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
丁鈴鐺和李耀正說著，負責欺詐部隊的正副指揮官，金心月和狄飛文聯袂出現。
一見到李耀，金心月就忍不住驚喜，叫出聲來。
自從四年前險些在“黯月計劃”中犯下致命錯誤，因而自我放逐，離開星耀聯邦的權力中樞，來到骸骨龍星之后，金心月一方面監控和改造黑風艦隊殘兵，另一方面還要和黑風殘兵一起，對帝國本土實施情報刺探和戰略欺詐，肩膀上的擔子也相當不輕松，更有了脫胎換骨的成長。
過去的她，就像是一只艷麗的女王蜂，充滿了咄咄逼人，霸氣外露的感覺，讓人一眼就能看出，這是一個高深莫測，極不好惹的女子，就差沒直接把“陰謀”二字寫在額頭上了。
現在的她，精芒內斂，外表樸素，就像是一只人畜無害，毫不起眼的小麻雀，絲毫沒有半點兒“女王蜂”的架勢了。
但李耀卻非常清楚，那根淬滿了毒液的致命毒針，肯定還蟄伏在她的內心深處——否則，她也不能成為聯邦至關重要戰略欺詐計劃的指揮者嘛！
“我王！”
狄飛文也跟著向李耀深深施了一禮。
這三年半來，這位黑風艦隊副統帥在骸骨龍星上的日子過得相當舒服，整個人又胖了一輪，頗有幾分唇紅齒白的福相，愈發不像一名正規軍的統帥，倒像是一個滿臉富態，和氣生財的商賈。
他穿著一套皺巴巴的聯邦軍服，向李耀行的卻是真人類帝國下屬對于“界主”的禮節，實在是不倫不類，再加上“我王”兩個字，更是令李耀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寒毛都根根豎起。
“狄將軍，能不要使用這么肉麻的稱呼嗎？”
李耀搓著雞皮疙瘩道。
“那是不行的，您永遠是我們全體黑風艦隊官兵心目中，至高無上的五界共主，黑風之王。”
狄飛文畢恭畢敬，毫不妥協地說，“尊稱您一聲‘我王’，代表著所有黑風殘兵對您和星耀聯邦，100的絕對臣服，更代表著我們日夜不忘要追隨您一起回到星海中央，去收服我們的故土，重建昔日家鄉的理想——您該不會殘忍到，連我們這點小小的理想都要扼殺吧？”
李耀無話可說，摸了摸鼻子，把目光轉向金心月：“現在星海中央的局面究竟如何，我聽你們傳送過來的消息說，我去古圣界的三年半里，帝國又連續打了好幾個大勝仗？”
“是的，至少帝國本土傳送到黑風艦隊來的‘捷報’是這么說。”
金心月請李耀和丁鈴鐺前往情報處理中心——原先黑風艦隊設置在褐矮星軌道上的超遠程通訊基站，早就被拖曳到了這里，令這座“黑風艦隊前進基地”成為聯邦搜集帝國情報的唯一節點，“按照最新的‘捷報’，帝國僅僅在最近一年就取得了三場決定性的勝利，已經一路反攻到了千年前的邊境一帶。
“換言之，真人類帝國基本上‘光復’了一千多年前星海共和國時代的全部版圖，達到千年來疆域最大的程度，表面上的形勢一片大好啊！”
“但帝國方面也沒想到，進展會這么順利，在短短三五年間就收復了大片失土，這就令帝國的兵力和補給線，也拉伸到極限了。”
狄飛文接下去補充道，“現在帝國的狀況，和前幾年聯邦的狀況有些相似，都是‘吃’得太快，有些消化不良，需要很長一段時間來消化吸收，才能將這些剛剛光復的領土和民眾，重新納入到帝國的經濟、政治和軍事體系當中。”
李耀點了點頭，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短短三五年時間，即便一顆人口眾多的可居住星球都未必能完全理清楚頭緒，更別說是幾十個大千世界。
擊敗當地的圣盟守軍，名義上“光復失土”是一回事，但是要將在圣盟的“至善之道”下洗腦了千年的民眾，重新變成帝國的子民，喚醒他們身為人類的尊嚴和驕傲，那絕不容易辦到。
果然，金心月道：“帝國人面臨的局面，比我們聯邦人當初面臨的局面更加復雜。
“過去，這些大千世界被圣盟統治時，圣盟在每一顆可居住星球上都設立圣殿，對民眾反復洗腦，無數人都變成了冷酷無情的生產工具和戰爭機器，比帝國人更沒有人性。
“而在撤退之前，圣盟又幾乎帶走了所有資源，將剩下的礦脈、山林和農田統統毀掉，留給帝國人的是一顆顆滿目瘡痍、千瘡百孔的星球，和被重度洗腦，對帝國抱有深深敵意的民眾。
“如何整合這些星球的資源，讓他們能為接下來一個階段的戰事出力，至少不成為帝國的負擔，就成為非常頭疼的問題。
“固然，帝國修仙者絕不是什么吃齋念佛的善男信女，真到了必要的時候，將整整一顆星球被洗腦的民眾統統殺光的事情都干得出來——但那不是一顆星球，而是幾十顆、上百顆星球啊，終究還要考慮到內部的影響，再說，這些人口都是相當重要的‘資源’，將他們統統殺死的話，又該由誰來重新建設這些星球呢？
“抱著‘拯救人類文明’的目的，光復了這么多星球之后，又將所有人都殺光，即便以帝國軍的殘暴和極端，都會極大動搖士氣的。”
李耀點頭道：“明白了，看樣子，帝國被拖入到一個進退不得的泥潭當中了？”
“對，就是一個泥潭！”
狄飛文道，“這些剛剛光復的大千世界，在千年前就是星海共和國以及真人類帝國的固有領土，屬于舊日的精華區域，既然重新奪回手中，自然沒有再放棄的道理。
“而再繼續向前進軍呢，就會進入圣約同盟最初崛起的偏遠世界，等于是圣盟的核心領土。
“在過去千年的戰爭中，這些圣盟核心領土是從未被侵入過的，因而帝國對那里的環境一無所知，無論星圖、航線圖、資源分布圖，統統沒有。
“可想而知，在這種人生地不熟的惡劣環境下作戰，面對的還是圣盟這種毫無人性的對手，究竟是多么頭疼的事情，以現在帝國‘消化不良’的狀態，很難直接擊穿圣盟核心領土的。”
“而且——”
金心月笑道：“我們還要考慮到帝國的特殊性，所謂‘帝國軍’并不是鐵板一塊，而是由皇帝、貴族、界主和軍閥混合起來的聯軍，所有人都有自己的小算盤，都要為自己的小團體牟利。
“現在，他們已經將昔日最精華的區域奪了回來，瓜分戰利品都要分到頭破血流，誰又愿意第一個進入被迷霧籠罩的圣盟核心區域，去啃那些長滿了倒刺的硬骨頭呢？”
“所以——”
狄飛文繼續道：“我們的研判是，帝國這次聲勢浩大，前后持續六七年的戰略大反攻，已經取得了遠遠超出預計的戰果，到了收尾的階段。
“接下來至少十幾二十年內，帝國的戰略目標都是如何合理、有序瓜分戰利品，并在被光復星球上重建秩序，鞏固前線，為下一次遠征圣盟核心領土積蓄力量。
“換言之，帝國和圣盟，雙方將再次進入‘戰略相持’階段，只要圣盟不進行大規模反擊的話，那么未來三五年乃至十來年內，短暫的和平將會降臨。”
李耀沉吟片刻，飛快道：“對于聯邦而言，這并不是好消息。”
“沒錯。”
金心月苦笑道，“一旦雙方進入‘戰略相持階段’，帝國打不進圣盟的核心領土去，剛剛慘敗的圣盟也不可能主動出擊，那么，帝國就有可能將賊兮兮的目光和多余的精力，都投射到星海邊陲來了。”
“我非常了解那些軍閥和貴族們的性格，在瓜分戰利品之時，任何東西都可以當成籌碼來交換，比方說——本來和這件事全無關系的黑風艦隊。”
狄飛文道，“要知道，在這次戰略大反攻中，就連黑風界、紫火界等五大世界也回到了帝國的掌控之中，這幾個世界究竟如何處置，就成為非常微妙的問題，倘若他們被分給了某個軍閥或者貴族，那么我王，您猜這個軍閥或貴族，對我們‘黑風艦隊’會有什么看法呢？”
李耀連想都不想，立刻道：“一個世界，不能有兩個主宰，倘若我是一名心狠手辣的帝國貴族，用辛辛苦苦得到的戰功兌換了黑風界的話，我一定會將黑風艦隊當成眼中釘肉中刺，千方百計，都要除之而后快。
“畢竟，在一個弱肉強食，勝者為王的世界里，‘先下手為強’是天經地義的道理，倘若我此刻心慈手軟，等黑風艦隊在星海邊陲積蓄了足夠的力量，肯定會卷土重來，想要奪回黑風界的！
“另一方面，既然我知道黑風艦隊的存在，還敢大咧咧吃掉黑風界的話，證明我一定擁有絕不遜色于黑風艦隊的實力，有把握吃掉黑風艦隊，至少絕不畏懼黑風艦隊的報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