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見識了新世界,有的人可能會想著留在這里,成為其中的一員。
可同樣,也必然會有人想著回歸故土,將自己的家鄉建設成這幅模樣。
更別說眼下一鴉必然會爆發,屆時東方人在英國乃至歐洲之內,都會如同歷史那樣受到歧視。
徐云也堅信一點。
那就是每個人的價值觀和信念是不同的。
這種壓力下,哪怕是幼童也能被激發出民族自尊心——歷史上詹天佑出國留學的年紀,也不過是12歲而已呢。
因此在一開始,徐云的目標就很明確:
畢竟1850年這個時代無疑是西強東弱,西方和東方截然是兩個世界。
這些來自東方的‘鄉村娃’見識到了倫敦的繁華后,不想回到破落的老家完全可以理解。
但另一方面。
比如李斯特。
又比如他今天要到的那些留學生名額。
他唯一能做的。
就是埋下幾顆種子,靜待它們的發芽。
雖然他與阿爾伯特親王的交流不算特別順利。
但從個人角度來說,徐云已經將自己能做的做到了極致。
離開會面的教室后。
比如卡爾先生。
它們的茂盛期不是現在,而是將來。
比如為了追求上層生活而努力的留在英國,拒絕返回本土等等。
誠然。
由于年齡的問題,那些被孤兒院收養的孤兒們在成長起來之后,可能會對本土缺乏一些認同感。
畢竟他不是魔術師,更不是創世神。
他做不到在根基已經腐朽的情況下,從歐洲大陸影響、接續東方的政權。
一百個留學生里頭只要有那么三五個人能夠有所覺悟,學有所成后回歸東方,那么他與阿爾伯特親王的交易就算是血賺。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東方自古以來就不缺乏燎原的土壤和雜草,徐云想做的,就是讓火星盡可能的多一點兒。
比起一鴉、二鴉和八國入侵,更難的還在后頭呢。
那段屈辱史中可沒有什么四象陣斗法,也沒有兩千位黃袍羽客或者茅山道祖幫忙。
歷史不是某些聊天記錄的意淫,虛假甚至反智的愛國情懷,只會有害無利。
隨后帶著這一股略微沉重的心情,徐云繼續朝宿舍走去。
圣誕節在整個教會文化中都舉足輕重,稱得上第一大節日,在絕大多數國家中的地位都可以對標華夏的春節。
加之劍橋大學本身也帶著極其強烈的宗教色彩——例如幾所神學院和校內的教堂等等。
因此在節日來到之際,校內的圣誕氛圍還是非常濃郁的。
雖然受科技水平限制,目前暫時還看不到后世那種纏在樹上、一拉就是整條街的小彩燈。
但一路走來,各種圣誕樹、手工制作的圣誕飾品都隨處可見。
另外還能見到一些圣誕老人在發禮物和賀卡,或是唱詩班在學弟中高聲頌唱贊美詩等等。
徐云還見到了幾個赤身裸體的男子在朗誦詩文,估摸著又是哪個文藝青年想出來的行為藝術吧。
通過某些行為模仿圣子降生啥的,這段日子他已經見怪不怪了。
不過一邊朗誦還一邊甩來甩去他就有點看不懂了......
咳咳。
總而言之。
這種氛圍比起平日里顯然要熱鬧很多。
在走過一處活動地點時,還有一位帶著圣誕帽的小男孩上前給他送了一張賀卡。
徐云對于這份好意欣然接受,帶著賀卡回到了宿舍樓。
今天的宿舍樓同樣也被裝扮一新,一進大廳就可以看到一棵高大的圣誕樹,走道上也掛著各種各樣的裝飾。
與此同時。
整棟宿舍樓中也彌漫著一股食物的香氣,顯然有不少寢室正在準備著圣誕晚餐。
徐云順著樓梯來到三樓,很快便抵達了自家寢室門口。
隨后他從下身掏出了一個硬硬粗粗的東西,往面前的洞口一捅,一扭。
咔噠——
房門應聲開啟。
與屋門開啟聲一同傳來的,還有屋內熱鬧的交談聲:
“麥克斯韋,你把蘑菇放哪兒了?”
“黎曼先生,菜刀遞一下給我——別拿smallspring牌的,要拍蒜呢!”
“掛高一點,左邊一點...過了過了,右邊一點...再左邊一點....”
“湯姆遜先生,麻煩多加點芹菜和香菜,謝謝!”
只見此時此刻。
原本不大的寢室內匯聚著小麥、老湯、休伯特·艾里、田浩所、基爾霍夫、黎曼幾人。
其中休伯特·艾里、基爾霍夫、和田浩所在掛著裝飾。
黎曼、老湯和小麥三人則圍著圍裙在廚房中忙活著什么。
屋子的墻壁上掛著一些氣球和諸多飾品,玄關的位置上也擺著一顆小型的圣誕樹。
沒錯。
徐云和小麥的這間寢室,在今天被征用成了圣誕聚餐的地點。
老湯此時正拿著一柄勺子,看上去似乎在煮著菌菇濃湯,時不時的拿起湯勺嘗上一兩口。
聽到房門開啟的聲音,下意識便抬起頭看了過來。
見到來者是徐云后,他頓時眼前一亮:
“太好了,羅峰,你總算回來了。”
徐云笑著朝他點了點頭,又對屋內眾人打了聲招呼。
隨后他脫下圍巾和大衣,走到衣架邊把它們掛了上去,又對老湯問道:
“老湯先生,艾維琳學姐她還沒到嗎?”
老湯將手在圍裙上擦了幾下,下巴隨意的往窗外一努:
“她今天要去詩班練唱,可能要晚點才會過來,總之肯定能趕上飯點就是了。”
說完他快步走到徐云身邊,將房門關上,壓低聲音說道:
“羅峰,你要的東西我都準備好了。”
徐云原先還在琢磨著自己有啥活能干的呢,聞言立時心中一喜,確認道:
“湯姆遜先生,全都找齊了?”
老湯點點頭,掰持著手指說道:
“印度運來的老鼠斑、豬大腸、豬腰,雞內臟、牛肚還有切成絲的牛肉條......話說這些東西真的好吃嗎?”
徐云用很微妙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開玩笑。
這些食材只要保證足夠新鮮,待會兒你能把你的手指縫兒都舔干凈咯!
沒錯。
今天的這場圣誕晚宴上,徐云準備來個中西結合,秀上一波中餐。
畢竟在英國的圣誕晚宴上,必要的食物其實并不多。
真正不可缺少的不是很多人潛意識里的火雞,而是一個小五件套:
圣誕布丁、圣誕果肉小餡餅、圣誕姜餅、烤鰻魚以及蛋奶酒。
因此從菜品角度上看,徐云有著很充足的補充空間。
實話實說。
后世的中餐行業,在國際上的境遇有些復雜:
首先,中餐在國際上占有的份額其實是非常可觀的。
你看看老友記,看看生活大爆炸,再看看復聯四,
從謝耳朵到寡姐,都喜歡沒事吃個中國炒面啥的。
但另一方面。
中餐也很少能進入高端餐飲市場,都是和街頭披薩街頭熱狗競爭,地位相對有限。
很多菜品出國后,往往都會逐漸演化成符合歐美飲食習慣的魔改版本。
許多人往往會從飲食習慣啊,評級規則啊這方面去解釋。
但實際上。
一切從餐飲本身去解釋的回答都是無力的辯解,造成這種情況的原因說白了就一句話:
餐飲是文化的一部分,文化是國際地位的反應,而國力決定了國際地位高低。
華夏近代史被人按在地上揍了小一百年,直到幾十年前才迎來了復興之光。
在這種情況下,你指望人家去把你的飲食文化放在高位?
不可能的。
只要等國力增強,等第八艘、第十艘航母下水,59改殲星炮上天,自然就會有人幫著你說話。
例如在明朝時期。
那些洋人在看到報恩寺和金陵美食的時候,甚至還吐槽過誰才是上帝的子民,然后哼哧哼哧的到處去品嘗美食......
眼下這個時間線一鴉還沒開啟,歐洲人和華夏菜系的壁壘遠遠沒有形成。
所以在早些天籌備圣誕晚宴的時候。
徐云便向老湯提出了湊齊幾類食材的要求,嘗過蔥油鰻魚的老湯自是欣然同意。
冬日的天黑得很快,一般下午四五點就開始陰沉下來了。
因此徐云只是小歇了一會兒。
便主動接過老湯的圍裙,來到廚房里開始準備起了食材。
他首先要做的,自然就是腌制雞雜。
清洗豬大腸。
幾分鐘后。
只見小麥挎著臉,一臉絕望的看著面前的豬腸子,對徐云乞求道:
“羅峰先生,我能換個別的活干嗎,這...這也太惡心了.....”
“不行哦。”
徐云強忍住心中的笑意,很是嚴肅的擺了擺手:
“麥克斯韋同學,這是分配給你的任務,沒辦法討價還價。”
“如果每個人都可以因為過程困難而選擇放棄,那么對于接替你工作的人來說,豈不是太不公平了嗎?”
“任務就像是人生,再艱難也要完成,除非你能做到人生重開,否則哪有放棄之理?”
徐云的這番話說的很認真,因為他就是這樣想的。
嗯,才不是因為后世曾經被麥克斯韋方程組坑過的緣故呢。
小麥聞言看了眼周圍,目光所及之處,所有人都擺出了一副全神貫注工作的架勢。
見此情形。
小麥不由認命似的嘆了口氣。
隨后苦著臉,哼哧哼哧的開始洗起了豬腸子。
徐云在心中默默給他點了個贊,自己開始處理起了老鼠斑。
老鼠斑。
這是一種鮨科駝背鱸屬的魚類,也是后世餐桌上頂級的食材之一。
這貨在傳統上一直被認為是最好的一種石斑魚,很多時候甚至要超過東星斑。
野生老鼠斑的價格普遍在一斤七百塊以上,有些地方甚至可以突破千元。
只是這玩意兒雖然好吃,但它主要生長在西太平洋一帶,至多就是外延到印度附近罷了。
能夠從印度運回新鮮的老鼠斑,這可不是一件輕松活,估摸著老湯下了不少的功夫。
老鼠斑的最佳做法就是清蒸,去除鱗片及內臟,清洗干凈。
然后魚身每面切兩三刀,把生姜塞到刀口然后蒸上二十分鐘。
出鍋后淋上一勺熱油,那味美的喲......
可惜這年頭桂花魚不太好大規模買到,不然再來個辣炒桂花魚肚,那可就齊活兒了。
隨后徐云又準備了姜絲牛肉、蔥油百葉等菜品,香氣很快充滿了屋內。
兩個多小時后。
一桌豐盛的美食被擺到了餐桌上:
每個人的座位上都放著一疊圣誕姜餅和一杯蛋奶酒,餐桌外沿是果干、糖果之類的零食。
再往內則是一疊圣誕果肉小餡餅和炸豬皮。
接著是烤鰻魚、蒜薹炒雞雜(蒜薹這玩意兒在歐洲北部有產),水煮鱸魚、蔥油牛百葉、紅燒大腸、清蒸老鼠斑等等......
擺盤剛一完畢。
小麥便竄到了餐桌前,鼻子不停的聳動著,贊嘆道:
“真香啊...難怪牛頓爵士生前對東方菜念念不忘呢,光聞著味道,就感覺像是解開了一百道數學題一樣舒服....”
徐云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其實吧,看著面前的菜品,他的心中還是有一絲不滿意的。
沒辦法。
如今歐洲具備的調料還是太少了。
花雕、老陳醋、二荊條、八角這些都見不著,導致一些好吃的菜式沒有烹制出來的條件。
比如那份大腸。
徐云最初的想法是制作一盤九轉大腸,可惜老湯找了大半天也沒找到符合要求的腌制香料。
無奈之下,徐云只能改成了紅燒。
當然了。
真正導致徐云放棄這個念頭的,還是因為他壓根不會做九轉大腸......
隨后徐云看了眼小麥的手,正猶豫著要不要叫他再去洗一次的時候,寢室大門處忽然傳來了一陣敲門聲。
老湯快步走到門邊,隔著門問道:
“哪位?”
片刻不到。
門外傳來了艾維琳的聲音:
“是我,艾維琳·艾斯庫。”
老湯見說眉頭一挑,轉過頭,指著門外對眾人道:
“艾維琳到了。”
隨后他便拉動門把手,將房門開啟,笑著說道:
“圣誕快樂,艾維琳......咦?希爾芙?你也來了?”
聽到希爾芙這個名字。
屋內的徐云臉色頓時一動,扭頭朝門外看去。
果不其然。
只見此時此刻。
門口處除了艾維琳之外,赫然還站著另一道嬌小的身影。
此人正是徐云此前與老湯、艾維琳二人在倫敦綁...咳咳,救下的那位小女孩希爾芙。
不過比起初見之時,如今的希爾芙看上去要健康的多。
她的脖子上圍著一條印著十字架的圍巾,原本蠟黃消瘦的臉頰明顯圓潤了不少。
臉蛋紅彤彤的,與艾維琳緊握的右手也白嫩了許多。
隨后艾維琳牽著她走進屋內,彎下腰解開小姑娘的圍巾,起身后對老湯解釋道:
“湯姆遜學長,我練唱詩班的隔壁就是教會的主日學,負責希爾芙日常生活的尼昂牧師正好是我們的領唱。”
“散會時我聽尼昂牧師說希爾芙的性格比較內向,交際方面...唔,比較匱乏,擔心她一個人過節太孤單,就順路把她帶過來了。”
老湯見說看了眼躲在艾維琳背后的希爾芙,臉部線條頓時柔和了不少:
“原來如此,圣誕快樂,希爾芙。”
希爾芙猶豫片刻,慢慢的從艾維琳的身后走出,對老湯鞠了個躬:
“圣誕快樂,湯姆遜先生。”
隨后她又看了眼徐云,同樣鞠了個躬:
“圣誕快樂,羅峰先生。”
徐云朝她微微一笑,正準備說幾句話。
結果話未出口,身邊便忽然傳來了一道清脆的聲響。
哐啷——
徐云微微一愣,下意識轉頭看去。
只見田浩所正站在他身側一米不到的地方,雙手端著一個小木盤,一副準備擺盤的模樣。
不過此時他的盤中空無一物,地面上卻躺著一口七零八落的陶瓷杯。
很明顯。
在放置陶瓷杯的時候,田浩所失手了。
眼見眾人的注意力全部投放到了自己身上,田浩所的臉上頓時涌起一股潮紅,飛快的說道: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一個沒注意把杯子給打碎了,我這就撿,這就撿......”
說完他便俯下身子,跪在地上。
不顧碎片扎手,飛快的聚攏起了陶瓷杯的碎渣。
徐云見狀眉頭一皺,快步來到田浩所身邊,按住他的肩膀制止了他的動作,說道:
“噯,浩所兄,你這是在干什么?先停下來!”
“黎曼先生,您能把您左手的掃把遞一下給我嗎?”
一旁的黎曼點點頭,拿起掃把,沒有交給徐云,而是主動走上前,幫忙掃起了碎片。
徐云朝黎曼投去了一個感激的目光。
隨后雙手施力,把田浩所拉了起來。
看著正在收拾殘局的黎曼,田浩所這位本就有些拘謹的東方人,臉上的神情更加局促了:
“羅峰兄.....我...我沒拿穩.....”
看著囁嚅不已的田浩所,徐云心中微微一嘆。
華夏人歷來都不愿給別人添麻煩,這種心態在國力弱勢以及其他一些情況的影響下,很容易就會畸變成自卑。
田浩所的過往經歷相當坎坷,自卑心理一時半會兒確實不太好扭轉過來。
實際上。
徐云今天之所以會請田浩所過來參加晚宴,很大部分原因也是希望能夠借此轉變一些他的固有心態。
因此自卑不是他主觀的意愿,徐云自然也不會去苛責他,而是安慰道:
“浩所兄,一口陶杯而已,碎就碎了,不必如此愧疚。”
“圣誕節在西方亦可看做春節,春節摔盤子或者杯子那可是咱們東方的老習俗了,喻指歲歲平安的嘛......”
就這樣。
在徐云的勸說開導下,田浩所的臉部表情總算是緩和了下來。
隨后艾維琳將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希爾芙引到餐桌前,將她介紹給了現場眾人。
或許是心緒還沒有完全平復下來的緣故吧。
在介紹到田浩所的時候,徐云的這位老鄉似乎依舊有些局促。
緊張的繃著臉,眼睛時不時的瞟向希爾芙,但卻沒怎么說話。
待介紹完眾人后。
老湯便接過了主導權,示意眾人坐到了位置上。
接著照常唱詩、禱告。
正式開吃!
英國的圣誕節習俗與此前提及的丹麥有些類似,開餐前要先吃下圣誕布丁,然后才能進食其他東西。
圣誕布丁中則放著一枚便士,吃到便士的人今年就會好運。
華夏也同樣有這種習俗,只不過將布丁換成了除夕夜的餃子而已。
只能說在討彩頭這塊,世界各地貌似都大同小異。
圣誕布丁是英國傳統的圣誕代表甜點,雖然取名為“布丁”,但口感和質地更像濕潤飽滿的蛋糕。
這也是徐云少數能接受的英國食物。
老湯事先已經讓小麥在每塊布丁上都澆上了白蘭地,火柴輕輕一劃,藍色火焰便包裹了整個布丁。
待火焰熄滅后。
徐云拿起勺子,輕輕的挖了一口布丁放入嘴中。
布丁剛一入口。
一股濃郁的干果滋味和酒香便充滿了他的唇腔。
比起徐云的‘優雅’,老湯他們這些正宗的歐洲人的動作則要大上不少——因為他們要找那顆‘彩頭’。
只見小麥兩手各拿著一柄叉子,飛快的將布丁從中扒開,掃了幾眼后嘆息一聲:
“沒有硬幣......”
結果他話音剛落。
身邊便響起了一聲驚喜的笑聲,只是笑聲聽上去跟喉嚨里卡著一口痰似的:
“阿哈,硬幣在我這!”
餐桌上的氛圍頓時一靜,包括希爾芙與田浩所在內,所有人都朝發聲者投去了目光。
只見此時此刻。
黎曼手上的勺子中,赫然放著一枚沾著汁液的硬幣。
他身邊的休伯特·艾里見狀,飛快的吹了個口哨:
“真酷啊,黎曼先生,看來今年您要走運了。”
黎曼將硬幣從勺子里取下,拿起一張紙巾將它擦了擦,珍而重之的放到了手掌心,笑著說道:
“不瞞大家,這還是我這輩子頭一次吃到硬幣呢,我回頭一定要把它裝起來,好好存放在書房里。”
“今年對我來說是個很重要的年份,希望它能給我帶來好運吧。”
看著一臉期待表情的黎曼,老湯挑起一顆櫻桃塞進嘴里,問道:
“黎曼先生,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現在似乎也是博士在讀?”
黎曼點點頭,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答道:
“沒錯,若是一切順利,明年三月份就能拿到博士學位了。”
“24歲快25歲才拿到博士畢業...哎,說出來還有些丟臉呢。”
徐云:“......”
黎曼的表情很真誠,不像是在說謊。
另外根據歷史上的相關記載來看,他也確實不是那種凡爾賽的人。
所以......
他大概或許可能多半估摸著是真以為自己很菜?
對面的老湯則似乎對黎曼畢業后的規劃來了興趣,畢竟他也是數學專業的學生,便繼續問道:
“那么黎曼先生,不知你畢業后準備朝哪個方向發展?”
“畢業后嗎?.”
黎曼放下勺子,認真想了想,答道:
“多半還是留在哥廷根大學吧,老師的身體不太好,可能.....唔,總之我得多陪陪他。”
“如果有機會的話,爭取成為哥廷根大學的編外教授,35歲擁有編制我就滿足了。”
老湯聞言點了點頭,點評道:
“很切實的想法。”
然而就在他準備繼續開口之時,一旁忽然有人搶先一步問道:
“黎曼先生,你難道就不沒想過青史留名嗎?比如與雅可比或者狄利克雷教授比肩?”
黎曼表情一愣,看清出聲者后頓時笑了,飛快的擺了擺手:
“羅峰同學,你說什么呢,狄利克雷教授可是哥廷根大學的臺柱子,雅可比教授也是數學方面的頂尖大拿。”
“我只是個普通人而已,或許過個一兩百年,后人們只能在查閱高斯老師資料的時候,看到‘高斯的助手波恩哈德·黎曼’這幾個字眼吧。”
徐云繼續:“.......”
實話實說。
他此時真的很想穿越回現代,把后世關于黎曼的資料打印出來,然后狠狠的甩在這位梳著高質量男性發型的同齡人面前。
開玩笑。
后世的黎曼別說狄利克雷或者雅可比了。
哪怕是柯西、魏爾斯特拉斯這些大佬,都無法與其比擬好吧?
他是阿基米德、小牛、高斯和歐拉這個梯隊之下的第一人,少數時候還會被認為與前面的四人同檔!
他的成就別說黎曼猜想了。
光他在4年之后...也就是1854年提出的《論作為幾何學基礎的假設》,都對人類的科學史有著舉足輕重的貢獻:
其中的黎曼幾何和張量分析,正是愛因斯坦創立廣義相對論的核心工具。
而狄利克雷呢?
這位仁兄強肯定是強,這點不能否定。
但硬要說的話,數學史上的排名也就在20位左右晃悠。
大概和康托爾、柯爾莫哥洛夫以及老嘉當同級。
用足球球員來形容的話。
狄利克雷大概是德羅巴那一檔,而黎曼則是梅羅的級別。
想到這里。
徐云的心中忽然冒出了一股強烈的好奇:
在場的這些人幾乎都是尚未更新的青春版,不知道他們對于自己今后的計劃與認知會是什么樣的?
于是他沉吟片刻,看向眾人,說道:
“各位,我有一個想法,不知道大家有沒有興趣聽聽?”
休伯特·艾里就坐在他的右手處,聞言立刻接話道:
“什么想法?”
徐云環視了周圍一圈,斟酌片刻,說道:
“大家都分別說說今后人生的規劃,比如想成為什么樣的人,做出什么樣的事情。”
“然后用簡單的文字將它記錄在同一本書上,并且在末尾簽上名字,封存在某個地方。”
“十年...或者二十年后大家如果有機會再聚一次,便可以拿著這本書與到時候的自己互相比對,你們說怎么樣?”
“好主意!”
聽完徐云的這番話,黎曼下意識便一拍手,高聲叫好。
畢竟這位可是連自己那啥時常都會記錄下來的猛人,先于眾人舉起了手:
“我同意!”
黎曼和基爾霍夫是現場唯二的德國人,眼見好友投了贊成票,他便也順水推舟道:
“我沒意見。”
很快,休伯特·艾里和小麥也先后表示了贊同。
又過了幾秒鐘。
田浩所咽了口唾沫,慢慢舉起了手:
“我......我也沒意見。”
見此情形。
老湯不由與艾維琳對視一眼,兩人同時點了點頭:
“我同意。”
徐云見狀打了個響指,心中隱約有股搞事的小興奮:
隨后他頓了頓,目標首先盯上了某個特別憨的身影:
“麥克斯韋同學,就從你先開始吧。”
徐云謝絕了羅伯特·戈登的陪同,獨自一人沿著小路往宿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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