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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不殺內鬼,趙家誓不回朝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大荒扶妻人

  京都城門,戒備森嚴。

  自從趙昊失蹤以后,府兵就把城門守得死死的,看到一眾飛魚衛大搖大擺地抬著趙昊回來,頓時所有人都懵了。

  就在一炷香前,一個飛魚衛剛通知鎮國公取消了氣機封鎖大陣,說是找到了趙昊的蹤跡。

  結果,才過去多久,直接把活著的趙昊抬回來了。

  雖說癱在擔架上,胸腹崎嶇不平,一看就斷了不少肋骨,但好歹是活的,以鎮國府那家庭條件,過不了兩天就又能逛青樓了。

  啊這……

  白秀來之前,飛魚衛找了一晚上,別說找到人,連毛都沒找到一根。

  白秀來之后,才兩個時辰不到,直接人都抬回來了。

  這個曾經軍情處的大佬,勁兒就這么大么?

  有這水平,為什么要退役在家當全職主婦?

  眾人都有些麻了。

  趙昊瞅著眾人一臉呆滯的樣子,忍著疼痛撐起了身子,不滿道:“愣著干嘛啊?不值得呱唧呱唧?我給你們起個頭啊,吾娘大才!”

  “吾……”

  眾人喊了一個字,就感覺不太對勁,連忙改口道:“白臨時指揮使大才!”

  用不用這么詳細?

  指揮使就指揮使,為什么還要白臨時指揮使?

  那不是白指揮了?

  他撇了撇這些人,心想一個個都是混朝廷的老油子,真是一個稱呼都不敢叫錯。

  不過也是,如果不是皇帝被逼到這個份上,根本不可能把飛魚衛的指揮權交給自己的娘。

  這權力,以后肯定會交回去的,現在要是叫“指揮使”,那得罪的人就多了。

  “切!沒意思!”

  趙昊沖他們比了個中指,等城門開了,就示意飛魚衛繼續走。

  現在他肋骨斷了一半,正疼得要命,急需要治療。

  他也不知道為啥。

  剛才嘴臭的時候還沒那么疼,自從嘴不臭后,就疼了好幾倍,尤其現在完全放松了下來,真是疼得欲死欲仙。

  回到鎮國府之前,能躺著,就絕對不坐著!

  趙昊心中默默說道。

  然后他聽到了一個聲音……

  “趙昊回來了!”

  聲音還未落,本來安安靜靜的大街,瞬間就熱鬧了起來,路兩旁的店鋪人家紛紛打開門窗,看到確實是趙昊的時候,大街上響起了一陣陣歡呼聲。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昨天晚上那么大動靜,一開始我還不知道是什么,后來聽說是趙昊丟了,我哭了半宿!”

  “哈?看不出來,你這五大三粗的,也是趙昊的粉絲?”

  “哈?這年頭,除了青樓里的姑娘,還有人為趙昊哭?”

  “也是,鎮國公都這把年紀了,孫子還被擄了,想想都難過……”

  “大家都是為鎮國公高興,趙昊那小子一直擱那揮啥手呢?”

  “不知道,不過看著怪喜慶的!”

  “其實看久了,這小子還挺順眼的。”

  本來想著我人氣已經這么高了,老子抄詩又抄戲劇,你們不把我當英雄也就算了,你們看見我只感覺到了喜慶?

  一時間,他有些自閉。

  不一會兒,鎮國府到了,門房老韓飛快迎了上來,態度相當熱切。

  “少爺,您終于回來了!”

  “嗯……”

  趙昊應了一聲,眼底深處閃過一絲冷意,雖說姜崢的那顆星子現在已經接近純白,但留下的暗手可是一個都沒撤掉。

  以前他還能忍,但現在剛在生死邊緣走一遭,只想把這些暗刺全都拔下來。

  他不想任何人在自己身邊拿著劍,哪怕一點殺心都沒有。

  只可惜……

  姜崢拿的劍又長又鋒利,短時間內怕是斗不過他。

  任老韓扶著,趙昊走進大門,開口問道:“我爺爺怎么樣了?”

  老韓趕緊說道:“老太爺說只是消耗有些大,休養幾天就沒什么大礙了。”

  “嗯!”

  趙昊點了點頭,心中卻沒有絲毫放松,魏國歹人團里面的軍師都說了,老爺子燃血催動大陣。

  燃血……怎么可能僅僅是消耗大?

  一步一顫,步履蹣跚,趙昊來到了堂屋。

  趙定邊像往常一樣,坐在椅子上面仔細擦拭著長戟。

  只不過,現在的他,頭發花白且凌亂,向來清亮堅毅的雙眼,似乎也帶上了一絲愁容。

  趙昊笑嘻嘻地跨過門檻:“爺爺!”

  “嗯!”

  趙定邊輕輕應了一聲,看樣子頗為淡定,但擦拭長戟的手卻停住了,微微顫抖了起來。

  僅僅過了一息,他就繃不住了。眼角劇烈抖動了一下,便把毛巾和長戟全都扔到了地上,快步迎了過來,一把就將趙昊提了起來:“臭小子,讓爺爺看看傷到了沒有!”

  趙昊被顛得呲牙咧嘴:“區區十幾根肋骨,不值一提!”

  一聽十幾根肋骨,趙定邊的眼眶立即就紅了,卻還是笑罵道:“才斷了幾根肋骨都喊疼,你爹頭一次上戰場,被敵人一刀把肚子都剖開了,都沒喊一個疼字!”

  趙昊驚了:“這么牛逼?”

  趙定邊點頭:“牛逼個啥,這個廢物直接嚇暈過去了,醒了之后被我吊起來打!”

  老爺子變了,會講段子了。

  趙定邊用力一提,直接把趙昊丟在桌子上,然后從桌底取出早就準備好的繃帶和藥物,笑著說道:“你小子忍著點,要是吵到我,等你好了也把你吊著打!”

  “哎……”

  趙昊呲牙咧嘴回答道。

  趙定邊手上一點也不含糊,飛快幫趙昊接起了骨頭,手法高超再加上真氣輔助,帶來的痛楚并不是很強。

  他今天好像格外健談,接骨頭的時候還跟趙昊講起了軍中趣事,大多都是黑臉漢剛入伍時的事情,爺孫倆人有說有笑的,絲毫不像一個人正在給另一個人接骨頭。

  但一根又一根的骨頭接上去,趙定邊笑不動了。

  接骨手術的后半程,爺孫倆一言不發,堂屋里面只能聽到窸窸窣窣接骨頭的聲音,氣氛逐漸變得沉悶。

  骨頭接完以后,趙定邊勉強笑了笑:“長時間沒給別人接過骨頭了,眼睛都睜酸了!”

  趙昊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長時間沒被別人接過骨頭了,疼得眼睛都睜不開。”

  他低頭一看,發現這小子疼得滿身大汗,正死死地閉著眼睛。

  “這臭小子!”

  他笑罵一聲,便趁著趙昊還沒睜開眼,飛快把老臉上的淚水擦干凈了,只是眼眶還是紅得跟兔子似的。

  等到他坐下來,趙昊才慢悠悠地睜開了眼睛:“爺爺!洛水怎么樣?”

  剛才回來的時候,他已經聽飛魚衛說了,就是因為洛水的原因,黑臉漢夫婦才能這么快找到自己,沒有黑臉漢那一鏟子,自己還真不一定能夠鉆得出來。

  趙定邊嘆了一口氣:“那丫頭五臟移位,丹田破碎,前者還好說,后者……老楊現在正在幫她灌真氣續命。”

  “帶我去!”

  趙昊眼眶有些發熱,以前他還對洛水頗有怨言,總感覺這個自閉癥兒童既不貼身保護,也不知道舔老板。

  貼身侍女的月錢,就像是白拿一樣。

  但昨天晚上,那些歹人上來就一句“消息沒錯,的確是二品”,說明這小丫頭暗地里加了不少班。

  而且,明知道自己不走也改變不了什么,卻還是選擇了送死。

  那兩聲“閉嘴”,搞得趙昊現在想起來都有些感動。

  “隨我來!”

  趙定邊點了點頭,便帶趙昊來到了左廂房,反正斷骨之處都有真氣支撐,即便還沒有恢復,日常行動還是沒問題的。

  屋內,一面擔架掛在房梁上,老楊正站在下面,雙手托舉,朝擔架上躺著的洛水源源不斷地灌輸著真氣。

  趙昊只是肋骨骨折,這丫頭是整個胸腹部的骨頭全部被拍碎了,從正面看完全都是凹下去了,看起來恐怖異常。

  坐也坐不了,趴也不能趴。

  趙定邊也有些動容:“內臟不是什么問題,就是丹田和經脈都受創嚴重,若是修補不了,遲早會變成一個廢人,府上倒是有很多治療丹田的藥,不過這種情況都沒有什么大用,只能先讓老楊吊著,我已經派人出去買藥了!”

  “經脈,丹田?”

  趙昊眼睛一亮,忙跑向廂房的角落,從抽屜里取出兩個瓶子:“爺爺!你看這些怎么樣?”

  趙定邊接過藥瓶,剛打開就感覺一陣馥郁撲鼻,不由眼睛一亮:“苗疆圣漿,氣旋丹?這么貴重的東西,你是從哪搞來的?”

  “貴重么?估計也就幾千金吧?”

  趙昊有些疑惑,心想老爺子好像有些沒見過世面,姜太升和姜東升都能拿出的東西,竟然被他稀罕成這樣。

  “哼?幾千金?”

  趙定邊冷笑一聲:“幾萬金都有價無市!”

  趙昊嚇了一跳:“這太升哥和東升哥也太有錢了吧?”

  趙定邊瞇了瞇眼睛:“這兩個藩王到底有多富,可不是你能夠想象的,別耽誤了,我這就幫洛水重塑經脈丹田,說不定還能恢復如初!”

  聽到這話,一直閉著眼睛輸送真氣的老楊猛得睜開了眼睛:“老太爺不可,您剛燃血催發了大陣,若是再費這些真氣,恐怕會傷根基啊!”

  趙定邊搖頭:“這丫頭救了昊兒一命,別說傷根基,就算還她一命又能如何?”

  “總之,不行!”

  老楊訥訥道,絲毫沒有挪動一步的意思。

  趙定邊有些不耐煩:“就你這樣,跟浪費真氣有什么區別?”

  老楊搖頭:“反正我就是不給!”

  這個時候,老韓匆匆跑了過來:“老太爺!宮里派來了一個御醫!”

  “宮里?”

  “宮里?”

  爺孫倆神色各異。

  現在鎮國府和皇家的關系頗為微妙,現在皇帝派人過來,也不知道是心虛還是真的關心。

  趙定邊神情淡漠:“讓他哪里來的回哪去吧,老趙家小門小戶,連官職都沒有一個,配不上御醫來治病!”

  “這……”

  老韓有點為難。

  趙昊則是笑嘿嘿道:“別啊!我聽說宮里的御醫老牛逼了,宮里妃子的不孕不育都能治好,治丹田指定行!反正以一個是孕育人嬰的,一個是孕育元嬰的,治起來應該大差不差!”

  老韓:“……”

  大漢神朝時期留下來的殘籍,的確提到過丹田孕育元嬰的修煉方法,雖然無法考證真偽……

  但你這么類比,就有點離譜了吧?

  趙定邊皺了皺眉頭:“昊兒……”

  趙昊擺了擺手,拍了拍老韓的肩膀:“聽我的!我覺得能請,你別管我爺爺怎么覺得……”

  “是,是……”

  老韓偷偷看了老爺子一眼,便飛快跑出了房門,不一會就帶著一個須發皆白的老人走了進來。

  老人看到趙定邊,便拱了拱手:“公爺,別來無恙?”

  看到老人的模樣,趙定邊也是微微有些詫異:“薛神醫?”

  趙昊則是瞅了一眼薛神醫,微微挑了挑眉:“我記得你,我六歲中毒,一開始好像就是你幫我守丹田的!”

  “嗯?”

  薛神醫微微有些詫異:“少公子記性真好,竟然連六歲以前的事情都記……”

  趙昊補充道:“結果沒守住!”

  薛神醫:“……”

  趙昊微微一笑:“我這人沒什么別的優點,就是記性好!薛神醫趕緊救人吧!”

  薛神醫點了點頭,吩咐老楊把擔架放下來,同時不急不慢地打開自己的藥箱:“皇上說洛水俠女為保護少公子,五臟移位丹田重創,便命我從他私庫里面帶著上好的藥材趕過來。”

  “上好的藥材,有苗疆圣漿和氣旋丹好么?”

  趙昊懵懂無知地誠心發問。

  聽到這兩個東西,薛神醫的手都抖了一下,趕緊搖頭笑道:“那自然是沒有的……”

  趙昊撇了撇嘴:“那還算什么上好的藥材?我父皇這不知道是摳還是窮,把你那些垃圾藥都扔了吧,用我太升哥和東升哥準備的神藥!”

  說著,就把兩瓶藥都丟了過去。

  薛神醫連忙打開藥瓶,確定了成色之后,整個人都麻了:“如此高品質的神藥,少公子就不想自己用么?說不定真能讓你的丹田恢復一些!”

  說不定,還一些……

  趙昊撇了撇嘴:“那用你的那些垃圾藥材,能讓洛水的丹田和經脈恢復如初么?”

  薛神醫搖頭:“怕是不能……”

  趙昊又問:“那用苗疆圣漿和氣旋丹呢?”

  薛神醫點頭:“那必然是能的!不但能,甚至還有可能讓洛水姑娘的實力和潛力更上一層樓!”

  “那你說個啥?”

  趙昊一臉莫名其妙的樣子,順便還拍了拍薛神醫的肩膀:“少說,多做,好好干活,干得好了,我父皇不會虧待你的!”

  薛神醫:“……”

  本來還想著經過這些時間的風風雨雨,趙昊能磨掉一些他的紈绔性格,卻沒想到竟然變本加厲了,面對宮廷第一神醫都如此沒大沒小的。

  干得好了,你父皇不會虧待我……

  你可真不把你父皇當外人啊!

  趙昊則是看向趙定邊:“爺爺,我們出去吧!別耽誤薛神醫治病!”

  說完,趙家爺孫就和老楊一起出去了。

  一出門,老楊就撲通一聲跪了下去:“公子,昨天我保護不利……”

  趙昊趕忙扶起他,直接打斷道:“別說這些屁話了!昨天咱們兄弟倆力戰群雄,意識和操作都到位,走位不浪也不茍,但面對宗師有什么辦法?你且好好休養,先把身子養好,到時你我強強聯手,干他丫的!”

  老楊:“……”

  本來愧疚的情緒已經醞釀出來了,被趙昊這么一說,這錯是徹底認不了了。

  趙定邊也是說了幾句話,很快就把老楊安撫好,回自己屋打坐養傷了。

  老楊走后,趙昊隔著窗戶朝里面望了一眼,眼神變得有些瘆人。

  這薛神醫的確幫他吊了命,但啟智文星開啟之后,當日的記憶無比清楚,他分明記得當時薛神醫全部真氣都護在自己的心脈上,完全處于過剩的狀態,丹田那邊卻是一點都沒管,任毒素在丹田里面蔓延。

  真要從主觀上來說,薛神醫雖然實力不如老爺子,但利用真氣療傷這方面,絕對要比老爺子強一個等級。

  可即便如此,這老東西還是出工不出力,絕對不是什么醫者仁心的善茬。

  代表薛神醫的星子,也有不少黑氣流竄。

  趙昊是真的不想給他一點好臉色。

  一時間,趙昊感覺有些累。

  以前還感覺沒事演演還挺有意思,但經過這次刺殺案件以后,他就感覺演著好累。

  還是拳頭硬好!

  拳頭一硬,哪都能硬!

  到時需要演戲的就成別人了,自己只用看戲就行。

  趙定邊則是打量著自己的孫子,明顯是想問什么,但瞅了一眼廂房里面的薛神醫,還是示意趙昊回到了堂屋。

  爺孫倆坐定,趙定邊才問道:“給爺爺說說,你是怎么脫困的?”

  白秀發現趙昊蹤跡,消息第一時間就傳到了趙定邊耳朵里。

  但那時他并沒有停下大陣,反倒是帶著鎮國衛朝下游趕,因為他擔心即便找到了趙昊,也會處處受魏國歹人的限制,只有他這個宗師趕到,才能有更高的把握助趙昊脫困。

  結果沒想到,剛走了五里不到,就又有人來匯報,趙昊自己逃出來了。

  這就有點超出趙定邊預料了。

  這些魏國人,明明是奔著西隴關布防圖而來,怎么可能在得到布防圖之前,就放趙昊離開?

  哪怕趙昊是他看著長大的,都想不明白趙昊是怎么說服那些賊人放過他的。

  趙昊咧了咧嘴:“此事說來話長……”

  雖然現在已經安全了,但他明白,自己還有一個極其重要的問題需要解決。

  那就是西隴關布防圖。

  他當然可以把這個東西歸咎在自己超凡的記憶力上去,但這個說法能解釋的情況,是自己畫出的古早版本的布防圖。

  然而,為了糊弄住魏國人,他是將好幾個版本的布防圖整合了一下,里面用了不少兵法常識,如果他們身上的布防圖落在了皇帝手中,那就不是那么容易解釋了。

  而姜淮那個臭老娘們,又是搞特務出身的,追蹤指定強,而且她這次下陰手,肯定已經盯這些魏國人很久了。

  所以跟黑臉漢夫婦碰頭之后,他就拼命給白秀暗示,拼命給黑臉漢拱火。

  只有搶在姜淮前面,把那些人全都轟成渣,才算真正沒有了后顧之憂。

  “哦……也是!”

  趙定邊深深看他了一眼,眼中閃過別樣的光芒。

  這小子,是他從小看到大的。

  他很自信,自己孫子腦瓜子之聰慧,能把姜崢的那些皇子皇孫按在地上摩擦。

  不管算學兵法還是詩詞經商,天賦都不是一般的高,經常是隨便提一兩句,就能領悟其中的道理。

  所以一開始他很惶恐,最后只有選擇親手把趙昊帶歪。

  趙昊的啟蒙老師紅苓,他安排的。

  趙昊去的第一家青樓,他以前的一個部下開的。

  讓趙昊明白“作詩就能白嫖”這個道理的,同樣是他從齊國請來的一個才子。

  他甚至讓趙昊接觸到了京都里面不少暴利的行業,看能不能啟發他經商。

  結果,無一例外,趙昊都做得很出色。

  甚至他安排的人都沒有怎么教,趙昊就已經自學成才了。

  可以說,趙昊是被他一手帶歪的。

  他知道趙昊是個天才,但他也很自信,趙昊究竟有什么才能,全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但現在……他有點不自信了。

  這臭小子是怎么說服魏國人放過他的?

  我沒教啊!

  趙定邊甚至感覺自己以前有些高傲,認為趙昊做的一切都完美契合了他的要求,雖然用另一套邏輯也能解釋,趙定邊也不是沒有懷疑過,可一想到自己盯著這小子從小長到大,就感覺這想法太過荒誕。

  但這次趙昊的行為。

  完全脫離了他的預想,卻仍能完美地套到另一套邏輯里面。

  莫非這小子從出生就能意識到我要干什么?

  不但如此,還順其自然任自己引導?

  這……就太可怕了!

  如果真是這樣,他為什么不暗示我?

  但轉念一想,暗示了又有什么用呢?

  一時間,趙定邊心亂如麻,腦海里不斷有姜崢和趙昊的畫面閃過。

  爺孫倆枯坐了好久,終于聽到了大門處傳來聲音。

  “爹!昊兒!我們回來了!”

  黑臉漢扯著嗓門哈哈大笑,一進門就朝堂屋奔過來了,一把就將趙昊抱了起來,還在空中轉了三圈。

  “來!讓我看看我兒子,真是想死我了!”

  “咯嘣!”

  “咯嘣!”

  “咯嘣!”

  白秀:“???”

  黑臉漢笑容僵在了臉上,訕訕地將趙昊放了下去,小心翼翼地提醒道:“爹!您要不再幫昊兒接一接?反正咱老趙家體格子壯,斷了區區幾根肋……啊疼疼疼!”

  白秀兩眼通紅,掐著黑臉漢的耳朵就使勁揪:“體格子壯是吧?區區幾根肋骨是吧?你再敢動我昊兒,老娘跟你沒完?”

  說著,眼淚就嘩嘩地流了下來,心疼地看向趙昊:“昊兒,你疼么?”

  趙昊看著耳朵已經被掐出血的黑臉漢,嘴角不由咧了咧。

  這……我敢說疼么?

  于是他擦了擦額頭疼出來的冷汗,搖了搖頭道:“一點都不疼!”

  片刻之后,斷掉的三根肋骨又被接好了。

  趙昊這才問道:“那些魏國人怎么樣了?”

  蔫了一會兒的黑臉漢頓時來了精神,激動道:“憑借著你娘的智謀和為父的勇武,自然是解決了,給他們轟得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白秀沉吟了片刻:“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是這么用的。”

  黑臉漢切了一聲:“昊兒都說了,詞能達意就行,不必拘泥于它本身的意思。這個詞,其實我還有另外一種用法。”

  白秀:“閉嘴!”

  黑臉漢:“好!”

  聽到這些人都被轟成肉渣了,趙昊終于松了一口氣,如此一來那張整合版的假布防圖應該也沒了。

  只要沒落在姜家人手中,那么一切都好。

  趙定邊看著趙昊這幅模樣,長長吐出一口氣,嘆道:“昊兒好好養傷,等傷好了我們就搬家!”

  “搬家?”

  眾人都是怔了一下。

  黑臉漢疑惑道:“昊兒都回來了,我們為什么還要搬家?”

  白秀則是陷入了怔忡之中,她的第一反應跟黑臉漢一樣,昊兒都回來了還搬家做什么?

  但話還沒出口,她腦海里忽然閃過了姜淮的身影。

  雖然剛才那道氣息跟姜淮有不小差別,但說是另外一個人白秀也很難接受。

  莫非,師父沒死?

  既然沒死,為什么又要躲著我?

  昨天晚上對昊兒出手的那個宗師,跟她又有什么關系?

  她為什么要害昊兒?

  這些問題讓她煩躁不堪,她咬了咬牙說道:“我支持爹的看法,京都太亂了,感覺誰都在盯著我們,還是歸隱了好!”

  黑臉漢恨恨道:“都是飛魚衛那個內鬼!我非要把他揪出來殺了!”

  趙定邊怒聲道:“殺得了一個,就不會有第二個第三個了么?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著!我們老趙一家該做的都做了,為荒國也算是鞠躬盡瘁,可以功成身退了!”

  黑臉漢有些委屈:“爹……”

  這個時候,趙昊發聲了:“爺爺!我跟我爹看法一樣!”

  趙定邊呼吸頓了一下,盯著趙昊看了一會兒才說道:“你說!”

  趙昊咬了咬牙:“你說的對,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著!但問題是……我們搬出京城,就沒有賊惦記著了么?

  就好比這一伙魏國歹人,看著我的眼神,完全就是看殺父仇人的眼神,就算我們搬出去,他們該想殺我們,還是想殺我們!

  難道沒了鎮國府的光環,荒國內外以前看我們不順眼的人就會放過我們么?

  更何況!我們老趙家人頂天立地,做什么事情都是問心無愧,我就算去青樓白嫖,也只是拿了該拿的好處!

  那些賊人憑什么惦記著我們?惦記著我們,是他們的錯,憑什么他們犯了錯,要搬家的卻是我們?

  說來也生氣,我從小到大都在京都長大,第一次出京都竟然是被人綁出去的!

  而且我費了老鼻子勁才買下一動青樓,就因為這些蠅營狗茍的賤東西,我就得放棄一切搬家?

  我不服!”

  這一席話,還是像一個紈绔發牢騷,但卻句句都戳到了趙定邊的心里。

  是啊!

  別人犯了錯,憑什么搬家的是我們?

  就算搬家,別人就不惦記我們了?

  尤其是趙昊說的那句“荒國內外”,看似無意,卻又好像在提著什么。

  趙定邊看向趙昊:“那你覺得應該如何?”

  趙昊咬牙切齒道:“誰想害我,我就把他們一個個弄死,就像那個魏國歹人把我肋骨一根根掰斷一樣!”

  趙定邊本來還想勸導,但一聽到趙昊提起肋骨,快到嘴邊的話又如鯁在喉。

  他可以放下權勢,散掉修為,甚至犧牲生命。

  但他犧牲不了孫子的肋骨。

  因為這孫子,不止是他一個人的。

  趙定邊終于還是點了點頭:“好!我們不搬,不但不搬,還要揪出飛魚衛的那只鬼!”

  即便那只鬼有可能是姜淮又如何?

  害我和她的孫子?

  真以為我不敢殺你?

  白秀則是神情恍惚,一個站立不穩就差點暈倒,幸好黑臉漢反應快,一把扶住了她。

  趙昊也嚇了一跳:“娘,你沒事吧?”

  黑臉漢探了一下氣息才松了口氣:“放心吧,沒事!這又是淋雨又是急火攻心的,這些天你們娘倆都好好休息吧!我先扶你娘回房了!”

  夫婦倆走了沒多久,薛神醫的身影出現在了堂屋門外。

  趙昊當即迎了上去:“薛神醫,洛水的傷勢怎么樣?”

  薛神醫微微一笑:“經脈丹田已經恢復,尚殘余三成藥力,有這些藥力溫養,等洛水姑娘痊愈了,修為定能更上一層樓!”

  “針不戳啊!”

  “少公子謬……”

  “我太升哥東升哥的神藥針不戳啊!”

  薛神醫本來略帶謙虛的笑容直接僵在了臉上。

  趙昊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也干的不錯,去找我父皇領賞去吧!”

  薛神醫:“……”

  這個紈绔,怎么那么氣人啊?

  果然如同傳說中的那般目中無人,睚眥必報。

  朝中百官都被他當成下人,反倒對真正的下人還客氣一些。

  六歲時沒幫他守住丹田,結果記恨到現在,我怎么說也是宮中第一御醫,年齡也長你幾十歲,你使喚我像使喚狗?

  如此心性,幸虧丹田廢掉了。

  若是沒廢掉,絕對已經成長為大禍害了。

  薛神醫勉強笑了笑:“那我告退了……”

  趙昊擺了擺手:“走吧走吧!”

  等薛神醫走了以后,趙昊就直接進入了西廂房看洛水的傷勢去了。

  趙定邊看著他的背影,老眼迷茫,欲言又止。

  乾清宮。

  “什么!趙昊那小子逃出來了?”

  姜崢大喜過望,激動地攥起了手:“太好了,太好了!這小子從小就命硬,我就知道他不會有事!”

  看著姜崢臉上的笑容,姜淮心緒有些復雜,一時間竟然有些分不清他是單純為趙昊還活著高興,還是為有挽回趙定邊的機會而高興。

  在她恍神的時間,姜崢已經站起了身子:“我這就去鎮國府!”

  姜淮連忙出聲:“這件事情有貓膩!”

  姜崢頓住腳步,微微皺眉道:“有什么貓膩?若有什么問題,朕親自去問問那臭小子便知,咱們不必私下里面揣度。”

  他也知道有貓膩,但他現在不想聽。

  姜淮眉宇間閃過一絲陰郁,無視了姜崢的不耐,兀自說道:“那我只提一句,別的便不再多說。”

  姜崢眉頭微皺,但還是點了點頭。

  姜淮瞇了瞇眼:“那些魏狗總共攜帶了兩個帝江子匣,我都動了手腳,焚燒必會產生毒煙,飛魚衛送回來的碎肉里有毒!”

  聽到這個信息,姜崢神色頓時變得凝重起來。

  碎肉里有毒,就代表另一個帝江子匣被燒了。

  那么……被燒的那一個,究竟是想送回魏國什么東西?

  難道,是另一份西隴關布防圖?

  他微微點了點頭:“朕知道了!”

  姜淮悶悶不應聲,哪怕她現在對趙昊的猜疑已經到了極點,一想到姜崢之前發怒時說的話,就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姜崢向前踏了一步,又折了回來:“之前你說你有手段善后?”

  姜淮神色頹然:“你放心去鎮國府便是,那時我會給你一個交代。”

  “如此便好!”

  姜崢點了點頭,沉默了片刻,還是轉過頭勉強笑了笑:“若這個交代需要皇姐傷害自己,那便不用給!趙定邊那邊,朕想辦法……”

  姜淮身體一僵,隨后說道:“放心!”

  聽到這兩個字,姜崢微微松了一口氣,這才出了大殿門。

  鐘粹宮。

  床榻之上,姜芷羽臉色蒼白,原本光潔紅潤的皮膚顯得有些灰敗。

  自從昨天晚上感受到那陣讓人窒息的威壓,她就開始心緒不寧,手心腳心不停冒汗,時常會有心悸的感覺。

  一宿沒睡,又上朝堂逼宮之后,她的精神和身體都疲累到了極致,想要睡一會兒,卻怎么也睡不著。

  “公主!我讓御醫熬了藥,你快喝一點!”

  吳嬤嬤端著藥碗,眼神中滿是心疼。

  “不用!嬤嬤,我只是累了,休息休息就好了!你,你快把藥端下去!”

  姜芷羽語氣有些慌亂,連忙掩住自己的手背。

  等吳嬤嬤走了,她才將手拿出來,纖手的手背上,不知何時已經崩開了一道道血淋淋的口子。

  哪怕只是空氣流動,都能帶來鉆心的疼。

  “趙昊,你可千萬不要有事啊……”

  姜芷羽抹了抹眼角,便又蜷縮在被窩里。

  她腦袋暈漲,只想好好睡一會兒,可一閉上眼睛,腦海里就不自覺閃過趙昊的影子。

  那年除夕,他送給自己一個小爆竹。

  乾清宮中,他送自己了一句“悠哉悠哉,輾轉反側”。

  鐘粹宮里,他給自己唱了好幾遍“為救李郎離家園”。

  那書案前,他做了幾十首詩要與自己合謀賺錢,卻一金都沒問自己要。

  中秋月下,他刻下了“千里共嬋娟”,卻對自己說以后再不會讓自己一個人過中秋。

  畫面一幕幕閃過,每閃過一個場景,她手背就崩開一道口子。

  狐有九尾,每長出三尾,都要經歷一場生死劫。

  這一劫,叫做相思毒。

  可那混小子,四處沾花惹草,對自己使出的那些手段,一看就是花叢老手,全無真心在其中。

  我的相思,又怎會系于他身?

  姜芷羽睜開眼睛,沒由來的有些生氣,看了看床頭的瓷酒瓶,沒由來的又是一陣酸楚。

  “說過不讓我一個人過中秋,轉頭就消失不見,騙子!”

  又是一道血口子崩開,疼得姜芷羽嬌軀顫抖,一雙纖纖素手依然沒有一寸完整的地方,血痕也已經蔓延到潔白的小臂處。

  這個時候,吳嬤嬤匆忙跑來。

  “公主!”

  “嬤嬤何時?不是說我自己休息就夠了么?”

  姜芷羽飛快把雙手藏在身后。

  吳嬤嬤臉上是止不住的笑容:“飛魚衛那邊傳來消息,趙公子安全回到鎮國府了!”

  “真的?”

  姜芷羽心中一喜,下意識就站起了身,小臂上崩開的一個新口子,卻痛得她冷汗直流。

  吳嬤嬤點頭:“千真萬確!”

  姜芷羽蒼白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太好了!我這就去鎮……”

  話說到一半,她卻頓住了。

  我的相思,豈會系于這混小子身上?

  她坐回了床榻:“人沒事就好,我便不去了。”

  吳嬤嬤好奇道:“公主難道不想見到他?趙公子此次死里逃生,最想見的肯定公主你啊?”

  姜芷羽哼了一聲:“我看未必,趙公子肯定是個大忙人,如今死里逃生,鎮國府里肯定門庭若市,齊國婉梨公主就在鎮國府對面,梨詩姑娘昨夜與他纏綿,更會急不可耐!鎮國府的門檻怕不是都要踏破了,我又去湊什么熱鬧?”

  吳嬤嬤臉上露出一絲笑意:“公主真的不想去?”

  姜芷羽別過頭去:“嬤嬤是看著我長大的,我幾時說過假話?”

  吳嬤嬤點頭:“那好!那我便回絕皇上,正好公主你身體不適,的確該好生休息。”

  “什么?”

  姜芷羽站起身:“事關兩家姻親,父皇都去了,我若不去實在有失禮數。”

  吳嬤嬤:“……”

  姜芷羽:“嬤嬤,我憔悴么?”

  吳嬤嬤:“……”

一章一萬字,打完收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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