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胡崇啟外,中州再沒有人主動申請去新路。
  開玩笑,連元岸棋的好友,都能死在新路,可想而知這地方有多危險。
  要知道,元岸棋是大師兄啊,上院之下最強者,他的好友可能是普通人?
  強者都說死就死,自己算什么小樹苗。
  抽到簽,那是倒霉,是沒辦法。
  誰愿意平白無故去找死。
  更何況,但凡有能力挑戰新路的弟子,都是一洗水平。
  可學宮對待一洗弟子足夠偏愛,他們不是在命路,就是在天路,這兩條路雖然也有些危險,但并不致命,根本就是最佳的試煉地點。
  放著康莊大道不走,偏偏去找死!
  沒有人是蠢貨。
  胡崇啟原本是在天路,不少人也認為他腦子被門擠了,非要逞英雄。
  “好!既然沒有人敢選擇新路,那我就開始宣讀抽簽分配結果!”
  “宣讀之后,你們若想再選擇新路,也就沒資格了。”
  元岸棋還是那副冷酷表情,但觀察仔細的人,能在他眼里看出一些失望。
  三國弟子囂張跋扈,中州弟子卻唯唯諾諾,雖然不沖動是聰明選擇,但中州人就是聰明過頭,有時候缺乏一種一往無前的無畏之氣。
  “哈哈哈哈……懦夫國度,名不虛傳!”
  嘲諷的路上,高閑路永遠不缺席。
  可能是嘲諷的次數太多,中州弟子已經逐漸免疫,有些人當耳旁風掠過。
  此時,眾人竊竊私語,又在分析元岸棋話里的意思。
  宣讀之后,不允許再選擇新路?
  這……
  明顯是要堵死投機者的路啊。
  雖然此時沒有人選擇新路,但有一批新弟子心里一直在打小算盤。
  他們的想法很簡單。
  如果自己的簽是死路,那還不如索性站在新路上,殊死一搏。
  萬一能找到藏身地,幸運堅持半小時,只要成功被避風陣傳送出來,自己就可以直接入門學宮,同時還有一顆慧心丹。
  這也是大機緣。
  他們之所以沒有果斷抉擇,就是想再賭一下。
  萬一……
  萬一自己被分配到生路,就是天大的幸運。
  可恨……學宮永遠不給人鉆空子的機會。
  現在怎么辦?
  特別是抽到綠光和紅光的心弟子,他們內心最忐忑。
  要不要賭一把?
  走死路,是絕路一條。
  走新路,是亡命之路,但機緣也真的大。
  “大師兄,我也要去新路!”
  突然,有個新弟子咬牙切齒,低著頭走向新路。
  他是個沒有洗鐘的小武者,來自窮鄉僻壤。
  他手里的簽,是綠光。
  沒辦法了。
  家族岌岌可危,四面環敵,自己來學宮是背水一戰,如果沒有學宮身份,家族很快就會被吞沒。
  別人可以賭機會,但自己只能賭命。
  話音落下,眾人視線匯聚過來。
  看到綠光之后,人們眼里又是失望。
  是個投機者。
  沒有一洗實力,主動申請也沒有任何意義,無非是為了賭那半個時辰時間而已。
  手握綠光,不管你選擇與否,你都有一半的幾率走新路。
  毫無看點可言。
  “晚了!”
  結果,元岸棋搖搖頭。
  剛才看胡崇啟的時候,元岸棋眼里是欽佩。
  此時看這個投機者,元岸棋的眼里是平靜,毫無波瀾的平靜,仿佛這個弟子就不存在。
  “時限已經結束,都安心等待分配吧!”
  “還有……你們現在稱呼我師兄,還為時過早……如果沒有意外,這場試煉之后,你們中可能會有三成弟子直接離開。”
  元岸棋又說道。
  秦近揚混在人群里,手握綠光,仿佛一個人畜無害的路人甲,根本沒原本關注,即便有人看一眼,也是憐憫。
  他的視線看了好幾眼燕少羽。
  燕少羽這小愣頭,之前居然有心思主動走新路。
  這可不行。
  在燕少羽心里,秦近揚如果走死路,那自己橫豎都是新路,選不選都一樣,還能出個名。
  如果秦近揚走新路,那自己主動走新路,可以和秦近揚一起。
  選新路,怎么看都不虧。
  但秦近揚不斷搖頭暗示,示意燕少羽堅決放棄。
  山是錐形,越往上,面積越小。
  前三區就在山腳下,聽元岸棋介紹,新路的面積比其他路都要大,叢林密布,又不敢大吼大叫,通訊全無,他們二人大概率都遇不到。
  死路也難,但往年都有人能走通,好歹有不少情報,以燕少羽的本事,肯定能走通。
  秦近揚可不想燕少羽有任何危險。
  想照顧燕少羽,還是等第四區以后。
  還好,燕少羽有點腦子。
  看到秦近揚的暗示之后,他并沒有執意做選擇。
  開始分配。
  元岸棋沒有一句廢話,三言兩語便宣讀完了抽簽分路。
  全場嘩然,聲音猶如海浪一般擴散開來。
  弟子們議論紛紛。
  有人歡喜有人憂。
  分配到生路的弟子長吁一口氣,有人跳起來歡呼,有人卻咬著牙、捏著拳歡呼,似乎重獲新生一般。
  拿到命路和天路的弟子比較冷靜,他們大多都是一洗,對自己的實力極其自信。
  抽到剩余兩路的弟子,一個個哭喪著臉,表情比上墳還要難看。
  “呵呵呵……黑幕啊!果然是黑幕!”
  秦近揚身旁,之前叫囂黑幕的弟子,繼續喃喃自語。
  他腰牌的顏色是紅光,根據抽簽規則,被分配到了死路。
  “唉……早知道,我還不如直接去新路,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另一個紅光弟子滿臉苦笑,一屁股直接坐在了地上。
  “別多想了,想走通死路很難,但只要想放棄,你的命能保得住。”
  “新路?你光聽機緣,就不聽危險?”
  “四品都說死就死,咱們憑什么能藏半個時辰?奪舍虱能聞到人味,你往哪里藏?”
  有個紅光弟子比較清醒。
  抽簽到新路的弟子各個呆若木雞。
  是啊。
  會死人的。
  避風陣可能會失靈。
  四品武者死無全尸。
  自己能活多久?
  半個時辰……自己能藏在哪里?
  “我要退出試煉。”
  突然,有個綠光弟子深吸一口氣,直接選擇放棄。
  來學宮的武者,并不是人人都胸有大志。
  比如這個學員,他是家族嫡長子的親弟弟,一母同胞,雖然沒資格繼承家主位置,但親哥哥是家主,自己日子比較安逸。
  更何況,家族里高手很多,多自己一個不多,少自己一個不少。
  能活著,又何必去找死。
  中州那么多宜春院,我才逛過幾家,怎么可以輕易死在這種地方。
  退出……直接退出!
  直接退出者,屬于學宮逃兵,以后都沒有資格再來。
  不重要。
  這丹田鐘,哥不洗了。
  不洗鐘,照樣可以突破到四品。
  四品走到哪里都是個小高手,走到哪里都不愁一口飯吃,甚至都不愁有些地位。
  更何況,咱年輕啊。
  萬一以后遇到機緣,還能沖擊一下五品。
  “好!”
  元岸棋面無表情,直接同意。
  他眼神里掠過一絲厭惡。
  逃兵!
  任何地方,都是最令人厭惡的存在。
  同時,這是個聰明人,也不可能為了朝廷拋頭顱灑熱血。
  “我也退出!”
  “我退出!”
  “明擺著欺負老實人,留在這里送命嗎?我也退出!”
  “我就奇怪,為什么沒有一個一洗弟子被分配到新路,難道我們是泔水?我也退出?”
  有了領路人,跟隨者便陸陸續續站了出來。
  還是那句話,我們只是弱,并不是蠢。
  學宮就差把看人下菜四個大字寫在大門前的牌匾上了。
  “同意……任何人想放棄,都隨時可以喊出來,學宮肯定不會強人所難!”
  元岸棋朗聲道。
  遠處的院卿們,也都沒有任何表情,還是一副神像一般的莊重冰冷。
  這群人,學宮根本就瞧不上,自己走了反而更體面。
  白泰空一臉平靜,可眼睛里的火,已經把紀守巷燒成了灰。
  秦近揚并沒有主動放棄。
  一旦放棄,來年再想來,就喪失了機會。
  白泰空也相信,秦近揚不可能試煉前就放棄。
  最好的結果,是秦近揚入場后,半個時辰內安全傳送出來。
  今年失敗,明年還可以再來。
  “哈哈哈,果然都是聰明人……哈哈哈……中州強人、能人不多,但永遠不缺聰明人。”
  高閑路找到新的話柄,開啟了新一輪的嘲諷。
  勝谷國的勝原截和古奇國的齊南業對視了一眼,兩個人同時皺著眉。
  不公平啊。
  哪怕是局外人,也一眼看清楚了玉旨學宮的不公道。
  “其實這些人……真的是聰明人!”
  齊南業嘀咕了一句。
  有些情報,外國甚至比本國還要詳細。
  新路一直都是玉旨學宮走不通的一條道路,其目的就是為了為難外國弟子。
  可明著演外國人,顯得小肚雞腸。
  最終,學宮篩選出這么一群歪瓜裂棗,陪著外國弟子一起下地獄。
  在地獄里,三國弟子不會死。
  他們身上都有保命寶器,而且都是二洗武者。
  可這群歪瓜,卻都是一等一的弱者。
  他們真的會死。
  聰明人的選擇,就是直接遠離危險。
  云東行省陣營。
  吳存貴似笑非笑:“居然被選到了新路……那條路的人,都是陪葬的倒霉蛋,全場最弱的一群軟蛋。”
  聽到嘲諷,溫田藍也點了點頭。
  看起來,大名鼎鼎的北鷹飛將也不過如此。
  就是不知道秦近揚會不會直接放棄。
  如果他選擇放棄,那他此生都沒有機會再來。
  廢了!
  一步慢,步步慢。
  等自己這群人從學宮出師,就是中州頂級天才,已經遠遠甩開了他。
  “閉上你的嘴!”
  燕少羽捏著拳頭。
  他甚至有些埋怨自己。
  為什么自己沒有選擇新路,否則還能幫幫秦近揚。
  他了解秦近揚,自己這兄弟,絕對不可能主動放棄。
  可新路真的危險啊。
  不管是哭,還是笑,該來的終究要來。
  規鹿山很大。
  每層是一個區域,隨著錐形向上,每區面積急劇縮小。
  因為前三區面積最大,所以被陣法分割成五條路。
  五條路起點不同,但終點都在一個地方。
  每區的終點都矗立有一座巨大石碑……石碑上是玄功心法,九分之一的心法。
  學宮建議弟子們速度為先。
  率先走到石碑前,就可以感悟石碑上的心法秘籍。
  免費機會只有這一次,以后再想感悟,就得付出大量歲分。
  生路弟子喜氣洋洋,一群人聚集在入山點,有說有笑,仿佛是去春游踏青。
  對比之下,死路弟子面色鐵青,光看表情,那是上墳。
  最慘的還是新路弟子。
  剛才一口氣離開好幾個人,如今只剩下孤零零的六人。
  之前第二個申請新路的弟子,如愿以償,最終還是走上了亡命之地。
  三國弟子走在最前方。
  中州弟子聚集在一起。
  秦近揚身旁站著胡崇啟。
  “兄弟們,如果在路上相遇,咱們要互相幫助,我叫周水章!”
  周水章就是第二個主動申請的弟子,他和別人心態不同,所以心情還算輕松,主動和別人打招呼。
  同時,他也想積累點人脈,萬一在某個時候,可以幫幫家族。
  無奈,實力微末,強者的圈子,卻擠不進去。
  其他人心事重重,甚至都沒有人看周水章一眼。
  秦近揚準備應答一句,冷場也太尷尬了。
  “胡崇啟!”
  結果,還不等秦近揚開口,全場最強的胡崇啟居然自我介紹道。
  “呃……久仰久仰!”
  周水章抱拳。
  他旁邊有個弟子瞇著眼,仿佛在看傻子。
  胡崇啟用得著介紹?
  胡崇啟用得著你久仰?
  你也配?
  他是全場距離二洗最近的強者,隨時都可能二洗。
  你呢?
  連一洗都得靠做夢。
  套近乎別人也不會幫你。
  “我叫秦近揚!”
  秦近揚也跟著介紹了一句。
  “秦兄!”
  周水章朝著秦近揚抱拳,這次語氣自然了很多。
  說實話,和胡崇啟交談,有一層壓迫感,但和秦近揚不同,畢竟咱們都是底層炮灰。
  同時,秦近揚大概率幫不到自己,周水章沒有求人的卑微心態,不至于小心翼翼,反而更加從容坦然。
  “周兄!”
  秦近揚也點點頭。
  入山儀式結束,五條路的入山大陣紛紛開啟。
  可能是儀式感,也可能是特殊手段,五條路的大陣,由五個院卿親自開啟。
  而開啟新路的院卿,恰好就是紀守巷。
  他站在最前方,眼角看了眼秦近揚,臉上也沒有什么表情。
  在紀守巷眼里,秦近揚就是一只礙眼的蟑螂,仇恨談不上,但如果不踩死,腳底癢癢。
  一群弟子迫不及待踏入傳送陣內。
  “秦兄,保重……如果能活著出來,我請你喝酒!”
  臨行前,周水章再次朝秦近揚抱拳。
  “一定能活著出來!”
  秦近揚點點頭。
  “哼,兩個傻子!”
  有個新弟子冷笑一聲,他計劃好了,進山就立刻催動避風陣。
  強撐半個時辰?
  哄鬼去吧,我可不上當。
  我歲數還小,再苦修一年,大不了明年再來……明年的這個時候,我一定要一洗,到時候讓你們在犧牲我!
  一個又一個弟子消失,終于輪到秦近揚。
  踏上傳送陣之前,秦近揚看了眼身后。
  胡崇啟就在他身后,他以為秦近揚緊張,便朝著秦近揚笑了笑。
  “一切皆有可能,不一定是絕路!”
  胡崇啟又安慰了秦近揚一句。
  “嗯!”
  秦近揚點點頭。
  這個最強新弟子,比想象中和善。
  光芒籠罩,眼前一黑,頭暈目眩。
  秦近揚經歷過戚佅城,對傳送陣并不陌生。
  睜眼……
  壓力!
  四面八方的壓力,瞬間籠罩過來。
  渾身的骨頭都疼。
  這是秦近揚第一反應。
  視線盡頭是一眼望不到頭的樹木,密密麻麻,地上是不知名的草叢,草有半人高。
  秦近揚運轉真氣,壓力才緩緩消失。
  這就是二洗的優勢。
  如果沒有二洗,僅憑真氣不可能徹底驅散威壓。
  “果然,新路名不虛傳,如果是一洗,在這里效果不錯!”
  秦近揚簡單評估了一下。
  再估算一下死路的威壓,燕少羽很快可以突破。
  可能是嗅到了人味,很快,便有一只奪舍虱飛過來。
  比拳頭還要大,和橄欖球的體積相似,長相猙獰,類似于漆黑的蟑螂在飛。
  外甲上還有黑絨絨的毛,惡心程度直接封頂。
  在這玄幻世界,秦近揚早已經習慣了各種異獸和蟲子,倒也沒有大驚小怪。
  還算幸運,這次是一只落單奪舍虱,并沒有成團的出現。
  奪舍虱翅膀頻率明顯加快,仿佛是采花客終于見到宜春樓的花魁,渾身上下都是亢奮。
  美餐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