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張口科學閉口科學的小李。
老李最終只能放棄了給自己女兒搞場相親的想法。
其實這倒也正常。
畢竟在正常軌跡里,小李和趙明誠的結合其實還是有些說頭的。
二者情投意合肯定是有,但家族層面上也是存在一定利益交換的:
趙明誠的父親趙挺之是元豐黨人,也就是堅定的支持變法或者說新法派,和李格非算是老對頭了。
不過此時宋徽宗剛剛上位,新舊兩黨相對的比較克制,不少人互相選擇了結親緩和關系。
其中小李和趙明誠的結合,便有一定的相關因素,否則老李也不可能同意的那么快。
當然了。
在后世在談及小李趙明誠的婚姻時,一般不會有人太過提及利益交換。
畢竟對于文青而言,愛情本就應當純潔無暇……
但在華夏古代。
出生于官宦之家的男女,又有幾人能夠真正的追求不染雜質的愛情呢?
比如后世很多人都知道小李和趙明誠恩愛異常,堪稱模仿夫妻,神仙眷侶。
但鮮少有人知曉,她們剛結婚沒多久就分居了:
再過一年多,宋徽宗便會啟用蔡京,清洗他厭惡得司馬光舊黨。
屆時李格非身為舊黨大V蘇軾的門生,自然要被劃歸這一陣營,丟了飯碗潛回原籍。
而趙明誠的老爹趙挺之則靠著自己元豐黨人的身份,官運亨通連升三級,一度風頭無兩。
當時小李曾經向趙挺之求助,請求公公替父親脫罪。
誰知道。
她等來的不僅不是父親的赦免,反而是趙家的劃清界限:
借著朝廷“宗室不得與元祐黨人子孫為婚姻”的新政策,雖然不是宗室,趙家還是把小李趕出了京城。
小李的那句“炙手可熱心可寒”,便是在這種背景下寫成的。
接著再過幾年。
蔡京罷相,元祐黨人全部平反,小李才得以回京與趙明誠團聚。
然而世事翻覆莫測,第二年蔡京復相,這幾年來與蔡京爭權的趙挺之又忽然病逝。
于是乎。
蔡京出手,整個趙家被集體扔進了監獄。
其中趙明誠做了幾個月的牢,因為實在沒什么罪狀,便被放了出來,但官也丟了,房子也沒了。
于是他只能跟著小李隱居青州,也就是夫妻最恩愛的那十年。
再后來就是趙明誠的復起,與小李聚少離多的趙明誠一離開李清照的視線,立馬就納了幾個小妾后世還有一些人在洗這是古代的常規操作,李清照的《感懷·并序》且去讀讀?
又過幾年。
趙明誠還搞出了做知府棄城逃跑的騷操作,小李寫下了自己人生最剛烈的“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
自那以后,小李和趙明誠的感情一度下降到了冰點,最終趙明誠抑郁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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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的感情,始于愛情,終于鄙夷。
試問這樣的小李 真的幸福嗎?
青州的那十年顯然是的,這點沒有任何人能夠否認。
但被逐出京城的那六年,以及分居后的那些年呢?
整段婚姻呢?
小李后來的一首首詞足以說明一切。
徐云在后世很喜歡一句話。叫做噩夢總比美夢好。
因為噩夢終究是夢。
無論你夢中遇到了多少絕境,只要夢醒了,一切至少不會更糟。
但美夢就不一樣了。
美夢一旦破碎,這種落差甚至可能徹底的擊垮一個人。
中年的小李雖然沒有被美夢破碎后的沖擊擊垮。
但從詞句中不難看出,她的心境已然發生了不少悲觀的變化。
因此或許在這個時間線,小李沒有和趙明誠相遇,也是一件善事吧 當然了。
此時的徐云并不知曉發生在李府的這些事。
從神秘男子的家中離開后,他便徑直回到了老蘇府上,開始準備起了自己的教案。
次日。
小李按時到府,小趙則果然如老蘇所言,不見人影。
同時徐云還注意到。
小李的情緒似乎也有些不對勁,亢奮的同時還隱約透著一股憂色。
不過徐云并沒有選擇追根究底,畢竟能來上課,就說明這姑娘沒啥大問題。
“今日我們所將的是加速度,它是描述物體速度變化快慢的物理量”
加速度的初概念并不算很難,說白了就是由力產生的一個矢量。
后世課本上,主要是通過物體的運動狀態來對加速度釋義,然后延伸到勻速圓周運動云云。
但其實想要理解加速度,從單位上出發還會更輕松一點,也是徐云的一個小技巧:
加速度的單位為m/s2,速度的單位為m/s,時間的單位為s。
一個物體在一段時間內速度發生改變,將速度的改變量除以該段時間,既可從單位上發現m/s/sm/s2,既單位為加速度的單位。
一個多時辰后。
看著一臉懵圈的小李,徐云微微一笑:
“李姑娘,是不是非常簡單?”
小李瞪著蚊香眼:
而就在徐云給小李灌輸著知識的同時。
這間被充當做臨時課堂的院子大門外,忽然傳來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王林!王林!速速開門!”
徐云聞言,下意識的與正在旁聽的老蘇對視一眼。
接著快步走到大門邊,取下了門栓。
剛一開門。
便見到老賈負手站在門外,一副孫笑川臉上帶著些許急切。
徐云見狀連忙行了個晚輩禮,道:
“桐嶼先”
結果招呼還沒打完,老賈便一把抓住了他,口中說道:
“王林,余弦,余弦,是余弦!
多個余弦可累加得到某個數值,約莫在一又四分之一到一又三之一之間,然否??”
老賈的一番話看起來好像沒頭沒尾,語意不明,甚至有些像在發酒瘋。
但聽到余弦這兩個字的時候,徐云的心中卻驟然掀起了滔天巨浪:
媽耶!
不會吧?
老賈他們居然算到了入射波的余弦范疇?
這tmd已經是包絡的概念了啊!
繞是徐云有顆大心臟,此時也不由被驚的砰砰直跳。
這也太離譜了吧?
可按照老賈最后說出的那個數值,這分明就是亥姆霍茲方程在光場的具體的數學解!
要知道。
在給老賈他們演算之前,徐云曾經對那塊凸透鏡進行過簡單的演算,畢竟出題人自己也要知道答案嘛。
推算的過程則非常簡單:
也就是利用格林定理求解波動方程、球面波作為基元的原始算法做出的簡易計算。
最后的出來的曲態數值,大概是1.2993左右。
而老賈所說的一又四分之一到一又三之一,則是1.251.33。
很明顯。
這是一組相近的答案。
雖然這玩意兒的計算誤差,在后世普遍不會超過小數點后六位,有的甚至不超過八位。
但后世那是啥計算條件?
在沒有系統精值的古代,這個誤差其實已經相當相當恐怖了。
想到這兒。
徐云不由抬起頭,看向了面前的老賈。
連續數日的計算之下,老賈原本就很臭的臉色愈發灰暗憔悴了不少。
頭發亂糟糟的,袖口和衣領上赫然掛著不少墨水的墨跡。
但這位數算大家的目光依舊如鷹隼般銳利,直視著徐云,內中仿佛有一股火在燃燒。
徐云絲毫不懷疑。
如若自己此時說一句“數據是錯誤的”,這位老者也絲毫不會氣餒。
只會立刻轉身,回書房去與其他幾人重新演算數據。
隨后他深吸一口氣,鄭重說道:
“桐嶼先生所算之數,與宗內手札所記幾乎一致,差距微乎其微。
不過以防萬一,可否先讓小人看看先生手稿”
“此事簡單。”
老賈見說一把拉住徐云的手腕,拖著他就走:
“隨我去趟書房便是!”
徐云看著這位八十多快九十歲的小老頭跟拎雞仔似的把自己一路拖行,不由疑惑的看了眼自己的右手,對這些天隨王稟所練的基本功產生了深深的懷疑:
院內的老蘇見狀,也轉頭對小李說道:
“清照,咱們也去同去看看吧,若是不出意外,高倍顯微鏡和望遠鏡的制備,應該能夠提上日程了。”
于是乎。
課堂意外被中斷,一行人跟著老賈來到了書房。
剛一進屋,老賈便嚷嚷道:
“諸位,我把徐云帶來了。”
聽聞此言。
原先就待在書房內的韓公廉等人頓時神色一震,紛紛起身,準備說些什么。
不過在他們開口之前,老賈又繼續道:
“文義,你且先把我等的收稿取來。”
韓公廉聞言一愣,旋即回過了神。
只見他從書桌上拿起幾份早就準備好的文稿,簡單整了整,快步來到徐云身邊:
“王公子,收稿盡數在此。”
徐云朝他道了聲謝,找了個光線不錯的位置,核驗起了手稿。
老賈等人則很識趣的禁起了聲,縱使心中有不少話想說,此時也被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韓公廉給出的手稿大概有十里米厚,每張紙上都密密麻麻的寫了大量的數字符號。
手稿不但記錄了整個數算過程,同時還充當了備忘錄或者日記,記下了不少推演日常。
“方外外半之一矩,環而共盤得成三數,兩矩共長二十有五,是謂積矩”
“透鏡外矩至青,線長五又四分之三,又以阿拉伯數字為記,即5.75”
“透鏡內復矩至川,線長三又五分之一,又以阿拉伯數字為記,即3.20”
“中軸午角下刻次軸亥角上刻共計組數一千七百三十七,劉益、熊渙之分領一至三百八十八首算”
“周三徑一,除之開方”
“設未知為天元開多個小孔透光,可得某多變數值,甚怪甚怪復若光線亦可正切耶?”
“今日子容又至,勸我等盡早食寢,卻因興之所至,與我等同做數算至深夜,并告知我等‘微粒學說’,茅塞頓開”
“復若光線亦是微物,則其偏折之態則亦可以切較數算,次日匯算五千三百余組矩刻,所得一恒數,約在”
“一又四分之一到一又三之一之間”
看到這兒。
徐云不由用力咬著后槽牙,盡量避免自己失態。
但縱使如此,他的手指依舊在隱隱顫抖。
原因無他,蓋因老賈等人 這次真牛逼大發了。
眾所周知。
傅里葉光學中,用球面波和平面波可以表示任何復雜的波。
復雜函數一個直流量0級傅里葉項傅里葉高階項。
也就是說。
球面波和平面波是波動方程的基本解。
而其中平面波的復振幅可以表示為aexp[jk(xosαyosβzosγ)]。
osα2osβ2osγ21,這就是平面波的方向余弦。
以此為基礎,就可以得到基爾霍夫衍射理論衍射理論的傾斜因子K(θ)。
當然了。
更深層次的原因則是因為向前運動的波,前上的每個點都可以看做是一個產生次波波源。
各個子波波源波面的包洛面,就是下一個新的波面。
θ就是位置方向與波面法線的夾角,涉及到了光的波動性。
非常簡單,也很好理解。
總而言之。
如果把描述球面子波相干疊加的基爾霍夫理論稱為衍射的球面波理論。
那么角譜理論,便是衍射的平面波理論。
當初基爾霍夫計算的方式是通過向量進行的,數學工具除了積分外還有格林公式等等。
那時候的數學領域已經畢竟趨近完善了,至少不會動不動就說數學危機,或者數學大廈坍塌啥的。
而老賈等人的演算方式,則要“笨”很多:
是通過類似窮舉對比的三角方式鎖定了區間,接著利用最原始的賈憲三角二項式進行的匯算。
至于這個算法的核心思路嘛 當然是老蘇提出的微觀理論了。
按照老賈等人手稿中的說法,她們雖然沒有認識到光的波粒二象性,但卻產生了分割光的念頭:
他們把偏折區域分成了無數個細微的部分,截取其中五六節重點偏折的區域,用去推算切線。
這種方式理論上是可行的。
但只有幾個數據的話,計算出來的偏差值可能會很大很大。
所以為了縮減這種誤差,老賈他們既利用了賈憲(楊輝)三角的二項式除余,接著再 將所有的數據進行歸類匯算。
或者更準確一點說,是歸類手算。
而歸類數據的數量,便是最后所提及的 五千三百多組。
這無疑是個相當龐大的計算量,尤其是對眼前這個老年天團而言,他們可能需要花費更多的精力才能堅持下來。
至于推導出的那個一點幾的數值是啥意思呢?
這樣說吧。
只要能進一步的進行歸納統計。
半波帶法啥的且不說有沒有機會發現,但推導出f(l2d2)/4l這個公式還是輕輕松松的。
這個公式一旦推導出來,可以說限制透鏡研磨的,就只有工業硬件水準了。
學過光學物理的朋友應該都知道。
西方最早出現的是惠更斯菲涅耳原理,也就是徐云最開始的目標,涉及到的是標量問題。
其實惠更斯菲涅耳原理不是嚴格的理論產物,較大程度上是憑樸素的直覺而得到的。
所以為何“所有的子波前疊加就是取它們的包絡”是沒法說清楚原因的,但卻可以作為一個引子。
還是那句話。
有些時候不太完備的概念,在古代背景下反而可以更省力,更容易被理解。
可徐云沒想到的是。
老賈等人在經過幾日苦算之后。
竟然硬生生的觸及到了當初自己所說的第四層,也就是麥克斯韋領域的概念!
誠然。
老賈等人只是很小很小的觸碰到了這個領域,后頭還有很長很長的路要走。
就好比在高考全國卷中,你通過某個公式推導,意外成為了全國解開數學最后一題的唯一一人。
但除此以外,你所有的數學題目都不會做,所有的科目都只有二三十分。
因此從知識架構的角度來看,這個解題其實沒啥用,你連職高都考不上去。
想要真正掌握相關概念,還得去學最小光程、半波帶法、擾動貢獻表達式等一大堆的東西。
但另一方面。
你也確實解開了那道題,那道很多考生可能連大學畢業都解不開的題,出題組的葛x大爺只是想單純的虐人而已。
這是不可忽視的成就,并且具備一定的現實價值:
在這種話題度下只要你想,去開個自媒體號也是能變點現的,賺多賺少而已。
所以老賈他們就是這么個情況:
他們具備了這個“話題熱度”,但不知道能創造多少的價值。
如果是正常情況,老賈他們大概率只是曇花一現,一如當初那個說“杭高人眼里沒有難的試卷”的林歡。
但問題是 更忘了,老賈他們身邊還有徐云這個大掛壁在呢。
誰知道今日的一簇火光,未來是否可能化為烈日?
想到這兒。
徐云的心緒不由再次澎湃了起來。
從老賈等人表現出來的能力來看,他們對知識的認知度顯然要超過自己的預料。
在本土歷史中。
基爾霍夫衍射理論,要在十九世紀末才會被正式提出,或者說被補全。
如今的公元1100年雖然說是公元十二世紀,但時間線上來說只是卡在兩個世界的交接年份而已。
因此可以這樣說。
老賈等人領先了歐洲整整863年,先一步提出了透鏡衍射的部分概念!
透鏡衍射。
這是一個彈性非常大的領域。
它可能默默無聞,也可能產生極其深遠的影響。
徐云不知道它未來會對這個時間線的華夏歷史產生什么變動,但至少他可以肯定望遠鏡和顯微鏡,眼下都可以開始制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