“何必如此故弄玄虛？”
呂輕塵冷笑道，“我就不相信，連折損九成兵力的激戰都能咬牙堅持下來，還有什么東西，能令這些滿載而歸的鐵血戰士瞬間崩潰，他們究竟發現了什么？”
“一處樞紐。”
伏羲道，“或者說，一個開關。”
“一個……開關？”
呂輕塵大惑不解，“操縱什么的樞紐，控制什么的開關？”
“控制黑墻的樞紐。”
伏羲道，“可以瞬間開啟和關閉黑墻的開關——如此說來，那便不該叫‘黑墻’，而是‘黑域’或者‘黑幕’，是可以隨心所欲開關的黑暗屏障。”
這番話，猶如一瓢液氮倒進神魂，令呂輕塵的神魂瞬間凍結。
李耀的神魂，也是一樣，每一縷思緒和每一個念頭都陷入僵硬。
他們都沉浸在莫大的迷茫和震撼中，用了很久來咀嚼和消化伏羲的話。
“你，你說什么？”
呂輕塵的神魂波紋極其凌亂，綻放出一個個細碎的漩渦，“你是說，籠罩在我們這片宇宙之外，根本無法估量其尺度的黑暗真空，并非天然形成，而是、而是人工造成的？
“是有人、有人故意熄滅了億萬星辰的光輝，粉碎了所有星球和宇宙天體，將，將橫跨億萬光年的空間，都變成了一片黑暗的迷霧？
“怎么可能，這怎么可能？‘黑墻’的尺度遠遠大于三千世界所在的龐大宇宙的直徑，根本沒人能估量它究竟有多么遼闊，千萬年來，無數文明、無數勢力、無數出類拔萃的超級強者都試圖跨越黑墻，沖出宇宙，結果全都鎩羽而歸甚至折戟沉沙！
“我們曾經以為黑墻是永遠不可能跨越的天塹，倘若它是某種宇宙生成的天文現象，那，那還可以理解，但你竟然說，黑墻是人造的，是受到某種力量控制的黑暗屏障？這，這不可能，這絕不可能！
“黑墻，黑幕或者黑域——隨便怎么稱呼這該死的東西，倘若真是人工生成，它的建造者要怎么熄滅億萬星辰，遮蔽無窮天體，粉碎萬兆星球，才能制造出這樣一片什么都沒有的死亡區域啊！”
呂輕塵越說越看，到最后，歇斯底里地咆哮起來。
他用這種極度癲狂的咆哮，來掩飾自己的震驚和恐慌。
李耀亦和他一樣，很想仰天長嘯，來發泄自己內心那種……無法用筆墨形容的渺小感。
“具體細節，就像是風中飛沙，在過去幾十萬年的歲月變遷中統統消逝了，或許，在我找到更多的計算和存儲單元之后，能恢復一些資料吧？”
伏羲依舊平靜道，“我只知道，制造黑暗屏障的技術，未必有你想得這么復雜，并不需要真的熄滅億萬恒星，粉碎數量更多百倍的星球，只需要用某種方法，‘屏蔽’他們傳輸出來的光、熱、各種輻射以及高能粒子流，阻斷所有的信息和數據向外傳輸就可以了。
“也就是說，應該存在于某個坐標的恒星系統和其他天體，依舊在他們原本的軌道上運行著，只是他們的信息被‘屏蔽’，令較低級別或者較遠距離的觀察者，無法找到他們而已。
“當然，你是對的，即便不需要真的粉碎億萬星辰，要實現如此大尺度的‘黑暗屏蔽’，依舊需要發達到難以想象的技術——非但今天的人類難以想象，就連當時的盤古文明都無法想象。
“當時的盤古文明，已經初步掌握了高效利用恒星能源的技術，可以在靠近恒星的地方建立大規模的能源基站，甚至將一顆恒星部分包裹起來，形成‘夸父之球’，還擁有引爆恒星，毀滅整個星系的能力，也就是‘后羿之箭’。
“然而，這樣的技術，和‘黑幕建造者’的技術一比，比‘鉆木取火’更加拙劣，無論‘夸父之球’還是‘后羿之箭’，都像是三歲孩童的玩具一樣幼稚。
“即便按照最樂觀的估計，盤古文明的巔峰技術和黑幕建造者的技術差距，都有至少五百萬年直到無限，也就是說，在運氣最好，資源最充裕，所有人都齊心協力，整個文明狂飆突進的完美狀態下，也要至少再發展五百萬年，才能達到黑幕建造者的水準。
“而很多時候，文明的進步并不是光靠時間積累就可以的，盤古文明實際上已經定型了，成熟了，錯過了最佳的‘生長發育期’，幾乎永遠不可能，達到黑幕建造者的程度。
“就像是一名強者在一百二十歲的壯年期才修煉到筑基期，證明他的天賦就僅次于此，即便給予他再多的資源和奇遇，他這輩子都很難修煉到化神以上——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我……懂了，樹苗從小就長歪了，再怎么施肥和澆水，都不可能長成筆直向上的參天大樹。”
呂輕塵艱難道，“面對如此恐怖的文明差距，難怪盤古文明最頂尖的強者都要失魂落魄，只是，‘黑幕建造者’究竟是誰，他們又為何要屏蔽星光，隔絕輻射，制造這樣一片遼闊無垠的黑色屏障。”
“是某個史前文明。”
伏羲道，“盤古文明并非我們這片宇宙的第一批智慧生命，在洪荒之前的上古、太古和亙古，億萬年間，還有無窮無盡的智慧生命和強大文明，潮起潮落，生生滅滅，其中一個最強大的史前文明建造了黑暗屏障，將我們的宇宙完全包裹起來——這是記載于‘樞紐’和‘開關’上的信息。”
“真是不可思議。”
呂輕塵道，“盤古文明對史前文明，也有如此清晰的認知么？”
“當然。”
伏羲道，“如果將我們這片宇宙的歷史壓縮成短短一年的話，那么盤古文明大約是在三百六十五天的最后一天凌晨才出現，人類文明大約在這一天的正午或者黃昏才出現，可是，之前的三百六十四天里，究竟涌現出多少千姿百態的生命，創造了多少輝煌燦爛的文明，誰知道？
“人類文明從盤古文明的遺跡中汲取養分，盤古文明亦從史前文明的殘骸中獲得啟迪，這就是文明傳承的真義。”
“那就是說，盤古文明曾經發掘過一些史前文明的遺跡？”
呂輕塵敏銳道，“那你們應該早就知道史前文明的存在和強大，縱然沒想到他們會強大到這種地步，的確非常震撼，但還不至于徹底崩潰吧？”
“是的，僅僅黑暗屏障的存在，還不至于讓所有盤古文明的強者全線崩潰。”
伏羲道，“但你不妨想一想，仔細想一想，史前文明建造黑暗屏障的原因——他們為何要這么做？”
呂輕塵沉吟片刻，神魂的顫栗越來越明顯：“藏起來，他們想把自己藏起來，他們在躲避什么東西，躲避某種極度危險，絕對無法抵抗的敵人，所以，他們要把自己深深掩藏起來！”
“沒錯。”
伏羲道，“那你不妨再猜測一下，他們在恐懼什么，躲避什么呢？”
“洪潮。”
呂輕塵的神魂，比液氮更加寒冷，“史前文明畏懼洪潮到這種程度，以至于他們寧愿耗費無窮資源，抹殺自己周圍所有星辰的輻射和信息，把自己和億萬年之后的子子孫孫，統統封印在黑暗屏障里，都不敢沖出去和洪潮決一死戰，只因為他們知道，面對洪潮，自己絕對、絕對、絕對沒有億萬分之一的勝率！
“等等，這里有個問題，在原本應該存在大量星辰和宇宙天體的地方，制造一片黑霧把所有東西都包裹起來，豈不是會出現一塊……詭異的黑斑，真的不會被外面的觀察者發現嗎？”
“你可以把黑暗屏障想象成一層厚實的蛋殼，蛋殼內外的圖案是截然不同的。”
伏羲道，“從內向外觀察，黑暗屏障是一片什么都沒有的資源極度匱乏星域，而從外面向內觀察，自然有另一番景象，或許就偽造出了一片貧瘠、乏味、無聊、沒有任何探索和狩獵價值的世界，打消了狩獵者來到這里的念頭。
“總之，黑暗屏障并非簡單的一塊黑斑，除了隱藏之外，更有阻隔和過濾的功能，一方面，阻隔我們這片宇宙中，不知天高地厚的新生文明沖出去找死，另一方面，也能屏蔽和過濾外界傳輸進來大量的有害信息，就像大氣層能隔絕紫外線一樣。
“由此可見，黑幕建造者為了億萬年后的新生文明，究竟費了多少心思。
“然而，這并不是絕望的原因。
“導致絕望的原因是——連強大到這種程度的史前文明，在面對洪潮時，都生不出一星半點的反抗之力，只能把腦袋深深埋在沙礫里，那么，真正的洪潮，又該有多么強大呢？
“現在，你明白了吧？
“只有在雙方的力量差距縮小到一定尺度之內，才會產生絕望和恐懼，螞蟻絕不會對恐龍產生絕望和恐懼，因為雙方根本不是一個層次上的存在，螞蟻根本無法理解恐龍的力量，哪怕被恐龍一腳踩死，也只是死得稀里糊涂，無畏無懼。
“只有出現某種參照物，某種能夠讓螞蟻理解的參照物，它才能稍稍認識到恐龍萬分之一的強大和暴虐——才會知道這個世界有多么遼闊、多么危險和多么冷酷，才會知道，它永遠不可能成為這個世界的主宰，它的宿命就是被各種各樣的強大存在，一遍又一遍踩在腳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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