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旋一行四人,一路閑聊一路騎行。
走到前方一個左拐彎處,只見有一輛貨車,正在那里艱難的負重前行。
騎在前面的拓海麗,微微扭頭,對羅旋道:“我們得靠著馬路的左邊走。”
羅旋一句“為什么”還沒有問出口,只聽見前方“砰”的一聲響!
從那貨車上面,被掀下來兩大包東西,正正地擋在自家將要前行的路上...
旋即,
從貨車上跳下來兩個漢子,拍拍巴掌。
沖著坐在拓海麗自行車、后座上的拓石展吼了一句:“看什么看?這又不是什么稀奇,也不是啥古怪,有那么好看?”
拓石展順著聲音方向,狠狠地呸了他一口,“你硬是長得好乖喲,老子非得要看你?把老子的雙眼都給亮瞎了!”
那兩個人從車上跳下來、正忙活著,準備把麻袋里的貨物搬走。
聽見拓石展這么一說,其中一人抬頭仔細一看。
不由失笑道:“哎喲,我看見你們四個騎著自行車。那三個看起來,都不太像好惹的樣子。
所以才尋思著,挑你這么一個老頭兒來欺負一下。結果....哎,看來呀,哪是你瞎喲,這是我瞎!”
坐在羅旋身后的陳曉端,看見一場幾乎是明目張膽的盜竊事件,竟然這么嘻嘻哈哈的,就弄成了一場笑談...
陳曉端不由低聲問:“那個司機,難道不知道自己的車廂里,丟失了東西嗎?”
羅旋回道,“這些人選擇動手的路段,是經過精心計算的。你看看這輛車,它現在正在往左拐彎。
這些人趁此機會,從貨車右邊往下丟東西,司機從反光鏡里,是看不見的。”
“即便是看見了,司機多半也是無可奈何。”
拓石展悠悠道,“如果貨物實在是太過貴重的話,而且押車人要想取回貨物的態度,又很堅決的話。
司機和押車人,就會下來給這些“順”東西的人,遞上一包煙、說上兩句好話。
那么他們雙方,說不定還會通力合作,再將貨物給抬廂里。
但如果是司機太過分了,讓他們毫無便宜可占的話,這些人就會來硬的。
別以為他們不敢,哪怕押車的人有槍,這些人也是不怕的。放心吧,在下面的樹林里,還有好幾個他們的同伙呢!
這些家伙的在手里,什么砍刀火銃都有。惹毛了,說不定土炮都能給你扛出來一門!什么槍在他那土炮面前,都不好使。”
陳曉端苦笑一聲,“怎么會這樣?”
拓海麗一邊蹬著自行車,一邊咬牙,“這算啥?在舊社會,有一個小軍閥頭頭,帶著一個連的兵力,打西邊兒進入我們縣的地盤。
等到他們從東邊兒出去的時候,那些兵都只穿著短褲背心,所有的槍支彈藥、裝備補給。
甚至連他們身上的衣服、帽子,全給搞沒了!哎....都是逼的。”
“海麗!不許說臟話。”
拓石展呵斥自家孫女一句,然后從衣兜里,掏出昨天剩下的那半瓶綠豆大曲。
擰開蓋子往自己嘴里灌了一口,隨后說道,“以后,咱們在羅旋和陳老師身邊,遇到的人,他們的層次都比較高。
你要是想融入他們圈子的話,就一定要時時注意,自己說話做事的態度!”
“從此以后,我這個當爺爺的,也戒酒!”
說著,
拓石展一揚手,將還裝著有2,3兩酒的那瓶綠豆大曲,給遠遠的丟到路邊的樹林之中去了。
拓海麗奇道:“爺爺,你喝了一輩子的酒,以后真要把它戒了?”
“戒了!”
拓石展回答的異常堅決:“從此以后,我只潛心鉆研醫術,傾盡全力也要把你培養出來。為了我孫女的將來,咱就不喝馬尿又如何?”
四個人就這樣,一路猶如觀光要般前行。
曉行夜宿。
半道在一個縣城里休息一晚,終于在第二天午時,趕回了紅星公社。
剛剛回到公社。
還正走在紅星公社的街道上呢,羅旋和陳曉端就察覺到了:如今的街道上,似乎有點不對勁!
原本很少能夠見到汽車的街道上,如今時不時的,就有一輛小吉普車、或者是沒有車窗的小客車疾馳而過。
引的街邊看熱鬧的、那些供銷社的職工,還有小孩兒們,紛紛對著這些車子指指點點。
“這是啥車?為啥它沒有窗戶呀?”
“這種車,據說是什么采樣檢測車。里面都是裝的各種設備。你可得好好讀書啊,在這車里面工作的那些同志,可都是些科學家呢!”
“哇,好厲害啊!我長大以后,就想當個科學家。”
“羅旋?”
看熱鬧的人群當中,認識羅旋的人很多。
其中有一位、在小老君生產隊有親戚的,供銷社營業員。
她看見羅旋推著自行車,從街道上走過之時,便開口叫住了羅旋,“你咋還在這里閑逛呢?我聽我二舅家的三丫頭的小四說,你的家都沒了。”
“什么家都沒了?”
羅旋一愣:“哪個家?”
只見這位消息靈通的女營業員,嘿嘿一笑:“哪個家?幼呵,果然不愧是羅旋你呀!你的家,很多嗎?”
羅旋笑了笑,沒吭聲。
自己似乎是屬兔子的。
弄的窩當然挺多的,至少也有三個。
但這種事情,怎么好在大街上嚷嚷呢?
正在羅旋疑惑不解之際,那位女營業員又開口道,“你不是在小老君生產隊里,蓋了一處房子嘛!
如今那處房子,已經被上級給征用了。聽說人家現在正在到處找你,想談談房屋補償事宜呢!”
房屋補償?
那有什么好談的!
在這個時期,可沒有什么拆遷戶,想靠著房屋被征用、而借機發大財的事情?
沒有!
公家的便宜,哪有那么好占!
既然眼前這個婆娘,她知道的事情挺多,羅旋也就懶得去找別人打問了。
干脆就開口問她:“那你知不知道,為啥要要征用我的房子?”
那女營業員笑道,“你運氣好唄!蓋個房子,都能挨著一口神泉。
如今啊,聽聽說是省里面派來了很多人。那些大科學家,都在研究你屋子旁邊、那口神泉里面,究竟含有什么特殊成分?
經過那口泉水浸泡出來的種子,那長得比你個子還快!我記得去年啊,你還在我胸口這里。”
說著,
那位女營業員拍拍自己的飽滿,“今年呢,你比我都還高一頭了。
哎羅旋,你跟我說說,你到底吃了啥大補之物?個頭竄得這么快!
你是不是平常,就喝那個泉水啊?你洗澡澡是不是也用這個泉水?哎,你給我說說,那個神泉水是用來喝、還是用來抹?
哎幼,只可惜了!要早知道呀,我也去弄上幾桶神泉水回來補補。”
說完,
那位女營業員雙手反著手腕,伸到自己的腋下,還使勁的往上提了提。
害得大家的目光,都是感覺到一陣一陣的洶涌!
猶如挑在兩只水桶里面的井水,不停的搖晃...
氣的拓海麗直咕囔,“顯擺啥呀?遲早有一天,我也...哼。”
將手扶搭在自行車上、站在拓海麗身后的拓石展,趕緊低聲喝止自家的孫女,“慎言!不要給羅旋招惹任何麻煩。”
拓海麗輕輕一笑:“爺爺呀,你放心吧!我這一路走來,看見街上的人,他們看見羅旋的時候,都會向他點頭示意。
真是沒想到啊!看來羅旋在這街街面上,還是蠻受尊敬、還是個大人物呢!”
那個供銷社的女營業員,此時又開口問,“羅旋,你是不是家里還存有那個水水?分給姐一點,咋樣?”
聽見眼前這婆娘說話的味道,越來越不對勁兒。
羅旋也不敢和她啰嗦,趕緊扯著陳曉端,就往顧胖子的餐飲服務社里面鉆。
現在已經臨近午時了。
自己身為地主,下館子招待一頓拓石展倆爺孫,也是應盡之誼。
點好飯菜。
羅旋吩咐顧胖子,稍微晚一點點上菜,然后自己轉身去了一趟公社大院里面。
進入教育辦和廣播室的房間,把老校長和張維二人給請了出來。
之所以請老校長,
是因為他現在是公社教育辦主任,相當于是整個紅星公社、教育系統的最高行政長官。
陳曉端的工作關系,如今已經被人強行給更改到縣里去了。
羅旋想讓陳曉端,給老校長遞交一份《關于下鄉支教的申請》。
以陳曉端個人的名義,向教育辦的領導打個招呼:就說陳曉端要到最苦、最艱難、最偏遠的地方去。
幫助那些生產隊的社員的孩子們,提高文化知識水平,增強那里的師資力量。
這一紙申請,多多少少帶著一點“打招呼”的味道:
無論老校長批準還是不批準,陳曉端都要去,小老君大隊村辦學校里面任教。
在這個時期。
每個生產大隊,都有一個村辦小學。里面一般只有學前班、和一到三年級。
這種村辦小學,教學條件很差。
學校教室、配套房屋,都是由大隊社員們出義務工,加上大伙兒集資興建的。
在這種學校里面任教的老師,和過兩年,必然會出現的“赤腳醫生”們一樣。
他們都是沒有正式編制的。
用眼下時興的話來說,就叫“代課老師”。
代課老師的工資收入很低,就這么一點點錢,都還是由大隊的社員們、每年被扣掉的“提留款”里面支付。
而公社里的教育辦,也會給他們發放一點點補助,但是金額相當的少。
一個月,每一位代課老師,公社教育辦才給他們發放5塊7毛錢。
就這5塊7毛錢,要是遇到公社財政緊張的時候,那些代課老師的工資,還時常會被拖欠。
若是遇到哪里受了災,或者是出了重大事故的時候,這一點點補貼款,還要拿出一點點來募捐...
因此,
要想去當一名代課老師,陳曉端就要做好、長期過苦日子的思想準備。
老校長坐在桌子上,看看手里的申請書。
然后抬起頭來,滿是懇切的對陳曉端道,“人家鄉村里的代課老師們,都巴不得能夠,通過縣里的‘教師資格考試’。
然后排隊,等待著被調到公社的小學里面去,當一名在編教師。
你是我們公社、甚至是整個縣里的優秀在編教師,你干啥還要往山里面跑呢?”
陳曉端俏臉一紅,“我想到最艱苦、最偏遠的農村去,接受廣大貧下忠農們的再交育。”
她所說的這些話,都是羅旋提前教陳曉端的。
向來不太善于撒謊的她,在說出這些話來的時候,羞得陳曉端臉都紅了...
“好!”
一位我們曾經替我們整個江內市地區,爭取到了極大的榮譽的、優秀教師,
竟然主動申請到最困難、最偏遠、最艱苦的山區里,去支援那里的農村教育事業!”
還沒等老校長表態。
坐在一旁的張維,倒是先拍著巴掌,開始給這件事情定性:“同志們吶!
這是什么思想境界?這是一種什么樣的覺悟?
這是一種多么高尚的行為?太感動了!我被陳曉端同志的這種高尚行為,給深深地感動了...
陳曉端同志,我要號召廣大群眾,向您學習!向您看齊!”
張維在那里,說的那才叫個滔滔不絕,眉飛色舞!
老校長卻哭笑不得的,死死盯住張維:眼前這位陳曉端,一看都不是那吃苦的人。
或許,人家陳曉端是一時沖動呢?
剛才老校長問陳曉端,就是要想讓她再考慮考慮。
結果...
好家伙!
被張維你這么一鼓噪,那陳曉端,就算的上是徹底下不來臺了。
不去也得去!
連后悔的機會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