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姑娘,聽說你不久前寫過一首詞,叫做《如夢令·昨夜雨疏風驟》?”
黑板前。
聽到徐云的這句話。
小李臉上頓時浮現出了一絲肉眼可見的自豪,不過表面上還是有些矜持的道:
“一篇拙作罷了,上不了臺面,蘇伯伯的文采才叫高呢。”
在幾個月前的一周時間內,她先后寫下了兩首如夢令。
也就是后世赫赫有名的《如夢令·常記溪亭日暮》與《如夢令·昨夜雨疏風驟》。
正是這兩首詞,讓小李驟然名聲大震,頗有些一曲成名的風采。
宋代的詞和唐代的詩不一樣,唐詩可以直接空口朗誦,但宋詞卻是用來唱的,詞牌名便是所謂的歌調。
不過眼下徐云的意圖是舉例,因此他便直接輕誦了起來:
“昨夜雨疏風驟,
濃睡不消殘酒。。
試問卷簾人,
卻道海棠依舊。
知否,
知否?
應是綠肥紅瘦!”
誦讀完畢后,他一邊拍手,一邊贊嘆的道:
“自謙的話就還請不必說了,李姑娘的文采著實令人佩服,小人自認不如。
尤其是這最后一句,李姑娘,聽說這是你對丫鬟的問話?”
小李輕輕點了點頭,似乎是想到了自己那個有些粗心的丫鬟,嘴角頓時微微一翹:
“不錯,那日小女飲酒致醉,入睡前依稀記得屋外雨小風大,呼聲猶如虎嘯龍吟。
醒來后想到院中園中海棠未被遮護,便問了環兒屋外狀況。
沒想到那個笨丫頭明明在卷著簾布,卻看也不看屋外一眼,便和我說‘小姐,海棠一如昨日呢’。
小女一時沒忍住,便輕斥了她一句。
畢竟大風刮過,花兒定然會被吹落在地,樹上多半只剩下些葉子了。”
徐云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表情有些唏噓。
在眼下這個年代,能跟到小李這樣一位小姐,對于丫鬟來說倒也是件幸事兒吧。
不過很快。
他便話鋒一轉,說道:
“那么李姑娘,可否容小人再問個問題?”
小李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認真道:
“王林,你已是蘇伯伯府上門客,去了奴籍,還是勿要用小人自稱了,有話盡管直言便是。”
徐云朝她微微拱了拱手以表謝意,隨后問道:
“李姑娘,你既知屋外海棠綠肥紅瘦,那么可曾想過為何會有此番景象?”
小李的臉上頓時飄起一個問號:
看著有些茫然的小李,徐云繼續問道:
“李姑娘,我且問你,被吹落的海棠花去了哪里?”
小李眨了眨眼,答案脫口而出:
“當然是掉到了地上呀。”
徐云微微頷首,隨后指了指天,又指了指地,說道:
“那么李姑娘,我且問你,為什么這些海棠不往天上飛,卻偏偏掉到了地上呢?”
小李一呆,下意識的便想回答:
“因為...因為....”
結果因因為”了好半天,這姑娘忽然驚訝的發現,這個看似常見到不能再常見的問題,她竟然回答不上來!
距地面一定高度的物體失去支撐后會掉落在地,這是一個連三歲小孩都知道的常識。
但似乎從未有人告訴過她,這種現象為什么會發生,仿佛默認了一般。
而就在小李陷入沉思的同時。
她身邊的老蘇與小趙二人,亦是表情各異。
其中小趙和小李差不多,一臉茫然的微張著嘴,不知如何開口,觀念似乎略微收到了一些沖擊。
但老蘇卻不一樣。
他的臉上雖然充斥著少許驚訝,但更多的則是一種思索的神態。
過了一會兒,只見他緩緩道:
“小王,老夫在四十余年前,曾有幸結識過橫渠先生。
當時我們二人一見如故,多次秉燭夜談,天文地理古今人文,盡皆無所不言。
某次在談到山水大勢之時,我們曾從‘水往低處流’這句話出發,簡聊過物體為何會下落的原因。
當時橫渠先生認為,大地的土壤里有某種磁力,會將物體主動引向我們腳下。
不過這種磁力肉眼難見,這又只是當時隨意提及的話題,因此便未曾過于深入了。”
聽到老蘇這番話,徐云微微一愣。
旋即,他心中的一個疑問,無聲無息的被揭開了:
先前老蘇在研究發電機運作的時候,曾在第二天見到徐云時,提出過一個有關‘力’的原理概述。
那個概述在某種層面上,已經無限接近了磁生電的真相。
當時徐云在驚詫的同時,心中還隱約有些疑惑:
那就是老蘇切入的角度似乎找的有些太正了,直接鎖定了磁力做功的核心點。
不過考慮到老蘇眼下已經算是完全體,不像1665副本中小牛那樣還是個青春版。
因此徐云一度認為他就是靠經驗想到的這個層面,畢竟靈光一閃的先例在科學史上實在是太多太多了。
不過如今看來。
老蘇對于‘力’的探究——或者說認知雛形,應該早在四十多年前就開始了。
橫渠先生。
指的便是張載。
張載是北宋有名的思想家、教育家、理學創始人之一,也是北宋五子中最有名的一位。
他發展了“氣一元論”的思想,為中國古代辯證法“兩一”學說的集大成者。
當然了。
比起張載的名字,他所說的一句話可能知名度更高: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沒錯。
這句90宋朝之前的穿越文中都會出現的名言,便是出自張載之口。
與此同時,張載也是古代比較少見的地圓說支持者。
說起地圓說,后世一般認為公元前6世紀,古希臘數學家畢達哥拉斯第一次提出了地球這一概念。
等到了公元前3世紀。
生活在亞歷山大的科學家埃拉托色尼,則用幾何學方法確立了地球的概念,并且計算出了地球的直徑。
而在華夏古代,地圓說的支持者也有不少。
其中最有名的屬于東漢張衡《渾儀注》中的一句話:
“渾天如雞子。天體圓如彈丸,地如雞子中黃,孤居于天內,天大而地小。天表里有水,天之包地,猶殼之裹黃。天地各乘氣而立,載水而浮。”
同時《黃帝內經·素問》五運行大論里也有記載記載:
“帝曰,地之為下否乎?岐伯曰,地為人之下,太虛之中者也。帝曰,馮乎?岐伯曰,大氣舉之也。“
也就是黃帝問天地之下是什么?
岐伯說天地之下什么也沒有,是一片太虛。
接著黃帝又問太虛是什么?
岐伯說,天地是浮在其中的空間。
不過可惜的是。
由于各種原因,古代華夏并沒有將地圓說形成一個完整的理論體系,各個朝代只是零散的存在一些支持者,直到明朝時期才會開始真正改善。
當然了。
眼下的1100年在時間線上和明朝相隔不算太遠(相較于漢唐來說),因此地圓說的支持者倒也不算特別罕見,更算不上異端。
而老蘇所說的張載,便是宋代最有名的一位地圓說學者。
張載在自己最為重要的作品《正蒙》曾經說過幾句話:
“地純陰凝聚在中,天浮陽運旋于外,此天地之常體也。”
“恒星不動,純系乎天,與浮陽運旋而不窮者也。日月五星逆天而行,并包乎地者也”。
“地在氣中,雖順天左旋,其所系星辰隨之。”
當然了。
其中第二句的恒星指的并不是恒星,而是固定的星體。
除此以外。
張載也認為物體會下落,是因為‘物皆有磁’:
大地下方的某個深處存在有一片空間,其中的土壤具有特殊的磁力,所以才會吸引著物體下落。
而人沒有被完全吸進地心,則是因為被表層土壤擋住了。
所以他告誡后人不能把地面挖太深,以免把表層的土壤挖光,導致所有人都被吸進地底。
實話實說。
以后世的目光來看,張載的論點其實有挺多錯誤的。
比如吸引物體下落的并不是磁力,又比如我們腳下的‘表層’極深,足足多達六千多公里。
哪怕是后世毛熊的科拉超深鉆,也才挖到了地底12262米處。
如果假設地球是個三十層高、每層之間有20級臺階的建筑。
那么后世人們只不過是站在頂樓的入口,朝下走了......
一級臺階罷了。
所以別說把地面挖塌了,地球哪怕是啥事不干讓你去挖,人類也不可能把大地掏空。
不過還是那句話。
以后世相對成型的認知體系去評論一千年前的某個觀點,本身就是一件沒有意義的事情。
張載的這些觀點,可以說已經是這個時代的天花板了,性質上已經觸碰到了引力的范疇。
可惜張載并非是專業的物理學家,甚至沒有經歷過太多物理知識的教育。
因此在提出了觀點后,他也沒有能力去論證自己的推理,而是去推論起了理學。
不過受張載影響,老蘇明顯具備了一定相關的認知,這顯然是件好事。
因此在聽到老蘇這番話后,徐云朝他微微點頭,有些敬佩的說道:
“橫渠先生學究天人,他所提出的磁力一說雖然不算準確,但離真相也非常接近了。”
隨后他用腳踩了踩地面,布鞋與地面發出了夯實沉悶的接觸聲:
“根據風靈月影宗的手札記載,咱們腳下的這片大地叫做地球,是一個近似圓形的球體。
而吸引物體落下的,便是一種名叫重力的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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