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流氓!”
草叢中,
一位女子提著褲子,慌慌張張的站起身來。
由于羅旋從學校里面,翻墻而出之際,來勢迅勐、毫無征兆。
這位在草叢中小解的女子,哪來得及反應?
她這一聲鬼叫,把羅旋也嚇了一跳:“流氓在哪呢?在哪呢?我幫你去追他!
翻天了還...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竟然還有人敢耍流氓?”
“這位女同志,你不要怕!你說一下流氓往哪個方向跑了?我幫你去追他。”
羅旋滿臉正義凜然:“放心吧,我把那臭流氓抓到公社里去,絕對不說你的名字。
這樣一來,你在生產隊里,也就不會有,那種對你不利的閑言碎語了。”
“呃...這位小兄弟,你能不能?”
少婦滿臉通紅,
期期艾艾道:“你能不能,先轉過身去?”
“哦...”
羅旋應了一聲,趕緊轉身。
對方尿了一半,就被從天而降的自己,給嚇得如同受驚的兔子一般躍起。
現在這位少婦身上的褲子,都還沒有來得及穿好。實在是不方便和自己,就這么站著面對面的說話。
“我穿好了。”
良久,
少婦才在羅旋身后,語帶一絲幽怨的低聲說道,“這位小兄弟,你咋回事呢?就這么冒冒然然的翻出墻來,差點沒把我給嚇死...”
她之所以要弄這么久,
恐怕一來是因為這個時期,絕大部分的農村人,平時都是用的褲腰帶。
很少有用的起皮帶的人。
二來呢,剛才這位少婦正弄的酣暢淋漓,驟然被自己這么一驚嚇...
估計也有些不太好的東西,給弄到褲子上了。
她得稍微拾掇拾掇,才敢見人。
至于是怎么拾掇的?
那好辦,扯一把青草抹抹,別讓人看到有那么明顯就好了。
農村人,沒那么多講究。
羅旋轉身,“我們學校里面的學生,平常都是從這里翻出來的呀。我哪知道你正在這里方便?搞得我們彼此,現在都不太方便。”
“我,我準備去你們學校,找里面的老師問件事情。
結果走到這里的時候,可能是中午喝的粥有點太稀了,所以就沒忍住。”
少婦紅著臉道:“實在是對不住了,讓小兄弟你誤會了。
不過你們學校里的學生,一般都是放學之后,才會熘出來玩兒。你怎么偏偏這么早,就獨自跑出來了?”
羅旋回道:“凡事都有意料之外不是?就像剛才這事情,不也出乎了你的意料嗎?”
少婦點點頭:“這件事情是我的不對。我現在這個樣子,好像也不太好去你們學校里面,找那些吃公家飯的老師們,打問事情了。”
“正好你也出來了,我想問一下你是學什么的?”
少婦道:“要不然的話,我就麻煩小兄弟,幫我去學校里面,找一下畜牧什么科的...
那些有學問的人。
替我問問,我家的小雞老是不吃東西,這是咋回事情?
都兩天了,那些小雞崽走路都沒啥力氣,可把我給愁死了。”
羅旋回道:“那叫畜牧專科。不過呢,現在畜牧專科的老師們,都在學會議室里面開會,怕沒人出得來。”
“呀,那咋辦呢?”
少婦抬起頭,滿臉的焦急:“我家的小雞崽,已經有兩天不怎么吃東西了。
要是等到他們開完會,恐怕又到了人家,該吃晚飯的時候了。
等吃完飯,那些公家人有一些住在市里面,人家又要騎著自行車回家。
哪顧得上去我家里,幫我看看那些小雞,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少婦說著說著,
焦急的在原地直轉圈兒,“這可怎么辦呢?我原本養了15只小雞仔,現在死的,只剩下這7只了...唉...”
“要不我去看看?”
羅旋道:“畜牧專科的老師們,現在肯定是顧不上這些事情。實在不行的話,就只能我去看看情況。
如果我解決不了的話,到時候我再回來,請老師們過去幫忙,你看怎么樣?”
“你?”
7只小雞崽,
對于拿工資的城市職工來說,那都不是事兒:到青蛙市場上去買的話,頂大也就是8,9毛錢1對。
也就是2只。
農村里賣雞鴨幼崽,都是論對,而不是論只。
每個月拿固定工資的人,不是特別在乎這幾塊錢。
但是這7只小雞崽,對于農村里人來說,還是很金貴的。
尤其是一些特別貧困的人家,這點雞崽對他們來說,就意味著以后的鹽巴錢、買頭痛粉的錢。
甚至是家里孩子的書本費、鉛筆本子錢。
少婦仔細打量羅旋幾眼,旋即又羞的低下了頭,柔聲道:“我知道你是文化人。不是我不相信你哦,我只想問一下,你學了多久?”
“10年!”
羅旋語氣堅定:“對于小雞不愿意進食的幾大原因,我還是略有心得的。”
學10年?
可不是么!
初小3年,高級小學3年,初級中學又是一個3年。
再加上今年自己上中專。
這樣一加起來,自己可不是足足有10年學習的經歷了?
至于中專這1年還沒有上?
不要在乎這些細節。
就好比一個人,他剛剛滿了10歲,但出去說年齡的時候,不也得說他今年11歲了?
所以羅旋說自己學習了10年,這很合理的。
少婦顯然,被羅旋偷換概念的這種做派,給搞蒙了圈。
再加上她現在心里面焦急,而學校里面的老師,人家又出不來。
萬般無奈之下,
少婦只好點點頭,旋即轉身帶著羅旋,往不遠處的村莊里走去。
這是一個什么家庭啊!
剛剛走進村子。
羅旋便被少婦家里的環境,給震驚的呆立在當場:破破爛爛的土坯圍墻,由于被風吹日曬,連加上年久失修。
早已跨塌的,東邊只剩半人高的土垛子。
西邊是一個大豁口,如同張著嘴、露出森森獠牙的血盆大口。
在東邊塌一段、西邊破個口的土坯圍墻上,只是用竹片簡單的攔了一下。
就這個防御措施,連小孩子一腳都能將它踹爛,真是只能防君子,不能防小人的擺設。
而屋檐下,則掛著幾串干辣椒,和一串曬干了的玉米棒子。
看這架勢,
這戶人家應該在房前屋后,偷偷的也種有一點蔬菜,順便再種上幾顆玉米。
好讓家里面,能夠增加幾斤糧食的收成。
三間土坯房一字排開,墻上裂縫無數,看上去搖搖欲墜。
不少地方,還是用手臂粗的木棍,在那里苦苦支撐著。
看樣子,
這些墻壁過不了多久,肯定是會倒塌的,就是不知道具體是哪一天罷了。
站在土院子里面的羅旋,生怕這個墻壁一個不小心,隨時會倒塌下來砸傷自己。
都說君子不立于危墻之下。
但到了這個少婦家里面,顯然是做不成君子的:她家就沒有一面、看上去能給人一種安定感的墻壁!
哪一面墻,都是歪歪斜斜、搖搖欲墜...
破破爛爛的院墻,搖搖欲墜的土坯茅草屋,黑洞洞的屋子里,幾乎沒有任何家具擺設。
絕對稱得上是家徒四壁了。
不過,這一個簡陋的土院子,打掃的倒還挺干凈。
而且屋檐下的那些辣椒條、玉米棒子,也是編的整整齊齊,掛的規規矩矩。
那道破破爛爛的夯土圍墻邊,還種有幾株美人蕉,紅艷艷的,煞是好看。
土垛子上,
用破瓦罐種著一盆茉莉,香氣四溢、開得正艷。
倒也給這個貧寒之家,增添了幾分生趣和絢麗的色彩。
“這位小同志請坐。”
一位句僂著腰的裹腳老太婆,雙目上眼屎粑拉的,杵著一根竹棍,顫顫悠悠的挪下屋檐下的臺階。
如同枯枝一般的手上,提熘著一根三條腿的小凳子。
老太婆緩慢而不失熱情的,把小凳子遞給羅旋:“哎呀,就為了幾只雞崽崽的事情。
我家苦兒,就把你這位尊貴的公家人,給請到家里來了...這讓我這個老婆子,咋好意思呢?”
在生產隊這些社員的眼中,但凡是穿著體面一些的、哪怕他身上沒穿著四個兜的干部服。
通通都會被農村的社員們,給歸納為“公家人”一類。
羅旋接過凳子,輕輕放在院子里。
然后轉身去圍墻的一個角落里,那里有一個雞籠,里面嘰嘰喳喳的、傳出小雞的叫聲。
雞籠旁邊有窟窿,上面有孔。
羅旋下附身,看了看里面的小雞崽。
只見那里面關著的小雞仔,旁邊有一個破碗,里面裝著半碗水。
而破碗的周圍,則凌亂的撒著一些碎米渣、玉米碴之類的雞食。
“這位同志,來來來,喝點水。”
羅旋正在觀察小雞崽。
被她婆婆稱作‘苦兒’的少婦,則從廚房里,用一個粗瓷碗端出來一碗涼開水。
滿臉堪笑的招呼道:“我們家的白糖恰好用完了。平日里,只有我和婆婆兩個婦人在家,所以我們家也沒有茶葉。
小同志,你就將就著喝點兒白開水吧,實在是不好意思了。”
白糖用完了?
唉...
少婦身上的衣服,都是東一塊西一塊的補丁。那位老太婆身上的衣衫,都快成一縷一縷的布條條了。
她先前準備去學校,找畜牧科的老師,來幫家里的雞仔看病。
那就說明,
這位少婦身上穿的衣服,已經是她能穿得出手的、最好的一套衣裳了。
這樣的家庭。
家里面又怎么可能,會常備有白糖呢?
羅旋也不揭開少婦的遮羞布。
人家窮的,也就只剩下這一點點面了,戳不得!
伸手接過少婦手中的粗瓷大碗,羅旋淺淺的抿了一口水,隨后又將碗遞還給她。
這樣的窮家破戶。
遇到客人來到家里面,她們本身就感到很自卑、很尷尬。
自己要是拒絕喝她們家的水的話,只會讓眼前這個少婦,更加的難堪...
伸手從雞籠里,抓起一只小雞崽。
羅旋用兩根手指頭,輕輕揉了揉小雞的嗉囊。
觸感柔軟,里面空空蕩蕩的,似乎只有幾顆谷粒。
羅旋扭頭問少婦:“你們家的小雞,自從買回來之后,一直就關在這雞籠里面的嗎?”
少婦點點頭:“我天天要去生產隊里出工,我婆婆腿腳又不靈便。
我怕把小雞崽放出來了,會被老鷹給叼了去。所以就一直把它們,關在雞籠里面喂養著呢。”
生產隊里出工,
太陽剛剛冒出山頂,社員們就得下地干活。不等到太陽落西坡,生產隊長是不會吹哨子的。
這樣看來,少婦又想養雞,可又沒時間來照看。
所以她將這些小雞崽,一直圈養在雞籠里面,以至于小雞無法接觸到,可以幫助小雞消化的小石子。
所以才造成了,這些小雞崽消化不良。
這個毛病好治:鏟一堆渣土扔進雞籠里面,讓小雞自己,去刨食里面的小石子就行了。
雞沒有牙齒,它本身的消化能力很弱。
尤其是這種、剛孵化出來不久的小雞,它嗉囊肌肉收縮能力,遠遠比不上那些成年的雞。
所以這種小雞崽,平常就只能靠在地里面,刨一點小石子,存儲到嗉囊里面。
然后小雞靠嗉囊肌肉的收縮,使得小石子,和吃進去的食物相互摩擦。
小雞都是以這種方式,來消化吃進去的食物的。
事情得以解決。
羅旋拍拍手,隨后就在少婦半信半疑的目光中,徑直回學校去了。
至于這個叫“苦兒”的少婦,她信與不信,羅旋也沒有與她作過多的解釋。
因為這種東西,只能靠事實去證明。
少婦若是不信,
羅旋估計她,也沒有更好的解決辦法:因為為了7只小雞崽,而跑到公社去請獸醫過來看的話,人家未必會來!
本身這個時期,社員們私自養雞,都算得上是公開的秘密。
要捅到明面上去了,那公社里的獸醫會理她才怪!
即便是少婦有私人情,可以請得到獸醫過來,她還不得買給人家買一包煙,作為酬謝?
然后獸醫再給少婦開點兒酵母片、乳酶生之類的,幫助小雞消化的藥物。
那至少也得花個1塊、2塊錢的。
羅旋估計:以少婦這種家庭,她是掏不起這筆煙錢、和藥錢的。
少婦心中不放心,就只能先讓她不放心唄!
反正到了明天,就能看見效果了。
現在自己和少婦解釋這些,只能徒費口舌...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