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要把自己解剖了,來做病理研究。
嚇的已經陷入深度睡眠狀態、經過那一番折騰之后,已經好轉了不少的郭德林。
捂著屁股就從病床上坐了起來,“別殺額!”
他這舉動來的太突然,反倒把病房里的那些年輕小護士們,給嚇得不輕!
最終還是副主任膽大一些,上前開口問,“郭同志啊,稍安勿躁,穩定一下你的情緒,我們這里沒人要殺你啊。”
“叔叔好!”
郭德林的眼神,似乎有點不對勁,“叔叔,請問你有糖糖嗎?”
副主任一愣,“我說郭同志,你這是幾個意思啊?”
“糖糖,額要吃糖糖!”
郭德林滿臉純真,口角的咸水流的有一尺多長,“額娘說了,住院院打針針,只要我不哭,就給我糖糖...咦?額娘呢?”
他這個返老還童的舉動,頓時把病房里的醫生和護士,包括副主任全都搞的面面相覷、不明所以...
楊醫生小心翼翼的走上前,伸手摸了摸郭德林的額頭,體溫感覺很正常,“郭德林同志,您這是...?”
“哇——”
坐在病床上的郭德林突然放聲大哭,“你是醫生,你是那個給我打針針的醫生...娘!額怕!
楊醫生微微一笑,伸手拍拍郭德林的腦袋,“不要怕,叔叔今天不給你打針。乖,啊,你要聽話,我一會兒就讓護士姐姐,去給你買糖糖好嗎?”
“嗯,叔叔你真好!”郭德林很是乖巧的躺下,“叔叔再見,額要睡覺覺了。”
至此,病房里的人算是徹底明白了:這娃,毀了,沒治了。
一般來說,如果一個人進入深度睡眠之后,驟然被喚醒。
在短時間內,他的大腦還會處于一片混沌狀態,所以會說胡話、會忘記一些生活常識,會在短時間內缺乏基本認知。
但要是像郭德林這樣,他醒過來之后,和別人已經正常對話了這么長時間。
往往到了這個時候,他的神志和理智都會得到恢復。
可如今...
很顯然,眼前的郭德林他腦干受損,以至于他已經倒退至3,4歲小孩的智商層級了。
至于說他先前醒過來,第一那句“別殺額”,那完全是源自于已經明刻進他骨子里的那種恐懼,是出于本能的叫喊。
而且楊醫生和副主任,他們從郭德林嘴中滿口土話、已經不會說普通話的狀態來判斷:如今的郭德明已經恢復到蒙童狀態。
也就是說他學過的普通話,這家伙已經忘的一干二凈,再也不會說了。
副主任和楊醫生對視一眼,兩人心照不宣:完了!沒治。
通知家屬,把他往康復醫院送吧。
除了病房,所有的人都你看我我看你,神情非常的復雜。
但大家又似乎隱隱都松了一口氣:挺好的。
以后脂米縣地界上,總算少了一個大禍害,廣大群眾們,這下子又能安安心心過自家的小日子了!
醫院里的氣氛,變得很歡快。
而與此同時,縣府里面的相關部門卻忙活的一塌湖涂。
郭德林被莫名其妙的、掛在玻璃窗外展示人體藝術,這事發生后不到2個小時。
由脂米縣好幾個部門,當夜聯合成立的“跨部門情況調研組”,只用了3,4個小時,便完成了組織架構。
然后情況調研組迅速調集車輛、組織4名跨部門的精兵強將,立刻火速南下。
這些人一路狂奔,駕駛著縣里面車況最好的吉普車,甩出一路的煙塵,風馳電掣的省城方向追去。
只可惜,塞北是重能源基地。
在這條國道上來來往往、川流不息的拉煤車很多。
即便是情況調研組的工作人員,再怎么心急,車速始終也拉不起來。
無可奈何之下,這些風塵仆仆的情況調研組人員,好不容易趕到德綏縣的時候,就只能到當地的郵電局,向脂米縣的指揮部打電話,請示接下來該怎么辦?
而在脂米縣府的指揮部辦公室里。
魏領導手上捂著個茶杯,卻不喝,而是靜靜的坐在沙發里面,看著在座的各位同事們在那里爭論。
負責治安的同志開口說:“根據我多年的工作經驗,以及用刑偵心理學作為理論補充,我個人認為...這件事情,羅旋同志參與其中的可能性...不大。”
旁邊有同志開口了,“哦?那就請說說你的判斷,源自于哪些信息,好讓讓我們參考參考。”
“第一,雙方其實并沒有產生過真正的正面沖突,其中一些間接的小沖突,我認為并不足以讓羅旋同志,冒著自毀前程的風險,而出此險招。
第二,單從雙方的實力對比來說,我并不認為郭德林同志,能夠對羅旋同志構成明顯的優勢。”
負責人開口道,“既然哪怕以后兩人產生正面的沖突,受害人一方,并不能在羅旋同志那邊取得明顯的優勢,那么羅旋同志,又何必要這樣做呢?”
聽了這位負責人的話,在場的其他同志,一時間都陷入了沉思。
確實,要從雙方實力對比上來說。
別看郭德林整天橫沖直撞,無所顧忌的。
但真的要說號召力和影響力,他和羅旋比起來的話,還差的遠呢!
郭德林大不了人糾結3,50號人,已經不得了了;而羅旋要想搖人的話,估計是用“千”來做單位。
其次,郭德林沒錢。
由于他們沒有固定的收入,這就導致了郭德林的那幫子家伙,很難持續投入大量的資源,和對方進行長期對抗。
還有一點,羅旋這邊是在忙著搞生產,而郭德林那邊是在搞破壞。
人心何所向?這還用問嗎,一目了然的事情...
因此,很顯然雙方的實力就不在一個層級上嘛。
但是在座的各位之中,也有人提出了不同的意見:“我聽說這個羅旋同志,是個刺頭。有時候,他不但不聽上級的招呼,而且還敢于和上級對著干。
還有啊,啊,這個我也只是聽說,如果并不是那么符合事實的話,那么大家聽聽也就算了。”
那人打完預防針,隨后繼續說道,“我還聽到有群眾反應,羅旋同志這個人,心胸似乎并不是那么開闊...有不少的群眾,都說他很護短。
甚至簡直可以稱得上是有仇必報...啊,同志們,如果從這個角度來看待這件事情的話,不知道大家會不會,得出不同的判斷呢?”
現場又是一片沉默,因為誰也把不準,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剛才那位同志所說的,羅旋這個人很護短,基本上是有仇當場就報...
對于這一點,大家雖然說沒有親眼見過。
但通過羅旋以雷厲風行的手段,裁撤掉那3家效益低下的小廠子的作風上來看。
大家心里面也一致認為:這家伙,確實也能干的出來。
但是可能歸可能,凡事都得講究一個證據。
畢竟是正兒八經的部門,誰也不會學郭德林那種二貨,全靠一通胡來。
所以今天在指揮部里面開會,大家說來說去,最終也沒拿出一個統一的意見。
沒辦法了,那就只有等到情況調研組把信息反饋回來之后,再做決定了。
恰在此時,已經趕到德綏縣的情況調研組,剛好打回來電話,請示下一步的行動方案。
于是,辦公室里的人紛紛把目光投向位領導。
“讓情況調研組的同志,先盡快趕到西京城吧。”
魏領導臉色平靜,“我這邊會安排相關人員,請機場那邊提供配合,盡快給他們安排飛蓉城的航班。
務必爭取趕在那趟列車進站之前,讓情況調研組的同志,能夠及時進入蓉城火車北站,對羅旋同志進行行程方面的核實。”
這一個安排非常的穩妥,不偏不倚。
原本在座的有些人,還以為魏領導,會使用一個“拖”字決。
沒成想,人家為領導大功無私,公事公辦,毫不偏袒于任何一方。
按照魏領導剛才的指示,如果情況調研組一切順利的話,那真還能搶在羅旋乘坐的那趟列車進站之前,及時抵達蓉城。
如果按照計劃。
情況調研組假如能夠在火車北站,當面確認羅旋本人確實在那一趟火車上的話...
那就足以證明這件事情,的的確確和羅旋無關...至少是和他本人無關。
至于說另外有沒有人,實在是看不慣郭德林的做派,要從中橫插一杠子替羅旋出頭?
甚至是不是羅旋授意別人,去替他干的這件事情?
那就是另外一說了。
至少從那個時候開始,整個事件的調查方向,就得做出一些調整、就不能直接針對羅旋本人,展開進一步的調查了。
這是方向性的問題,不能不重視。
等到魏領導做出了妥善的部署之后,辦公室里又陷入了一片安靜。
恰在此時,負責治安的那位負責人緩緩開口道,“同志們吶,我們是不是忘記了另外一個、相對來說比較關鍵的人?”
“請說。”
“李會計!”
現場之人陡然一驚,“李會計?”
有人說了:“怎么可能呢?據和郭德林走的比較近的趙三,和另外一位女同志供述,這位李會計是有求于郭德林的。
既然如此,李會計還巴不得郭德林的實力,變得更強大一些,他又怎么可能去害他呢?”
另外有同志點頭附和:“這位李會計啊,我也是接觸過幾次的。
他給我的印象就是一個唯唯諾諾、膽小本分的人。而且就像剛才這位同志所說,李會計是有求于郭德林的。
現在事情都還沒辦成哩,又怎么可能先把自己的幫手,給害了呢?”
“一切皆有可能。”
治安負責人微微一笑,“趙三和那位女同志的供述,我也看了。而且我還特地叫人,把李會計傳喚到我的辦公室。
當面向他詢問過。
據李會計所說,這個郭德林在前兩天,不僅帶著一大幫子人在飯店里,吃掉了李會計,足足有700多元的煙酒飯菜錢。
而且就在那天,郭德林還黑吃了李會計1000元的公款。”
大家聽到這個金額,不由大吃一驚:總共1700元啊!
這一筆錢可不是小數目,哪怕在座的人行政級別比較高,拿的是8類地區、19級管理干部工資。
那一個月才多少錢?
84塊5而已!
刨去其他的福利不說,光說工資的話,這一筆錢差不多得讓在場的工資收入最高的干部,白白干1年,都快接近2年了!
他李會計,作為一名生產隊的基層管理人員而已,連真正的干部都算不上。
若是擱在別的生產隊,像你會計這種級別的生產隊干部,這一筆錢足夠讓他撅著屁股,好好攢10年了...
負責治安的這位負責人,剛才提出來的新情況,立即引起了在場大多數干部門的思考:
這個李會計,以前跟著羅旋的時候,據說能夠拿到2份管理工資。
一個是生產隊里的那份,其實也不能算工資,只能算作是補貼吧。
但是由于十里鋪生產隊的經濟效益好。
普通社員家里,如果有兩個人在飯店和化妝品廠上班的話,他們一個月的收入也有好幾十塊。
身為生產隊管理干部的李會計,他的工資待遇加上別的福利,不可能低于社員。
另外還有一份收入,就是來自于十里鋪飯店了。據說這份收入非常的豐厚,而且還有別的一些油水。
這樣綜合算下來,大家得出了一個結論:李會計這個人,應該還是有一大筆存款的。
但是這筆存款,遠遠不足以彌補這1700塊錢的巨額損失!
“嘶...”
現場就有領導同志,當場倒吸一口涼氣:“跟著羅旋干,李會計可以存錢。
而跟著郭德林呢,短短兩天,他就損失了這么大一筆錢...這么說起來,李會計確實也有廢掉郭德林的動機啊!”
“那就這樣吧,把這個李會計也好好的查查。”
分管正發的領導當場拍板,“我們不冤枉一個好人,但也絕不會放過一個壞人。既然這個李會計也有很大的嫌疑,那也把他,納入重點調查對象吧!”
據此,會議的基調定下來了:
第一,耐心等待前去追趕羅旋的情況調研組,反饋回來信息,然后再做綜合評估。
第二,把李會計,連同那個和郭德林的“未婚妻”,有這不正當關系的趙三,也一并納入嚴查對象。
畢竟,自古奸情出人命。
所以那個趙三和,郭德林的未婚妻,身上也是有著重大嫌疑的。
塞北這邊的調查工作,正在緊張不穩的進行當中。
與此同時,羅旋乘坐的那一輛綠皮火車,已經開始進入秦嶺山區。
一路翻山越嶺,咣嗤咣哧的往南方疾馳而去。
而此時秦嶺群山之巔,一架老式的圖104客機,正越過層層湍流,疾速飛往蓉城機場。
這是一場與速度的賽跑,就是不知道,誰能搶先趕到地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