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屋之外,干尸橫陳。
雙眼被挖,血液流盡。
不過好在,不是姜太升,而是一個身材婀娜的蛇女。
這蛇女有些眼熟,正是兩個藩王即將同袍而戰的那個。
趙昊曾經在方家商號見過她,本來以為再也見不到了,沒想到還沒過幾天,她就以這種給離奇的方式重新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彼時黑氣縈繞,現在黑氣一點都沒了。
不但黑氣沒了,白光也沒了,死的不能再死了。
倒是姜太升,雖然星子也處于熄滅的邊緣,卻還是頑強地吊著,就是不知道藏到哪去了。
“怎么還有人修煉這種邪功?”
凰禾一看到干尸,就緊緊地皺起了眉頭。
趙昊瞥了一眼蛇女干尸,隱隱有種犯惡心的感覺,便趕緊把視線轉移到一邊,問道:“什么邪功?”
凰禾搖了搖頭,右手虛握成爪,便有五道真氣迸發而出,下一刻便是泥土漫天,將蛇女干尸嚴嚴實實地埋了起來,形成了一個小土包。
看到這一手,趙昊不由嘖嘖稱嘆。
心想若是哪天功成身退了,就轉行干殯葬,聘用凰禾當挖墳小隊長,指定能賺個盆滿缽滿。
好在凰禾打斷了他這個想法:“祭萬妖血,成功德身!”
“哎?這不是好事么?”
趙昊咧了咧嘴,他也不是動物保護協會的人,在人族和妖族絕對對立的時候,對對方無所不用其極便是真正的正義。
凰禾嘆了口氣:“若真是祭煉純血大妖,我還敬他們是個英雄,但那功法已經殘缺了,非妖血人裔不得祭煉。”
這就有點戳他的知識盲區了,剛才他只想到了眼前的蛇女星子滿是黑氣,所以看到死的是她,并沒有什么憐憫之心。
但其實嚴格點來說,這蛇女更接近于人族,因為妖血已經無比稀薄了。
這種妖血人裔,陰險狡詐的有之,像姜芷羽這樣善良的肯定也有。
這還不叫邪功?
干不過妖族,就干同族。
不加“功德身”還好,加了“功德身”就是妥妥的邪功,至少這臉皮厚得邪性。
趙昊問道:“這邪功是哪個宗門的?”
凰禾搖了搖頭:“創造完整‘萬妖功德身’的宗門上古時期就覆滅了,不過各種不同殘本的功法收錄在了各個宗門之中,說它是哪家的都可以,不過看這蛇女鮮血流干,具有瞳術的雙眼也被挖去,即使在邪功之中也是最極端的版本,應該是度化門的。”
嘖嘖。
度化門。
趙昊咧了咧嘴:“還是個佛門。”
凰禾攤了攤手:“人家是道門。”
“啊?道門為什么取一個佛門的名字?”
“他們本來是佛門來著,結果被佛門排擠到了道門的地盤,然后改寺為門,留了須發,穿著道袍念佛經。說起來,這度化門和你們荒國還有一些淵源。”
“哦?說來聽聽!”
凰禾臉上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百年前,度化門因為行徑太過惡劣,被所有宗門聯手圍剿,最終給只逃走一脈流竄到了你們荒國。后來聽說,度化門的弟子還給你們上一任皇帝當了國師。”
“霧草!還有這種事?”
趙昊嘖嘖稱奇,這可是大八卦啊。
聽老爺子說,姜崢退位的時候,將那妖道和他所有的傳人都殺了個干凈。
結果沒想到,曹公公這濃眉大眼的也背叛革命了。
剛才拍賣會的時候,他還在好奇曹公公一個太監為什么會搞一張絕密身份牌跟姜淮硬剛搶蛇女。
現在被凰禾這么一提醒,好像一切都說得通了。
從星子上來看,姜太升重傷垂危的時候,曹公公的星子狀態不太正常。
加上拍賣會上,曹公公跟姜淮瘋狂競價美杜莎血脈的蛇女,搶不過姜淮,找一個替代品也屬正常。
所以,通過某種特殊手段找到了姜太升。
但趙昊不理解的是,曹公公須臾之間就能重創姜太升,如果僅僅是為了蛇女而來的話,根本不用對他下殺手。
難不成,曹公公跟姜太升之間還有什么私怨?
趙昊咂咂嘴,愈發感覺明心文星牛啤,若不是有星子反饋,他可能想破腦袋都想不到,這個整天“昊爺昊爺”叫的曹公公,竟然也有別的身份。
而且還修煉了這么歹毒的邪功。
真就全員演員唄?
“還有一個重傷逃走的,要不要追?”
凰禾開口問道。
趙昊搖了搖頭:“算了,回家吧,跟咱們沒關系。”
至少從星子反饋,姜太升也不是什么善茬,趙昊沒想著要害他,但這個節骨眼上,還是不要引火燒身的好。
能活著逃走,是他的本事。
若是逃不走,也是他的命。
至于曹公公……
暫時沒有必要對付他,還是先把眼前這一關扛過去再說吧。
娘的,京都的水越來越深了。
趙昊搖了搖頭,便跳到了凰禾背上,一路回到鎮國府。
然后在一片窒息的環境下,緩緩陷入了睡眠。
早上起來。
凰禾又去看洛水練劍了,也不知道這姐妹倆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為什么宗師境的姐姐當鐵憨憨,另外一個卻被送到鎮國府當侍女。
唉……
“砰砰砰!”
敲門聲響起,紅苓的聲音傳來:“公子,醒了么?”
“醒了!”
趙昊伸了一個懶腰,這些天睡眠時間雖然比以前要短,但有凰禾的真氣溫養,不僅沒有睡不夠的感覺,反而精力澎湃的。
紅苓端著盛滿溫水的水盆進來了,服飾趙昊洗漱的時候,嬌俏的鼻尖又輕輕聳動了一下。
還是那個味道……
她心中不由有些擔憂,這股味道給她的感覺雖然算不上危險,卻讓她有些懼怕。
而今天,那股氣息好像又沾染上了一絲讓她熟悉的味道。
這味道明明是第一次聞見,卻讓她有種很熟悉的感覺,當真是無比奇怪。
“公子,近些日子睡得可好?”
“好得很吶!”
就是有點缺氧。
趙昊心中默默補了一句,若不是凰禾的真氣帶有內呼吸的效果,估計自己早就憋死了。
他看向紅苓:“對了紅苓姐,這些天香水做得怎么樣了?”
紅苓笑道:“齊國孫老板帶過來的花已經全部提煉成香水了,只剩下給天香閣特供的那些還在繼續提煉,姑娘們都賺到錢了,一個個都開心得不得了。”
趙昊點了點頭:“挺好,月底我就要和芷羽成婚了,過些天京都可能會熱鬧不少,可能要忙上不少,你也歇息幾天,別整天忙著調配香水了。”
說來也奇怪,從一開始造香水開始,紅苓就展現出了驚人的天賦。
本來按照趙昊的知識儲備來講,最多就是把基礎型的香水提煉出來,至于調配復合型,真沒那個天賦。
一開始還在糾結怎么才能坑……賣更多的錢。
結果,紅苓沒過幾天就調配出了好幾款驚艷的復合型香水,大大緩解了趙昊的營銷壓力。
這些天,紅苓閑暇時間都在調配香水,說不累那是假的。
趙昊撫了撫她的略顯疲憊的眉心:“你看你累的!”
紅苓溫柔一笑,從懷里取出一個玉瓶:“也好,正好昨天調配出了一款極好的,公子你來品鑒一下,若是好的話,我便休息些時日。”
趙昊接過玉瓶,便將香水在紅苓白皙的脖頸上打散:“好!那我便來品鑒一下。”
“啊!”
紅苓驚呼一聲:“公子不是說要在這個屋守身如玉的么?”
“今天放個假,明天繼續守。”
“嗯……”
“你別亂動,躺著歇息便好,莫要累著。”
“嗯……”
半個時辰后。
紅苓輕聲問道:“公子,感覺如何。”
趙昊半閉著眼睛:“很潤。”
紅苓輕啐:“我問的是香水……”
趙昊愣了一下:“啊?香水,什么香水?”
紅苓:“……”
趙昊一拍大腿:“正經人誰還記得香水啊?”
他也不知道為什么,這些天紅苓好像越來越潤了。
就比如剛才拍大腿那一下,光是觸感都有些讓人神魂顛倒。
嘖嘖……
又過了一會兒,趙昊穿上了衣衫:“對了,梅蘭竹菊呢?這一天天的,想見她們都見不到,該不會還在香水作坊里面打黑工吧?”
聽到這話,紅苓忍俊不禁:“公子整天不著家,回了府上也是躲在自己屋里不出來,怎么才能見她們啊?”
說起來好像也是。
自從凰禾來了以后,他閑暇日常的中心全都放到凰禾身上了。
畢竟,這可是個宗師。
不管殺不殺姜淮,自己的處境都相當危險,若是能把一個宗師藏在身邊,無論如何安全性都會提升一大截。
所以,一定得把這個好姐姐伺候好。
而且這姐姐說話還挺有意思,坐一起嘮也不會感到乏味。
缺點只有一個,就是跟凰禾的日常,好像只有常。
唉……
紅苓笑道:“梅蘭竹菊現在已經晉升小工頭了,也不做工,整天凈忙著數錢了,現在公子也不需要她們伺候,小丫頭們都變得有些憊懶了。公子要見她們么?”
趙昊一拍大腿:“當然得見!她們這樣怎么行?屁股都坐資本家那邊去了!”
說著,瞅向懷里的紅苓:“紅苓姐,你也可以把屁股從資本家身上挪走了。”
紅苓被逗得咯咯咯直笑,當著趙昊的面慢悠悠穿上衣衫,回頭輕輕在趙昊臉頰上吻了一下:“我這就去叫她們!”
說罷,便出了門。
看著那婀娜的背影,趙昊伸了個懶腰,心想有這生活,誰還想著放牛啊?
當然,不是說放牛不好,主要是人各有志,向往的生活也不一樣。
你放上了你心愛的牛。
我賺到了我心愛的錢。
我們都有光明的未來。
所以老爺子天天想著功成身退的那一套,趙昊雖然理解,但卻不想這么去做。
最主要的是,功成未必能夠身退。
不一會兒,紅苓就領著四個含苞欲放的小丫頭過來了。
這種青春期的小丫頭,一天換一個模樣。
以前雖然也好看,但完全就是小女孩的模樣,干干巴巴麻麻賴賴的,讓人根本就下不去手。
現在,一個個眉眼間已經初現風情了。
就是這衣服……
趙昊疑惑了:“你們不是已經賺到錢了么?怎么衣裳破成了這樣?”
說破稍微有些過分,不過畢竟是二等侍女,光是月錢都足夠置辦新衣服了。
結果這幾個青春期的小姑娘,身子骨長得這么快,衣服卻沒跟上,倒不是說有多舊……
你們呼吸舒暢么?
性格最活淘的聽竹先開口了:“公子,我要攢錢!我一定要給你當通房丫頭。”
擷蘭哼了一聲:“你昨天剛忍不住買了一個糖葫蘆,肯定搶不過我!”
折梅一臉高冷,默默從傻笑的采菊兜里摸出了一枚銅板。
他看向紅苓,如果梅蘭竹菊出現奇奇怪怪的情況,一般都是紅苓暗中攛掇的。
紅苓笑了笑,便伏在趙昊耳邊說道:“這幾個丫頭剛賺到錢的時候,買東西大手大腳的,我就告訴她們,公子成婚的時候只會留四個當通房丫頭,我跟洛水肯定會占兩個,剩下的兩個名額得讓她們競價。”
趙昊嘴角咧了咧:“錢也不是這么省的啊,你看看她們一個個清苦的,哪天我忽然對她們動了心思,萬一有種強搶民女的負罪感怎么辦?從我私庫里面拿出一百金,好好給她們打扮一下。不然過些天讓芷羽看到,還以為我對家里人不好呢。”
一個“家里人”,讓幾個侍女都是心中一暖。
紅苓點點頭,便被四姐妹扯著離開了。
幾個小姑娘嘰嘰喳喳,抨擊紅苓又騙她們,紅苓不羞也不窘,就那么溫柔地笑著。
嘖嘖。
趙昊搖了搖頭,便準備去前廳吃早飯。
剛出院門,一個身影就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了。
轉頭一看,洛水正抱著劍冷冷地站在那里,就是抱劍的姿勢有點古怪,總是不自然地調整抱劍的角度,減少對身體的壓迫,卻怎么也找不到之前那最舒適最帥且最適合拔劍的角度了。
她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口,不由皺了皺眉,對自己的身體狀況很不滿意。
洛水跟凰禾長相有七分相似,尤其是被枯榮文星刺激以后,又更像了一分。
但凰禾憨直中帶著一絲野性,洛水卻還是一副自閉癥兒童的模樣。
除了身材之外,跟以前唯一的不同,就是愿意主動跟趙昊說話了。
“我來鎮國府是當保鏢的,不當通房丫頭!”
洛水憋了好久,吐出了這么一句話。
趙昊看了她一眼,一臉認真道:“瞧你這話說的,以我們之間純潔的革命友情,還需要質疑么?我不把你當通房丫頭,但你一定會護我性命的對吧?”
洛水面無表情點頭:“江湖道義,至少會死在你前面。”
這點趙昊肯定是信的,他咂咂嘴:“那如果我中了一種毒,只有你獻身才能救我,你會怎么辦?”
洛水呼吸一窒:“世上哪有這種毒?”
趙昊:“如果有呢,你說啊你說啊你說啊!”
洛水拔劍:“那我就自殺,若你想對我尸體做什么,那隨你!”
他打了一個哆嗦,緩緩豎起了大拇指:“你牛逼!”
目送洛水跳到墻上,又恢復了自閉癥少女的模樣,趙昊搖了搖頭,拍了一下在不遠處踮著腳試圖眺望四胞胎的老楊。
“別看了!”
“公子!”
老楊撓了撓頭,訕訕笑著。
趙昊撇了撇嘴:“改明我帶你去峨眉山看猴,別惦記著四胞胎了。”
老楊一副憂心的樣子:“峨眉山的猴不講禮貌,光搶我東西,咱們還是去看金絲……不是!我還是想看四胞胎。”
瞅著趙昊一臉不善的樣子,老楊解釋道:“說出來你可能不信,亡妻最大的心愿就是看一眼四胞胎,我就尋思替她看一眼。”
趙昊嘴角抽了抽:“為了看個四胞胎,你個狗東西什么都編的出來。一把年紀老不修,亡妻都搬出來了。”
老楊有些窘迫,撓了撓花白的后腦勺:“公子,不瞞你說,其實我才四十歲。”
趙昊:“???”
老楊無奈問道:“你不信?”
趙昊切了一聲:“你總得證明一下吧?”
老楊有些懊惱:“每到這個時候,我都恨自己不是一個樹妖,不然高低把自己剁了給公子看看年輪。”
他搖了搖頭:“別整天想那些有的沒的了,今天老爺子離京,這些天說不定會發生一些危險的事,你跟洛水多注意一些。”
主要老爺子這次行動,凰禾一開始就要出發配合。
必要的話,整個老趙家都要傾巢出動。
趙昊面臨的壓力可不是一般小。
老楊拍了拍胸脯:“公子放心!”
洛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干巴巴地吐出兩個字:“放心!”
來到前廳。
老爺子已經整裝待發了。
身穿輕甲,看起來萬分英武,不過本命兵器破天戟已經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柄玄鐵長刀,看起來很新的樣子。
玄鐵這種金屬,在普通人看來已經是極好的存在了,不過對于頂尖高手,就顯得有些弱了。
不過老爺子從來沒有在意過這些東西。
反正拿殺兵器不是殺人?
拿神兵砍敵人的脖子,可能一刀斃命。
若拿玄鐵刀砍敵人的脖子,可能需要兩刀。
那么多出了一刀。
是你更難受,還是敵人更難受。
當時趙昊就找不到反駁的理由了,只能豎起大拇指一個勁兒地喊“霧草,牛逼”。
“你這臭小子,怎么才起床啊,快勸勸你爺爺啊!”
黑臉漢看到趙昊慢悠悠地過來,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趙昊愣了一下:“勸他啥啊?”
黑臉漢一臉焦急:“你不知道,你爺爺要去西隴山脈找你奶奶,望歸山啊!那可是望歸山啊!挨著魏國呢你知不知道?”
趙昊有些無奈:“您是想讓我勸他不要去?”
黑臉漢搖頭:“我是想讓你勸他帶我一起去!”
老爺子無奈地搖了搖頭:“找你娘講究的就是一個出其不意,為了隱藏蹤跡,我連破天戟都沒帶。”
黑臉漢:“那是因為破天戟顯眼。”
“你比破天戟更顯眼。”
老爺子沉默了一會兒,又補充道:“還顯耳!”
黑臉漢:“……”
趙昊笑道:“放心吧爹,爺爺只是找人而已,未必會招惹到魏軍,再說找人也不是人越多越好。”
黑臉漢被說得有些不高興,但他也清楚爺孫倆說的沒錯。
但……
他是真的想娘了。
白秀瞅了一眼他的媽寶男行為,不由搖了搖頭,并沒有說什么,只是輕輕撫了一下他的后背。
老爺子笑了笑:“行了,你們在京都陪著昊兒,月底就要大婚了,什么事情都得你們操持著,爹走了!”
說罷,暗戳戳地瞪了趙昊一眼,便龍行虎步地離開了鎮國府的大門。
眾人也都跟了上去送別。
趙昊看到大門口整整齊齊的鎮國衛,心情不由澎湃了起來,這幾十騎當年可都是戰場上的尖刀,聽說平均修為不下二品,說是精銳中的精銳一點都不為過。
長這么大,一直都在京都里呆著。
雖說是鎮國公的獨孫,神武大將軍的獨子,卻一次戰爭場面都沒見過,連架都沒打過幾次,就算打起來打的也是王八拳。
說不遺憾,那是假的。
也不知道這次有沒有機會見識一下戰場的廝殺。
“走了!”
老爺子深深望了一眼趙昊。
趙昊拱著手:“爺爺一路順風!”
老爺子啐了一口:“順風個錘子,你個小兔崽子巴不得我逆風!”
說罷,兩腳在馬腹上輕輕一夾,便帶著鎮國衛朝京都東門趕去了。
趙昊長長吐了一口氣。
一路順風當然沒錯,若是姜淮沒有動作,老爺子只能帶著鎮國衛去西隴山脈旅游一圈了。
若是逆風。
那就特娘的好玩了。
畢竟,知道這一行人去西隴山脈的,其實就那么幾個。
他忽然轉頭看向黑臉漢:“爹,一定要保密!”
黑臉漢咧了咧嘴:“放心,爹守口如萍!”
不說這個還好,一說這個趙昊瞬間就慌了:“你,你別搞事情啊!”
白秀在旁無奈笑道:“放心,你爹別的可能守不住,但這是軍情,他可是吃過虧的。”
趙昊來了興趣:“吃過什么虧?”
黑臉漢咬牙切齒:“你爺爺直接把我牛殺了!”
日落時分。
乾清宮。
姜崢終于批完了奏折,愜意地伸了一個懶腰。
自從姜淮閉關,他的心情就格外的好。
閉關一個月,等她出關,趙昊跟芷羽已經成婚了,至少在成婚之前不會再鬧出什么事兒了。
一想到自己女兒有了好的歸宿,他心中的愧疚感就少了一大半。
雖然趙昊這個小子花的不行,但芷羽喜歡他還愿意對他好,就說明他心頭的心玉還是純粹干凈的,心玉是干凈的,就說明這小子對芷羽也是真心。
至于那些浪蕩的往事……
作風有問題,不代表道德有問題。
只希望自己那老伙計無功而返……
或者,能把那個瘋婆娘勸好再帶回來。
“大伴兒!”
姜崢喊了一聲。
“奴婢在!”
曹公公趕緊應了一聲,踩著小碎步迎了過來。
姜崢問道:“鎮國公怎么樣了?”
曹公公笑瞇瞇地遞上去一個折子:“今日辰時,鎮國公率鎮國衛從京都東門離開,往東南方向全速奔馳,行至霧隱山處全員下馬,便再也找不見了蹤跡,若想找到,就只有看飛魚衛爭不爭氣了。”
姜崢微微點了點頭。
向東,那就是朝西隴山脈去了,趙定邊并沒有騙他。
西隴關名為西隴關,但其實是在荒國的最東面,當年將西隴關納入版圖的時候,不少人提議將西隴山脈改名成東隴山脈,不過被當時的皇帝拒絕了。
因為西隴關曾經是大漢神朝的西大門,不論疆域怎么變化,西隴關都守得嚴嚴實實的,直到大漢神朝分崩才落到異族手中。
荒國,雖萌生于異族統治之地,延續的卻是正統的大漢傳承。
若改西隴為東隴,便是自動拋棄了大漢正統的位置,以蠻夷自居了。
至于霧隱山……
雖然沒有特殊的戰略意義,但卻是一個最適合隱藏行蹤的中轉站,不管是前往西隴關還是南下齊國,亦或者調轉方向朝西南方向出國境獵殺兇獸,行蹤都會比較隱蔽。
他沉思片刻道:“往后的行蹤,你便不用管了,朕有重要之事交予你。”
曹公公恭恭敬敬道:“皇上您吩咐!”
姜崢眉心閃過一絲陰郁之色,隨即輕輕拍了拍手掌,很快就有兩個大內侍衛抬著一個擔架走了進來。
擔架上蓋著白布,隱隱約約能夠發現下面是個人。
姜崢做出了一個勾手的動作:“你掀開看看吧!”
“哎!”
曹公公連忙掀開白布,看到白布下的干尸時,心頭狠狠揪了一下。
怎么會是她?
昨夜將她炮制成干尸以后,他給干尸的每一寸肌膚上都灑上了藥粉,只要空氣充足,半個時辰就能化作塵土,到時候就算是神仙也發現不了她的尸首。
卻沒想到……
他看著干尸身上厚厚的泥土,不由有些心悸。
是誰,把她埋在了土里?
他心中暗罵,姜太升這小子實在詭計多端,若不是因為急著殺他,怎么會忽略了這種卑賤的蛇女?
心中震驚,但他面色平靜,只是微微有些疑惑:“皇上,這是……”
姜崢揉了揉太陽穴:“你把她身上的泥土撥開!”
“是!”
曹公公當即依言照做,充分地接觸到空氣之后,干尸皮膚逐漸變色,越來越接近泥土的顏色。
冷汗從曹公公后背緩緩浸出。
把干尸埋進土里的,莫非是皇帝的人?
所以說,我已經暴露了?
皇帝這么做,是為了拆穿我?
不可能!
若是為了拆穿我,那必然已經動了殺心。
若是動了殺心,就必然會讓姜淮呆在旁邊。
但現在姜淮卻假借閉關的名義,偷偷離開了京都。
所以……我還沒暴露?
可要是這樣,給蛇女挖墳的人又是誰?
這神秘人是不是已經發現我了,以后會不會拆穿我?
娘的!
師父說的對,京都水太深了!
自己才剛做了一點出格的事情,就陷入了這么危險的境地。
眼見干尸越來越泥土化,曹公公做出一副疑惑的語氣:“皇上,這……看起來有些眼熟。”
姜崢眉頭緊皺:“自然眼熟,這是歸塵!”
歸塵,便是一種藥粉,灑在干尸之上,只要空氣充足,一個時辰便能塵歸塵,土歸土。
正是當年那妖道的得意寶貝。
這蛇女的發現,讓姜崢本來愉悅的心情多出了一絲陰霾。
倒不是擔心重蹈先皇的覆轍,那些妖道圖謀再大,也只能干一些蠅營狗茍的事情,對先皇或許有效,對自己……
姜崢只有冷笑,即便哪一天他察覺到了自己大限將至,也不可能正眼看這些垃圾貨色一眼。
但,畢竟當年的舉國慘劇是那妖道一手導致的,雖然間接把自己送上了皇位,但終究還是會勾起一絲不好的回憶。
這種垃圾,就應該永遠埋在地下,所以當年屠滅度化門滿門的時候,他眼睛都沒有眨一下。
“大伴兒,你還記得當年的妖道么?”
“奴婢當然記得!”
曹公公一副咬牙切齒的樣子:“當年那妖道蠱惑先皇,還安插人手鼓動幾位皇子內斗,實在是罪大惡極!”
姜崢點頭,語氣中帶著一絲陰狠:“度化門可能還有傳人,你也是宮里的老資歷了,世上恐怕沒有幾個人比你更了解度化門了。把這個傳人找出來,殺掉!”
“是!”
曹公公心中嘀咕,何止沒有幾個人比我更了解,我就是那個最了解的。
抓人?抓人是不可能抓人的,總不能為了維持生活,把自己綁了送給姜崢吧?
雖然事后難免會被罵。
但就算罵也罵不了太狠,畢竟以姜崢的性格,對度化門的態度只可能是厭惡,而不可能是忌憚。
就是失去了關于鎮國公的一手情報,恐怕有些難下手了。
打發走了曹公公,姜崢微微松了一口氣。
猶豫了許久,還是走下了乾清宮的暗道中。
暗道之下,是一個龐大的迷宮。
迷宮入口原本有兩個,一個是乾清宮一個是鐘粹宮,由一個巨大的陣法維持。
這陣法乃是胡貴妃親手布置,脫胎于千狐殺陣,所以當時姜芷羽才能憑借著本能找到吳嬤嬤。
姜崢早就想毀掉鐘粹宮的入口,但這陣法實在太過精密,牽一發而動全身,所以只能找一個信得過的人看守。
吳嬤嬤是胡貴妃的忠誠仆人,又有一個女兒在宮外,自然是最好人選。
但現在,吳嬤嬤也死了,所以他只能從物理意義上封住鐘粹宮的入口。
畢竟……
迷宮之下,是胡貴妃除了姜芷羽這個女兒之外,留給他最大的財富。
正是因為有這筆財富,現在他才能穩穩坐著不立儲。
不然,他早就從那些廢物中挑選出一個不那么廢物的,硬扶上去了。
唉……
翌日清晨。
西隴山脈。
軍機大營。
馮大鈞身穿破虜內甲,意氣風發地走了進來。
就在前些天,他終于封將了。
雖然年紀尚輕,資歷稍淺,記錄在案的勝仗履歷看起來也不是特別輝煌,但他打贏的那幾場仗,是所有人公認的硬茬子。
從含金量來看,封將已經夠了,屬于可封可不封的狀態。
他心中自然有些許不忿,所以當時接到皇帝密令的時候。
這讓他欣喜若狂,因為以前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竟然會被皇帝如此器重。不僅要找機會封將,還要把自己培養成趙定邊的接班人。
果然,沒過幾天,一個身懷破虜內甲的假魏國人出現了。
僅僅一戰。
就給自己帶來了一套凝聚將運的破虜內甲,還有切切實實的將軍之位。
雖然,這手段有點像走后門。
但他認為自己配!
當然,他也覺得從軍事天賦和實力上,他遠遠比不上趙定邊。
可以荒國軍隊目前的形勢,的確沒有人比自己更適合成為一個新主帥。
同年齡線,戰功比自己卓著的只有神武大將軍趙無敵。
但趙無敵是公認的只可為將,不可為帥的人。
所以……
進軍機大營的時候,他特意抬了抬頭,看了一眼西隴軍的徽記,心中豪氣萬千。
以后的西隴關,我來守護!
掀開軍機大營的門簾,馮大鈞看到了一個身影,不由怔了一下,心緒無比復雜,不過很快欣喜的情緒就站了上風,當即龍行虎步走上前去,行了一個軍禮:“主帥!”
站在軍機大營中心的,不是別人,正是鎮國公趙定邊,所有對外征伐的軍隊,全歸他管,自然也包括西隴軍。
趙定邊看到馮大鈞也是忍不住露出了笑容,親熱地把他扶起來:“做的不錯,年紀輕輕就封將了,比無敵當時都年輕一歲。”
“哈哈哈!”
馮大鈞笑著撓了撓頭,心中有些不好意思,若不是皇帝的安排,他想要封將可能還要再熬個兩三年。
他親熱地攙住趙定邊的胳膊:“還是您教得好,您不是在京都休養么?怎么忽然回來了,正好千鈞勝男他們給我帶了好幾壇好酒,那醇香簡直絕了!我安排一下西隴關輪值,今晚我們不醉不歸!”
趙定邊撫須大笑,頗為自得道:“就你口中的那些好酒,全都是從我鎮國府里面出來的。”
馮大鈞一拍腦門:“您瞅我這記性,忘了這玩意都是昊弟鼓搗出來的了,您有這孫子,還真是有口福了!對了,您這次來……”
雖說他無比敬重趙定邊,但若趙定邊真回來,的確對他磨煉自己不是很有利。
而且跟魏國的大戰才過去多久,老人家也該多在家里休息一會兒了。
趙定邊神色稍微嚴肅了一些:“這次來不久待,辦完事情就走!”
“哦?何事?”
馮大鈞也來了興趣。
趙定邊沉吟片刻說道:“算是私事,不過可能借用一些軍方的力量,你把負責布防的將領和軍情處的幾位主事執事都請過來,注意不要驚動任何人!”
“好!”
馮大鈞毫不猶豫地點頭,雖說是私事,但鎮國公從來不擅自調用軍力,這次肯定也是得到皇帝應允的。
不過他有些好奇,究竟是什么私事,才需要這么多軍方高層的協助。
他沒有多問,而是老老實實將人請了過來。
人到齊以后,軍機大營就封鎖了起來。
幾個人見到趙定邊,皆是有些喜出望外。
趙定邊緩緩說道:“諸位,老夫此來并非以主帥身份,要做的也是私事,不過還是需要各位鼎力支持。”
“您這就說笑了!”
“您是鎮國公,您的私事便是荒國的公事。”
“皇上都點頭了,還算什么私事?”
眾人皆是為趙定邊打圓場,若不是眼神和態度極其真誠,說不定真會讓外人覺得是一場舔狗大會。
畢竟鎮國公的威望實在太高了。
不僅是威望,即便是私德也讓人很難生出負面心理。
“多謝諸位體諒!”
趙定邊拱了拱手,便把自己的目的有所保留地說了一遍,他并沒有提國運反噬的事情,只是說要在望歸山里面找東西。
隨后他說道:“所以我需要近兩個月西隴山脈的所有交鋒記錄,以及兵力分布和輪值規律,以及軍情處調查到了所有魏國的信息。”
“原來如此!”
馮大鈞哈哈大笑:“主帥放心,前幾樣我都記在腦子里,我這就給您講一遍!”
說著,便鋪開了地圖,將近兩個月以來,雙方軍隊在西隴山脈大大小小的交鋒全都講了一遍。
雖然魏國經歷打敗已經老實許多了,但西隴山脈的小規模沖突從來都沒有斷過。
兩個月,幾十起沖突,以及兵力分布輪值,全都被馮大鈞細細地講了出來。
也著實是不容易了。
隨后趙定邊看向一位不茍言笑的中年人:“白瀾,軍情處那邊……”
白瀾是白家的遠親,往上數五代,跟白秀算是一家人,本來已經沒落了,不過好在天賦高加上運氣好,趕上了軍情處的創建,從此便成為了軍情處的元老之一。
如今,更是西隴軍軍情處的一把手。
白瀾微微點頭:“軍情處這邊自然沒有問題,不過您也知道,非緊急情況軍情處檔案出入都要走程序,即便我是這邊的主事也……”
趙定邊當即點頭:“理解,一切按章程辦事。”
白瀾露出一絲笑意:“不過也不需太久,日落之前,我便將所有資料交給您。”
趙定邊誠懇道謝:“那就多謝了!”
白瀾微微點頭,便帶著幾位執事離開了軍機大營。
馮大鈞撓著腦袋:“不得不說,咱們的軍情處真是越來越正規了。”
趙定邊笑道:“不正規,哪里來的效率?軍情處離開了長公主,獨立運轉了這么多年沒出過岔子,這章程功不可沒!”
眾人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有一說一,確實。”
軍情處位于西隴關城墻內,密密麻麻擺的全是軍機情報。
“所有資料,中午之前,全都送到軍情閣之中。”
“是!”
白瀾交代完事情,便徑直回到了軍情閣,這里是軍情閣主事的獨立辦公室,不經主事允許,誰都不準進入。
但推開門。
里面卻坐著一個人。
白瀾卻毫不驚訝,反而恭恭敬敬地給端起了茶壺。
“長公主,您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