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羅旋收腿。
那位保衛科干事,已經倒飛出去,一頭栽進遠處的稻田之中。
恰好那塊水田,是巴蜀地區人稱那“爛泥田”,淤泥呈現出青黑色。
很柔軟。
但會讓人越陷越深,一如雪山草地邊那種沼澤地。
那位干事背部著地,“噗”的一聲,跌進淤泥之中,半天才好不容易掙扎著爬起身來。
抹一把臉上的浮萍、稻梗,嘴里怒吼道:“你憑什么打人?翻天了!你一個屁也不算的家伙,竟然敢打公家的干部?”
小道之中,眾人站在那里一動不動。
這位干事怒氣更濃:“武干事、趙保衛,你們把這個涉嫌倒賣糧食的家伙給我抓起來呀!
居然還敢公然抗法,毆打公社干部!
快點把他給我抓起來,拉回公司里面去!我懷疑這個家伙身上...”
“碰——”
一口石頭,準確的砸在那位陷在秧田之中的干事頭上:“我身上?我身上有公社開具的,《全縣通行證》。
有縣里面開具的,《榮威縣外派人員巴蜀境內通行證明》。”
羅旋冷聲道:“想給我頭上扣頂帽子?你身為供銷社干部,接到熱心群眾的舉報。
眼看有兇殘的殺人犯,強尖犯,不敢前去抓捕。
卻反過來,無端懷疑前來報桉的熱心群眾、無故欺辱紅星公社的優秀小社員...咹,你到底是何居心?”
羅旋扭頭就走:“你這是什么性質的問題?
你這是在包庇罪犯!
你這是在為虎作倀,你這是與那些殺人犯、強尖犯,沆瀣一氣!
現在,我嚴重懷疑你與那位殺人犯、強尖犯有勾連。你是在替他故意拖延時間、你是要包庇罪犯!
等著哈,我一會兒就去公社舉報你,看看你怎么給廣大群眾、和公社干部們一個交代!”
在這個時代,要干啥事之前,管他三七二十幾。
先把帽子給對方扣過去再說!
那位干事,先是想給羅旋扣上一項“涉嫌私自倒買倒賣糧食”的罪名。
反正,
最后不管調查結果如何,羅旋的面子,今天晚上那就算是徹底的丟光了。
沒成想,
如今,這位干事挨了一踢不說,他自己反倒被羅旋給弄成了“包庇罪犯”的嫌疑人了...
剛才羅旋在那一腳踢出去之際,便運用意念,將這家伙手中的步槍給扔到了地上。
以防止他怒火攻心。
氣急敗壞之下,朝著自己來個“應激反應過度、導致沖動型走火”的意外事件。
若要到了那個時候的話,自己還真沒地方喊冤去!
在這個時期,生產隊里的民兵們,都配發用制式武器。
一個公社的民兵隊,都有重機槍、火箭筒這些重武器。
很多縣里的民兵隊,甚至還有高防空高射炮。
再加上各個山區,里面的那些社員們,縣里也允許他們私人持有自制火銃...
所以說在這個時期,偶爾發生了一起走火傷人、甚至是將對方打了個稀巴爛。
這種事情,最終也就是由各個大隊、頂大也就是公社一級領導出面。
私下里協商一下,也就處理完了。
丟下雙腿陷在淤泥里、心里面越來越拔涼拔涼的,那位保衛科干事。
羅旋帶著武干事,和另外3名稽查隊隊員,匆匆忙忙的、趕到了那個壞家伙所在的小樹林。
等到眾人沖進去一看:
卻見一男一女,正衣衫不整、滿臉驚恐的躺在地上。
他們的雙手,此時已經被人用他們自己的褲腰帶,給捆的牢牢實實!
而在小樹林稍微背光一點的隱蔽處,則躺著那位渾身血跡的大胡子...
武干事也是上個戰場的人,他對于這種血腥場面倒并不害怕。
見狀,
武干事一聲不吭,走到那位大胡子身前。蹲下去用手指頭,試探了一下對方的鼻息。
然后又捏在脖子上,試了試對方的脈搏。
最終,
武干事站起身來,緩緩搖搖頭:“呼吸停止、脈搏全無,肢體已經開始發僵...救不活了。”
這起桉件,
整個犯罪環節并不復雜。
加上那個叫做桃花的姑娘,她也是一個膽小如鼠的人,不用使用什么審訊手段。
武干事但凡開口一問,那個桃花姑娘,回答的比主審官還要快捷。
只不過她抽抽噎噎的,說是侯三暗算了大胡子、然后強行霸占了她...
關于這一點,
和先前羅旋向武干事他們報桉的時候,說法是一致的。
其實,
羅旋說有殺人犯、強奸犯之際,就已經帶著一點點替這個。可憐又可恨的桃花姑娘,減輕一些罪責的意思在里面了。
這個傻婆娘雖說沒有原則,但不管怎么說,桃花姑娘也她罪不至死。
面臨著巨大的生存壓力、和侯三手中血淋淋的尖刀的時候。
作為一位只能依附在男人身上,才能艱難活下去的柔弱女人。
她又能怎么樣呢?
一件惡性桉件竟然如此簡單的,就審問那個清清楚楚。
武干事舒了口氣:“將他們的衣服,往身上套好吧!咱今天晚上也甭干別的了。先將他們押回公社,交給派出所再說。”
有鑒于罪犯,當場就對其所犯下的罪行供認不諱。
這一起惡性桉件,不到10分鐘便被問的水落石出、真相大白。
再將這二人帶回派出所之后,估計也沒什么好再審問的東西了,頂大也就是補上一份刑偵筆錄、摁上幾個手印而已。
至于最后的處理結果?
這就不是武干事,和羅旋這種身份的人,能夠決定的了。
只不過,
整個桉件當中,還有一個疑點讓眾人始終無法想個明白:到底是誰,將這兩名罪犯制服的呢?
難道真有那種,熱心的過路群眾,眼見壞人作惡,就勇敢的挺身而出?
可他為啥不留下來呢?
再怎么說,這也是好見義勇為的好事情啊!
如果說做好事的這位熱心群眾,他是從外地流落過來的,那紅星公社,肯定會獎勵他一個戶籍!
這么好的熱心群眾、如此勇敢的見義勇為者。
哪個公社不喜歡?
這么好的一個立功受獎的機會,這位勇于挺身而出、爭做好人好事的群眾。
人家竟然就那么...施施然的,給放棄了?
哎,或許是人家的思想覺悟高吧!
想不明白其中原因的武干事,今天晚上他和同伴們,好歹也是立了一大功。
和羅旋客氣幾句之后,
武干事和同伴們,便興高采烈的、將那兩名罪犯,押解往紅星公社而去。
至于說,被陷在稻田淤泥之中的那位,供銷社的保衛科干事?
不用管他,沒事。
不就是淹到大腿的淤泥嘛,他慢慢爬,也能爬出來的。
——死不了!
反正他也沒來參與抓捕罪犯,憑什么要分他一份功勞?
而且按照武干事,對羅旋眥睚必報、有仇很難過夜的性格來推測:那位保衛科干事的倒霉事兒,恐怕還沒完呢!
一個以后已經沒了前途的人,理他做甚?
眼看著武干事他們一行人,興沖沖的走遠,拓海麗自黑暗之中鉆了出來。
“你干嘛要冒險,親自動手去捆他們呢?”
羅旋憐惜的拍拍,
因為緊張而額頭上,布滿了細密汗珠的拓海麗的臉,“等到我帶著武干事他們回來,抓住他們黑休的現場。
那樣的話,無論是視覺效果、還是破桉效果都會更好。”
拓海麗展顏一笑:“我這不是擔心他們膽小,因為心里害怕,而急匆匆的跑了嗎?
到時候你再帶著人來,罪犯卻跑了。那你豈不是,很沒有面子?”
羅旋嘆口氣:“面子值幾個錢?我又不在乎面子。而且,我心里面篤定的很:這個侯三絕對不會跑!”
“你還是不懂,侯三這種亡命之徒的心理呀!”
羅旋道:“色字頭上一把刀,這家伙已經米青蟲上腦了。憋的太久,怎么可能會輕易放過,已經到手的肥肉,而不撲上去咬上一口、咬過癮呢?”
“可樹林里有...有...”
拓海麗滿臉的不解:“他們怎么還能待得下去呢?”
“夜深人靜,他們初來乍到,對周邊的環境也不熟悉。
加上每個生產隊里都有民兵,在那里夜夜巡邏。
所以他們會連夜毀尸滅跡,而不會去選擇盲目的逃走。”
羅旋解釋道:“即便是這個侯三,他有反偵察的手段,和面對民兵們的盤查,而毫不驚慌的鎮定。
但他可不敢保證,身邊的那個桃花姑娘,不會露出馬腳來。”
“還有一點,他心心念念的女人,如今終于可以讓他上下其手了。這樣的良機,他是不會輕易放過的。”
羅旋道:“基于以上的判斷,所以我敢斷定,哪怕我回來的再晚上一個小時。
這個侯三和那個女的,依然還會呆在這個小樹林當中。
不僅如此,
而且小樹林邊還有你,和拓老爺子在那里盯著。他們想跑,也是跑不了的。因此,我才沒有那么著急趕著回來。”
拓海麗滿臉敬佩的仰望羅旋:“但是,如果他這個侯三一狠心,將桃花也殺了。他獨自逃走,也是可以的呀!”
“不會的。”
拓石展緩緩露出身形,幽幽道:“在男人還沒有對一個女人,真正感到膩味之前,他是不會輕易撒手的。”
“就好比如...”
拓石展明明看不見,卻偏偏要扭頭,望向羅旋的站的方位,“海麗呀,你還是不懂男人...”
拓海麗聽到這里,蘭心惠質的她,如何還不知道這是自家爺爺,
在替自己敲打某人?
羅旋聞言,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姓拓的二把刀大夫、一個在舊社會把人家小軍閥的姨太太,給弄了個一尸兩命的失敗土大夫...
你說話就好好說話,含沙攝影的、東拉西扯干啥?
而且你看又看不見,你望向我這邊做什么?!
自己和拓海麗之間的關系,不能以常理度之。
年輕人之間的事情,大家都付出一點點,彼此都快樂。
生活本就如此多艱。
好不容易,有了一種娛樂活動;有了一點難得的放松機會。
又何必那么較真兒呢?
至于以后的結局,那就只能到了哪個山頭,才唱哪個山頭的歌。
現在誰也決定不了將來。
哪怕最終分開了,那也只能說生命當中,彼此注定就只能當一個過客。
人生苦短,但所遇見的過客卻挺多。
有些人陪著陪著,彼此相伴著走的人生路,會稍微遠一點。而有些人,則只能匆匆一閃而過...
只要在一起的時候,彼此感到快樂就好。
你一個老爺子,你要是再敲打我...
我就...算了!
晚上回去,我和拓海麗好好吹吹打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