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邊徹啜飲一口茶,視線透過落地窗,望著天空的浮云。
他耳力出色,隱隱約約,聽見東京灣上游輪的汽笛聲。
“上次你九條媽媽睡在我這里,和我說你下棋很厲害?”
他收回視線,看向眼前留著精致短發的清野太太,外表看起來二十五六歲左右。
“來一盤?”渡邊徹笑著建議。
清野太太細細的嘴唇笑起來,她放下茶杯,扭頭對身邊的傭人說:
“去拿西洋棋。”
“是。”
傭人離去的腳步聲,被窗簾翻飛的聲音蓋住。
沒過一會兒,傭人拿著棋盤回來。
可以眺望東京灣的落地窗前,渡邊徹和清野太太一人一張單人沙發,中間擺了一張桌子,桌上放著西洋棋。
看起來少女般天真的清野太太,下起棋來卻咄咄逼人。
中途清野凜來了。
她拒絕傭人給她搬椅子,站在她母親身后,手抵下巴,沉吟地看著棋盤。
棋局陷入焦灼。
得到空閑的渡邊徹,打量五月二十八日的清野凜。
她今天穿了牛仔褲和輕薄的米色長袖,一點肌膚沒露,依然看得人心馳搖曳。
特別是藍色牛仔褲,臀部曲線優美,雙腿修長,美不可言。
渡邊徹視線從她身上移開,再看下去,要被發現了,或許已經發現了——她對渡邊徹看她腿一直很縱容,很少拿這件事說他。
渡邊徹走看了眼清野太太,發現母女倆沉思的表情一模一樣。
光線穿過落地窗,照得白棋發亮。
沒等清野太太移動棋子,九條美姬和她母親也來了。
“我已經讓人把行李搬上車了,出發吧。”九條太太邊走進來,邊說。
到了近前,看到棋盤,“哦?”了一聲,手搭在渡邊徹肩上看起來。
九條美姬看了自己母親的手一眼,抱著手肘站在渡邊徹另外一邊。
又下了一會兒,最后,清野太太發出嘆息聲。
“輸了。”她語氣里帶著用盡全力后的疲憊,“渡邊君,你果然很厲害。”
“您也很厲害。”渡邊徹手里把玩著白色的王后,笑著說,“就算是我,想贏您也非常困難啊。”
“很自信嘛。”九條太太拍拍他的肩膀。
“哪里,贏了美女忍不住炫耀而已。”渡邊徹說。
“美女?”清野太太手掩嘴角笑起來。
清野凜從沉思中回神,看著渡邊徹說:“你平時是故意輸給我?”
“那是我成熟的表現。”渡邊徹放下棋子。
“也是故意輸給我的?”九條美姬溫熱的小手撫摸他的脖頸。
渡邊徹拿下她的手,親昵地握著:“自家人,不在乎輸贏。”
“好話全讓你說完了。”清野太太嗔怪道。
“這里就我一個男生,我不說好話誰說?”渡邊徹起身,“出發吧。”
“好。”清野太太呻吟著舉起雙臂,緩解剛才聚精會神的疲勞。
接著,她利落地站起來。
走出去沒兩步,她又回頭對傭人說:“放一副西洋棋在車里,這三天我要贏回來。”
“輸了不甘心啊。”九條太太打趣道。
“清野家的女人就這樣,絕不認輸。”清野太太挽著女兒的手,“是不是,凜?”
“當然。”清野凜輕輕點頭。
“好巧啊。”九條太太手挽住自己女兒的胳膊,“我們九條家的女人也是。”
完全不在乎輸贏的渡邊徹,跟在她們身后,想著剛才的事。
清野太太稱贊他厲害,但臨時活動沒有完成。
‘主動提出下棋,然后取得勝利,果然算誘導嘛。’這是他的一個嘗試。
只是不知道,如果因為這局棋,另外三人稱贊他厲害,是否能完成任務。
沒有得到數據,不過應該不可能。
任務比想象中難。
做一件事,不能有讓對方稱贊自己的意圖,對于記憶力出色、能多線程思考的他而言,是幾乎不可能的事。
如果他記憶力差一點,他中途可能會暫時忘記系統任務;
或者他是一個好色之徒,和太太小姐玩得忘乎所以,一心只為了獲得她們的芳心而行動;
又或者,他是一個喜歡炫耀的人,賣弄自己的體力、情話、神奇道具,只是為了贏得驚嘆;
但他不是。
他記憶力出色,拒絕過清野凜,不喜歡炫耀。
來到“宮殿”外面,已經停了一輛空間很大的汽車。
“開車去?”渡邊徹問。
“我開車很有天賦。”九條太太瀟灑地拋了拋手里的車鑰匙。
“我第一次見到的您,穿和服的您,真的是您?”
“在說什么胡話,當然是我。”九條太太打開車門,坐進去,“上車!”
渡邊徹想去坐副駕駛,結果清野太太比他還快。他只好打開后座車門,讓兩位大小姐先進去。
明明那么有錢,這輛車的后座卻不是單獨的座位,又是兩位母親的計劃。
面對打開的車門,兩位大小姐沒進去。
“我不和她坐一起。”清野凜說。
九條美姬雙手抱著手臂,輕蔑地哼了一聲。
最后,渡邊徹被夾在她們中間。
好在空間足夠,除非故意,要不然不會碰到,渡邊徹乖乖坐在靠近九條美姬那邊。
他對九條美姬、明日麻衣、小泉青奈怎么樣都可以,但對其他女性,哪怕是清野凜,也會主動保持身體距離。
特別是清野凜,這個能看穿他人內心的美少女,言談舉止、表情神態,一舉一動都帶著巨大的魅力。
“出發!”九條太太踩下油門。
“宮殿”大門前,十幾位傭人彎腰送他們離去。
晴空萬里,柏油路、電車、房屋、行道樹,視野里的一切,全都明晃晃的。
“要吃東西嗎?”清野太太手里拿著零食回頭問三人。
“不要。”九條美姬手撐車門扶手,眺望窗外。
兩家關系親密,從母親那一代就是最好的閨蜜,她從小被清野母親看著長大,也到了不用刻意說“謝謝”的程度。
“凜呢?”
“不想吃。”
“渡邊君?”
“謝謝,我也不用。”
清野太太看了眼渡邊徹:“渡邊君,就算是后座,安全帶也要系好。”
“......”渡邊徹離開九條美姬,坐到中間,系好安全帶。
清野太太回過頭去,對開車的九條太太抱怨:
“現在的孩子,一點法律意識也沒有。”
“是啊。”九條太太開車的姿勢很酷,和總是雙手握方向盤、眼觀四方的小泉青奈大相徑庭。
“渡邊君,”九條太太繼續說,“越是有錢有權,越是要遵守法律,以后你成了我們家女婿,可不能仗勢欺人,做任何犯法的事。”
“嗯,明白。”
應付完她,渡邊徹又壓低聲,對左右兩位大小姐說:“有錢人可真虛偽。”
九條美姬保持手撐車窗的姿勢,嫵媚冷漠的眸子斜視過來。
“美姬你除外。”
“謊言。”
“喂!清野同學,你母親可認我做了干兒子,不管是姐弟,還是兄妹,你不是應該幫我嗎?”
“你和誰一家人?”九條美姬手伸到渡邊徹腰上。
“等等,等一下,我有話要說!”渡邊徹抓住她的手。
“說。”
“美姬,你看,清野阿姨是長輩,我有什么辦法?我能拒絕她嗎?”
“渡邊君,媽媽要傷心了哦,說的好像媽媽逼你的一樣。”清野太太語氣里帶著浮夸的失落。
“你瞧!”渡邊徹對九條美姬說,“我有什么辦法?能有什么辦法!”
九條美姬看他理直氣壯的樣子就來氣,又有點好笑。
“你不想和我成為一家人?”清野凜語氣高高在上,好像能和她成為一家人,是某人的榮耀。
“姐弟就算了,兄妹的話,我委屈一下我自己。”
“清野同學,記得叫我嫂子。”九條美姬冷笑著說。
“9月出生的妹妹,是不是應該喊我姐姐大人?”清野凜回以冷笑。
“我現在和渡邊登記。”
“美姬,還有一周我才十七歲,距離法定結婚年齡還差整整一年。”渡邊徹提醒。
“渡邊徹,你幫我還是幫她?”九條美姬質問。
“當然是幫自家人!”渡邊徹肯定道。
“哈哈!”九條太太輕拍方向盤。
清野太太也歡快地笑起來,清野凜輕抿嘴角,九條美姬先是瞪了渡邊徹一眼,但這樣氛圍下,她的眼神也露出笑意。
“我還擔心車程遠,開車無聊,沒想到只是加了渡邊君,旅途能變得這么有意思。”
“可不是,每次和渡邊君聊天,心情都很愉快。”清野太太笑著附和。
“我有一個問題想問兩位媽媽。”渡邊徹說。
“什么,乖兒子?”清野太太回過頭,一副問什么都可以告訴你的親昵。
“你們到底多少歲了?”
“呵呵,這可不像渡邊君你會問的問題。”
車離開東京,視野里出現大片的農田。
五月,成片的玉米,汽車行駛在其中,宛如行走在綠色的海底。玉米林一過,就是青色的麥田,能聽到風吹麥浪的聲音。
“太美了。”清野太太心曠神怡地望著窗外的景色。
她回頭對車內的四人說:“偶爾出來一次也不錯呢。”
“想出來找我好了,我隨時有空。”在筆直的國道上行駛,九條太太享受著兜風的樂趣。
“我們兩個老太婆出來有什么意思?”清野太太很記仇,剛才渡邊徹問年齡的事還沒過去呢。
沒聽到回應,她奇怪地回頭。
清野凜和九條美姬手撐車窗睡著了,渡邊徹整個身體都快靠在九條美姬懷里,也睡著了。
兩位太太對視一眼,輕輕地笑了下。
渡邊徹腦袋被九條美姬推開,醒過來時,已經是下午三點。
其實他一開始沒睡著,如果他真準備睡覺,絕對不會故意壓在九條美姬身上。
兩位大小姐先睡,他不想和兩位太太聊天,干脆裝睡覺,然后帶著作弄的心理壓在九條美姬懷里。
結果太舒服,真的睡著了。
“怎么了?”他問。
“到了。”九條美姬沒好氣地說。
“這樣。”渡邊徹點點頭,“我還以為你不給我靠呢。”
九條美姬白了他一眼,意思是:你壓在我身上的次數還少嘛。
的確快到了,沒過幾分鐘,車駛入停車場。停車場在一座山的山腳下,除了他們,沒有其他人。
“我們必須在天黑之前登山,然后扎帳篷、做飯!”清野太太嚴肅地說。
一股必須在暴風雪來臨之前回到營地,要不就會死在雪地里的氣氛,油然而生。
“天黑之后怎么了?不是有照明嗎?”九條美姬問。
“我只是設立一個目標。”清野太太表情恢復輕松,笑著說。
“我沒問題。”九條美姬笑著看向清野凜。
清野凜懶得她,仰視綠樹成蔭的山嶺。
清野太太打量兩人一眼,眨眨依舊清澈的眼睛,用天真的口吻說:“登山要互幫互助哦,不能放棄隊友。”
兩人當作沒聽見。
另外一邊,九條太太和渡邊徹已經把露營裝備全部搬下車。
“衣服等私人用品自己背自己的。”九條太太說,“渡邊君,一些重的東西只能拜托你了。”
“沒問題。”渡邊徹點頭。
“需要注意什么,你們應該和我一樣清楚,就不浪費時間了。那么,登山隊,出發!”
五人從登山口進入叢林,正式踩在山體上。
九條太太走在最前面,緊接著的是清野太太,然后是清野凜、九條美姬,為了防止意外,渡邊徹走在最后面。
“山路很簡單啊。”渡邊徹看著被人踩出來的泥土路。
“怎么可能真的去危險的原始叢林,這里是營業性的登山景點和旅行地。”最前面的九條太太回答。
話是這么說,結果沒過多久,五人進入雜木林后,原本“人工”的路變成“自然”的路——依舊可以看出人走過的痕跡,但比起被踩出來,不如說是尋找到了合適的落腳點。
到這里,清野凜已經氣喘吁吁。
九條美姬腳步穩健,故意走在清野凜后面。
雜樹林有一條小溪,清澈見底。
他們偶爾需要踩在溪水里的卵石前進。
“這里有水,休息一會兒?”清野凜建議。
九條美姬嘲諷地笑出聲。
“小凜,”九條太太腳步不停,“如果一直休息,天黑之前到不了露營地。”
他們其實走了還沒幾分鐘,不過在有水和風景好的地方休息,不是理所當然嗎?——這只是清野凜的一廂情愿。
溪水潺潺,石頭下偶爾竄出淡水螃蟹、鉗子又細又長的蝦,還有身體透明的小魚。
溪水邊,長滿雜草,渡邊徹認出能吃的水芹。
“美姬,要不要喝水?”聽著水聲,渡邊徹于是開口問。
九條美姬點點頭,她有點腳疼了。
渡邊徹從背上塞得滿滿當當的登山包里,拿出一瓶水,擰開瓶蓋下了藥遞給她。
九條美姬看都沒看一眼,接過之后,小口喝起來。
渡邊徹往前走,超過她,來到清野凜身邊。
“給。”又是一瓶下了藥的水。
清野凜仰起雪白纖細的脖頸,咕嚕咕嚕喝起來。
兩位太太自己背著水,渡邊徹又回到九條美姬身邊。
九條美姬把還剩大半瓶的水給他,渡邊徹喝了一小口,又把瓶蓋擰起來。
“風景不錯吧,我選的。”清野太太說。
兩邊是參天大樹,濃蔭蔽頂,三四點的天光分割成碎屑,撒在地上、石頭上、溪水里,還有他們身上。
“確實不錯。”渡邊徹拿出手機,對著周圍拍了一圈,又跑到最前面,對著登山的四位美女拍了一張。
兩位太太臉湊到一起,清野凜擦汗,九條美姬眺望遠處的密林。
“待會兒傳給我。”九條太太叮囑。
“我就是這么打算的。”渡邊徹背著最重的行李,卻跑來跑去。
拍集體照、母女照、閨蜜照、冤家照,還有他和九條美姬的親密照,當然還有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