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頭吃柿子的小蓮,突然想起某件事似的“嗯!”了一聲。
“怎么了?把柿子核吃下去了?”渡邊徹關心地問。
“沒關系的。”清野凜說,“不消化的東西,會隨著腸道排出體外,不會有太大的影響。”
“你連這個都知道?看來哆啦A凜的稱號,已經不能形容你了。”渡邊徹有些驚訝地看著她。
“那個稱號,我從來沒有承認過吧,如果一定要給我取稱號的話,麻煩你想一個可愛一點、帥氣一點的向我報備。”
“那就不好辦了,哆啦A凜已經是我想到最可愛、嘴帥氣的了。”
“看來你想了不少令人不愉快的稱號啊。”清野凜看著渡邊徹,露出溫柔的笑容,“回東京記得把你的筆記本給我看。”
“再怎么說那個也不行。”渡邊徹拒絕道。
“難道第一頁就寫了我的壞話?”
“......沒有。”
小蓮仰視著兩人,眨眨眼睛,終于趁渡邊徹被抓到把柄,找到開口說話的機會。
“阿徹,咱想起來了,咱是來叫你們去打年糕的。”
“為什么不早說?”渡邊徹揉揉她的腦袋。
“都是它的錯,跟咱沒有關系!”小蓮指著柿子樹,一本正經地大聲說。
“是是,都是柿子的錯。”
三人離開河邊,走回前庭。
大伙兒正齊心合力打年糕,一人輪動榔頭,一人翻滾年糕,累了就換人。
據說這種活動能得到神靈的庇佑,所以有時間,大家都會參與。
“阿徹,你也來敲兩下,你是個有福氣的人!”
“好啊。”渡邊徹走上前,接過榔頭。
榔頭被高高抬起,背后是冬日清晨深藍色的天空,然后重重砸下,落在冒熱氣的白色糯米團上。
清野凜拿著手機在一旁拍照,時而手抵下巴,對著鏡頭沉吟,像東京來的特派記者。
“吃了變得更聰明,全都考上東大。”負責翻年糕的阿姨,嘴里念著這樣的祝福語。
“智子,人家阿徹自己還沒考上東大呢!”一旁的本間大叔大笑道。
喝甜茶聊天的眾人,也跟著大笑。
小蓮被她媽媽抓過去,給豬退毛似的使勁給她擦嘴,小小的身體一直想往這邊跑,想看年糕被打成什么樣了。
“渡邊同學,可以讓我試試嗎?”清野凜突然說。
“這個?”渡邊徹舉起手里的榔頭。
“嗯,可以嗎?”
渡邊徹有些猶豫,最后還是答應了,不過他替換下翻年糕的阿姨。
他蹲在石臼邊,對清野凜說:“清野同學,看好了,榔頭該打的地方在這里。”
“我知道。”對于他的提示,清野凜略顯不滿。
“還有,這個圓滾滾漂亮球體,是我的腦袋,您可千萬別看錯了。”
“啰嗦!”
清野凜敲一下榔頭,渡邊徹翻一下年糕,等確認他手所縮回去后,她又敲一下。
玩了幾下,她滿足了,為了不浪費大家的時間,把榔頭還給村里人。
大叔和大嬸的配合,不是渡邊徹和清野凜這樣的外行能比的——看起來心驚膽戰,很擔心會敲到翻年糕的人的手,但又絕對不會敲到。
“嘿喲!嘿喲!”
打年糕的漢子們,個個頭頂冒熱汗,嘴里高喊號子。
一粒粒米飯變成了粘稠狀,敲上一二百下,石臼里的糯米團放進準備好的盆里。
接下來是婦女的工作。
盆快速轉移到屋內,她們把糯米團放在桌上,壓平,切成塊狀,一份份年糕被制成。
屋內霧騰騰的,窗戶變成白色。
糊滿霧氣的窗外,漢子們在敲打下一份年糕,喊號聲傳進來。
場面熱火朝天,驅走冬日清晨的寒意。
回到家,清野凜坐客廳被爐里,烤火、吃年糕、吃橘子、看書;
渡邊徹端了一盤,給還在樓上睡覺的九條美姬送去。
像上次一樣,他讓九條美姬依偎在自己懷里,給她蓋上被子,只露出那張嬌美精致的小臉。
他嘴唇貼在她輪廓優美的耳邊,輕柔著嗓音,說:
“美姬,才打出來的年糕,很好吃哦。”
“......嗯。”九條美姬迷迷糊糊應了聲。
“快看,美姬。”
九條美姬睜開睡眼。
渡邊徹的筷子上,夾著一塊白花花的年糕,還在冒熱氣。
她又重新閉上眼睛。
“有咸味的黃豆粉,甜味的白糖,還有醬油,你要哪樣?”
“每樣嘗一口?”渡邊徹把年糕的一角沾滿黃豆粉,“啊——”
聽到這身‘啊——’,九條美姬張開嘴,咬了一口。
熱乎乎的年糕被黃豆粉包裹著,很香,很好吃。
“再來一口白糖味的?”
九條美姬點點頭,眼睛算是徹底睜開了。
不過她沒有自己吃的打算,依然像嬰兒一樣縮在渡邊徹懷里。
“小美姬,啊——”
要是平時她睡醒的情況,渡邊徹敢這么喊她,她絕對把長筒襪塞他“啊——”的嘴里。
但現在.....剛睡醒,沒力氣,不跟他計較。
她咬了一口沾滿白糖的年糕。
糯糯的、甜甜的,和咸味相比,也有一番風味。
“下面是醬......”
正說著,九條美姬用腦袋敲了敲他的胸口。
“怎么了?”他低頭問。
九條美姬努努嘴。
“真調皮。”渡邊徹對著她柔軟的的嘴唇啄了一口,“好了,下面是醬油,來。”
“我是讓你把嘴里的頭發絲拿開。”九條美姬一字一頓,盡顯無奈和生氣。
“原來是這個意思啊。”
渡邊徹放下筷子,挑去她嘴唇上的發絲。
“這是剛打的年糕?”九條美姬問。
“嗯,剛拿回來,清野也去了,還試了兩下,嚇得我差點戴頭盔。”渡邊徹笑著說。
“她也去了?”
“全村人都在那呢。”
九條美姬冷笑一聲,被子里的手,環在渡邊徹的側腹上:“來回的路上呢?”
“被她罵了一頓。”
“你那是罵嗎?兩人打情罵俏很開心吧?”
“美姬,你放心。”渡邊徹喂她吃了一口年糕,“我雖然有點點把你們兩個都那什么什么的本能想法,但心里怎么想,和實際怎么做,是兩回事。”
側腹的肉,被掐住了。
渡邊徹繼續說:
“這就像‘今天為明天計劃了一大堆,結果明天最后玩手機去了’一樣,類似的事每時每刻都在發生......我這個例子好像不太恰當,總之,我不會那么做。”
“那你是實際打算怎么做?”
“當然是娶你,我和清野只是朋友,不過呢......”
“不過呢?”
“我想讓你們也重新成為朋友。”
“不可能。”九條美姬想也不想地說,隨后換上懶洋洋地語氣,“黃豆粉。”
渡邊徹用年糕沾了黃豆粉,喂給她吃。
“清野她除了你,根本瞧不起其他同性,只有你才能成為她朋友,其他人做不到。”
這句話,把‘清野’換成‘美姬’,同樣適用——考慮九條美姬驕傲的性格,渡邊徹沒說。
“說不可能就不可能。白糖。”
“有什么不可能?你之前不喜歡吃白糖吧,試了之后不也感覺還行嗎?”渡邊徹說。
“不吃了。”九條美姬把眼睛閉上,靠在他懷里準備睡覺。
“好好好,我錯了,我錯了,不可能,來,美姬,我的美姬,張嘴,啊——”
九條美姬躲開:“不要白糖。”
“白糖是無辜的啊,它都要哭了。”
渡邊徹把沾了白糖的年糕,遞到她嘴邊。
九條美姬躲了兩下,最后還是沒辦法地吃了。
原以為很難吃的東西,試過之后,味道卻意外的不錯。
時間一天一天過去,時而悠閑,時而忙碌,很快到了除夕。
渡邊媽媽從早晨開始,就穿著圍裙在廚房里忙活,準備明天的年菜。
到了晚上,根據島國風俗,她給眾人煮了蕎麥面。
“村里沒什么特殊的東西,你們將就一下。”她對兩位大小姐說。
其實東西已經相當豐盛。
半個雞蛋、金黃的天婦羅嚇、綠色的蔥花、墨綠色的海苔絲,還有自家養的稻田鴨。
各種顏色,各種色彩,鋪在熱騰騰的蕎麥面上,光是看著,就有一種豐盛感。
五人呼嚕呼嚕吃起來。
“面湯濃淡適中,讓人放松,最關鍵的是,還有媽媽的味道。”渡邊徹滿足地喝了一口湯。
“媽媽的味道是什么意思?”九條美姬左手拿勺,右手拿快,小口小口吃著。
“你媽媽......”
“嗯?”
“也是我媽媽。”
“嗯。”
渡邊老媽聽得忍不住一笑,渡邊老爸大口吸面,他在面里甚至也放了納豆。
渡邊徹說:
“美姬你不是從小吃母親做的飯長大,所以沒有這種感覺,我在東京,最想念的就是老媽做的飯。”
“阿姨做的料理,最大程度保留了食材的原味,我很喜歡這種烹飪風格。”清野凜點頭說。
“那小凜明天多吃點,我做了好多年菜呢。”渡邊老媽樂不可支道。
在一旁,九條美姬自顧自地吃面。
她完全沒有表現得禮貌乖巧,討渡邊父母喜歡的打算。
渡邊徹喝掉最后一口湯,滿足地嘆氣道:“這才是快過年的感覺。”
角落里的電視機,NHK電視臺正在放“島國春晚”《紅白歌會》。
石川小百合唱完她第42年的《高達》,LiSA初次登臺。
「知道了變的堅強的理由,帶著我,前進吧」。
《紅蓮華》的歌聲激越昂揚。
清野凜喝了口湯,長出一口氣:“湯從胃溫暖到全身,很適合寒冷的除夕夜。”
渡邊徹盯著電視機。
鏡頭拉近,LiSA張開的嘴巴,占了快有半個屏幕。
“對了,”他回過頭,看著慢悠悠吃面的兩位大小姐,“要不要去新年參拜?”
“這附近有神社?”清野凜好奇道。
這幾天,渾身充滿動力的她,差不多走遍了村子。
“以前有,不過已經荒廢了。”渡邊徹回答,“我說的新年參拜,是鎮上的神社。”
“很好嘛。”渡邊老爸說,“我開車送你們過去。”
“你是想找你運貨公司的朋友喝酒吧?”渡邊老媽沒好氣地說。
“沒有,我開車怎么可能喝酒。”
“去不去?”渡邊徹問兩位大小姐。
“會不會太麻煩?”清野凜看向渡邊父親。
“沒關系沒關系。”渡邊父親連忙擺手,“雖然不喝酒,但我也想找那些家伙聊聊天。”
“謝謝渡邊叔叔。”清野凜微微點頭。
九條美姬一直不說話。
渡邊徹握住她拿湯匙的手,問她:“陪我去?”
九條美姬甩開他的手,繼續吃面,這是同意了。
他們準備出發時,穿白塔裙的松田圣子登場了。
四人坐上渡邊家那輛kcar——價格還比不上九條美姬穿一天就扔的裙子。
兩人大小姐坐后座,渡邊徹坐副駕駛。
小小的汽車,行駛在鄉下特有的夜色中。
“Wirl”渡邊徹敲打車扶手,唱起松田圣子剛才唱的歌。
“閉嘴。”兩位大小姐同時說道。
“嗯哼。”渡邊徹輕咳一聲。
駕駛座上,渡邊父親看了眼自己的兒子。
雖然自己老爸就是妻管嚴,但這能忍?
“啊,豬油骨,拿來鹵,你有我洗蛋”
在其他人耳朵里,渡邊徹的《紅蓮華》就是這個樣——連島語都說不好的程度。
后面兩位大小姐再次喊閉嘴,但渡邊徹唱得更大聲。
“不苦我,組了袋,速素面——”
他越唱越自信,越唱越大聲,兩位大小姐皺著眉,互相對視了一眼。
這一刻,兩人心靈相通,冒出同一個想法:
把渡邊徹的嘴縫上。
意識到這個現象的兩人,哼了一聲,互相撇開臉,望向窗外的夜色。
渡邊父親按下副駕駛車窗。
冷風倒灌,渡邊徹頭發都被吹起來。
“好冷!老爸,你在干什么!”
“太難聽了。”渡邊老爸手握方向盤,淡淡地說了一句。
“連你也嫌棄我?!我可是你兒子啊!”
后座兩位冷著臉的大小姐,同時笑出聲,肩膀都在抖動。
路上會偶爾出現路燈,它們如流光般快速流入黑暗,但頭頂璀璨的銀河,一直都在,不管白天,還是黑夜。
剛下車,就看到神社內的篝火火光。
火星飛舞,遠遠看去,像是雨霧。
渡邊父親一下車,就去他的工友去了,讓渡邊徹回去的時候,給他打電話就行。
瑟瑟寒風中,兩位美少女裹緊衣服,渡邊徹雙手插兜。
三人登上石階,鉆進古舊的山門,來到篝火邊。
神社的工作人員在派發免費的甜茶,渡邊徹看杯子是一次性的紙杯,就上去要了三杯。
九條美姬左手撐著右手,右手拿紙杯,不說一身昂貴的衣服,只看儀態姿容就氣質非凡。
“謝謝。”清野凜接過紙杯,雙手捧著。
她還是有點怕冷,喝了幾天被下藥的味增湯,作用沒那么明顯。
三人站在篝火邊喝甜茶,篝火的對面,是人滿為患的攤販。
不久,倒計時的鐘聲響起。
“又是一年要結束了。”渡邊徹看著篝火沖天的火星。
兩位大小姐都沒說話,但被火光染紅的臉頰,無疑在思考什么。
也許,是在回憶這不可思議、從未有過的一年,想象來年又是怎么樣一副場景。
“新年快樂。”鐘聲結束的瞬間,渡邊徹笑著對兩人說。
“新年快樂。”兩人同時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