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帳中。
老楊盤膝而坐,眉間一把金血色的小劍若隱若現。
趙昊瞅著稀奇,不由咂了咂嘴:“爺爺,我尋思也沒見過老楊使劍啊,他怎么開始印證劍道了?”
黑臉漢搶答道:“這你就不知道了,聽說老楊年輕時使劍可厲害了。”
“那為啥后來不用了?”
“聽說犯了錯誤,就發誓不再用劍。”
“那為啥現在又用了?”
黑臉漢嗤笑一聲:“你想想你從小發過的誓,有幾個守住的?”
趙昊一拍大腿,懊悔無比:“那可真是一個都沒守住啊!”
老爺子:“……”
他搖了搖頭,好在老楊領悟劍意的時候已經屏蔽了五感,不然遲早要被這父子倆氣得吐血。
于是他板著臉訓斥道:“莫要胡言亂語!”
趙昊轉過頭問道:“那您說說老楊這是啥情況。”
老爺子:“我聽說老楊確實使劍很厲害,只不過后來犯了錯誤,發誓不用了。”
趙昊嘴角抽了抽:“您聽說的,怎么跟我爹聽說的一樣?”
老爺子沉思良久:“因為他就是聽我說的。”
趙昊:“……”
他揉了揉腦袋,一時有些分不清老爺子究竟是在整活,還是患上了阿爾茨海默征。
這玩意兒是一個老年病,用枯榮文星看了一下,腦袋貌似沒有什么問題。
他有種被愚弄的感覺,不服道:“那您不是就把我爹說的話重復了一遍么?一點營養也沒有啊!”
老爺子搖頭:“他是聽我說的,我是聽鎮國衛調查以后說的,一個道聽途說,一個一手情報,意義能一樣么?”
趙昊豎起了大拇指:“爺爺牛逼!”
洛水在旁邊聽得一愣一愣的,感覺這爺孫三人好像什么都說了,又好像什么都沒說。
良久良久,老楊猛地一睜眼,目光無比銳利,雙目開合間隱隱有劍芒噴吐而出。
枯榮文星感應之下,他體內本來細如發絲的死氣,已經隱隱有了朝生氣轉換的趨勢,儼然是觸摸到瓶頸,壽元即將增加的征兆,跟黑臉漢現在的狀態比較像,不過進度要比黑臉漢更快一些。
瞅他滿面紅光的樣子,就知道這個老baby心情很激動。
老楊搓了搓手:“公子,這么貴重的東西,我拿不合適吧?”
趙昊一腳就踹到了他的屁股上:“滾你娘的,東西消化完都快拉出來了,你問我合不合適?”
老楊嘿嘿笑道:“這不是假客套一下么?”
這一波諂媚,直接讓他方才剛睜眼時的高手風范蕩然無存。
老爺子搖了搖頭:“快吃飯吧,吃完飯趕緊回家!”
趙昊愣了一下:“啊?這就回家?我千里迢迢來到這里,到了以后剛睡了一覺,就回家了?”
老爺子瞥了他一眼:“不然你想在這干什么?”
趙昊捶胸頓足:“說出來您可能不信,我一直有一個夢想,那就是成為一個邊塞詩人,好不容易出來一趟,至少得努力一下吧?”
老爺子擺了擺手:“你夢想都實現一半了,還不滿足?”
“啊?”
“你現在是個詩人。”
“哈?這也算啊?”
“你就說有沒有一半吧?”
“所以回家!”
吃完飯。
在老爺子的物理勸說下,趙昊最終只能擱置自己剛剛完成一半的夢想,坐上馬車踏上了回京都的路。
來的時候很快。
去的時候很慢。
三天之后,一家幾口終于抵達了京都。
本來想著趕緊回家休息,卻不曾想城門口外竟然聚集了不少人,一瞅見鎮國府的馬車,人群頓時就激動了起來。
黑臉漢一臉驚奇,心想不過是擊退了兩個宗師,雖然也是不小的成就,但這陣仗,怎么感覺比一個月前打了勝仗還夸張?
他馭馬與車窗保持齊平,一臉好奇道:“這是干啥……”
話音未落,他就聽到城門口一陣沖天的口號。
口號無比嘹亮,人人都是振奮不已。
黑臉漢當時就激動了,準備伸出手沖百姓揮手示意。
趙昊趕緊攔住他:“爹!這個杯您把握不住,得給爺爺裝!爺爺,您……”
話說到一半,他發現馬車里面已經沒有了老爺子的身影,朝外面一看,老爺子已經身披錦袍,威風凜凜地坐在了火麟馬上。
啊這……
這邊是飯圈的力量么?
這些天一直老爺子以重傷為由,指使自己做這做那,跟使喚孫子似的。
結果看到粉絲,直接原地復活。
不得不說,趙昊已經開始酸了。
想我大荒文曲星、青樓戰神趙日天什么時候才能享受到這等膜拜?
這幾天雖然一直在趕路,但老爺子的情報網無比給力,邊疆和京都的消息從來都沒有斷過。
現在,幾乎所有人都知道望歸山上,鎮國公與魏國賊人發生了一場大戰。
大戰的起因,經過和結果幾乎無人知曉。
只知道大戰過后,魏國的西隴駐軍當天向后退了三十里,而皇帝也飛快趕到了西隴關,為鎮國公題了一句詩。
劍氣縱橫三萬里!
隨后,更是制成金匾,掛在了西隴關的城墻上,那些魏國人恨得牙根癢癢,就是不敢向前半步。
趙昊聽到這消息,當時就無語了。
這小老頭,偷東西都不帶告訴一聲的。
不過不得不說,這么做的確能夠讓利益最大化。
鎮國公大勝而歸,皇帝親自題詩。
這君臣之和睦,還容你們別國質疑?
把金匾掛在西隴關城門口,逼退魏軍三十里。
戰況如何我不說,反正我贏了,不然你也不會退軍三十里。
而魏軍,肯定不會暴露死了兩個宗師,也會把兩萬精兵的事情壓下去,不然就太打擊士氣了。
在他們眼中,這次極可能是姜崢姜淮與趙定邊做戲,為的就是坑殺他們的有生力量。
雖然里面還有不少蹊蹺,但也只能這么解釋了。
從他們的角度來看,姜崢也感覺自己的手段不光彩,所以炫戰績也這么遮遮掩掩。
而從姜崢本人的角度,則是害怕把魏國人逼急了,扯出姜淮的事情,而荒國這邊已經沒了姜淮,遲早會被他們發現,到時就有了陰謀論滋生的土壤,若真是破壞了百姓心目中的君臣關系,那損失就大了。
全對上了。
其實,最穩妥的辦法,是雙方當做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
可偏偏……
兩個老頭都得到了消息,西邊的異族最近好像有些異動。
這些人雖然被趕到了蠻荒之地,連著幾十年都沒有組織出一次有效的反撲,但其實一直賊心不死,畢竟苗王沂王都是老爺子親自帶出來的,領兵打仗不能說不猛。
可這次異族反撲的勢頭格外猛,逮著逐夷城就是一陣突突,讓當地駐軍都感受到了不小的壓力。
聽到這消息,老爺子還奇怪呢,怎么才幾天不見,姜太升就這么拉胯了。
但趙昊知道,姜太升是被曹公公打成了重傷,直到現在都沒有養好。
估計這次也是被異族不知從哪得到了消息,逐夷城第一高手重傷,此時不打更待何時?結果就是,這幾天姜太升被打得極其狼狽,就在昨天,西隴關這邊都調過去了不少兵。
于是,荒魏停戰,也合情合理。
魏國傷了元氣,巴不得異族那邊出岔子,樂得高舉免戰牌。
荒國經過大戰之后,本來就想恢復一下國力,如今面對異族騷擾,也不想跟魏國有過多的糾纏。
所以……估計這次也只是口嗨一下。
百姓每喊一次,趙昊都感覺有一縷縷文氣匯入自己的劍膽文星,雖然不多,但文星的光芒的確在慢慢增長,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點亮。
很快就到了城門口,馬車停了,發現竟然還有人來迎接。
而且這人的身份若是深究的話,還是個皇族。
姜樂清?
不過此時姜樂清正穿著皇族的衣服,跟秦知禮并肩而立,沖著老爺子吹了一大通彩虹屁,然后取出筆墨,將一個托盤托到老爺子面前簽了一個字,然后跟秦知禮這個傻小子興高采烈地道謝,然后就將一行人迎入了城門。
到了鎮國府門口,趙昊跳下馬車,樂呵呵地去扶老爺子下馬,笑嘻嘻地問道:“爺爺,剛才你簽的啥東西?讓我康康!”
老爺子瞥了他一眼,便從懷里掏出一本冊子丟給了他。
仔細一瞅。
哦豁!
《大荒詩詞集》!
封面龍飛鳳舞一行字,正是吹捧老爺子的那句詩。
落款,兩個小老頭,一個不拉。
右下角,還有一個荒國書局的標示。
難怪那一對鐵憨憨那么高興,原來是詩詞集有銷量保證了。
兩大愛豆頂級聯動,就算放在現代,新專輯銷量也得特娘的日破天吧?
一到家,白秀就拉著黑臉漢聽戲去了,畢竟死了一個師父,還是害自己家未遂死的。
這些天她雖然有洛水陪著,但心情一直沒有好,正好回來聽戲散散心。
老爺子則是瞪了趙昊一眼:“跟我來一趟小書房。”
“哎!”
趙昊笑著應了一句,然后就隨老爺子一起進了屋。
這里可是老爺子的私人地盤,沒有允許,連黑臉漢都進不來。
當然,就算允許,黑臉漢也不會進來。
爺孫兩個相對而坐,老爺子審視了趙昊良久,等著他先開口。
趙昊也笑嘻嘻地瞅著他,就是不先開口,看他的模樣甚至等著老爺子先開口夸他。
大眼瞪小眼,瞪得眼睛都算了。
老爺子只能搖了搖頭,這小滾刀肉,指望他自己攤牌是不可能了。
他嘆了一口氣:“做的不錯!”
趙昊當即喜笑顏開:“都是自家人,別不好意思,您看看您想夸我一句,還得醞釀那么久。”
老爺子白了他一眼,食指敲了敲桌子:“說吧!怎么做到的,那個女娃為什么那么聽你的話?”
那個女娃,指的自然是凰禾。
趙昊攤了攤手:“哪有什么聽話,無非就是她想殺姜淮,我也想殺!”
“那豬后腿呢?”
“她安排的。”
“放屁!”
老爺子破口大罵:“她要是有那本事,六國早就被域外宗門反撲了。”
趙昊咂咂嘴,好像還真是。
沒有國運籠罩,六國的戰斗力,就是一個渣渣。
雖說這次對陣,老爺以一己之力,力敵佛道兩大宗師。
但六國之中只有一個趙定邊,但圓真和尚和沖和道人卻只是佛門道門在魏國的代理人。
那其他幾國呢?
域外宗門呢?
從高手的數量上看,雙方根本不是一個數量級的。
老爺子沉默了一會兒問道:“這方法,你什么時候掌握的?”
趙昊咧了咧嘴:“我沒有掌握啊,我也不知道她什么時候掌握的,估計也就是最近吧,不然奶奶早回來了。”
“你個小兔崽子。”
老爺子一聽就知道他在胡謅,白了他一眼道:“那你替爺爺她,說一定不要把這個方法泄露出去,不然很可能會導致殺身之禍。”
趙昊咧了咧嘴:“哎!好嘞,我已經替您轉達了,她說您說的有道理,一定會注意。”
老爺子:“……”
爺孫倆大眼瞪小眼。
一輪扯犢子后,一老一小都表明了態度。
趙昊的意思很明顯,我有秘密,但您老別問,省得咱倆都尷尬。
看老爺子這反應,也只能默認了。
不默認又能怎么辦呢?
趙定邊瞅了一眼自己這玩世不恭的孫子,心中又是自豪又是無奈。
這次誘殺姜淮的計劃,雖然有一些瑕疵但是無傷大雅,出手又黑又穩,對姜家姐弟倆的性格把握也很準。
這小子就算不是鎮國府之后,不論放在哪里都能靠著這小腦袋瓜混得風生水起。
而且大丈夫有仇必報,也被貫徹得很好,像是趙家的種。
可這小子實在太不安分了,心中肯定也有了個人的安排,遲早有一天會影響自己的計劃。
這咋辦?
這可是親孫子,總不能挖個坑埋了吧,萬一來年長出一樹的滾刀肉怎么辦?
趙定邊實在頭疼,只能先按照自己的計劃走,實在哪一天出現了分歧,再跟這個小子較勁也不遲。
他揉了揉腦袋:“你知道便好,最近你一定要小……”
趙昊認真糾正:“是讓她小心!”
老爺子無奈:“哎好好好,讓她小心!咱們荒國雖然沒有寺廟道院,但其實也有不少佛道兩門的人混跡,而且還有妖族……”
趙昊愣了一下:“妖族也在?他們不怕國運反噬么?”
老爺子點頭:“自然是怕的,不過他們也有手段規避。”
那自然是有辦法規避的。
趙昊其實早就想問了,為什么胡貴妃能夠嫁入深宮當貴妃,而姜芷羽除了有三條尾巴之外,跟正常人也基本沒區別。
也不知道老爺子為什么忽然提起這件事情。
莫非……和我的婚事有關?
他好奇道:“您說說!”
老爺子搓了一把自己的胡子,并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笑瞇瞇地看著趙昊:“你小子不是自詡聰明么?你先自己猜一猜。”
趙昊白了小老頭一眼,感覺回來以后,小老頭的攻擊性好像變強了。
他捏著下巴思忖了一會兒說道:“首先肯定有一點,妖血人裔如果打心眼里面認為自己是國家的百姓,哪怕是奴隸,應該就不會受到國運的反噬。
雖然例子比較少,芷羽也具有特殊性,不過我看奶奶的筆記里面,好像提到了一個貓女殺官的事件,這個貓女是被處死的,而不是國運反噬而死,應該能夠支持這個觀點。
至于純血妖族,反正據我目前所知,六國境內好像目前只有我丈母娘一個人。當然也不能篤定沒有皇權認證,妖就不能出現在六國疆域,但幾乎可以確定妖族受到的限制比佛道都大一些。
若妖族要真想在六國境內搞事情,極大概率應該是通過這些妖血人裔。”
老爺子頗為詫異地瞧了他一眼:“說的很接近了,然后呢?”
趙昊攤了攤手:“我知道的例子就這么多,能猜的我都猜完了,你要想聽我編,我還能跟你胡謅個三天三夜。”
“你個兔崽子!”
老爺子笑著罵道,一巴掌就拍在了他的腦門上,不過還是從懷里掏出了一疊資料,甩到了趙昊的面前:“諾!給你,繼續猜。”
趙昊撿起來一看,竟然是官方統計的各種妖族相關的資料。
這小老頭果然藏私活。
他第一次去小書房暗室的時候,就感覺里面的資料可能不全,能看到的東西都是老爺子允許看到的東西,現在看來的確是這樣。
嘖!沒有一手的權力,果然容易受制于人,哪怕這個人是老爺子,都難免會束手束腳。
他將這些資料看了一遍,還真有些開了眼的感覺。
原來妖還真不止一個,而一些民間傳說,也并非純屬編造。
京都匯聚的國運太強盛,隨便扔一個磚頭可能都會砸死三五個官,但一些偏遠地區國運籠罩并不強,還是存在一些純血小妖的,而荒國的佛道發育不良,只憑普通人和武者很難將他們辨認出來。
只要沒有與當地官發生沖突,他們很可能生活一輩子都不會被發現。
趙昊咂咂嘴:“也就是說,一些妖血人裔,會從小到大都認為自己是一個普通人,對國家自然也有歸屬感。如果這個時候忽然有一個人跳出來揭穿他的血脈,就相當于抓住了他的把柄,適當地威脅或者利誘,讓他們幫妖族做事并不難。”
老爺子滿意地點了點頭:“不錯!”
趙昊撓了撓頭:“還是有點不對,如果國運這么容易被卡BUG,妖族估計早就滲透過來了吧?”
老爺子愣了一下:“卡霸哥?這是何意?”
趙昊信口胡謅:“哦!霸哥是我爹一個手下,專門負責守箭塔,凡是想攻擊箭塔的敵兵,一刀一個誰都別想漏過去。所以卡霸哥的意思就是鉆漏洞。”
還真能解釋得通。
老爺子恍然大悟:“原來如此,想不到你爹手下竟然還有此等勇將,我竟然都沒聽過。”
趙昊繼續胡謅:“聽說修為廢了就原地退役,回老家成親了,主要您高居元帥之位,哪有工夫關注這么一個小兵?”
“唉……”
老爺子嘆了口氣,頗為自責道:“近些年戰事太頻繁,體恤下屬這方面竟然如此你疏忽。連你爹都叫他霸哥,可見此人多么勇猛。若當時知道他,退役前一定多給他整點功餉。”
還自責上了。
趙昊連忙岔開話題:“您還是說說妖族的事情吧!”
老爺子這才點點頭:“這些妖血人裔畢竟妖族血統很足,若是直接受妖族指使沖撞了國運,還是會受到國運鎮壓,但如果是煽風點火蠱惑普通人去做事,后果就輕多了。”
趙昊恍然大悟:“難怪民間打壓鞋教那么厲害,原來這些東西都是妖族的狗啊!”
聽說民間舉報一個鞋教中人,能得到五十個大錢。
行走的五十大錢。
這特娘的不就是仙俠版的公知么?
不過這些公知戰斗力應該比較弱,至少現在沒有成氣候。
老爺子繼續說道:“這些狗大多只吠不咬,真要搞陰謀還是得靠異族。”
趙昊好奇道:“您以前不是說,異族不是妖族的狗么?”
老爺子捋了捋胡子,嗤笑了一聲:“我何時說過這句話,不過是你理解錯了而已。我的意思是,異族不單單是妖族的狗!”
趙昊一拍大腿,越聽越來勁,他隱隱覺得最近可能會有大事發生,不然老爺子不可能跟自己比比這么多。
于是他當場就掏出了一把瓜子給老爺子剝了起來:“您繼續說!”
老爺子順手剝了一顆塞到嘴里:“六國人是人,異族人也是人,但你知道六國人跟異族人有什么區別么?”
“哦?什么啊?”
“異族人的血脈,有極強的同化性。妖族與人的混血,是妖血人裔,但妖族與異族的混血,還是異族。”
“哎?還有這種說法?”
趙昊這回是真來了興趣。
老爺子點頭:“異族也是人族,但是他們的血脈極怪,不管與什么妖混血,他們的血脈都會占據完全的主導,但會將對方血脈的強勢之處,全都納為己用,并且傳承給下一代。所以如你所見,異族中有不少人都能使出妖族的妖法。”
趙昊驚訝道:“那異族要是跟妖族雜交幾代,豈不是直接無敵了?還有我們荒國不少人就有異族的混血,為什么感覺他們好像沒有這些能力?”
老爺子笑道:“因為妖族的能力他們只能傳承一半,而且異族一旦與我們大漢遺民婚配,后代就會立刻失去這種主宰的能力,從妖族那邊得到的能力也會近乎全部消失。”
趙昊咂咂嘴:“這不科學啊!”
老爺子迷惑:“何謂科學?”
趙昊有些無奈,他前世是純血理科生,無論遇到什么事情都想用理科生的思路解釋一番。
一開始知道有妖血人裔的時候,他還試圖用他淺薄的生物學知識來強行解釋這種打破生殖隔離的現象,直接歸結為人和動物基因同源度比較高,混血的時候某一方的基因組會打亂重排,與另一方形成近似的同源染色體。
異族這血脈……好像也能強行解釋,混血之后直接由本身的染色組以單倍體的方式調控生長發育,然后將妖族的基因全都束縛到一個類似于線粒體的大型細胞器里面,對它們隨便利用,然后大漢遺民的血脈會直接把這種細胞器銷毀……
亂了亂了,還是暫時不要強行解釋的好。
趙昊甩了甩腦袋,等哪天凰禾跟自己合伙搞人工養殖舍利子的時候,再順手研究一些這些東西也不遲。
現在的關鍵,還是異族的問題。
結合老爺子的這個說法,以前很多關于異族的疑問就迎刃而解了。
這么看的話,異族的確能夠源源不斷從妖族那里獲得好處,但他們終究是一個獨立的種族,自然是哪里有好處就往哪里鉆。
異族以部落形式存在,彼此之間都存在爭斗,只有利益一致的時候才有可能臨時統一起來。
荒國沒有建立的時候,這片土地的主旋律就是部落爭斗,直到荒國壯大讓他們感覺到危機感,才彼此聯合。
將異族盡數趕出去的那場大戰曠日持久,兩個小老頭可沒少挑唆他們之間的內部矛盾。
異族也是人,即便沒有國運在身,也不會受到國運反噬,簡直就是佛道妖天生的跳板。
大漢神朝剛分崩前,異族還是一群接近茹毛飲血的野人,只有受到神朝恩惠的部落,才勉強能過上溫飽的生活。
但神朝才分崩五十年不到,異族就光速崛起,涌現出了不少強者,一切甚至能施展妖族王族特有的妖法,現在看來應該是跟妖族混血了,還有一些人甚至能夠使用佛門道門的神通。
一開始的近百年,異族搞得大漢疆域邊陲的小國焦頭爛額。
但異族本身近乎沒有文明傳承,雖然對大漢神朝有借鑒,但也只是學到了皮毛,部落間的凝聚力只有利益,所以撲騰了百年都沒有任何建樹,接著就很快衰落下去,只能在國運不是那么強的神朝非固有疆土中活動。
這片區域,就是荒國的前身,容納了大量的異族部落和大漢遺民。
異族擺爛幾代之后,強者急劇減少,估計也是佛道妖對他們失望的結果,而且這片土地相當貧瘠,根本激不起他們染指的興趣,所以荒國才有可能立國。
國運一成,本就撤離差不多的佛道妖就更不想呆了。
所以幾代荒國皇帝才能發育得這么順利,乃至最后還真讓荒國有了成為強國的苗頭。
等佛道妖反應過來這地方好像有利可圖,一切都已經晚了,荒國國運已經足以與中原五國媲美了。
老爺子見他沉思,笑著問道:“跟史書連起來了么?”
“連起來了!”
趙昊點了點頭,便把自己的看法講了一邊。
老爺子聽得直點頭,頗為滿意道:“說的沒什么大問題。”
趙昊終于問出了自己的問題:“所以您跟我提這些,是跟我有關系么?”
“只能說,可能有關系。”
老爺子也有點不太確定:“異族被徹底趕出去以后,處于兇獸環伺的蠻荒,說他們是夾縫里面求生存都不為過,按理說會日漸衰退,但其實并沒有。他們這次反撲逐夷城動機蹊蹺,力量也不弱,其中也發現了不少異族使出了很強的妖族術法,幾乎可以確定是妖族指使。”
趙昊撓了撓頭:“那跟我什么關系呢?”
老爺子無奈地攤了攤手:“你這不是要跟芷羽成婚么?當年徹底趕走異族的時候,你老丈人可是得到部分妖族的助力的,還對他們做出了一些許諾,再過幾年就是履約的最后期限。”
趙昊驚了:“所以妖族感覺小老頭毀約了,專門來報復的?”
老爺子也不確定:“可能是,但當時幫助你老丈人的,只是妖族中很小的一部分,他們十分討厭異族,而且也沒有這么強的實力,感覺也不是很像。具體情況我也要再查一查,總之這段時間你一定要小心。”
趙昊咧了咧嘴:“這可是在京都中,他們應該不會那么猖狂吧?”
老爺子嗤笑一聲:“那可不一定,他們不敢呆在京都,是因為京都中人國運加身的實在太多。你呢?一個紈绔身上有什么國運?洛水和千里那邊我已經交代過了,記住!千萬不要離他們太遠!”
“行吧……”
趙昊搓了搓手。
果然,吃瓜吃到自己家。
交代完這些,老爺子便把人從小書房里面趕出來了。
到了飯點,黑臉漢夫婦看戲回來。
吃飯的時候老爺子好幾次想問黑臉漢“霸哥”的事情,都被趙昊及時地岔開了話題。
畢竟老爺子挺煩自己拿將士開玩笑。
趙昊也是有些苦惱,信口胡謅都成習慣了,我怎么就管不住這張嘴呢!
吃完晚飯,趙昊就直接去了鐘粹宮。
吳嬤嬤去世之后,姜崢這農民伯伯生怕地里的白菜枯萎,只能寄希望豬能把白菜拱活,所以就沒必要半夜偷偷摸摸地進去了。
沒了那種偷偷摸摸的感覺,就憑空少了很多情趣……
剛到鐘粹宮,姜芷羽新換的貼身嬤嬤就提醒道:“趙公子,公主在左廂房。”
這小丫頭……
趙昊嘆了一口氣,這也過了一段時間了,還是沒有走出來。
左廂房沒關門,姜芷羽正伏在案上看書,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不遠處便擺著吳嬤嬤的靈位。
之前幾天就這樣,除了自己或者姜樂清來,她不論做什么都會在左廂房。
嘶……
聽到聲音,姜芷羽仿佛被驚醒一般,連忙站起轉身看去,看到趙昊的時候眼眶都紅了。
趙昊走去,笑著揉了揉她的眼眶:“這咋了?幾天不見,想我想成這個樣子?”
“沒。”
姜芷羽悶悶地應了一聲,便輕輕地抱住了趙昊,臉頰伏在他的肩膀上。
情緒出乎意料的低落,趙昊輕輕拍了拍她的背:“你這是咋了?姜樂清這幾天沒來陪你?”
“沒,書局那邊太忙,她騰不出時間,不過派宮女送來了很多好東西。”
“豈有此理!這姜樂清就是忙著談戀愛,把妹妹都給忘了,我改明兒就把我那些詩詞的版權要回來,給你出出氣。”
“不用,她忙的都是正事兒。”
“我管她正事不正事兒,反正沒有陪你就是她的不……”
“別說了……”
聽她聲音帶著悲戚,趙昊就知道真的不是姜樂清的問題。
若是姜樂清的原因,剛才自己胡謅的時候,她肯定會說“行!都收過來,讓荒國書局破產,回家看你爺爺揍不揍你就完了”,然后兩人就會就“到底是我爺爺,還是我們爺爺”的問題爭論半天。
現在看來,應該另有原因。
良久良久,姜芷羽好像緩過來了一些,輕聲說道:“謝謝!”
謝謝?
趙昊這才反應了過來,瞅了一眼吳嬤嬤的靈位,開口問道:“你都知道了?”
“嗯!”
姜芷羽從他肩膀上起身,雙眸的哀傷去了一些,恢復了一絲往日的靈動:“姜淮死了以后,她道場里的陣法就破了,皇宮里面還騷亂了一陣,不過很快被人壓了下來。”
“原來如此!”
趙昊恍然,這聲謝謝,應該是因為自己履行了“大婚之前殺姜淮”的承諾,這新婚禮物還是挺夠分量的。
不過他又好像從這句話里面聽到了一些別的信息。
姜淮死的時候,姜崢已經帶著曹公公和魏公公在趕來的路上了,而姜淮的道場肯定在十分重要的地方,宮中明面上應該不存在強勢到飛快壓下這種騷亂的人,看來姜崢這小老頭還有暗手。
小老頭,不簡單。
“趙公子言而有信,小女子在此謝過了啊!”
姜芷羽笑了笑,笑著向后退了一步,從他雙臂中掙脫出來。
趙昊卻是雙臂一用力,又把她抱了回來,不滿道:“還‘趙公子、小女子’地叫,是不是把我當外人?敞亮點,能不能叫一聲相公?”
“尚未成婚,我憑什么叫你相公?”
“新婚禮物你都收了,貨到就得付款!咋?你還想拖欠工人的血汗錢?我聲名這么狼藉,那些釀酒做香水侍女的工錢我都沒拖欠過。”
“那是你們趙家的規矩,對我可不適用。”
趙昊咧了咧嘴:“也是,你們姓姜的心都黑!”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拌嘴,姜芷羽雙眸中的陰霾終于掃清了大半。
她無比認真地將吳嬤嬤靈位周圍擦了一遍,換上新的貢品以后,便輕手輕腳地關上門,與趙昊一起去了臥房。
“快給我講講,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能夠意念殺人,姜淮連我的臉都沒見到,就直接原地暴斃了。”
“少來!快說!”
“你親我一下我就告訴你。”
“哎”
接著趙昊就把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都講了一遍。
姜芷羽一開始聽得很高興,畢竟她從小就活在姜淮的陰影中,吳嬤嬤之死更是和姜淮有脫不開的關系。
不過聽到最后,還是生出了一絲悲戚。
“死在皇帝手中,應該是她最凄慘的死法了。”
趙昊一開始還覺得這小丫頭是心軟了,可轉念一想,姜淮的死法其實跟胡貴妃并沒有什么區別。
姜崢對于她們兩人來說,都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之一。
小丫頭恨姜淮,斷不可能產生任何同情,但這種死法,著實有些戳中她的傷心處。
她抬起頭,盯著趙昊的眼睛:“若哪天,我成了你路上的絆腳石,你會殺掉我么?”
“你不會!”
“萬一呢?”
“沒有萬一,我的路就是和我關心的人一起舒坦地活一輩子,你就是我的路,所以不會成為絆腳石。”
姜芷羽怔了一會兒,旋即嘴角揚起一絲笑容:“你要是沒唬我的話,以后我罩著你!”
趙昊也樂了:“你想怎么罩著我,你這才三條尾巴!”
姜芷羽切了一聲:“這你就不用管了,反正以后我肯定能做到,我心狐一族,向來夫妻同生死共進退,從來沒出現過花瓶。”
“行吧!”
趙昊只能點頭,這小丫頭不像是吹牛逼的人,既然她這么說,肯定有一些底氣在。
別的不說,等修為起來,千狐殺陣都是一個大殺器。
但問題是,妖族修煉速度其實比人族更困難,這小丫頭……
他忽然想到了一個東西,連忙從懷里掏出一個玉瓶:“你看這東西你能用么?”
玉瓶里裝的不是別的,正是沖和道人的血晶絲。
這玩意兒,最重要的部分已經歸了老楊,但這些血晶絲也蘊含著不少沖和道人的感悟,還有不少玄門法力。
這幾天一直處于緩緩流失的狀態,看趨勢過不了幾天就會徹底廢掉。
他是不想浪費的,就是不知道妖血人裔能不能將這些東西吸收了。
姜芷羽眼睛微亮,不過還是搖了搖頭:“雖是玄門道法,但妖族也不是不能吸收。但比起我們心狐的傳承,還是差了一……”
“些”字還沒出口,忽然一道殘影閃過,飛快從天而降,又飛快竄到了姜芷羽的身后,趙昊只感覺一股涼風吹過,再次看向手中,玉瓶里的血晶絲已經消失不見。
低下頭一看,發現一個四五歲的小蘿莉正抱著姜芷羽的腿,怯生生地看著自己。
小蘿莉嘴里正咀嚼著什么東西,正是血晶絲……
趙昊打量了小蘿莉一眼,嘴角抽了抽:“這……蛇女?”
本來應該熬夜碼完的,結果頂不住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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