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好了豌豆餅。
飲食服務社的職工問羅旋:“你用紙包,還是用芭蕉葉?”
這位職工之所以這樣問羅旋,那是因為以前服務社,都是用黃紙給顧客打包。
但是豌豆餅、油條這些東西,都是油炸食品。
而黃紙會吸油。
引得不少顧客都抱怨:豌豆餅里面的油水,都被吸光了!吃起來不香。
一個個感覺,他們吃了天大的虧一樣。
以至于后來餐飲服務的包裝,就變成了黃紙和芭蕉葉兩種,讓顧客自己選。
羅旋毫不猶豫地選擇了用芭蕉葉,把六個豌豆餅給包起來。
有一說一,芭蕉葉不吸油。
而豌豆餅這種油炸食品,還真就要吃里面的那一點點油...才香。
拿這六個豌豆餅,羅旋疾步往紅星鄉東邊入口處走去。
那里的路口,是自己所在的正興生產隊的社員們,來趕集的必經之路。
羅旋要等一個人。
這個人名叫易陽,卻得了一個外號叫“一樣”。
易陽他說起來也很有趣:他平日里,在生產隊里干活也很賣力,屬于一個標準的壯勞力。
他出一天工,可以拿滿分十分的工分。
而且他養豬豬肥壯、養羊羊成群,無論是干農活、還是養殖牲畜,他都是一把好手。
前些年。
農民們是可以自己養豬養羊的,易陽辛辛苦苦干了幾年,三個姐姐姐夫又了他一些錢。
所以易陽的日子,過的比絕大多數人,要好很多。
人一旦有了點錢,就會出現更高層次的追求。
易陽的追求就是:趕集!
而且是逢集必趕!
只要紅星鄉趕集,他便不會再繼續出工。
到了趕集那一天,這個人是必須要來鄉場上趕集的。
買不買東西另說,但總之每逢趕集,他必來。
這是他多年來,雷劈不動的習慣。
而他之所以得到這個外號,只因為他的手腕上,戴著一塊“上海牌”手表。
這在十里八鄉,可是了不得的人物了!
整個紅星鄉都沒幾塊兒手表,而易陽的手腕上,就戴著其中一只。
手腕上有貨,那就必須得把它亮出來。
就像身上穿著錦衣華服,又豈能夜行呢?
所以易陽哪怕是在大冬天,他的雙手上的袖子,也會往上翻轉一圈,把那塊白亮亮的手表,給展示在眾人面前。
無論益陽走到哪里,就會有不少人,開口詢問他現在幾點了?
這些打問時間的人,有的是真需要知道時間。
有的純屬是出于打趣,甚至是惡作劇的心理,而故意這么挑逗意易陽。
現在幾點啦?
易陽,現在是幾點鐘了?
剛開始戴上手表那一陣,易陽每天遇到向他打問時間的人,恐怕一天不下于二三十個人。
時間一長,這易陽也就回過味兒來了:這些家伙,恐怕是在戲弄自己!
于是。
從此以后,易陽再遇到誰問他時間的時候,他就會回答一句:“和昨天這個時候一樣。”
“和昨天這個時候一樣!”
久而久之,別人一開口叫“易陽...”
易陽包管會立馬不耐煩的回道:“別問了,一樣!”
以至于最后,他就得了這么一個外號:一樣。
羅旋先是找了一個角落,進空間里把豌豆餅藏好,然后才站在路口等易陽。
等了不一會兒。
羅旋便看見身穿“四個兜”干部服,藍色上衣領子上,還縫著一塊“假白襯衣衣領”的易陽,板著個腰身,頗有幾分干部風范的走來。
“易大叔,來趕集啊?”
羅旋湊上去打了一個招呼。
易陽撇眼看了羅旋一眼,淡淡的點點頭,隨后他的鼻翼抽抽:“你小子,吃獨食了?”
這個時期,大家的鼻子果然靈敏!
羅旋僅僅只是拿過豌豆餅,身上可能沾染上了一些油腥味兒,就被這個易陽給聞出來了!
“羅旋,你跑來趕場,也不怕回去...”
易陽拍拍羅旋的肩膀,勸誡道:“快回去割牛草吧,要不然...唉...”
羅旋笑笑,湊近易陽低聲道:“易大叔,你在鄉里交際廣,認識的公家人多。大叔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大忙?”
被人夸贊“認識很多公家人”,總是能讓人感到倍有面子的。
似乎能夠沾到“公家”的一點點光,易陽也是與有榮焉一樣。
被羅旋拍了一個舒坦的馬屁,易陽總算板正了他的腦袋,開始正視起羅旋來了。
只見他一臉疑惑的看著羅旋問:“你一個小娃娃,能有啥大事?”
羅旋掏出2角錢,遞給易陽,“易大叔,我想讓你幫忙,給我買一根洋馬兒上的廢鋼絲。”
“洋馬兒”,是農村人對自行車的慣常叫法。
紅星鄉的郵電所,給郵遞員配備有一輛二八大杠的自行車。
另外。
鄉公所里面的“通訊員”,也是有自行車的。
自行車輪轂上的鋼絲,由于車絲工藝不太過關的原因,有時候會脫絲,造成自行車輪胎上的鋼絲報廢。
這種替換下來的鋼絲,對于郵遞員、通訊員無用,但對羅旋來說卻很重要。
稻田里抓的鱔魚,個頭怎么都不可能太大。
惟有水井的石縫里、池塘邊的大石頭下面,那里面躲著的黃鱔才是真的大!
羅旋在挑水的時候,早已經瞅見了水井的石縫里,有兩顆顏色都開始發黑的大鱔魚腦袋了。
但這種鱔魚沒法抓,除非你不惜去把水井給拆了。
既然不能抓它,那就只能靠“釣”,用蚯蚓去勾搭它。
而普通的魚鉤,或者是鐵絲,是很難把它釣出來的。
鐵絲太軟,這種鱔魚大半截身子都盤踞在石縫中,力氣大的很!
“弄根鋼絲啊?”
易陽想也不想的就回道:“這個對于別人來說很難,但你易大叔誰呀?行,這個忙我幫了。”
“真的啊?”
羅旋大喜,臉上露出一股驚喜之色來!
這種表情,半真半假。
一則羅旋是真的有點喜出望外,另外一個,羅旋要讓別人幫忙,那就得讓別人感覺到他自己很厲害,幫的很有價值才行!
易陽笑道:“那還有假?鄉公所里的幾位干事,以前還是我二姐夫帶的兵哩!你易大叔我,在鄉公所的伙食團里,還進去吃過飯呢!
炊事員都沒問我要糧票,2角錢的菜錢,都是他們付的。”
羅旋豎起大拇指:“易大叔,牛氣!”
易陽把錢還給羅旋,然后拍拍胸脯保證,“你先回去干活,別讓你那個...媽又撒潑,她那個聲音,賊難聽!等下午我回生產隊了,你來找我。”
告別了易大叔,羅旋滿懷希望的趕緊往家里跑!
自己雖說干不了大的農活,但給生產隊割到足夠數量的牛草,還是有2-3個工分的。
工分不多,也不值錢。
但農村人不嫌少,再少的收益,也是錢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