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嘍，先生們，《PhysicalReviewLetters》已經找到了！”
聽到這句話的剎那。
唰——
原本還準備和溫伯格再客套幾句的小楊便猛然收住了話頭，與身邊的陳省身李景均二人同時看向了冒頭的那位女子。
過了片刻。
對伯克利大學人事關系最熟悉的陳省身先回過了神，只見他輕咳一聲，迅速對黑人女子問道：
“塔利亞女士，你確定我們要的《PhysicalReviewLetters》已經找到了？”
黑人女子捋了把自己的卷發：
“YES，ProfessorChen，論文我已經放到桌上了，您可以直接進來看看。”
陳省身見狀連忙一拍李景均和小楊的肩膀，說道：
“走，咱們過去吧。”
李景均和小楊對此自無異議。
隨后小楊和溫伯格說了幾句諸如我先過去忙有空再聯系的話，三人便走向了收發室。
溫伯格雖然有心再和小楊聊聊天，但看這架勢這幾位華夏大佬顯然有私事要做，因此他便也很識趣的沒有冒昧跟上去。
伯克利大學的收發室大概有后世普通教室的一半大小，入口和入口對面的墻上都留著窗戶，屋內還擺著幾張辦公桌，桌上放著咖啡或者牛奶、茶水之類的飲料。
屋內的地面則擺放著很多個拆封程度不一的紙箱，每個紙箱邊蹲著三四個人正分揀著各種書：
“化學組的期刊，一共六本！”
“《HarvardBusinessReview》.經濟學院的那些老教授活越活回去了，哈佛大學的期刊也要買”
“《TheAtlantic》一本.我記得剛才誰是不是翻到過另外一本？”
“《zoujinbukexue》激情無刪減版.”
“我這兒找到了一封古德利安教授的信件，誰那能收一下？”
“信件放我這里吧”
進屋后。
招呼陳省身等人的那位塔利亞女士引著幾人來到了靠內的一張桌子邊，指著桌上一封包的嚴嚴實實的書以及書邊的一張紙說道：
“陳教授，這就是《PhysicalReviewLetters》了，另外請在清單上簽個字，謝謝。”
陳省身朝她點了點頭，很熟練的拿起筆在紙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做完這些。
他便順手從桌上拿起了一把小刀，小心翼翼的將牛皮紙切開了一條縫。
“嗯？”
在左手接觸到牛皮紙包裹的期刊本體后，陳省身的眉頭便是微微一揚，忍不住發出了一聲輕咦。
一旁的李景均敏銳的注意到了他的反應，連忙出聲問道：
“省身兄，怎么了嗎？”
陳省身將期刊徹底抽了出來，放到李景均面前，說道：
“景均兄，你自己看吧。”
李景均接過這冊期刊雜志打量了幾眼，很快也發現了異常：
“唔這期期刊似乎有點薄？”
陳省身輕輕點了點頭。
這年頭互聯網還沒出現，在缺乏網絡索引的情況下，每篇論文的唯一載體就是拓印它的那冊雜志。
因此這年頭的論文通常會將所有的內容都事無巨細的記錄到雜志上，這就導致大多數雜志的厚度通常都不薄。
像一些雙月刊或者半年刊，一次厚度七八厘米都很正常。
一般來說。
這么薄的論文，往往都預示著它是 “一冊特刊？”
聽到小楊的猜測，陳省身又朝期刊努了努下巴：
“是不是特刊，看看內容就知道了。”
“小楊，你是我們三人中物理水平最高的，就由你先看吧。”
小楊聞言點了點頭，拿過期刊看了起來。
首先引入眼簾的自然便是論文標題，其中的Metahadrons令小楊的精神又凝聚了幾分。
Metahadrons這可不是一個常見英語詞匯，帶著很強的拼接意味。
緊接著。
與當初的古茲密特一樣，小楊便注意到了論文的發布者名稱：
在很短的某個剎那。
小楊的身子甚至微微一抖，手中的期刊都差點落在了地上。
好在小楊迅速調整好了身體，將期刊重新拿到了手里。
趙忠堯.
朱洪元.
王淦昌.
陸光達.
他的目光反復在這些名字上看了又看，過了足足有好一會兒方才抬起頭，看向了一臉好奇的陳省身和李景均：
“沒錯，是特刊，我們華夏科學家發的，趙忠堯、王淦昌和光達都署名了。”
“另外從標題上看，這應該是一篇與粒子模型有關的論文。”
簡單的介紹完情況后，小楊便又拿起期刊看了起來。
“眾所周知，今年年初，蓋爾曼及奈曼(提出了用強相互作用的SU(3)對稱性來對強子進行分類的“八重法”。”
“這種分類非常像門捷列夫周期表對元素(原子)的分類，從數學上講它們相應于SU(3)對稱群的不同表示”
盡管論文上的內容是英文，但對于小楊這種海對面的留學生來說，雙語互譯并不是什么難事兒。
一個個外人看起來可能有點生澀的術語迅速在小楊腦海中掠過，周圍嘈雜的交談聲也仿佛不存在了。
“狹義相對論的能量動量關系式是EPm，讓能量E用能量算符i/t替換，動量P用動量算符i▽替換，就可以得到/t▽m，即▽/tm0”
“讓它兩邊作用在波函數Ψ上得（m）Ψ0，算符在洛倫茲變換下是四維標量，即'靜質量的平方m是常數。”
“要使克萊因戈登場方程具有洛倫茲變換的協變，即將方程（m）Ψ0時空坐標進行洛倫茲變換后得到的（'m）Ψ'0形式不變，唯一要求就是洛倫茲時空坐標變換后的波函數Ψ'Ψ就達到目的了，這樣的場叫標量場。”
“如果讓洛倫茲變換特殊一點，保持時間不變，而在空間中旋轉，這樣旋轉后的波函數Ψ'（X'，t）exp(iS·α)Ψ(X，t)。”
“這就是說在時間t不變的情況下，波函數Ψ（X，t）的空間坐標矢量X在角動量S方向旋轉無窮小α角后變成矢量X'秒啊，秒啊.”
小楊如視珍寶般的看著面前的論文，臉上的表情甚至還帶著一絲貪婪。
早先提及過。
小楊和米爾斯最早提出的楊米爾斯框架，其實是存在有比較大問題的。
當然了。
這里的問題不是指框架的正確性——這玩意兒不是模型，不涉及物理上的假設，所以不存在是否被實驗證實的問題。
打個比方說，楊米爾斯理論是一種盾構機，各種模型是這個盾構機挖出的隧道，這些隧道能不能通向我們想去的地方與盾構機無關。
有些隧道（電弱理論、量子色動力學）通向了我們想去的地方，但是有些隧道（SU(5)大統一等）現在看來可能走不通。
它的主要問題在于適定性。
沒錯，適定性——一個聽起來可能不太常見的詞兒。
它的定義很簡單：
對事先選定的某函數空間，如果定解問題的解在該函數空間存在、唯一并且穩定，則稱該定解問題是適定的，否則是不適定的。
而在楊米爾斯框架中，適定性就是一個很復雜的問題。
比如楊－米爾斯場中的規范勢其實就是數學家深入研究過的纖維叢上的聯絡，是一種拓撲乘積的推廣，產生于微分幾何研究。
可如果你在拓撲乘積上對規范勢保持不變，引入了電磁波的微擾，那么規范勢就會一下子變成七個空間 同時數學上的變化又沒法用物理現象進行解釋，所以楊米爾斯理論就這樣僵住了。
沒辦法。
比強子更小的粒子都還沒發現呢，又有啥證據或者數據能夠去做解釋呢？
再比如楊米爾斯框架最大的一個問題——它沒法解釋質量來源。
在這個理論的框架下，所有的粒子都是沒有質量的。
畢竟這年頭希格斯機制還沒有被提出來，很多研究工作都屬于階段初期。
但此時此刻。
令小楊心臟砰砰直跳的是.
他居然在面前這篇由華夏人所寫的論文上，見到了楊米爾斯框架的部分曙光？
畢竟論文里很直接的提出了規范對稱和自發破缺相結合的思路，并且給出了一個很嚴密、完整的推導。
這個推導的過程就占了足足三頁內容，最終的結果是.
在自發破缺的影響下，規范場的縱向自由度將會出現某些變化。
而這個變化的機制 就是小楊和米爾斯一直在苦苦追求的質量場！
誠然。
由于論文內容的問題，趙忠堯等人并沒有詳細的將質量項與楊米爾斯場進行結合，但這對于小楊這樣的頂尖物理學家來說卻并不是什么難事兒。
早先提及過。
如果要給人類歷史上的物理學家列個排名，小楊和溫伯格大概能排在3540之間，蓋爾曼和特胡夫特等人大概40出頭。
但如果要給所有物理學家的數學能力列個排名，那么楊老妥妥可以進入前十。
例如當年小李之所以會在宇稱不守恒的問題上主動來找小楊，主要原因就是因為小楊的計算能力極其強橫。
如今這個時代除了特胡夫特，基本上沒哪個物理學家可以在數學計算上超過楊老。
因此很快。
楊老邊主動拿起了筆，飛快的計算了起來：
“有質量的矢量場不是規范不變的，所以在SU（1）機制中，拉氏量為復標量場和U(1)規范場的耦合。“
“其中DμμigAμ以及FμνμAννAμ.勢能部分V()μ22λ2μ24λ300and2μ22λ“
“如果μ2<0，勢能最低點對應0μ22λ≡v2，如果xiy，畫出(x，y，V(x，y))即為最上面的勢能區域，其中有兩個方向的擾動，半徑方向的擾動和沿著左側的擾動。”
“那么可以考慮如下的兩個場ξ(x)，η(x).也就是在真空期望值附近如下展開標量場.”
二十分鐘后。
吧嗒——
小楊意猶未盡的放下手中的筆，哆嗦著嘴角看向了面前的結果。
只見此時此刻。
他面前的這張算紙上，赫然寫著一個很簡潔的參數項：
看著這個參數項。
小楊忽然有種沖到電話室拿起電話，立馬聯系自己導師兼好友羅伯特·米爾斯，然后告訴他楊米爾斯框架的質量項有解的沖動。
七年了.
整整七年過去，小楊癡心沉醉的楊米爾斯框架，居然這樣突兀的得到了一個最關鍵的優化。
更重要的是.
這份優化論文的來源并不是國際上的其他頂尖物理學家，而是大洋彼岸那個一窮二白的祖國？
他們是怎么搞出來這些成果的？
要知道。
這篇論文中的很多參數都需要深入的理論研究以及先進的科學設備，以目前華夏的科研儲備來說應該沒有任何成功的可能性才是。
驀然。
小楊又想到了另一件事：
他們今天出現在這里的原因，就是因為祖國方面提到了這一期的《PhysicalReviewLetters》論文。
本土方面就是想用這篇論文來告訴他們，如今的華夏已經具備了扎實的理論物理研究基礎與設備？
“小楊。”
就在小楊內心有些猶疑不定之際，他的耳邊忽然想起了陳省身的聲音：
“這期論文都寫了些什么？和吸引大家回國有什么直接的關聯嗎？”
小楊聞言順勢抬起頭，看了眼身邊的陳省身與李景均。
只見他舔了舔有些發干的嘴角，深深的看了眼陳省身，說道：
“省身兄，這篇期刊刊登的是一篇粒子模型相關的論文，由于專業壁壘的問題，學術上的東西解釋起來可能比較復雜。”
“但如果要把它縮減成一句概括，那么顯然應該是.”
說道這里。
小楊一字一句的說道：
“物理學界.要、變、天、了。”
體溫完全正常了，但咳嗽莫名其妙的加劇，嚴重的時候仿佛要嘔出來一樣，甚至咳的小腿肚都有點抽筋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