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批粉條已經做好了,小院子里掛的滿滿當當。
羅旋在微微夜色掩映之中,提著幾包水粉,去給張大孃、三嫂子她們送粉條。
水粉很壓秤,像張大叔那種大肚漢子,一頓吃2斤水粉都沒問題。
所以羅旋這一次,送給他們的水粉就比較多。
張大叔家里幫自己不少,三嫂子家,給自己做了不少桌椅板凳。
這些都是人情債,所以賬不必算的那么細。
等到給張大叔、三嫂子,還有易陽、生產隊長彭志坤他們幾家送完禮,羅旋這才疲憊不堪的往家里走去。
快要到家之時。
羅旋剛剛拐過山坳,便看見微弱的月光下,遠處的荒野之中,有一點點火光。
時明時暗,時高時低,
在那里飄忽不定...
羅旋心中一凜:這是什么不干凈的東西?!
現在雖說是新時代,可農村里什么妖魔龜怪的傳說,可真還不少。
什么會喚走社員們家里的雞的龜(諧音),什么會讓你走不出去、原地轉圈的...
羅旋自然是不怕這些東西,見那個紅點還在原地忽上忽下的閃耀,羅旋彎著腰,躡手躡腳的慢慢靠近。
等到距離十幾米的時候,羅旋悄悄在地上撿起一塊石頭,瞅準了那個閃爍著紅光的地方,就狠狠地扔了過去!
“哎呦!哪個龜兒子的,拿石頭砸老子?”
石塊脫手,草叢里頓時傳來丁大爺的怒吼:“冒火喲!拉個屎,腦殼上也能挨一個包?”
羅旋暗自吐了吐舌頭,開口道:“原來是丁大爺啊?你怎么躲在草叢里,不吭聲,手里還劃著洋火呢?”
“我劃個火鏟!”
丁大爺一邊提褲子,一邊走出草叢道:“原來是你小子啊?我去你家等你,結果只有小草在你屋里。我就來這里上個茅房。”
說著,丁大爺在鞋底板上磕掉旱煙,嘴里倒吸著涼氣說道:“我就是愛在上茅房的時候,好吸上兩口煙,哪有劃火柴?”
羅旋問他,“那丁大爺伱怎么跑這么遠來...上茅房?”
丁大爺眼睛在微光中一瞪,“拉近了,不埋汰了你的新家么?”
羅旋心知自己誤會了丁大爺,于是趕緊岔開話題,“丁大爺,你找我有什么事嗎?”
“聽說你家今天弄了一些粉條,我想過來問問。”
丁大爺壓低聲音道:“我也是考慮到白天可能人多,要是生產隊里的人,都來找你分一些粉條的話,會讓你為難。所以...”
羅旋聽到丁大爺這句話,心中一下子警鈴大作:自己不過是在家里弄了一點粉條,怎么大家都想來買一點回去呢?
至于自己今天做了一批粉條這件事,全生產隊的人都知道,這倒不稀奇。
生產隊里的消息,歷來只有夸大其詞、從來沒有能被掩蓋的嚴嚴實實過。
想了想,羅旋心中就有了主意。
和丁大爺一起,兩人沒一會兒,就回到了羅旋的小院子之中。
剛剛踏進院門,羅旋便看見灶房里有火光。
等到走近一看,原來卻是小草正在那里替自己燒水。
“干嘛呢小草。”
羅旋上前摸摸小草的頭,“你歇著吧,熱洗腳水這種事情,我自己來就行。”
小草偏著頭道:“哆哆,我就是想幫你做一點事呢!院子里的小雞,我已經喂過水了。明天小兔子要吃的青草,我今天也去割回來了。”
羅旋朝丁大爺點點頭,示意他稍等一下。
然后羅旋回到自己的房間里,從空間里面拿出給小草的連環畫、玩具,還有兩顆雞蛋。
連同那一碗“豆瓣膀”,便回到了灶房中。
將禮物遞給小草,羅旋道:“明天是小草妹妹的生日,可明天哥哥一大早就要出門,晚上也說不清楚啥時候回家。所以,我先把這些禮物給你吧!”
說著,羅旋把手里的紅蛋遞給小草。
這個時期。
生產隊里的小孩過生日,按照慣例,是要吃兩顆“紅蛋”的,象征著紅紅火火,圖個吉利。
所謂的“紅蛋”,其實就是用紅墨水,把煮好的雞蛋表面,給涂抹成紅色。
但生產隊里的社員家里,基本上找不到紅墨水。
所以大家一般都是用一張紅紙,趁著雞蛋剛剛撈出鍋的時候,把紅紙在雞蛋上抹上幾遍。
等到紅紙上的顏料脫落,雞蛋也就被染紅了。
連環畫、玩具,雞蛋這就是羅旋送給小草所有的生日禮物了。
望著懷里滿滿當當的禮物,小草消瘦的身體,激動的渾身直顫,“哆哆...哆哆,嗚嗚。”
羅旋愛憐的拍拍小草,柔聲安慰她:“小草別哭。我們以后的日子,會比這更好!到時候,哥哥還會送給你新書包、新衣服呢。”
一旁的丁大爺見狀,臉上不由露出一股贊賞和欣慰之色來。
安撫好小草。
羅旋又指著灶臺上那碗肉,對小草道:“這幾天你就自己過來,熱熱這碗肉、煮點粉條吃吧。”
熱熱肉、煮煮水粉很簡單,小草會弄這些。
碗里的豆瓣膀,那都是用油浸泡住的,就像打開了的鯪魚罐頭,幾天之內壞不了。
而自己之所以讓小草過來做飯吃,羅旋可不想自己買回來的肉,落進王氏她們母子三個的肚子里去了。
至于讓小草把紅蛋拿回家去吃,這個倒是不用擔心,有人會和她搶雞蛋。
生產隊里的再窮的人家,他家里小孩過生日的紅蛋,家里人是絕對不會有人去霸占的。
所以羅旋并不擔心羅小新、羅小中兄弟倆,會搶小草的雞蛋吃。
至于玩具、連環畫...
明天自有周老大出面,給羅小新那兩兄弟一點顏色看看,包管羅小新、羅小中兩個小屁孩,以后絕對不敢碰小草的東西!
有周老大出手去辦這些事情,效果其實比自己出面還好。
等到把小草的生日禮物弄好,羅旋在院子里的架子上,取下一掛濕淋淋的水粉,大約有4,5斤重的樣子。
見羅旋舉著水粉,卻沒籃子、框子之類的來裝它,丁大爺嘿嘿一笑,跑到籬笆墻外面的黑暗之中,摸回來一個籃子。
“嘿嘿,羅旋啊,你可別笑話大爺。”
丁大爺一邊幫著把水粉放到籃子里,一邊不好意思的解釋道:“我這次來,是一顆紅心兩手準備。要是你不愿意賣一些水粉給我呢,咱這空竹籃子,我就悄悄地拿回去了...”
“丁大爺,鄰里鄰居的,咱不說那話。”
羅旋正色道:“這幾斤水粉呢,也不是賣給你的...這是換!丁大爺你上次給我一個石水缸,這幾斤水粉,算是我答謝你的一點心意。”
丁大爺把臉一板,“怎么行呢?算了,我也不和你掰扯那么多了。明天,明天我給你送二斤小麥來,你拿去供銷社的門市上,換點鮮面條回來吃吃。大爺我,不占你一個小輩的便宜。”
說完,丁大爺轉身就走。
他的身后,傳來羅旋的聲音:“丁大爺,這粉條,我是預備用來換甲魚,給我治病用的。”
羅旋這句話,說的有點沒頭沒腦的。
但丁大爺卻聽懂了。
只聽他在黑暗中回道:“曉得了。羅旋你放心,包管明天全生產隊里的人,都知道你沒長余的粉條賣!這些都是用來換藥的粉條,誰還好意思再來找你?咱總不能耽擱你治病不是?”
話音漸小,丁大爺已經去的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