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
看著面前陳書同手中的這個塑料袋。
王恩生的表情隱隱有些....
懵逼。
雖然他目前的職務是靖西縣人民武裝部的負責人,屬于大家認知中標準的‘大老粗’。
但再怎么粗,水稻這玩意兒他還是認識的。
別的不說。
就說靖西縣每年的秋收吧。
一到秋收時節,人武部的官兵和民兵們便會暫時脫下軍裝,前去下面的各個公社幫忙收糧。
而靖西所在的八桂又在華夏南邊,耕地類型是水田,主要的糧食作物正是水稻。
因此無論是農民們耕種的水稻還是野生水稻,王恩生對它們的模樣并不陌生:
花序三十厘米左右,棱角比較粗糙,成熟的時候向下彎曲。
花穗兩側非常扁平,一般是長圓卵形或者橢圓形。
但眼下的陳書同手中這株水稻的花穗,卻與王恩生認知中的有些不一樣。
它的個頭要比普通水稻小一點兒,花穗隱隱有些裂開,似乎像是缺水干裂了一般。
怎么說呢.....
看起來有點蔫吧?
眼見王恩生的表情有些詫異,陳書同又晃了晃手中的這株水稻,問道:
“王隊長,你是不是也感覺這株水稻有些奇怪?”
王恩生這才回過神,輕輕點了點頭:
“看起來是有點古怪,像是營養不良似的....陳教授,這玩意兒您是怎么找到的?”
陳書同指了指遠處某個雜草茂盛的草叢,解釋道:
“喏,我之前不是在那邊采集土壤樣本么,結果翻土的時候瞅見了一小片野稻。”
“那些野稻差不多有七八株吧,都長這模樣蔫了吧唧的,看起來不像是營養不良的單株,所以我就順手采了個樣本。”
“回去后我準備請農科所的同志看看——最近他們在收集農作物樣本,一株特殊樣本被采納后能換一毛錢呢。”
王恩生了然的點了點頭:
“原來如此......”
野生水稻在如今這個時代很常見,畢竟它本身就是一種低海拔的標準作物。
只要在海拔600米以下、陽光充足同時濕度合適的溝渠、沼澤地帶,基本上都能見到野生水稻。
陳書同發現野生水稻的位置邊上不遠就是瀑布,濕度水源自不必說。
同時這里有著黑水虻分解糞便,土質本就極其適合各類植物生長。
加之地勢、陽光均符合相關要求,所以這里出現野水稻完全合理。
至于陳書同所說的獎勵......
這算是眼下這個時期的一種官方懸賞,屬于某種“擴列”的物種統計方法。
遇到特殊的植物或者作物都可以采集下來送去當地作物所分辨,要是被采納了通常都會給些獎勵。
華夏有不少特殊的植物甚至鳥類樣本都是這樣被發現的,不過期間也出現過一些別有用心的人偽造樣本騙錢的事兒。
后來隨著國內采樣能力越來越強,這種懸賞便也逐漸取消了,算是個時代性的產物。
當然了。
這株古怪的水稻對于王恩生和陳書同等人來說只是個小插曲,并不是主菜。
因此很快。
他們便將注意力重新投放回了黑水虻的身上,開始采集起了這種蟲子的幼蟲。
兩天之后。
221基地。
職工醫院的康復室內。
此時此刻。
醫院的首席醫師林宇正拿著根小鐵簽,在一張黑乎乎的腳掌上輕輕的戳著:
“閉上眼睛,仔細感受一下....韓立同志,有感覺嗎?”
林宇話說完后。
閉著眼睛的徐云仔細感悟了一會兒,方才緩緩睜開眼,輕輕搖了搖頭:
“沒有感覺。”
聽聞此言。
林宇的眉頭頓時微不可查的一皺。
徐云敏銳的注意到了林宇的這個小動作,不由出聲問道:
“林醫生,我的情況是不是很糟糕?”
林宇沉默片刻,最終微微頷,承認道:
“確實不太樂觀,畢竟韓立同志,從你醒來到現在已經快兩個月了。”
“這個時間想要痊愈顯然不太可能,下床正常走動也不太現實——你又不是體育生。”
“但理論上來說,無論怎么樣,肢體的感覺應該是要恢復一些的。”
“至少.....腳底不應該被戳破了四個孔還沒啥感覺。”
徐云:
這句話好像有什么地方怪怪的?
“當然了。”
隨后林宇又笑著擺了擺手,安慰道:
“人和人的體質不能一概而論,例如我認識個志愿軍戰士,曾經在極度憤怒的情況下借助掩護,用石頭砸死了三個包圍他了、手上還拿著自動步槍的海對面鬼子。”
“因此韓立同志,或許你的身體機能與常人也存在一些差異,所以恢復的相對慢一點。”
“反正你不要有太大的心理負擔,慢慢調養下去總是會有好轉的。”
徐云也跟著點了點頭。
實際上。
他的心態要比林宇所想象的還要好上不少,甚至可以說毫無波動。
這具身體并不是他的真身。
雖然能恢復行動下地肯定要比坐在輪椅上好,但真要是癱瘓了倒也不至于讓他萬念俱灰。
大不了在副本里做回霍金唄。
反正這里是自己家,又不會有人逼著他去蘿莉島去證明黑洞無毛定理。
“小韓!”
就在徐云思索之際。
康復室的入口處忽然出現了老郭的身影:
“小韓,好消息,黑水虻的幼蟲已經找到了!第一批樣本半天前剛運到了基地!”
徐云聞言身子頓時一震,勐然轉頭看向了老郭:
“郭工,這么快就找到黑水虻的聚集點了?”
要知道。
之前徐云為了不讓自己的言行太過異常,總共給了李覺他們好幾個地點進行候選——其中有幾個地點還跨越了省份來著。
除了靖西之外。
還包括了川省和閩省,基本上哪兒山多就指哪兒。
結果沒想到......
上頭的效率居然這么高,前后不過三天時間,就找到并且將黑水虻幼蟲給送到了基地?
見此情形。
徐云也顧不得今天的復健安排了,立刻對老郭說道:
“郭工,幼蟲現在在哪兒?”
“在鄭教授他們那兒。”
老郭說了個徐云不太熟悉的人名,不過聽起來應該是負責動物育種的某位分鄭負責人。
接著他又看向了林宇,試探著問道:
“林醫師,您看......”
林宇聽出了老郭的話外之音,只能無奈一攤手:
“好吧,今天的復健取消,明天再來吧。”
“小喬,你辛苦一下,陪韓立同志過去一趟。”
小喬笑吟吟的朝林宇敬了個禮:
“得令!”
隨后在老郭的引導下。
幾人很快乘坐職工列車的專座,抵達了位于221基地西南部的15分廠。
十五廠區是基地的自來水廠,用于供給基地的日常用水。
不過除了供水職能外。
十五廠區周邊還有幾間用于各種目的的實驗室。
這些實驗室不存在太大的化學污染以及安全隱患,比如說一些小型精密儀器的生產加工,又比如.....
微生物檢測實驗室。
當徐云和喬彩虹以及老郭抵達現場的時候。
錢秉穹與廠長李覺已經先一步來到了這間實驗室內。
進屋后。
“老錢,老李。”
老郭先是朝錢秉穹和李覺打了聲招呼,隨后看向了現場的另一位光頭中年人:
“鄭教授,分析進行的怎么樣了?”
這位光頭中年人名叫鄭易,是如今基地生物醫學的負責人之一。
不過與林宇的臨床醫學不同。
鄭易主要負責的是各種病毒和致病菌的預防與整治,生物和醫學兩個方向中更偏向前者,和徐云現實里的情況有些類似。
聽到老郭的問話。
鄭易指了指身邊不遠處的一個小箱子,說道:
“喏,第一批的黑水虻幼蟲都在這兒了,一共十個1X1X0.2規格的箱子。”
“具體的幼蟲數量還沒統計,不過根據抽樣分析計算,十個箱子里的幼蟲大概有三到四萬只——連同未孵化的蟲卵。”
老郭見狀帶著徐云走到一個箱子邊,探頭看了幾眼。
正如鄭易介紹的那樣。
箱子的規格大概是1X1X0.2,沒有蓋蓋子。
不過上半部分的箱壁內上,已經被抹了一層類似防逃液的稠密液體,防止內部的蟲子逃離。
只見此時此刻。
箱子內的沙子都已經被篩除干凈,箱內盡是一種厚厚的、不停在蠕動的澹黃色幼蟲,不停發出沙沙沙的聲音。
隨后鄭易也跟著來到了老郭身旁,指著另一張桌子上的幾根草解釋道:
“郭主任,這是我們從金銀灘草原上順手采回的幾種牧草。”
“這是苜蓿草....”
“這是黑麥草....
“這是白三葉......”
“這是紅三葉.....”
“根據我們的初步觀察,這些幼蟲對幾種牧草都展現出了很高的喜食性。”
說完。
鄭易便從桌上取來了幾根宿苜草,順手折成幾段后往箱子里一丟。
沙沙沙——
這幾根宿苜草就如同投入了熱油鍋里的肥肉似的,瞬間引得‘鍋內’一陣沸騰。
幾秒鐘不到。
這些幼蟲便迅速以宿苜草為基底,,密密麻麻的聚集在一起,形成了數條如同麥穗般的‘長龍’。
這是一幅有些掉san的情節,看起來跟克蘇魯似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老郭仿佛聽到了卡滋卡滋的咀嚼聲......
過了片刻。
老郭方才回過神,下意識看了眼徐云,又對鄭易問道:
“鄭教授,不知道這些黑水虻幼蟲的成分檢測過了嗎?”
鄭易點了點頭,引著眾人來到了另一個實驗臺邊。
這處實驗臺上放著幾個玻璃器皿,其中隱約可見一些‘肉泥’。
隨后鄭易拿起一把小鑷子,用尖端敲了幾下培養皿,解釋道:
“郭主任,根據我們的初步檢測,這些幼蟲的蛋白質含量確實很高。”
“多的高達45,少的也有35,平均大概40左右。”
“一只個頭大點兒的幼蟲,基本上可以穩定產出一克蛋白質。”
老郭聞言,整個人頓時呼吸一滯。
回過神后。
他連忙追問道:
“鄭教授,那么它的致病菌呢?”
“致病菌啊......”
說到致病菌,鄭易的臉上不由浮現出了一絲感嘆:
“根據我們的初步檢測,這些幼蟲體內基本上不存在沙門氏菌、志賀氏菌、金黃色葡萄球菌這些致病菌。”
“倒是埃希氏菌屬和檸檬酸桿菌屬有部分顯像,不過比例不高,長期服用不會對人體有明顯危害——這樣說吧,埃希氏菌屬的占比只有蝗蟲的五分之一。”
“而且這還是野外第一代幼蟲的菌群比例,在人工養殖的情況下繁殖多代,這些菌群的比例還會更低一些。”
眾所周知。
PCR技術提出于1985年,是現代微生物檢測的一項核心技術。
但就像IPHONE4屬于一種劃時代機型、但卻并不是第一款智能機一樣。
早在PCR技術出現之前,生物界就有一些微生物檢測手段了。
實際上。
自動化微生物檢測技術出現的標準節點就是在一年前,不過如今國內還沒有辦法掌握而已。
在如今這個時期。
國內微生物檢測的主要方式就是把待檢測物制成1:10混懸液,然后進行細菌藥敏試驗。
這種方法非常簡易快速,在三個小時內就可以出結果。
當然了。
這個時間對應的,自然便是數據精度有限——正常來說培養皿沒有十個小時是很難出結果的。
但再怎么有限的精度,在‘有’和‘無’的判定上還是挺容易的。
換而言之。
如今基本上可以確定,徐云所說的黑水虻幼蟲......
確實具備很高的營養價值!
破折號,無毒的營養價值!
至于它的口感......
開玩笑。
這年頭都喝榆樹湯了,還在乎什么口感?
想到這里。
老郭連忙轉過頭,與錢秉穹和李覺對視了一眼。
隨后李覺深吸一口氣,鄭重看向了鄭易:
“老鄭,接下來恐怕要辛苦你一下了。”
“你得在三天....不,五天吧,五天內制定出一套具備可行性的黑水虻幼蟲養殖方案。”
“大概一周之內,我們就會有一大批的黑水虻幼蟲送來了——數量起步都有小幾十萬。”
“還有黑水虻成蟲的繁殖溫度、適宜條件等等.....老鄭,你的任務非常艱巨啊。”
按照徐云所說的情況。
黑水虻的雌雄成體基本上只會存活十天不到,算上蟲卵的發育期也才一個月而已。
可以預見的是。
一旦基地開始養殖黑水虻,那么它們的繁殖速度很可能出現一個極其可怕的數字......
同時如何防止成蟲逃離養殖地點,具體養殖的溫度條件如何,這也是需要制定完整方案的事情。
因此李覺交代的內容相當重要,甚至可以說關乎基地命脈。
眼下這批黑水虻要是真被養死了,兔子們一時半會兒還真不一定找得到另一個這種規格的黑水虻聚集點。
但對面的鄭易聞言,臉上的表情卻有些興奮。
這年頭由于科技水平的限制,他這種非應用端的生物學家平時其實是比較無聊的。
某種意義上來說。
他們實驗室是整個基地為數不多的‘吉祥物’,吃著干糧幾乎沒啥事做。
例如最近這段時間。
實驗室已經閑到去幫忙割驢毛了.....
從基地落成到現在。
這還是整個實驗室還是頭一次接到這種重要的任務。
因此感受到壓力的同時,鄭易的內心不免也相當興奮。
只見他用力一挺胸,大聲說道:
“廠長,你放心吧,我保證按時完成任務!”
李覺的目光在鄭易的光頭上停留了一會兒,放心的點了點頭。
有這種強者發型的人,能力多半是相當可靠的——除了某個物流頭子。
“哦,對了。”
隨后李覺又想到了什么,對鄭易問道:
“老鄭,我聽說和這批蟲子一起抵達基地的還有幾位同志?”
“上午我和秉穹同志有個會沒開,還沒見過他們呢。”
鄭易點點頭,朝邊上一指:
“沒錯,幾位同志就在隔壁,請隨我來吧。”
隨后鄭易帶著幾人離開實驗室,徑直來到了另一間屋子里——微生物實驗室防護服要在十二年后國內才會普及,現在只戴頭套和口罩。
這間屋子面積不大,大概就三十平米左右。
中間還擺著一張有些破舊的乒乓桌,看起來像是休息室,平時進行一些娛樂活動。
當眾人抵達屋內的時候。
這間屋子里正坐著五名男子,其中一人坐在輪椅上。
隨后鄭易主動走到了幾人中間,主動做起了介紹:
“廠長,秉穹同志,郭主任,還有韓立同志,和你們介紹一下。”
“這幾位是在百色參與國內農作物研討會的專家,他們在參會途中發現了一些情況,所以被首都方面特批安排到了基地。”
“坐在輪椅上的這位是楊開渠教授,這四位則分別是侯光炯教授和管相桓教授,以及......”
“楊開渠教授的學生周開達同志,還有管相桓教授的學生,安江農業學校的老師袁國糧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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