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帶四十萬魏軍投荒,記幾等功?”
投荒?
頓時,四十萬臉懵逼。
賀啖揉了揉腦袋,卻怎么也揉不走那種如夢似幻的感覺。
他看向旁邊的將軍:“你沒有聽到什么聲音吧?”
將軍也有些暈眩:“好像聽到了一些,就是不知道跟元帥你聽到的是不是同一句話。”
將軍:“……”
眾人環視了一圈。
仍然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這特娘的是荒國的校場?
不過很快就有人打破了他們的質疑。
準確地說,是很多人一起打破了他們的質疑。
“咯吱咯吱!”
所有人都聽到了機擴的聲音,僅僅一瞬間,他們后背的汗毛就都豎了起來。
這機擴聲他們太熟悉了!
跟齊國人交戰了那么長時間,只聽機擴聲,他們就知道是長的還是短的,穿刺性強的還是有倒刺的。
條件反射了屬于是!
荒國軍械!
用過的都說好。
而這次,機擴的聲音來自四面八方,彷佛把天地都填滿了,至少……也得幾十萬臺?
賀啖從腳底板麻到了天靈蓋,當即向后退了一步,凄厲地嘶吼道:“列陣!列陣!”
四十萬大軍縱然已經疲憊不堪,但還是飛快列陣。
但列陣管用么?
賀啖第一次產生這種絕望的情緒,他這才發現,校場中林立的箭塔上,到處都反射著金屬的光澤。
他作為高階宗師,自然有把握在箭雨中撐一段時間,但其他將士明顯不能啊!
索性箭塔并沒有發射。
他們反而聽到了一陣陣整齊的腳步聲。
腳步聲整齊劃一,每踏一步,似乎都能引發地動山搖。
一聽就是訓練有素的軍隊,數量不會低于五十萬。
最離譜的是……
馬蹄聲都無比整齊!
賀啖只覺得猶如針芒在背,他是真的麻了!
訓練有素的軍隊他見得多了!
幾萬大軍動作整齊劃一的不在少數。
但誰能告訴他,為什么馬蹄聲也能這么整齊?
是有人給馬喊口號么?
離譜!
荒國擁有的,究竟是什么樣的軍隊啊!
“踏踏踏!”
腳步聲由遠及近,將眾人環環包圍,強大的氣勢讓所有人都不由心中凜然。
他們為了順應吞天魔功,雖然留了甲胃,但戰馬這等活物是萬萬沒有辦法帶出來了。
而包圍他們的荒國軍隊,卻有無數騎兵。
即便強如獸血軍團,也不可能面對荒國的精銳騎兵。
因為他們馬沒了。
好在荒國軍隊的腳步聲停了,一時間校場上萬籟俱寂。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近百萬人所在的空間,竟安靜得落針可聞。
良久良久,就當魏軍被這壓力壓得喘不過氣來的時候。
一個聲音響起:“賀啖元帥,可否出來一見?”
聲音很年輕,語氣很平和,并沒有眾人預想中的盛氣凌人和譏諷嘲弄,就像是去老朋友家串門,敲門喊人一樣。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賀啖的身上。
賀啖臉色微沉,輕輕嗯了一聲,魏軍的軍陣很快就分出了一條路。
通過這條路遙遙相望,賀啖看到了一個身披戰甲的青年,正端坐在火麟馬之上,澹笑著看著自己。
而在青年的左邊的戰馬上,正坐著他們尊敬的竹葉娘娘。
右邊的戰馬上,則是一個氣勢極其洶涌的女子,這個女子他認識。
凰禾!
外域怒濤。
他沒有跟凰禾交過手,但那些寺廟道觀的宗師,個個對凰禾避之不及,所以他知道,僅論個人實力,自己恐怕不是凰禾的對手。
這……
情況有些不妙啊!
賀啖心中暗嘆一聲,平靜地朝趙昊走去,客氣地拱了拱手:“老夫賀啖,見過荒國皇夫陛下!”
趙昊倒是沒有擺架子,直接從火麟馬上跳了下來,笑吟吟地迎了上去:“賀啖元帥無須多禮,都是一家人,不說兩家話!”
誰跟你是一家人?
算了……竹葉娘娘跟你是一家人。
賀啖想殺人,但他知道現在他們處境十分不妙,自己一個處理不慎,就很有可能讓四十萬戰友陪葬。
他們可是魏國最后的希望,容不得半點閃失。
所以即便趙昊這個毫無修為在身的君主,看似絲毫不設防地走到他的面前,他都不敢輕舉妄動。
但他還是咽不下這口氣,看了一眼竹葉,又將視線轉向趙昊:“此次陛下高見,是老夫輸了,但老夫就想知道,某些人兩面三刀就不怕報應么?”
在此之前,幾乎沒有人知道九幽谷究竟發生了什么。
但現在……一切都了然了!
這背后一切都是趙昊搞的鬼!
陰白止價格一路飆高,魏國破釜沉舟冒險啟用了國債券,緊接著就是國債券崩盤,讓整個魏國都沖了個千瘡百孔。
這一切,都離不開一個幫兇。
那就是竹葉!
賀啖體內真氣激蕩,幾乎控制不住,看向竹葉的眼神也幾乎要吃人。
老夫就知道!
老夫就知道!
這吞天魔功就是一個大坑,只要把身家性命交到別人手上,不管這個人是何身份,都會讓你輸得褲衩都不剩!
竹葉切了一聲:“賀元帥此言差矣,你們魏國騙了我的身子,還讓我打了幾年白工,現在你跟我提報應,你良心不會痛么?”
“你……”
賀啖睚眥欲裂,但仔細想了想,她說的對啊!
啊這……
趙昊不由笑了起來,轉過頭來:“此次荒魏融合,竹葉愛卿居功至偉,戰功赫赫,按荒國律法理應嘉獎,封一等清冶侯!”
他頓了頓,補充了兩個字:“世襲!”
聽到這話,竹葉和賀啖都愣了一下。
竹葉作為妖族,對于荒國的爵位一點也不感冒。
一開始也沒想著能得到特別大的好處,因為自己這算軍功,封賞大概率也跟軍方有關,總不能一直給荒國打仗吧?
但有“世襲”兩個字就不一樣了!
我竹葉忍辱負重,在魏國后宮累死累活是為了什么?
不就是為了我的兩個女兒么?
在荒國之中,有過公爵身份的屈指可數,侯爵已經是尋常天才靠努力能夠達到的天花板了,除非你能達到鎮國公的那般成就。
世襲的侯爵爵位,足以讓兩個女兒衣食無憂地過一輩子了。
這獎勵,不可謂不重。
賀啖也懵了。
一開始,他還以為趙昊只會給一些看似豐厚,其實沒什么實質內容的獎勵。
但……侯爵?
侯爵就侯爵吧,清冶侯是什么意思?
據他所知,六國境內還沒有一個叫做“清冶”的地方,跟“清冶”沾邊的,只有一個叫做清冶洲的地方。
可那是妖族的地盤!
清冶侯的爵位給了一位妖王,莫非趙昊的野心已經蔓延到妖族那個地方了?
當賀啖震驚的時候,竹葉已經跳下馬來,恭恭敬敬地行了一個禮:“多謝陛下封賞!”
趙昊笑了笑:“促進荒魏融合乃是大功一件,若不是公爵數量有限,已經被我爺爺占了,不然高低封你一個清冶公,到時統治清冶洲才有排面啊!”
竹葉:“……”
老實說,她也有點懵,沒想到趙昊竟然幫她考慮得這么久遠。
賀啖也終于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不由冷哼一聲:“陛下野心勃勃,有自信自然是好事,卻也沒有必要粉飾太平,兩國交戰成王敗寇,又何必以‘荒魏融合’遮羞?”
趙昊笑著擺了擺手:“遮羞?我們荒國乃是仁義之師,魏國皇室視百姓如草芥,解救魏民與水火之中乃是我們義不容辭的事情。
賀元帥覺得,是這種正派的事情需要遮羞,還是魏國皇廷的所作所為需要遮羞?”
“這……
賀啖噎了一下,一時間還真有些不知道怎么反駁。
荒國最近的所作所為,的確沒有任何黑點。
本土的百姓安居樂業,賺的錢比任何國家的平民都多,甚至還建了難民鎮,如今難民鎮有三十萬魏國百姓,若沒有荒國,恐怕至少也要死七八成。
別管荒國究竟有什么目的,但他們就是這么做了。
君子論跡不論心,國家也是如此。
反觀魏國……
娘的!
黑都沒法黑!
憋得難受!
賀啖沉默了一會兒,神情凜然地看著趙昊:“陛下打算如何處置我等?”
這才是他最關心的問題。
現在他只知道自己在荒國,卻不知道在哪個地方。
四十萬精銳,雖然未曾卸下甲胃兵刃,但被嚴冬暴雨折磨了這么久,士氣已經相當低迷,而且糧草都在竹葉那里……
若是爆發沖突,一開始可能會給荒國造成一些損失。
但不出三日,魏軍四十萬就只有全軍覆滅一個下場。
現在的他們,人人拿捏!
趙昊卻擰起了眉頭:“處置?以后你們都是我荒國的子民,為什么要處置你們?當然是好吃好喝地供起來啊!”
這一番話,他特意催動了劍膽文星,聲音雖然不大,但卻傳到了每個人的靈臺深處。
撼人心魄,振聾發聵。
四十萬將士:“……”
老實說,他們被整不會了。
趙昊笑了笑:“此乃荒國西南某處盆地,以前荒無人煙,不過現在氣候宜人,倒也適合長住。我已經命人準備好了物資,只要諸位點頭,便能立刻住上干爽的帳篷,鋪上暖和的被褥,吃上熱氣騰騰的飯食。”
賀啖懂了。
西南某處盆地:荒國腹地,逃不了。
荒無人煙:叫天無路,入地無門。
適合長住:準備好長時間監禁吧!
嘿!我可真是個翻譯小能手。
可這條件實在讓人沒有辦法拒絕。
他轉頭看了一眼,發現手下那些將士們,疲憊的眼神中都透露著一絲渴望。
暴雨中的五天,他們實在受夠了。
他們寧愿七斧嶺下的是雪!
下雪至少能保持帳篷內的干燥。
水沒有結冰,滲透到被褥當中,卻比冰雪還冷,所有人都穿著雨水浸透的衣服。
山里面沒有辦法生火,只能吃干硬寡澹的干糧。
現在面對干爽的帳篷,溫暖的被褥,熱氣騰騰的飯食,真的很難抵抗。
只不過,他們都把這股子渴望給壓了下去。
因為他們是戰士,哪怕成為了俘虜,也要聽從軍令。
賀啖嘆了一口氣:“那就有勞陛下了!”
趙昊笑了笑:“有一個事,煩請賀元帥統計一下軍中將士的籍貫!”
“嗯?”
賀啖一時間反應不過來趙昊想要做什么,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反正趙昊也沒有讓他們叛國,只要不叛國什么都好說。
至于是“侵魏”還是“荒魏融合”,隨他去吧!
于是他點了點頭:“好!”
趙昊則是揮了揮手:“來人!先給魏土同胞換上干凈的衣服,大冬天的,鐵甲里面襯著濕衣服像話么?”
“是!”
當即有人齊齊應聲,下一刻便有一隊隊后勤兵,扛著大包小包穿插在魏軍的陣營里。
就這么盯著他們換衣服。
反正都是大老爺們,也不嫌尷尬,他們飛快把甲胃和濕衣服換下,然后用真氣把身體烘干,趕緊穿上干爽的棉衣。
頓時感覺人都活過來了!
只是準備重新穿上鐵甲的時候,被荒國后勤兵阻止了。
理由很充分:大冬天的,穿這些鐵疙瘩,不嫌冷啊?
他們知道這個理由是在扯澹,卻也不能說什么,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這些后勤兵把鎧甲刀劍扛走,然后有序地上報籍貫。
瞅著眼前井然有序的一切。
賀啖有些麻了,這特娘鈍刀子磨肉的感覺,真的有些遭不住。
但他知道,從踏入荒國疆域的那一刻,他們就失去了所有談判的權力。
而且趙昊每一件事情都干的十分合理,既禮貌又和藹的,實在不知道怎么拒絕。
趙昊瞅了一眼賀啖,笑了笑道:“賀元帥!等會我們荒軍將士就會幫魏土同胞安營扎寨,天黑之前肯定有住處和熱飯,你就不用擔心了!咱們……不如小酌一杯?”
賀啖猶豫了一下,只能點點頭。
如今荒國占盡上風,是不可能不提條件的。
剛才只表明了讓魏軍四十萬精銳都留下來,肯定還有重要的事情沒有說。
這次叫自己,九成九的可能是為了招降。
賀啖不想被招降,但只能乖乖點頭:“陛下盛情邀請,老夫豈有推辭的道理?”
趙昊笑了笑,側過身指著遠處的營帳:“請!”
“請!”
賀啖也勉強笑了笑,笑容中盡是苦澀。
一刻鐘后。
鐵鍋里面咕都咕都作響,騰騰熱氣冒出,彌漫在了營帳之中。
賀啖感受著溫暖的氣息,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一天前他還在七斧嶺忍受嚴冬暴雨。
今天就坐在了溫暖的營帳之中。
左邊,趙昊親自給他煮酒,讓他很感動。
對面,凰禾盤著腿嗑瓜子,讓他不敢動。
人生竟能糾結如斯……
趙昊從鍋里取出一壇酒,給兩人都斟滿,瞅著賀啖笑道:“賀元帥,我們的心悅仙釀的生意雖然已經鋪到了你們魏國,但用的糧食都是我們荒國囤的舊糧,質量上乘的新糧都是優先滿足我們內需了,你一直在魏國,估計沒喝到過,快嘗嘗!”
趙昊這……還真沒把自己當外人。
他搖了搖頭,將杯中溫酒一飲而盡,果然是醇香馥郁,的確要比出口到魏國的心悅仙釀強上一個檔次。
趙昊笑了笑:“賀元帥想不想讓所有的魏土百姓都能嘗到這內需專供的酒?”
聽到這話,賀啖頓時神情一凜。
從一開始,趙昊就一直在刻意忽略“國”的概念,提到魏國絕對不說魏國,而是魏土。
現在又說這種話,這都不是暗示,而是明示了!
他神情嚴肅:“我賀啖生是魏國的人,死是魏國的鬼,絕不可能做出叛國之舉!”
趙昊笑了笑:“賀元帥誤會了,我沒打算讓你叛國,魏國皇廷尚未覆滅時,你們只需呆在這里便可。等到荒魏融合,我才需要賀元帥為魏土百姓而戰!”
他有些麻了,沒想到趙昊竟然如此有自信,覆滅魏國難道就跟喝水一樣簡單?
說荒國能夠連下好幾城他相信。
但覆滅魏國皇廷也太離譜了吧?
要知道,即便自己這四十萬精銳被困,魏國境內可還是有近百萬軍隊啊!
他不想跟趙昊扯皮,而是放下酒杯:“魏君對賀家有知遇之恩,我賀啖生是魏君的人,死是魏君的鬼,這話恐怕會惹陛下不高興,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趙昊撇了撇嘴,這些姓賀的全都一個擰巴脾氣。
不過他也沒有生氣:“賀元帥這話,可是代表著四十萬大軍的意志?”
賀啖神色有些不忍,咬牙道:“僅代表一家之言,只不過應當有不少將士與賀某心思一致。”
“元帥大義!”
趙昊終于露出了一絲笑容:“元帥這么說我就放心了,元帥可知道我為什么要你統計軍中將士的籍貫?”
賀啖問道:“為什么?”
趙昊笑了笑:“因為難民營中不少老弱婦孺都思念遠在戰場的親人,這里面一定有不少就在賀元帥麾下,難民的信息我已經統計好了,等這邊的統計塵埃落定,名單就會送到他們手中。
只要尋找到親人,我就會把人從難民營接到這里來,凡是一家團聚的,都會安排獨立的營帳。
唉……人心都是肉長的,我也不忍心看到家庭破碎啊。
我把難民養得白白胖胖的,也許……這就是慈悲吧!”
賀啖:“!!!”
他頭皮都麻了!
這是誅心!
這是誅心啊!
一家團聚的戰士,誰還愿意為魏國賣命?
更誅心的是那些沒有團聚的戰士,誰不羨慕到泛酸水,誰不想把自己的親人也接過來?
完了!
這是個大陰謀!
賀啖騰得一聲站了起來。
凰禾也騰得一聲站了起來。
于是賀啖又坐了下去。
趙昊笑了笑:“當然,我也不會針對賀元帥,我也能讓賀元帥一家團聚!”
“什么!”
賀啖雙目圓睜,方才他就想到了九幽谷的事情。
一開始他已經認為,負責運藥的精英小隊已經全軍覆沒了。
但現在,竹葉都被趙昊策反。
精英小隊肯定也落到了趙昊的手中,他們的尸體一直都沒有找到,可能真的還活著。
他有些激動:“你是說賀歸……”
趙昊笑著站起身:“都說賀歸是賀元帥最寵愛的兒子,現在一看果然不假!走吧,我帶賀元帥見兒子,和你的孫子們!”
“好!”
賀啖也豁然起身,又感覺有些不對:“孫,孫子……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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