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葉的影子在透明的池水中搖曳,遠處高地上的淺草迎著山風撲簌。
滿地碎葉的學校花園中,騎著單車的少女匆匆而過,留下車輪輾過碎葉裂開的聲響,短裙在風中揚起明媚的角度。
夏天的校園內,永遠都充滿了青春活力。
路明非趴在護欄上,眼睛睜得溜圓溜圓,試圖從下方的學妹們身上找到血之哀存在的痕跡。
從進入卡塞爾學院開始,上到校長、古德里安教授,下到師兄、芬狗,最后還有他親愛的弟弟路鳴澤,都在向他灌輸一個觀念——
血之哀。
血之哀深深扎根于混血種的世界,難以祓除,可路明非卻鮮少見識到,這次準備借此機會從師妹們的身上領略下血之哀的魅力,好以此寫一篇有關血之哀的學術論文。
所以。
他絕不是單純地偷看過往女高中生的絕對領域什么的!
“路師兄!你看你看,那妹子又大又長!”夏彌驚喜的聲音忽然傳來。
柔荑般的修長手指從旁指向花園的角落。
這一刻,吸口水的滋溜聲恰如車輪碾過碎葉裂開的聲響一般清晰響起。
“哪里哪里?!”
路明非連忙順著師妹指引的方向看去,極力張望,目光鎖定一道靚麗的風景線,發出由衷地贊嘆道,
“噢噢噢噢!好長的腿!這妹子起碼一米八,妥妥超模身材!居然還穿帶高跟的鞋,這是不給男性同胞留活路啊!臥槽,這起碼是36……外國女生發育的都這么猛嘛?”
“咔擦!”
突如其來的快門聲,結束了路明非轉瞬即逝的熱血青春。
路明非探出護欄的身形僵住,他慢慢扭過頭,關節轉動的聲音就如發條上盡的人偶。
他的目光中充滿了慘遭背叛的難以置信,嘴唇顫抖著,似乎決然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
他最可愛的師妹竟然暗算他!
夏彌笑吟吟地拿著相機沖他揮了揮。
屏幕上是路明非指著樓下一位前凸后翹的學妹的“英挺”身姿。
“……師妹,你這是在玩火!”路明非冷靜了下來,迅速分析當前形勢,余光掃過周遭環境。
很好,沒有人!
“你敢動手,我就敢喊非禮!”夏彌捏緊了小拳頭,神色警惕,儼然早就想好了退路。
路明非面頰微抽道:“這么狠?”
“防火防盜防師兄咯!”夏彌吐了吐舌頭。
“這次給我個面子,來日我必加倍報之!”
眼見正面強攻不行,路明非當即轉換進攻方式,試圖發動面子果實能力。
“哼哼,我要好好想想,師兄你快點討好我,不然以后我就把這張照片送給日本的嫂子當見面禮!”
“嘶……玩的這么狠?一點情面不留?”
“唔,也不是不留,讓我好好想想。”
“別想了!楚子航,1990年6月1日生,性格外冷內熱,看似冷酷,實則老八婆了,這輩子最大的愿望就是打奧丁,家中老娘叫蘇小妍,喜好喝酒聊天吃甜食,曾經是舞蹈演員,老爹叫楚天驕,暫時失聯了,繼父你不用管,討好他老娘就夠了……”
路明非流暢無比地報出了一長串信息,賣隊友賣的不帶任何猶豫,顯然同樣也是早有準備。
“停停停!”夏彌神色窘迫,抬手捂住耳朵道,“你跟我說這些干嘛啊!”
路明非冷笑道:“別傻了,我又不是師兄那個呆頭鵝,我會看不出來你喜歡他?你刪照片,我幫你追他,有我這個內應在,我保你你抱得美人歸!”
夏彌捂住耳朵死命搖頭,卻不知道自己的臉色已經紅到了耳根后。
路明非雙手負后,轉過身去,長嘆一聲。
這一刻的他多少有了些隱世高人的風范。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要抓住機會啊小彌子!”
夏彌嘟著嘴,扭扭捏捏地走到路明非面前,一句話沒說,卻當著他的面把剛才最后一張照片刪了。
路明非老懷大慰,重重拍在夏彌肩膀上,豎起大拇指道:“有前途!”
夏彌送了他一個大大的白眼。
他倆就這么并肩站在天臺的護欄后,俯視下方的校園,眺望遠方的小鎮與山海。
夏彌問師兄不知道去哪了。
路明非安慰她不要著急,他問過了,師兄是去執行另一項任務了,肯定不是干壞事去了,不然師兄不會不帶他的,男人的友情不外乎一起同過窗、扛過槍還有p個c。
夏彌嘆息扶額,說路師兄你還真是渣呢,勞煩以后離師兄遠點,別帶壞他。
路明非登時急了,說口嗨無罪啊,他有色心也沒那色膽啊,他可不是芬狗,火車上都敢干那種事,他路某人可是學院最純情的那個!
夏彌吐槽能說出這句話,至少師兄你的臉皮很厚啊!
路明非旋即嗤笑三聲,表示人不要臉天下無敵!
這對師兄妹就這樣守在天臺上插科打諢,拌著嘴,一直到最后兩人都沒了話茬,就這么靜靜地趴在護欄上。
午后的溫馨時光逐漸遠去,夏彌忽然問道,嗓音幽婉而低落。
“師兄,你說我們這種人,真的能得到幸福嗎?”
日暮時分的暖色光影映照在他們身上,兩個人就那么靜靜佇立著,遠處天際間是伴隨著日暮席卷而來的烏云。
路明非沒有回答,伸手在兜里摸索著什么,直至他小心翼翼地從褲子兜里拿出一根皺巴巴的香煙。
他打了個響指,一簇火苗靜靜燃燒在他的指間,點燃了香煙。
他旁若無人地點燃香煙,深深吸了一口,結果劇烈咳嗽了起來。
這一世的他還沒染上吸煙的壞毛病,在嗆人的煙氣中,夏彌聽到路明非暗罵了一聲,將香煙丟在了腳下,狠狠抬腳碾著,那陣仗跟上輩子結了仇似的。
他雙手插著兜,低頭狠狠碾著香煙,直到將其碾成粉碎方才罷休。
直至這時,他才慢悠悠看向夏彌道:“我們這種人?我們是哪種人?好人,壞人,還是小龍人?”
夏彌看似纖細柔弱的身軀早已緊繃,黑曜石般的眼瞳中射出銳利的金色細光。
在剛才那一刻,她沒有感受到任何龍文波動!
即使是初代種想要改寫規則,也必須通過龍文向世界傳達旨意,可這個男人……
她的神色從之前的淺笑變得微冷起來,就像籠罩上云霧的山峰,讓人看不見、猜不透她的真實內心,眉宇間有些冷鶩。
有時候她真的不理解,也想不通,這個身份謎一樣的家伙,在她面前似乎根本沒有隱藏的意思。
她整天擔心自己是否暴露,可這個家伙卻每天都蹦跶在極限試探的邊緣,發出類似呱呱呱的嘲笑聲!
而隨著路明非這些時日展現出的能力,與所掌握的隱秘,夏彌對他身份的猜測已經被徹底推翻,轉而向著某一重匪夷所思的可能行去。
“別老想這種有的沒的了,要珍惜當下啊,師妹。”
嘆息聲打斷了她的思緒,語氣中沒有敵意與冰冷的殺意,反而滿是無奈與苦笑的意味,讓夏彌不由得放松心神,原本緊繃的身體松弛了下來。
“這個世界如果只剩下我們,那就太無趣了。死亡并不可怕,比死更可怕的是活的孤獨,與不被牽掛的死去。”
“師兄,這兩句話很有感覺哎,真的是你自己想的嗎?”
“第一句是,第二句是一個叫做威爾·史密斯的黑人兄弟說的。”
“這樣啊,人類真是有趣,總能說出如此發人深省的話。路師兄,你怎么看待龍族和人類?”
“在我眼中,龍族和人類都是降生在這個世界的孩子。”
天色漸漸黯淡,暮色降臨,夕陽從視線可及的山脈那一頭斜斜墜落下去。
最后一縷尚未完全泯滅的日暉透過了厚重的云海,落在了夏彌身上。
迎著天臺上的夏風,夏彌喃喃重復道:“這樣啊……”
“是的,我見到他了……抱歉,我沒有看到屬于他的命運……奇蘭?我很有興趣和這位學生見一面,探討有關‘先知’的奧秘……嗯,今天就到這了。”
校長辦公室的窗邊。
羅曼蒂教授掛斷手機,目光平靜地凝視著天臺上的年輕人。
而恰在此時,不知是偶然的巧合還是早有發現。
迷蒙的暮色下,年輕人低下頭,含笑看向這間辦公室的位置。
這一刻,羅曼蒂感覺心臟被一股未知的力量牢牢攥住,墜入冰窖般的深寒籠罩了她!
意大利,羅馬。
弗羅斯特站在窗前,掛斷了電話,轉身走向辦公桌。
身材挺拔而清瘦的帕西守在一旁,一頭淡金色的短發垂下來遮擋了半張臉。
“有意思,羅曼蒂的‘先知’完全看不透路明非。”弗羅斯特若有所思道,“但是根據我們掌握的情況,學院內的新生聯誼會主席奇蘭,卻曾直言路明非將是統率他們的領袖。”
帕西道:“言靈·先知并不穩妥可靠,存在太多變數,我們真的有必要當真嗎?”
“不。”弗羅斯特搖頭道,“言靈·先知確實存在太多局限性,但這里面的問題在于羅曼蒂完全看不透路明非,這才是其中的關鍵,看來昂熱選中的S級身上,藏了很多我們不知道的秘密。”
帕西沉靜道:“要調查他嗎?”
“他前半生的檔案就在我的桌子上,沒有一點用處,唯一的可疑點就是他的父母,可是除了昂熱以外,沒有人見過他的父母!”弗羅斯特冷哼道。
“有沒有可能,路明非的身份是昂熱安排的?”帕西問道。
“當然有,我目前就是這么懷疑的,但是我們缺乏更多的證據!”弗羅斯特不滿道,“我本來希望能從羅曼蒂口中得到有用的情報,可是她的言靈讓我失望了。”
“那我們接下來的行動,需要轉變目標,將目標更改為路明非嗎?”帕西再次問道 弗羅斯特飲了一口茶,閉目,沉思了許久,嘴唇開闔道:
“不,仍然是從楚子航入手,我們沒法從路明非身上找到可疑點,校董會和終身教授不會接納一起沒有任何證據的調查,而只要我們扳倒昂熱,路明非就不足為懼,我們有的是時間將他的秘密調查個清楚。”
“明白。”
“對了,凱撒有遞交他的結婚申請嗎?”
“暫時還沒有。”
“嗯……這件事還真有些麻煩,我們偏偏還催不得,不然可能會引起他的懷疑。”弗羅斯特罕見地露出苦笑,疲憊地揉了揉眉心。
“您似乎對于少爺的婚禮很關注。”
“當然。”弗羅斯特挑眉道,“看來你還沒有發現其中隱含的意義。”
他放下茶杯,緩緩起身,在偌大的辦公室內徘徊,淡淡的語氣回蕩在屋內。
“事實上,從去年殺死青銅與火之王后,我們就有意將昂熱趕下臺了。”
“我們一直在收集關于昂熱的不利證據,楚子航就是其中一個因素。你要明白,任何事都存在著原因和目的。”
“我們之所以趕昂熱下臺,不僅是因為他將學院的權力把握的密不透風,更是要為凱撒造勢!”
帕西皺眉,顯然沒有理清其中的彎彎繞繞。
弗羅斯特繼續道:“包括尼伯龍根計劃,以及凱撒與陳墨瞳的婚禮申請,這些都是計劃中的一部分,這是一場連環殺招!”
“尼伯龍根計劃是為了對抗龍王而籌備的,根本目的是打造直面龍王的超級混血種,換種說法就是秘黨未來的領袖。”
“家族將凱撒推向了這個位置,就是希望他能從尼伯龍根計劃開始,走向權力的巔峰。”
“而陳墨瞳與他的婚禮,是造勢的第二步,這是一場聯姻,一場混血種的聯姻,在混血種的世界內,優秀的血統相互結合是好事,必將誕生更優秀的血裔!”
“一件好事或許說明不了什么,但當所有的好事都匯聚到一個人身上,那就是一種命運的宣誓!”
“只要凱撒順利成為尼伯龍根計劃的候選人,那就意味著昂熱等人直接承認了凱撒是他們的繼承人。”
“接下來我們只需要把昂熱趕下臺,就沒有人能阻擋凱撒崛起的道路。”
“有加圖索家族的支持,秘黨內無人再能抗衡他,他將在昂熱之后執掌秘黨的大權,成為新世界的君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