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點半,渡邊澈睜開眼,揉著頭發坐起來。
“嗯——”身邊傳來被打擾的不滿聲。
渡邊澈看過去,結城美姬蜷縮在被子下,只把頭露在外面,凌亂的黑發披散在被單和枕頭上。
“醒了?”邊說著,渡邊澈重新拉上被子,上半身俯在結城美姬身上。
身體緊貼她瓷器般光滑的肌膚,用手撫摸還沒睡醒的腦袋。
仿佛為了尋求溫暖,結城美姬也把身體向他懷里靠了靠。
被窩里的溫度比平時高了一點,非常舒適,享受了一會兒,渡邊澈嘆了口氣,還是掀開被子,重新坐起身。
“干嘛?”結城美姬邊抱怨邊伸手抱住他,強行把他摟了回被窩后,滿意地把臉壓在他胸口上。
柔軟的觸感隔著睡衣傳到渡邊澈身上。
他輕拍結城美姬雪白的香肩,在她耳邊說:“美姬,我要去晨練了。”
“嗯。”結城美姬用完全沒醒的聲音應了一句。
渡邊澈沒辦法,伸手摟住她的腰又瞇了一會兒,等晨曦灑進室內,他知道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他一翻身,把結城美姬壓在身下,身體縮進被子里。
結城美姬纖長的睫毛微微顫動,提起眼皮,睡眼惺忪。
“一大早你做什么?”她掀開被子,沖里面的人埋怨道。
“晨練。”
結城美姬想抬起頭,但剛醒過來的身體太沉了,掙扎了一下,她干脆地放棄了。
重新蓋好被子,閉上眼睛繼續睡覺,手指伸進渡邊澈的發絲里。
“好重,快起來。”結城美姬用力拍了下嗅她脖頸的渡邊澈。
因為舒服的原因,渡邊澈完全把重心壓在她身上,雖然已經不是第一次,但真的很重。
“好吧,好吧。”
渡邊澈下了床,走到窗邊。
天氣非常好,秋高氣爽的藍天映入眼簾,他心滿意足,神清氣爽地伸了個懶腰。
季節變換,被窩越來越軟,早起也跟著變得痛苦了些。
“早上好。”
“早上好,啊”
“沒睡醒嗎?”
“嗯,累死了。不過,只要再堅持兩天就好了。”
吹奏部互相道早安,邊聊天,邊拿出各自的樂器,做著練習的準備。
有的部員專心練習課題曲,不同樂器演奏的《給無盡夢境的進行曲》,在音樂教室里雜糅在一起;
教室正中央,長號聲部和圓號聲部在合奏自由曲需要改進的部分;
角落,B部門的成員一臉認真地進行基礎練習。
上低音號聲部,明日麻衣拔出上低音號的號管,把管身上凝結的水珠倒入水桶——她已經練習了好長一段時間。
做著清理工作的同時,她的目光看向巴松amp;amp;amp;雙簧管聲部的位置,雙簧管還沒來。
渡邊澈不是每次都是第二個來音樂教室,但永遠是前幾名,像今天這種情況還是第一次。
“學姐,怎么了?”一木葵注意到明日麻衣的視線。
明日麻衣輕輕搖了搖頭,沒說什么。
渡邊澈是踩著八點半開始合奏的時間,走進音樂教室的。
坐電車從神田到四谷站,明明要不了幾分鐘,鍛煉也沒花多長時間,那時間到底去哪了呢?
難道說,床上晨練的時間,比他想象的要長?
渡邊澈決定反思,下次必須縮短時間才行...。。算了,還是改成醒得更早吧。
“在合奏之前,先調音。雙簧管。”清野凜看向渡邊澈。
渡邊澈把哨片含進嘴里,吹出悠長精準的音程,其他樂器緩緩跟上,共鳴聲讓寶特瓶里的水泛起漣漪。
一直練習到十點十五,哪怕已經是十月,當天最高氣溫只有二十度,就連作為指揮的清野凜,額頭上也開始滑落汗水。
“辛苦了,暫時休息一下吧,十點半開始第二輪練習。”
“是!”
渡邊澈朝天花板舒展雙手,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渡邊君,今天來得好晚,體育祭累到了嗎?”坐在他身邊的早見熏輕聲問,暗紅色的巴松放在膝蓋處的裙子上。
“沒有,早上被窩太舒服了。”渡邊澈扭扭脖子回道。
“這種天氣的確很想多睡一會兒呢。”早見熏視線流連在他指骨分明的手上。
第二輪練習結束后,渡邊澈回人類觀察部吃午飯。
清野凜坐在窗邊,一手拿筷子,一手翻著手里的樂譜,一旁的唱片機還放著《給無盡夢境的進行曲》。
“我說你也太認真了,”渡邊澈在自己的位置坐下,看了眼唱片機,“你真的能聽到放到哪了嗎?”
清野凜嘆口氣,筷子上夾了好久的西藍花放進小嘴里。
“自由曲《繁華四季》有你獨奏,已經沒問題,但課題曲...。。”清野凜頓了頓,“再有一個月的時間,才能達到讓我滿意的程度。”
“我聽著已經很好了呀。”
“完全不夠。”清野凜視線看著全是筆記的曲譜,“以她們現在的水平,拿到全國金的水平最多只有七成。萬一有評委認為:神川是第一次出席全國大賽,拿到銀獎也沒什么不好,拿到金獎的概率會更低。”
渡邊澈聽她說完,好奇地問:“我們的目標人類觀察部的目標,不是幫吹奏部進入全國大賽嗎?能拿到金當然好,拿不到也無所謂吧?”
清野凜看了他一眼:“我知道你沒什么大的理想,但沒想你居然這么沒志氣。”
“我沒志氣真是對不起你,感謝你每天貢獻給我的二氧化碳。”
人吸入氧氣,然后通過鼻子排除二氧化碳。而人在呼吸時,會吸入0。032的二氧化碳。
渡邊澈和清野凜大多時間待在社團教室,肯定會吸到對方排出的二氧化碳。
清野凜立馬理解他的意思。
這是在說她又沒生他,又沒養他,連氪金的錢都不報銷,沒資格要求他有志氣。
“部長和顧問的權利,需要我和你解釋一遍?”
“巖手縣,見澤村,渡邊,目標全國金!從現在開始努力!”渡邊澈拿出那么一點點精神。
清野凜受不了似地合上樂譜,也不打算看了:“你是昨晚被結城同學收拾了,導致精神不正常?”
“是啊,你家的精神療養院還對我免費嗎?”
清野凜驚訝地看著他,沒拿筷子的那只手抵住下巴,沉思道:“居然沒找你麻煩,真是奇怪。”
看著自顧自思考起來的清野凜,渡邊澈拍拍櫸木桌:“R桑,麻煩你認真聽別人嘴上說了什么,而不是在那里靠能力作弊。”
“安靜。”清野凜沒好氣地說了一句,“從剛才開始,你就吵到我聽音樂了。”
唱片機的指針上下微微起伏,餅干鐵盒蓋子似的黑膠唱片旋轉,《給無盡夢境的進行曲》具有特色的旋律,從活動教室的大門溢出,傳到周六無人的走廊上。
“原來你真的能聽到?”
“要不然我放出來做什么?”
“除了測謊,你居然還能一心多用的能力,是我輸了。”渡邊澈雙手捂臉,神情迷茫失落。
“你居然真的想贏我?”清野凜也吃了一驚,“是我小瞧你了,渡邊同學,你有比連續三年拿到全國金還要了不起的夢想。”
“為什么是連續三年?太簡單了吧?”
“你想讀幾年私塾?”
“我高等學府也參加吹奏部不行嗎?”渡邊澈振振有詞。
“到時候再說吧。”清野凜沒興趣地用筷子夾起一小口飯。
雖然想說自己在成績拿到了全國第一,已經贏了一次,但和女人斤斤計較,在她們面前趾高氣揚,實在不是「東京帥哥」所為。
兩人不再說話,看她開始小口吃飯,渡邊澈也拿出便當。
“炸雞吃嗎?”清野凜嘗試著問。
“你不吃?”
“吃多了會發胖。”
“你這樣的身材還怕胖?別開玩笑了。”渡邊澈說。
“預則立,不預則廢,文科第一的T桑,需要我解釋嗎?”
“請給我炸雞,我今天早飯還沒吃。”
清野凜拿起插在牙簽上的炸雞塊,放在渡邊澈的鰻魚便當盒里。
渡邊澈把炸雞放進嘴里,咀嚼雞肉時,不經意間望了一眼窗外。
白云逶迤,鑲嵌在湛藍的天壁上;電車從四谷站轟隆而過,沿著鐵軌消失在高樓大廈的叢林中。
外面很亮,凝目遠眺,雙眼微微作痛。
最后一天的訓練時間轉眼過去。
第二天,十月二十五,周日。
結束上午的練習,吹奏部乘坐校車前往位于愛知縣的名古屋市。
花費的時間意外的長,中午出發,下午四點才抵達預定的賓館。
神川沒有選擇貴的旅店,為了方便賽前練習,考慮到地理位置,定了一家相對簡陋、但有音樂廳的賓館。
據說為了做接待參賽學校的生意,把原本裝修旅館的錢,拿去修了的音樂廳,從2011年311地震后,比賽地點換成名古屋國際會議場開始。
一抵達賓館,所有人自發將行李搬進房間。
按照安排,女生依學年分配到通鋪。男生因為人數少,全部擠在一個通鋪。
脫了鞋,走進鋪滿榻榻米的房間,沒了女生,男生們瞬間活躍起來。
“我睡角落!別跟我搶!”
“糟了,忘記帶洗面奶了,你們誰有啊?”
“待會一起去買嗎?我也沒帶牙刷。”
除了生活,還有離不開的女孩子話題。
“渡邊,明天能見到紗繪姐吧?”
“沒錯沒錯,這次我們也要簽名!”
“你們這些家伙,別嚇到別人。”渡邊澈趕緊從包里拿出手機充電器,在墻角給手機充電。
玩了五個小時的游戲,手機電量早已經變紅,切換成省電模式才避免關機。
“什么叫嚇到她?我們是她粉絲!又不干什么!”
“就是!渡邊只想獨占紗繪姐吧?那么漂亮的女孩子,絕不允許你吃獨食!”
“我說你們,”渡邊澈放下手機,開始收拾行李,“我是因為崇拜紗繪姐小號的吹奏技巧,你們老是盯著人家的外貌,膚不膚淺?”
“信你才有鬼,你這個狡猾的巖手縣縣民!”
“居然敢瞧不起巖手縣?長田,你帶了撲克牌是不是?今天晚上我就讓你們知道巖手縣的憤怒!”
“誰怕誰?輸了的去找女生宿舍要零食!”
“真的假的?算了吧,絕對會挨督導的罵!”
“就是因為會被罵,才算懲罰啊!”
從紗繪到晚上去女生宿舍要零食,然后又商量假裝走錯澡堂的可能性,要不是群里發消息催他們趕緊去音樂廳練習,男生估計還真把這當成修學旅行。
京都,云北,一個溫暖的秋日上午。
“樂器都確認好了嗎?要出發啰!”
“好了!”三千子嘴里高聲應道,加快速度確認完,從貨車里跳出去。
跑到大巴,紗繪已經幫她占了座位。
三千子一屁股坐在紗繪身邊,雙腳一翹,熟練地脫掉鞋子,嘴里同時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
“這就困了嗎?”紗繪驚訝地看著她這一番舉措,注意到她眼角已經開始冒出淚花。
“嗯。”三千子有氣無力地應了一句。
“昨晚沒睡?”
“睡了,不過還是好困。”三千子身體一倒,頭壓在紗繪大大的胸上。
大巴緩緩起步,朝云北大門駛去,上了高速后,速度逐漸快起來。
“紗繪。”
“沒睡嗎?”
“嗯。”三千子懶洋洋地應了一聲,“出路科找你有什么事?”
“你知道了?”紗繪有些害羞地說,“我決定出國,想去國外讀音樂高等學府。”
“出國?”三千子坐起來,看著紗繪細長睫毛下的雙眼。
“是,不過在這之前,會去東京。”
“去東京?找那個人報仇嗎?”
紗繪目瞪口呆,佩服自己好友的想象力:“和那個變態有什么關系?是去武藏野郊外的一所女子高等學府,我爸爸認識那里的督導。那是一所以英語聞名的學校,我會去那里借讀一年,為出國做準備。”
“出國啊。”三千子喃喃自語,看著紗繪身后的車窗。
陌生的風景不斷變換,車窗玻璃上她的臉,稚嫩又茫然。
對于唯一一次出遠門還是這次來愛知縣的三千子而言,國外和私塾畢業,都是非常遙遠的事。
“你呢,三千子?”
三千子收回視線:“出國可能沒辦法了,但我也去那家女子高等學府好了,想和紗繪你繼續在一起。”
紗繪目光閃爍,忍不住用雙手捧著好友的臉:“三千子不用這樣做。”
三千子靜靜地搖了搖頭,用額頭抵住紗繪的額頭:“英語學好了,我可以成為英語督導,然后回云北,成為吹奏部的顧問。”
“嗯,等我回國,一定會是全國大賽的評委。”紗繪感受著彼此額頭的溫差。
三千子坐直身體,一本正經道:“記得直接給云北打A哦。”
“才不會。”紗繪想也不想地回絕,又嚴肅地說:“除非三千子你前一天晚上來求我。”
兩人低聲笑起來,把頭靠在一起。
“好傻啊。”
“才不會,這樣的未來,我們一定會實現。”
“嗯,紗繪說會實現,那就一定會實現。”
“笨蛋嘛,我又不是神,還是要好好努力才行。”
“世界上有神的話,一定是紗繪。”三千子用臉頰蹭了蹭紗繪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