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夷城以西,乃是連綿不絕,猶如天塹的山脈。
山脈之中有三個巨大的盆地。
最西邊的那個鮮有人涉足,另外兩個則都被妖族占據。
其中,最北的那個盆地廣袤無比,居住著各種各樣強大的妖族,被稱作萬妖國。
而最靠近逐夷城那邊的則是偏小,聚居著各個妖族族群分支的部落,也是異族的寄居之地,名曰青冶洲。
除了這幾個大型聚居地,還有一些族群零零散散分布在大山深處,
而現在,凡是有蛇、蟒、蚺、蛟的地方都沸騰了。
因為他們心底都生出了一絲戰栗。
這種感覺,就像兒子見了爹,恨不得立刻跪下磕一個頭。
真龍血脈,重現于世?
他們不知道這縷真龍血脈出現在了哪里,但卻能確定,這縷龍血已經出現了。
血脈很淡,但卻極為正統。
一時間,所有龍屬部落的首領,連夜匯聚到了一起。
這其中,地位最高的便是赤練真君!
赤練真君本體是一條赤鏈蛇,血統極其強大,剛剛成年就成為了妖王級的大妖,也就是人類對應的宗師境界。
如今又兩百年過去,他的修為已經達到了深不可測的地步。
有妖傳言,他已經摸到了妖王境之上的瓶頸,只可惜這流言遲遲沒有被證實。
不過這也足以讓他成為青冶洲各部族矚目的存在,無論友好的部落還是敵對的部落,都要敬畏他三分。
也是他,開啟了豢養異族的先河,導致青冶洲大部分部落跟進。
同時他也是這場戰爭的統籌者。
一開始,很多部落不理解,因為豢養異族還沒過去多少年,異族的數量遠遠沒有壯大,此次進攻,并不是一個特別好的時機。
直到他們聽說,赤練真君與人族南宮家女子生了一個孩子。
這個孩子,竟然出現了返祖的燭九陰血脈。
只要這個孩子成長起來,必定能成為妖族反攻人族王朝的號角。
原因無他,就是因為傳說中燭九陰乃是天生的神靈,極有可能在國運的管控之外。
即便仍然有影響,也能成為一個巨大的突破點。
只可惜。
小蛇女沒找到。
戰爭也失敗了。
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赤練真君發了好一通的火,因為他為了這場戰爭,用了兩次吞天魔功,將十幾萬異族軍隊分別送到了山海嶺和西隴山脈。
用了這兩次魔功,他消耗巨大。
可即便如此,這場戰爭還是失敗了。
本來打算收拾收拾,直接回青冶洲的,卻沒想到,臨行前竟然發生了這種事情。
真龍血脈!
只是一聽,就能讓無數妖族戰栗的名字。
尤其是蛇、蟒、蚺三大族群,在龍族面前,更是弟中之弟。
人人都怕真龍,人人都想成為真龍。
這,便是密室之中,所有妖的看法。
赤練真君臉色陰沉得都要滴出水來:“諸位,你們怎么看?”
眾妖面面相覷,都是有些驚慌無措。
反倒是一位面戴薄紗的人族女子淡笑著開口:“真君如此問,大家自然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不如這樣吧,本座問問題,諸位覺得問題有價值,便想辦法回答,如何?”
此女子沒有任何修為。
但在眾妖之中,卻極有地位。
因為這一次戰爭的戰術,從頭到尾都是她在安排。
眾人對她的想法,也都是拍案叫絕。
無論是山海嶺威脅荒國大動脈,還是半妖蛋里種毒苗,亦或者行宮獸潮和西隴山脈空降,都是她的手筆。
就連二十多年前,妖族豢養異族的決策,都是她師父提出的。
只可惜,不可控因素太多了。
誰都沒想到山海嶺會有獸王身隕,萬獸天葬,瘋狂擠壓了異族軍隊的生存空間。
也沒想到南子陵直接拉胯,功垂潛逃。
也沒想到萬獸之靈傷勢太重獸潮失控,也沒想到趙無敵能夠刷臉調動御陵軍。
更沒想到魏國皇帝能忍住天大誘惑,不計前嫌與荒國聯手,圍殺異族十萬大軍。
可以說。
這次妖族本身的勝率只有一成,卻被這位女子硬生生地提到了七成。
將準備不足的突然出擊,變成一連串殺招。
只可惜,運氣不好。
可即便輸了,眾妖也是對她相當敬佩,想要奉她為妖師。
只可惜,她不同意,只愿堅持她的本身的道號:瑯嬛仙子。
她說出話以后。
眾妖皆是點頭。
就連赤練真君也是點了點頭:“瑯嬛仙子請問。”
瑯嬛仙子微微一笑:“既然真龍現世無疑,那這真龍在哪?”
眾妖沉默。
他們怎么知道在哪?
這方世界,無非就是天山以西的佛門,東方外域的道門,以及蠻荒之中的妖族。
還有把其他幾房排擠得不成樣子的人族王朝。
赤練真君稍加沉思:“真龍乃是天生神物,只不過早已在世間絕跡,想要凝聚真龍血脈,就只有妖族血脈覺醒,或者真龍后裔血脈復蘇,前者可能性更大一些。
只不過,想要血脈覺醒,必須血脈規格和濃度特別高才行。
據我所知,青冶洲,乃至萬妖國都沒有特別強悍的血脈。
真要數血脈強度,反而是本座之女的燭九陰血脈最為強悍,莫非……是她在人族王朝里面覺醒么?”
瑯嬛仙子笑了笑,并沒有說話。
赤練真君臉上陰晴不定,忍不住搖了搖頭,自我否定道:“不!以她的血脈,想要成為真龍,恐怕需要王朝百萬金的靈藥,她一個半妖,怎么可能有人這么舍得給她花錢?可若不是她……”
瑯嬛仙子目光平靜,都說妖族愚笨蒙昧,但也是相對而言的。
修為越高,靈智便越高。
除了兩次吞天魔功之外,她并沒有見過赤練真君親自出手,不過種種跡象表明,他可能真的觸摸到了妖王之上的瓶頸。
她微微一笑:“若不是她呢?”
赤練真君皺眉沉思:“這本座便不知道了,反正不可能是妖族這邊,沒有這號人物。即便那幾條修為高深的蛟,也是苦苦掙扎在七蛻境界,距離化龍還遙遙無期。”
蛟天生血脈強大,出生便有妖王實力,但修煉極其困難。
只有蛻皮九次,才有可能突破妖王境界,煉化出一絲真龍血脈。
這幾條蛟都是萬妖國赫赫有名的人物,修為也是人盡皆知。
思來想去,自家女兒雖然也不太可能,但卻是最靠譜的選項了。
瑯嬛仙子微微一笑:“若真是令愛,真君當如何?”
赤練真君神色狠厲:“那便請仙子入人族王朝一趟,殺之!”
此話一出。
眾妖齊齊打了一個哆嗦。
他們都猜到了赤練真君的想法。
如今蠻荒之中,大型妖族聚居地便只有萬妖國,和相對貧瘠的青冶洲。
論修為,赤練真君乃是青冶洲當之無愧的老大。
以他的修為早就能去萬妖國立足了,甚至那幾條蛟,都被他穩穩地壓了一頭。
萬妖國極北之地,有一座天妖城,每三十年就會開放一次,允許一個潛力和修為俱佳的妖族進入。
只要進入,就能獲得突破妖王之上的契機。
更有傳言說,天妖城連通了真正的妖族圣地,蠻荒之中妖族苦苦修煉而突破不得的瓶頸,在那里蕩然無存。
變強!
是所有妖族根植于血脈中的欲望。
這三十年,赤練真君在蠻荒之中風頭無兩,若那些蛟龍八蛻成功,還有實力跟他搶一搶,但若只有七蛻,那……
這次天妖城的名額,七成會落在他的頭上。
可妖族以神獸為尊,哪怕神獸從不覺得跟妖有親戚。
所以只要這真龍血脈跟他搶,不管這真龍血脈修為幾何,都能穩穩拿到天妖城的名額。
赤練真君的女兒,雖然覺醒了燭九陰血脈,但想要激發至少也需要三十年的時間,所以對他并沒有影響。
他希望自己女兒過得好。
但不希望自己女兒過得比自己好。
妖王之上的誘惑,即便親爹擋在面前也要殺,更何況是一個女兒?
看來,此次戰爭失利之后,他已經徹底放棄這個女兒了。
赤練真君看向眾妖:“各位,我們蛇、蟒、蚺三族乃是一家,這一戰雖然死傷慘重,但各部落豢養的異族仍有不少年輕人,有瑯嬛仙子的秘術相助,不足十年就會無比壯大,到時定把人族王朝滅個干干凈凈。
天妖城開啟之前,本座需要閉關修煉。
不過此次使我們功敗垂成的敗類,定斬不饒。
諸位放心,此事本座來處理。”
“是!”
眾妖很快就散了。
赤練真君看著瑯嬛仙子:“仙子,此去人族王朝,恐怕你要多加一件事情了。”
瑯嬛仙子微微頷首。
這次大戰,已經敗得徹底。
按理說,已經沒有什么好圖謀的了。
不過蛇這種生物報復心極強,若有仇不報,十分容易走火入魔。
所以即便什么好處都沒有,還是要把所有背叛過的人全部殺了。
此行,她需要殺四個人。
一個,是帶娃逃跑的南子溪。
一個,是遁逃到齊國的南子陵。
一個,是被俘虜到魏國的蛇妖竹葉。
還有一個,是荒國坑南子陵的那個太監。
不過這次,好像又要多一個了,那便是真龍血脈。
赤練真君問道:“仙子,可否?”
“真君也知,本座并無修為在身。”
瑯嬛仙子笑了笑,沉吟了片刻,緩緩吐出了三個字:“得加錢!”
赤練真君問道:“多少?”
瑯嬛仙子道:“沒有多少,若先前真君許諾的蛇族妖脈可以兌現,那其他報酬本座不要也罷!”
赤練真君眉頭一擰:“妖脈……可此次大戰并未成功。”
瑯嬛仙子也是神色轉冷:“先前本座妙計頻出,也未向你們蛇族索要半分報酬,若真君不允,那本座離去便是,之前那些計策,就當送給真君的。”
說罷,轉身欲走。
“仙子留步!”
赤練真君連忙叫住她。
此女子是頂級宗門瑯嬛玉洞的唯一傳承者,天下神通秘法皆在心中。
雖然沒有修為,卻有靈寶靈藥無數,宗師大妖皆奈何不得,卻因為沒有修為,國運對她的束縛也降到了很低的狀態,只要不對身負大國運者出手,就不會有任何問題,所以很多事情必須由她來做。
因為神藏豐富,也算是廣結善緣,后臺大的要命。
此女,不可得罪。
只是這妖脈……
赤練真君有些肉痛,人族有國運,但其實妖族也有氣運之說。
若能凝成妖脈,則后代可興。
盡管這東西玄之又玄,赤練真君也弄不清楚里面的原理,但確有其效果。
燭九陰血脈,的確有南宮家女子的功勞,但沒有妖脈存在,恐怕也是癡人說夢。
與國運不同,妖脈是一條實物。
這道妖脈,是他赤練一族的重寶,處于他的眉心之中。
不過他想了想,只要自己能進入天妖城,那赤練一族跟自己還有什么關系?
終于,他還是點頭道:“仙子想要,本座豈有推脫的道理?不過此戰確實沒有打贏,仙子看這樣如何,妖脈我先給你半條,你把半部真龍凝血決給我,等你把這幾個人殺了,我再把剩下半條給你。”
“可!”
瑯嬛仙子語氣清冷,淡淡點了點頭。
片刻之后,赤練真君拿著玉簡,滿心歡喜離去。
而瑯嬛仙子,看著手心半條金光,終于露出了一絲笑容。
這邊是他們瑯嬛玉洞的修煉方式,真氣、道法、佛法一概不修,以氣運破鏡!
這妖脈雖然比不得國運,但也算是能夠穩定獲得的氣運了。
她來蠻荒的目的也是這個,本來想著能一舉擊垮荒國,竊取他們大半國運,卻沒想到還是失敗了。
人族王朝,果然不容小覷。
不過勝不驕,敗不餒,有半條妖脈,已經相當不錯了。
她閉目沉思,整片大陸的地圖都具現在了眼前。
如果所料不錯,南子陵南子溪都在齊國,竹葉在魏國皇宮。
燭九陰血脈的蛇女下落不明,但南子陵并非純庸才,所以不是找不到,而是有些地方不能找,算下來也只有兩個地方,一個是荒國皇宮,一個是鎮國府。
皇宮和鎮國府氣運太強,不能貿然搜查。
想要找突破口……
趙昊?
三月十八便是六國文會,此子必然會去。
既然這樣,那便直接去齊國吧。
六國文會,乃是六國國運交纏之地,應該能獲得不少好處。
算算時間還有八十多天。
“呼……”
瑯嬛仙子揉了揉腦袋:“小仙女能放假了。”
鎮國府。
久別重逢的小夫妻,剛醞釀至情深意濃,趙昊就忍不住抖了一下。
姜芷羽驚了一下:“你該不會……”
“不是!”
趙昊急忙否認,因為方才他明心文星顫了一下,似乎傳來了隱隱的龍吟之聲。
這龍吟之聲有些憤怒,并不屬于任何他認識的人。
不過,還是有些熟悉。
這種感覺,就好像那天見姜崢,然后他自爆早就翻墻去鐘粹宮見過姜芷羽時,小老頭給他的感覺。
只不過,這龍吟聲比姜崢更怒,更嚇人。
這是咋回事?
他閉上眼看去,發現紅苓的星子有些異常。
上面并沒有黑氣,但色澤卻有些古怪,本來純凈的白色,似乎多出了一縷金色。
這金色怎么說呢,就是很好看,卻有些生人勿進的意思在里面。
“出事兒了,走去看看!”
他連忙穿上衣裳,拉著姜芷羽一起出了門。
不一會兒,兩人就到了紅苓的屋。
此刻,紅苓正軟軟地伏在桌子上,身軀微微顫抖,狀態看起來很不對勁。
小豆莎則是趴在她的背上,貪婪地聞著她身上的氣味。
好像,紅苓比點酥莊新出的豆沙糕都要香。
可聞了一會兒。
小豆莎小臉一苦,扶著桌子吐了起來。
兩人:“……”
趙昊趕緊跑過去,拍打著小豆莎的背,朝地上一看,發現這小家伙把剛才的喝的藥都給吐了。
他嘴角抽了抽:“小豆莎,這是啥情況?你紅苓娘怎么了?”
小豆莎:“yue……yue……”
等吐得差不多之后,又是湊近紅苓的身體一陣狂吸。
就跟貓逮到貓薄荷一樣。
然后又是:“yue……yue……”
完犢子,小家伙完全上頭了,這怕是問不出來什么東西了。
小豆莎畢竟是燭九陰的血脈,對于陽屬性的東西比較抗拒,雖說對身體沒有什么傷害,甚至還有益處,但她就是能從那些東西身上聞到臭味兒,經常出現吐藥的情況。
趙昊瞅向紅苓,看到她原本白皙的肌膚都是變得通紅,趴在桌子上看起來相當痛苦。
枯榮文星掃視之后,果然發現她體內有一縷強大的生機復蘇,周身的生氣都因此變得紊亂,要是再這么下去,遲早要出大問題。
而那股生機,給趙昊的感覺,跟剛才的龍吟聲別無二致,只不過并沒有憤怒的情緒在里面。
霧,霧,霧草?
我被一條龍服務過?
他趕緊將紅苓抱到床上,小豆莎也跟掛件一樣躺了過去。
趙昊定了定神,連忙催動枯榮文星,幫她調理體內的生氣。
這些生氣,此刻已經被那股氣機攪得像一團亂糟糟的線團,頗有些剪不斷理還亂的感覺。
一開始趙昊被整得無比難受,只能強行讓自己鎮定下來。
好在有啟智文星在,分析能力極強,至少能夠一點一點消解。
他一刻也不敢放松,這一理就理了兩個時辰。
所有生氣理順之后,絲絲縷縷整整齊齊地圍繞著那股強大的氣機,形成了一副玄妙的圖案。
趙昊看不懂,但大為震撼。
只能把它記到了腦子里,然后長長吐出了一口氣。
這時他才察覺到周身已經被汗水浸透,腦袋也是暈暈沉沉的,透支到幾乎要暈倒。
“沒事吧?”
姜芷羽趕忙過來扶住他,眼神里全都是擔憂。
“沒事!”
趙昊笑了笑,朝床榻上的紅苓看去。
她已經不再顫抖,肌膚也恢復了白皙,又似有淡淡金光隱現。
而在她的左右鎖骨之間,竟然多出了一道金色的鱗片。
小豆莎也睡著了,但恨不得把小腦袋埋在紅苓身上,仿佛對她身上的氣味十分迷醉。
趙昊嘴角抽了抽。
沃日啊!
莫非……
我真被一條龍服務過?
“嗯”
紅苓輕輕嚶嚀一聲,緩緩睜開了眼睛,看向趙昊。
這眼神讓趙昊脊背驀的一寒,只覺極其冰冷高傲以及陌生。
不過這種感覺轉瞬即逝,紅苓迷茫了一陣,再次看向趙昊的眼神,便恢復了往日溫柔,仿佛剛才一切都是錯覺一般。
她仿佛大病初愈一般,輕聲問道:“公子,這是怎么回事兒啊?”
“我還想問你怎么回事呢!”
趙昊有些無奈:“你的身體出現了一些變化,快把剛才發生的事情給我講一遍。”
紅苓點點頭,緩緩說道:“剛才我把小豆莎叫起來喝藥,小家伙一聞就覺得臭不想喝,我追著她滿院子跑,最后假裝生氣才把她提回來。”
聽到這話,趙昊和姜芷羽都忍不住笑了笑。
小豆莎在鎮國府也呆了一段時間了,雖然平時還算乖巧,可一到喝藥的環節牛鼻子脾氣就上來了,院子里誰都按不住。
也只有紅苓……
以前還不太清楚是啥原因,今天算是知道了。
紅苓繼續說道:“然后我就給小豆莎灌藥,她喝著吐著,一直吐到藥快涼了,我就想著不能浪費,就把后面半碗自己喝了。”
姜芷羽:“……”
趙昊:“……”
他沉默了好一會兒,問道:“你以前也是這么干的?”
“嗯……”
紅苓點點頭:“我問過老太爺喝不完的藥怎么處理,老太爺就給我了一個清單,上面都是妖族能用但人族不能用的。老太爺說,除了這些都可以喝,反正大多都是補藥,我喝了也不浪費。”
趙昊:“……”
好家伙!
照小豆莎這喝藥的情況,恐怕紅苓喝的比小豆莎喝得都多啊!
可,可,可……
算起來也沒多少啊,怎么就化龍了呢?
那縷強橫的生機估計就是屬于真龍的,不過也相當微弱,如果不是有枯榮文星幫助內視,外人根本察覺不到任何異常,紅苓還是一個毫無修為的侍女。
紅苓猶豫了一會兒,才咬咬嘴唇說道:“公子,我腦海里好像憑空多出了一些記憶,但又十分模糊……”
估計是龍族的傳承記憶。
老實說,趙昊也挺懵逼的。
誰能想得到,一直陪在自己身旁的溫柔姐姐,竟還有這身份。
他沉默了一會兒說道:“模糊就不要想了,遲早有一天會豁然開朗。不過紅苓姐,你記不記得你怎么來的鎮國府?或者說,來鎮國府之前的記憶你有沒有?”
“有一些印象……”
紅苓揉了揉眉頭:“我只記得一個老太太抱著我,然后就沒有了。”
趙昊沉吟片刻:“所以老太太是……”
紅苓點頭:“一開始我也不知道,但看過公子成親時的畫像,應該就是公子的奶奶。”
趙昊:“……”
可真是我的親奶奶啊!
老楊是您騙來的!
凰禾是您派來的!
洛水是您送來的!
連龍您也能給我搞來一條?
啥也不說了,等哪一天真有機會見面,高低得磕一個。
趙昊撓了撓頭,雖說派過來這么多人,但如今這處境,真正能夠發揮大用的只有老楊一人。
洛水雖是一品,但年齡太小,修為也只是一品中游。
凰禾修為極強,但被國運束縛,發揮空間也是有限。
至于紅苓……
趙昊撫了撫她的額頭:“你好好休息,以后別跟著小豆莎喝了,改天我給你準備個藥譜。”
“嗯……”
紅苓輕輕應了一聲,便沉沉地閉上了眼睛。
雖說她知道這些藥肯定很貴重,對于一個侍女來說,絕對算得上奢侈。
不過趙昊對她的好,從來不容拒絕,她也不想拒絕。
等一龍一蛇“母女倆”睡著,趙昊確定他們身體無恙以后,才放心離去。
看來。
得好好研究一下靈藥學了。
前些天他在逐夷城,跟姜素素學了不少本事,這小妮子對蠱極其熱衷,對丹藥也頗為熟稔,倒也教了自己不少。
煉丹短時間內是不要想了。
不過熬藥其實也不差,只不過沒辦法長期保存,藥效也不能十成全部發揮出來,但也僅此而已了,除非是度厄丹、九花穿心丹那種級別,否則會不會煉丹其實差別并不是很大。
接下來,可能就要把重心放到搞藥草上了。
以前只有枯榮文星的時候,他倒是能催熟藥草。
但靈藥這玩意兒,講究的是一個靈字,一些年份久的甚至會生出靈智,這玩意兒枯榮文星很難幫忙。
不過有了菩提小樹苗,一切問題都能夠迎刃而解。
麟羽閣也好,逐夷城也好,他這段時間囤了不少靈藥的幼苗,靈藥大棚計劃可以開始了。
唯一缺的,便是生機。
三日之后,整個京都都陷入了歡騰之中。
原因無他,就是因為一個元帥和兩個將軍同時返回京都述職了。
趙定邊、趙無敵以及馮大鈞,各自帶領了一千親衛軍,浩浩蕩蕩地趕了回來,所到之處盡是百姓的歡呼。
其實,之前很多百姓都不知道這一場戰爭打得多么艱難。
逐夷城的困境,西隴關的危局,給荒國軍隊帶來的壓力,不下于徹底把異族驅逐出去的最后一戰。
只不過,這次占據了天時地利人和,僅僅幾個月的時間,就扛過去了。
普通百姓也一直認為,這次只不過打了一場平平無奇的仗,把西邊的異族收拾了一頓,然后在西隴城征兵,守關的同時又把那邊突然出現的異族收拾了一頓。
直到昨天,皇榜貼滿了大街小巷,眾人這才反應過來,荒國剛剛經歷了一場近乎亡國的危險。
所以今天一帥兩將返回京都時,歡呼聲幾乎震得城墻都是顫抖的。
而皇帝,也早已在太和殿備好了慶功宴,為一帥二將接風洗塵,滿朝文武,凡是有一些地位的,盡數到場。
皇宮之中,遍處飄紅。
姜崢端坐在高位之上,眉宇之間疲態盡顯,靜靜地等著一帥二將的到來。
良久良久,隨著七聲鐘響,三道身影身披戰甲,在眾人矚目之下,龍行虎步地走了過來。
趙定邊居于中間首位,趙無敵與馮大鈞分列兩側,三人齊齊行禮。
“參加皇上!”
“快快請起!”
姜崢顯得無比熱情和激動,只是身體狀態實在太差,按著椅柄竟然有些站不起來。
好在有曹公公扶著,才顫抖著站了起來。
在場大臣,皆是眼光敏銳之人。
看到姜崢的情況,都是紛紛皺眉。
皇帝大年三十班師回朝,到今天已經三天了,一直都沒有召見過大臣,沒想到今日身體竟然這么差。
想必逐夷城一行太過勞心勞力。
不過好在他還是滿頭烏發,應該沒有傷及根本,休息一段時間應該能恢復如初。
等到三人站了起來,姜崢激動地走了過去:“三位愛卿,辛苦了!”
趙定邊正色道:“保家衛國,應該的。”
趙無敵倒是頗為激動,哈哈大笑道:“您才辛苦,大老遠地跑去鼓舞士氣,要不是您去敲戰鼓,我估計早就歇菜了!所以論牛……論厲害,還是您這個當皇上的最厲害。”
這倒不是他假客套,而是他真的這么以為。
皇帝去之前,他幾乎每次大戰都會受重傷,中蛇毒。
雖然每次都能強行療傷,然后拖著病體繼續打,在戰場上也不見能落下風。
可那種透支生命本源的感覺卻越來越強。
要真再這么打一個月啊,恐怕真要英年早逝,再不濟也會失去往日男人的雄風,畢竟蛇毒是真的駭人。
結果皇帝一去。
您猜怎么著?
他是腰也不疼了腿也不酸了,一口氣砍一千個異族的腦袋,一點也不費勁兒。
每天都是滿滿的活力。
不愧是皇帝!
親自敲的戰鼓就是不一樣。
一旁。
趙昊看著黑臉漢這一副激動的模樣,不由有些蛋疼。
這一個月的爹白養了。
被黑臉漢這么一頓吹捧,姜崢也有些不好意思了:“朕敲的戰鼓,這么神奇么?”
黑臉漢哈哈大笑:“就是這么神奇!”
可不咋的?
一開始還以為是那個御醫的功勞,結果皇帝走了以后,他的醫術迅速變得拉胯起來,對別人根本不好使,氣餒之下這次也跟著軍隊一起回京了。
昊兒說過。
這叫控制變量法。
御醫拉胯,牛逼的可不就是皇帝么?
皇運強者,當真恐怖如斯!
姜崢搖了搖頭,也想不通里面出現了什么神奇的事情,只能轉頭看向馮大鈞,微笑道:“做的不錯!”
馮大鈞鄭重道:“幸不辱命!”
黑臉漢朝他胸口上捶了一下:“你小子可快別謙虛了,提前發現異族大軍不說,一首戰歌三天之內征兵十五萬,而且拿出來就能當老兵打!你小子這次牛逼大發了,換做是別人,還真不一定能把異族趕回山里。”
“那戰歌……”
馮大鈞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老實說,他感覺自己這波有點躺贏。
魏國那邊,是魏帝通曉大義。
征新兵練新兵雖然都是他在操持,但若沒有這首戰歌,絕對做不到如此地步。
可那戰歌……
正準備解釋,卻被姜崢打斷道:“那首戰歌,大鈞你作得好啊!”
馮大鈞瞳孔一凝,想到了很久以前的那封密信,頓時明白了姜崢是什么意思,只能沉默,鄭重地拱了拱手。
“哈哈哈!”
姜崢暢快大笑:“有此元帥,有此名將,我大荒何愁不興?三位愛卿快請入座,這場慶功宴,咱們不醉不歸!”
等三人就坐,便高舉酒杯道:“諸位愛卿,與朕共飲此杯!”
一杯酒下肚,本來還略顯嚴肅的氣氛就歡快起來。
這邊是荒國的傳統。
畢竟以武立國,都不是什么酸人,基本的禮節走過之后,便彼此暢談了起來。
尤其是剛才君臣和睦,臣子之間也親密無間的場景,更是讓人無比暢快。
酒過三巡。
姜崢感慨地搓了搓手:“我們荒國武運昌隆,文運也馬上振興,朕便宣布幾件好事情。”
聽到這話,不少人都提起了精神。
六國文會的事情,已經在文臣圈子里傳開了,若不是武將多去打仗,恐怕經他們不把風的嘴一傳,整個京都都已經家喻戶曉了。
果然,姜崢侃侃說道:“三月十八,六國文會在齊國舉辦。眾所周知,齊國乃我荒國盟國,互利已經多年。作為此次文會的主辦國,更是邀請了我們荒國參加。
荒已立國數百年,此乃我荒國第一次參加文會。
此文會之后,誰還能不認我荒國大漢正統的地位?
諸位愛卿,干!愿我們荒國文運百年昌隆!”
“愿荒國,文云百年昌隆!”
眾大臣齊齊舉杯。
一杯酒過去,姜崢顯得愈發振奮:“此文會,我荒國雖不必一舉奪魁,但也要拿出最強的實力。朕欲遣百名文人訪齊,今日之后還請諸位愛卿多多舉薦,不過百名文人還須一命文使領隊,朕心中已有人選!”
這時就有捧哏站出來了:“皇上,此文使乃何人?”
聽到這話,眾位大臣都笑了笑。
何人?
還能是何人?
只能是詩詞無敵的趙昊啊!
雖然有一種說法,趙昊只通詩詞,不曉文章。
但詩詞拔尖,已經足以掩蓋他文章上的瑕疵。
何況,中秋前后,他又給荒國賺了那么大的面子。
縱然有人看不慣趙昊那奸商的嘴臉。
但遠遠沒到嫉賢妒能的地步!
黑臉漢瞅了一眼旁邊喂姜芷羽吃糕點的趙昊,激動地握住了拳頭,等姜崢說出那個名字。
于是,姜崢開口道:“那便是朕的好駙馬,大荒文曲星,趙昊!”
黑臉漢激動地站起身:“吾……”
姜崢聲音更是洪亮:“吾兒大才!”
眾位大臣當即齊齊附和。
“文使大才!”
“文使大才!”
“文使大才!”
黑臉漢:“吭哧吭哧……”
娘了個腿兒的!
兒子都有人搶!
趙昊瞅著黑臉漢的樣子,也是忍俊不禁,感覺他受的內傷可能比在逐夷城的時候都嚴重。
你說你喊就喊吧!
非得站起身干什么?
被小老頭打斷施法了吧?
這小老頭,蔫壞!
姜崢看向趙昊:“昊兒,你覺得怎么樣?”
趙昊恭恭敬敬站起身:“小婿定不辱使命!”
“好!”
“好!”
“好!”
姜崢撫須大笑:“還有!此次文會不但有詩詞文章,還有書畫墨寶,筆墨紙硯。然六國文壇,已多年沒有驚艷之物。秦知禮!”
秦知禮連忙從最末端的座位站起,飛快走到姜崢面前:“微臣在!”
姜崢點了點頭:“你乃荒國書局主事,更創出了活字印刷此等重寶,此次文會便攜重寶而去,此物有開啟民智之神效,我荒國萬不得私藏!”
“是!”
秦知禮恭敬點頭,倒也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活字印刷雖然重要,但只要有心,并不難看出其中的奧妙,所以遲則一年,短則幾個月,這東西勢必會被別國學去。
如此一來,還不如帶到文會上面共享,給荒國賺足了名譽和威望。
“還有一事!”
姜崢深吸了一口氣,神色不由變了幾分:“諸位愛卿可能不知,朕此次逐夷城之行,每每擂鼓都覺得身體勞累,歸京之后臥榻三日未曾起,御醫說至少需要靜養半年,不然恐傷根本。”
聽到這話,在場群臣齊齊屏住了氣息。
這可是件大事兒啊!
如果皇帝靜養半年,那朝政誰來處理?
姜崢勉強笑了笑:“鎮國公,西隴軍主將何在?”
聽到這話,趙定邊瞳孔一凝,馮大鈞心頭一跳。
不過兩人還是整整齊齊走上前去:“臣在!”
姜崢緩緩站起身,聲音變得肅穆莊嚴:“朕身體抱恙,需在玉居山休養半年。這半年,勞煩鎮國公監國,西隴軍主將暫代帥印,如何?”
此話一出,群臣皆驚。
這這這……
鎮國公代為監國?
皇上!
我們都知道你們兄弟情深,但也不至于情深到如此地步吧?
趙昊臉色一沉。
娘的!
該來的,還是來了,讓剛立大功的馮大鈞暫代帥印,這卸帥印的方式幾乎無解。
姜崢臉上則是帶著一絲溫煦的笑容:“定邊,如何?”
一時間。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趙定邊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