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兄弟,你買好了?”
先前瘦一點那位漢子湊上前來,“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卜耀明,是小老君生產大隊,8小隊的隊長。”
羅旋笑著回了一句:“我叫羅旋,是正興大隊的。”
卜耀明咧嘴一笑,“小兄弟,你在讀書,還是已經畢業了?”
“我在念高小5年級。”
羅旋一五一十的回答,“如果我能夠攢足學費的話,還準備繼續念書。”
“哦,原來你是高小生啊,了不起!”
一旁的山民紛紛稱贊羅旋,“人家果真是有文化的人,你看看人家說話,就是有水平!”
“是啊,嘖嘖,外面的娃,見識還是和我們山里的娃不一樣。”
“就是就是,看看人家落落大方的,硬是不怯場!”
“你先前問遷移戶口的事,是隨口一說,還是....?”
卜耀明盯著羅旋問:“我們山里的人,都想方設法的往外面搬,貪圖一個平原大壩的,不用天天爬大山,娃娃上學也方便。
你看我們來趕一次集,來來回回就得兩天。
羅小兄弟,看你啷個還有心思,往大山里面搬家啊?”
“是有點這種想法。”
羅旋道:“只是戶口的事情,一時半會兒,恐怕不太好弄...”
“那邊的針織門市上,有處理布!卜隊長,你們快來!”
正在此時!
一位山民在馬路對面高喊,“快來,要不然就賣光了!”
卜隊長身后的山民們聞言,一下子就齊齊往對面的“針織品門市”跑!
“狗曰的憨娃,果然是憨!”
卜隊長罵一句,“被他這么一吼,哪個還不曉得有處理布?!小兄弟,記住,你真要是想往山里搬家的話,我們小老君8隊,社員們聯名同意,是沒問題的!到時候來找我就行了。”
卜隊長匆匆說完,他自己也趕緊往馬路對面跑,忙著搶購布料去了。
這個時期的布料,也是憑票供應。
早在一兩年前,每個人還能分到16尺布票。
但從去年開始,就只剩下一個人供應13尺布票了。
等到三年困難時期,一個人一年就只有3.6尺布票供應。
成年人做一條褲子,窄幅布匹需要用掉5.3尺布料。
所以有一段時間,老外笑話我們中國人,兩個人才能穿一條褲子。
由于大家手頭上的布票緊張,所以這種不需要布票,也能購買的“處理布”,就成了搶手貨。
所謂的“處理布”,其實大多數時候,就是賣剩下的碎布頭。
一匹布料,你買5尺8,他買1丈3,到最后總會剩下一點點零零碎碎的布頭。
而各種顏色、不同面料的零碎布頭,很難拼接成一件顏色、布料相同的衣服。
所以這種碎布頭比較難賣。
真正同一批出廠、顏色還一樣的布匹,剩下的碎布頭,供銷社會作為一種職工福利,先讓內部人員購買。
哪怕供銷社領導不把這種碎布頭當福利,那些營業員又不傻,他們自己也會把好一點的碎布頭,預先藏起來。
或者是提前通知自己的親朋好友,搶先就在處理的當天,早早去排隊。
哪還輪得到別人購買?
與其那樣偷偷摸摸的弄,還不如光明正大的整!
所以供銷社的領導,干脆就把這些布頭,當作福利發,優先讓內部職工購買。
可想而知,他們挑剩下這些布頭,哪還有多少顏色、布料相同的碎布?
等到五顏六色、不同廠家、不同面料、織紗不同粗細的零碎布頭積攢的多了,門市上就會掛出來處理掉。
這種有些人看不上的碎布頭,在沒有門路的城鎮職工,農民們眼里,卻是可遇不可求的珍貴商品!
布料太零碎,很難用來給大人做衣服。
但拼拼湊湊,給家里的小孩子拼接一條短褲、甚至是一件上衣短袖、小背心,還是可以的。
羅旋沒心思去搶處理布。
自己身上的錢,也不夠去做那些事情。
轉身去“文化用品門市”上,花1角6分錢,買了2支不帶橡皮擦的鉛筆,羅旋就準備再去買點東西,然后趕緊回家。
羅旋之所以買不帶橡皮擦的鉛筆,一個是因為帶橡皮的鉛筆貴,一支得1角2。
另一個原因就是,羅旋有足夠的信心:自己用不上橡皮擦!
這個時期的小學5年級課程,其難度連后世的3年級都不如。
作為后世的一位大學生,羅旋要是做小學2、3年級的題,還會出差錯的話,干脆吃一捧“觀音土”...自己把自己脹死算了!
“豌豆粑!”
“媽媽,我要吃豌豆粑。”
身邊有母女二人經過,小姑娘和羅旋的妹妹小草差不多的個子,扯著她媽媽的衣角,正纏著她媽媽,想買豌豆餅吃。
豌豆餅是用豌豆,加一點點淀粉炸成,屬于粗糧。
脆脆的,很香。
“飲食服務社”的門市,此時已經完全打開,里面有三三兩兩的顧客,正在里面吃早餐。
油條是所有的早餐里面,最為金貴的食材品種之一。
很香...
羅旋咽下口水,湊近餐飲服務社擺在屋檐下的大木板,望著上面的饅頭、包子、油條發呆。
自己兜里還有錢,只是缺乏糧票。
羅旋想碰碰運氣。
因為羅旋以前,曾經聽住在鄉場上的同學們私下里議論過:餐飲服務社,有些時候也會不吭聲的往外賣一點饅頭油條,但卻不需要糧票。
做饅頭包子、油條、豌豆粑這種東西,都是服務社里面的職工,憑借他們各自的手感弄。
沒法把它們的大小做的完全一致。
就比如切發面長條的時候,兩端那一截小,做出來的饅頭就不規則,大小也不一致。
再加上做任何食材,都會出現不可避免的損耗。
服務社也允許他們這些一線職工,在經營當中,可以有一定的“損耗率”,或者是誤差。
一袋面粉的誤差不大,但經年累月下來,那“誤差”就足夠可觀了。
“那個小娃娃,你進來。”
服務社里面有一個柜臺,買早餐需要先在柜臺上交錢、交糧票,然后才在外面的案板上取食物。
此時,一個讓羅旋感到隱約熟悉的胖子,正坐在柜臺后面向羅旋招手。
羅旋走進去,站在柜臺前。
還沒得及吭聲,那位胖子一把扯過羅旋,低聲問道:“你下次還有沒有黃鱔?”
羅旋點點頭。
“那就好。”
顧胖子早上去市場采購食材,轉了半天,攏共才3,4個賣鱔魚的人。
其中2家的黃鱔,被別人買走,害得顧胖子忙活了一大早上,才收到了幾斤黃鱔。
“你想買油條還是饅頭?”
“豌豆粑。”
巴省人很多時候叫“餅”,是“粑”,比如葉兒粑之類的。
“幾個?”
羅旋想了想:“6個。”
“這么多啊?”
顧胖子撇嘴,“也就是遇到我,遠近聞名的顧好人。行,3角6分錢。”
羅旋掏錢。
“下次的黃鱔,必須得賣給我!”
顧胖子扯住羅旋不松手,“要不然,老子錘死你!”
“價錢給足了,咋都好說。”
羅旋笑道:“賣給誰不是賣?”
顧胖子眼睛一瞪,笑罵一句:“滾!忘恩負義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