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15日,大盤再次觸底反彈。
焦方艷默默的吸籌,但是由于成交的萎靡,核心股的總持倉量漲得很慢。
韓烈并不急,距離牛市尚有3個月,而且那些核心股并不是同一波集體上漲,時間完全來得及。
到了20號,大盤小幅反彈了四個交易日,但是營口港仍在5塊6下方震蕩,高豐波終于扛不住了。
“算了,清倉吧……”
侄子有點急:“可是,現在賣咱們虧太多啊!要不再等等?那個韓烈不是判斷今年牛市必到嗎?”
“我等不起了。”
高豐波又何嘗不知道,可是眼看著劉漢和等人越來越焦急,到處上躥下跳,他實在不敢再等下去了。
“一旦劉漢和他們扛不住,出了事,百分之百的把我賣了立功!”
侄子不理解:“那他們為什么不自救?”
高豐波苦笑搖頭:“現在哪有人敢捋韓烈的虎須啊……營口港沒機會了,誰都害怕沖進去之后被韓烈以本傷人,重新再砸回坑里。”
侄子想了想,默然了。
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像是那位韓總能干出來的。
否則劉漢和他們聯絡了那么多家公募私募,不至于沒有一家敢在底部進場。
不都是嚇到了,怕了嗎?
“出了吧,別管成本了。”
高豐波長吁短嘆,特別不甘心,但也特別果斷。
“只當是前面全都白玩,老子虧得起!”
話出口的時候,心肝脾肺一起疼,圓臉都快要揪成了一團。
侄子滴咕著自我安慰:“好吧,省著給配資打白工了……利息真他媽貴。”
提到這茬,高豐波甚至有點慶幸。
“幸好當初沒有把杠桿拉到太高,不幸中的大幸啊!”
現在不是15年集體瘋狂的時刻,高豐波哪怕對韓烈很有信心,但是對市場卻沒有那么強烈的盲目看好,所以整體杠桿只有一倍多,算是非常謹慎的。
假如是15年出事兒,身上掛著四五倍杠桿,那么一波就能把他干回石器時代。
在15年的股災里,有些激進的投資者,加了好多倍的場外杠桿,兩三天時間就從數億資產跌回到幾十萬。
那種場外高杠桿,都是配資方掌握著股票賬戶,跌到警戒線了直接強平,保證自家資金安全。
客戶能剩點零頭都算是走大運了,不乏碰到連續跌停不能及時出局,最終倒欠配資公司大幾百萬的情況。
負債太高,根本還不起,再加上接受不了從億萬富翁到負債累累的落差,很多人直接去天臺排了隊。
所以正規股票老師的第一課永遠都是勸戒大家“量力而行,別加杠桿”。
介都是從15年股災里得到的慘痛教訓。
高豐波用了兩天時間,慢慢把營口港出了個干凈。
賣的時候,一邊咬牙切齒,一邊捂著心臟。
“草!5塊6以上一百手都能砸出坑,5塊2一線,你tm有多少收多少是吧?!狗崽種!”
營口港的盤面明顯不對勁。
每天都有小散和游資往里沖,搏它的下一波行情。
由于劉漢和等大主力趴在那里裝死,一動不動,套牢的散戶也都開始擺爛死挺,區區一兩百萬就能把股價拉到5塊5上方。
可是,一旦高豐波的賣出動作稍微大了一丟丟,那些小散馬上縮回去。
股價順勢回落,直到5塊2、5塊3才有較強支撐。
不用問,在底下等著吃肉的肯定是韓烈。
大侄子也氣壞了:“媽的,感情咱們是在幫那個狗東西洗盤呢?!”
答對了,但是沒有獎勵。
韓烈才不會自己砸盤呢,之前剛被約談過,肯定得乖乖的瞇著啊。
反正哥不搞什么反向對沖操作,遵紀守法、尊重上級。
你們要出局,那是你們的事。
第二天,高豐波一發狠,也不演了,直接大手筆清倉。
狗烈意識到今天的砸盤力量非同小可,果斷撒手,不接了。
于是,高豐波居然靠著他那點籌碼,把股價從5塊4一路砸破5塊2,摸到5塊1的整數關口。
5塊1一線,開始有大量的承接盤出現。
散戶、游資、小私募,什么成分都有。
韓烈不方便在這個位置搞事,要穩健嘛。
于是他想了想,給魔再擔的邱總打去了一個電話:“邱哥啊,您最近和劉總他們有沒有聯系啊?”
老邱被問愣了,但是這貨極其機靈,很快試探著反問:“我倒是有時間,可是不清楚他們忙不忙啊……”
“那肯定很忙,正是關鍵時刻嘛!”
韓烈慢條斯理的打著啞謎:“不過,越忙的時候,越適合雪中送炭,對不對?!”
老邱有些懂了。
噢,介是需要我提醒一下他們,是吧?
他馬上接招:“對的對的,是應該聯系一下感情,那我待會就跟他們聊聊。”
“嗯。”
韓烈愉快點頭,就感覺跟這種老油條辦不方便的事兒,簡直太省心了。
“邱哥有機會就提醒他們一下,不要焦慮,黎明前的黑暗盡管最黑,但是,挺過去就是新的開始,最后一哆嗦而已嘛!哪怕親自擁抱黑暗,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老邱沒聽懂。
但是,一點都不妨礙他用自己的辦法確認。
“對對對,我馬上提醒忽總,還有別的事嗎?”
之前一直講劉總,他忽然改口冒出來一個忽總,意思是問:你是不是想讓我給劉漢和忽雷他們打招呼?
“還有別的事嗎”,則是在問:是不是原話就可以了。
韓烈笑著回曰:“沒了,就這樣。”
于是老邱馬上把電話給劉漢和撥了過去,一點時間都沒耽擱。
“老劉啊,上回幫你辦的事兒,我沒辦好,心里一直很內疚,今天特意又幫你問了問那邊……”
劉漢和精神一振,知道是有大干戈。
“您講,我洗耳恭聽。”
然后老邱原話復述一遍,態度一松,嘻嘻哈哈的約了頓不知道哪輩子才能吃上的飯,結束。
劉漢和琢磨了10秒鐘時間,忽然哈哈一笑。
接下來……
嗯,在現實層面上,什么事都沒發生——只是朋友間約飯,后面的事嘛!
不過營口港的盤口很快發生了一點自然變化。
當股價在5塊1附近磨得起勁時,忽然又有幾筆大單砸下來,一口氣把5.00的大整數都給破掉了。
最近幾天積累的浮籌,頓時慌里慌張的狂泄出去,最深的時候甚至封住了跌停。
當然,沒封多久。
下午剛開盤,韓烈一口氣把跌停板上的封單全部吃掉,然后緩慢但堅決的開始往上吃。
最終,股價堅挺的站穩了5塊8,收出一根帶著長下影線的光頭大陽,報收7.08。
是血崩以來,營口港真正意義上的反彈第一槍。
收盤后,龍虎榜上的買一,赫然又是代表著超新星一號的機構席位。
已經徹底出局的高豐波當場就給氣吐血了。
“媽嘞隔壁!專門盯著我啊?我一走你tm馬上拉,就差我這幾千萬籌碼?!畜生啊,草!”
大侄子虧得神志模湖,瘋狂的跟著碎碎念。
“有沒有天理了?啊?!介他媽的不是操縱市場嗎?!我告他去!肯定有人管的,是吧?叔,證監的魔都辦公室在哪里?我要實名舉報!”
他沒嗦氣話,當天發函,第二天上門,歇斯底里的一頓怒噴。
營口港是監察部門的重點關注對象,按照程序來,當然要受理。
然后調數據、調監控,卡卡一頓查。
最終結論是……你們血口噴人污蔑好人!
人家韓老師一手股票都沒賣過,老老實實的在底下吸籌,規矩得一批,我們甚至打算給他發一個最佳風貌獎。
至于賣出股票,砸出一個小坑的劉漢和……
調查顯示,人家眼看著快要扛不住杠桿了,含淚出手了一點持倉,用于補充保證金,完全沒毛病啊!
“他們是一伙的!”大侄子憤怒吶喊。
“證據呢?”
工作人員憐憫的看著他,感覺這孩子已經虧傻了。
業內都知道,劉漢和是韓烈親自埋下去的,如今慘得都快要借錢吃飯了,簡直是聞者傷心見者落淚。
現在,你居然污蔑他們是一伙的?!
好,姑且算是劉漢和慫了,新認了個烈爹,但是,我們辦事兒是需要講證據的啊!
“你回吧,營口的股價波動是正常的市場行為,暫時所有的證據都只能支持這個結論……對了,你之前的操作有很大的老鼠倉嫌疑,隨后我們會派人對你的操作進行備桉問詢。”
大侄子灰熘熘的走了。
他作為證券公司高管的親屬,和高豐波有著較為密切的賬目往來,注意不到的時候尚好,一旦被盯上,以后肯定舉步維艱。
但是,高豐波已經不在乎了。
他卡卡摔了一堆東西,然后去到情婦那里瘋狂輸出3分25秒,最后反手就定了5月1號全家去泰蘭德的機票。
第二天上班,他笑呵呵的跟陳總打了張假條。
“領導,申請4天年假,5月4號到7號。”
陳恭眉頭一蹙即收,笑瞇瞇問:“老高,旅游去啊?”
“對!”
高豐波興高采烈的回道:“這不是獎金發下來了么?我家那口子鬧著要去北歐滑雪,我哪受得了那個啊?好說歹說才勸住,折中去芭提雅曬曬太陽……”
從表面上,陳恭沒有看出任何問題。
低下頭,唰唰在假條上簽字,他又隨口問:“值班表把你排在了1號吧?怎么打算的,是跟誰串班,還是干脆把你往后挪挪?”
“那感情好!挪挪吧,我們1號出發,7號回來。”
高豐波搓搓手,一副不好意思卻占了大便宜有點忍不住笑的油滑表情。
“行,那給你往后排吧,1號我親自值班。”
券商的節假日必須有高管值班,可以不干正事,但是人一定要在崗。
陳恭屬實是很給面子了。
可是等到高豐波千恩萬謝的一出門,陳恭想都沒想,反手就撥通了韓烈的私人手機號碼。
“高總請了年假,51出發,全家去泰蘭德旅游。”
前面的寒暄和后面的拉扯都不是重點,重點只有中間這一句閑聊似的話。
韓烈心領神會,釋放善意。
“陳總,51期間,咱們約個日子,一起去金行長那里打打秋風?”
“哈哈哈,好,我帶茶,你帶酒!”
事情就這么定了。
掛斷電話,韓烈陷入沉思。
高豐波是不是想潤?
不能確定。
高遠地產項目尚未暴雷,高豐波身上真正背著的債,大約只有與劉漢和相關的那一兩件。
證券市場里的違法違規桉件,較嚴重的會處以市場禁入懲罰、并沒收違法所得;相當嚴重的會在此基礎上加以頂格罰款;極其嚴重的才會像徐總那樣被判幾年刑期。
“極其嚴重”,只會在特殊時期或者重大罪行上出現。
講句不好聽的事實,高豐波根本不配。
所以,高豐波會因為撤職、罰款、沒收內幕交易違法所得等等懲罰而跑路嗎?
韓烈叫不準,于是問了劉漢和。
老劉很確定的回道:“他在我這邊的事情肯定是要傷筋動骨的,但是絕對不至于跑路,不過我一直懷疑他在中信有職務犯罪方面的問題,那才是關鍵。”
韓烈恍然大悟,判斷一下子清晰起來。
劉漢和手里的刀,只能把高豐波從券商高管的位置上斬落,可是一旦他失去了位置,就有可能被陳恭或者是誰秋后算賬,那才是真正要命的事。
而事實證明,哪怕高豐波自掏腰包拿下了韓烈手上那么大的項目,也沒能成功轉崗或者更進一步。
這就意味著,陳恭甚至更高層是對他有意見的,他的處境并不那么安穩。
所以,高豐波才會處處都顯得那么急功近利。
這家伙很清楚,跟韓烈真心交好可以長期獲利,卻仍然當面一套背后一套,正是因為他急于撈錢,同時也因為他覺得自己可以忽悠懵嗶住韓烈。
結果卻被韓烈輕松察覺,隨手一巴掌扇飛出去二里地。
事已至此,他已經沒有別的路了。
高豐波要跑!
現在跑,能夠帶走大部分的非法所得,營口港的損失很傷,但是并沒有徹底打殘他。
現在不走,劉漢和倒了必然把他帶出來,全面崩盤。
他可不清楚小劉跟韓烈的真實關系,整個魔都金融圈都在看漢和三家的熱鬧,卻沒人知道,他們三個早已經舉了白旗,而韓烈也沒有大家想象的那樣不留余地。
韓烈徹底判斷清楚了局勢。
那么,真正的問題只有一個了——要不要徹底按死高豐波?
如果高胖子身上沒有那么多的破綻,韓烈不會多此一舉,給自己找麻煩。
可是,既然他那么脆……為什么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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