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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這次不是從天上掉下來了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走進不科學

  某年某月某日。

  汴京城一片靜謐安詳。

  東方天際的半輪弦月,照亮著宮殿朱門和破爛民宿。

  有人在溫柔夢鄉里喃喃囈語。

  有人則徹夜未眠。

  清冷的月光灑落烏臺庭院,一道佝僂的人影雙手負于身后,昂首仰望著星空。

  人生悠悠八十載,此時此刻,正有無數的記憶片段緩緩從他腦海中閃過而過。

  嘎吱嘎吱——

  賣早點的小販推著獨輪車,一邊吭哧一邊咯吱著往前走。

  他又比昨天早起了半個時辰,堅信這次能占到好位置。

  剛走到禮部門口,小販就被烏泱泱的人群圍住。

  “有臘汁肉夾饃嗎?”

  “有雜糧煎餅么?”

  “米粉腸粉酸辣粉?”

  “拉面削面熱干面?”

  “信球!胡辣湯的招牌看不見嘞?”

  還算年輕的小販聽不清天南海北的口音,卻并不影響施展抖勺大法,面對食客們橫眉怒目還訕訕笑道:

  “無他,惟手熟爾。”

  眾人填飽肚子又蹲在門口,吟風弄月的歡鬧聲此起彼伏。

  小販低頭收拾桌椅碗筷,時而若有所思的望著他們,眼中閃過一絲沒落。

  多年以前,我也曾這般書生意氣。

  每當太陽升起,總會有人歡喜有人愁。

  禮部大門緩緩打開,辦事員拿著榜單走向公示欄。

  眾人如同磁石般緊緊跟隨,像是被看不見的力量所牽引。

  他們寒窗苦讀數十年,用大好年華練習遣詞造句,紙筆間激蕩出才華和思想,只為換取有朝一日金榜題名。

  今天,就是朝廷會試發榜的日子。

  在這群士子中,有一位中年男子看完榜單,一言不發,費盡力氣從人堆里擠出來。

  中年男子坐在小販的攤位上歇息,靜靜望著眼前的眾生百態,身邊的小販倒也不去趕他。

  國考猶如千軍萬馬過獨木橋,稍有懈怠便會淪為陪襯。

  只有殺進官家錄取名單,才能由勞力進階成勞心者。

  此人成功進階,而更多的考生則放下書本,當起了新一代的小販。

  四年后。

  他,出生了。

  他的父親——也就是中年男子憑借一支毛筆橫折撇捺,從地方推官干到祠部員外郎。

  隨著工齡增長的不光是收入,還有滿屋子藏書。

  他卻好像只顧著吃飯長身體,并未流露出天賦異稟的特質。

  整天泡在書籍堆里,也沒見憋出半篇滿分作文,更沒有三歲背唐詩,六歲學英語,九歲橫掃奧數班...

  他明顯追不上神童們的腳步,只能一字一句的死磨硬啃。

  但或許是勤能補拙吧。

  只要是被刻進腦海的學識,觸類旁通后必定精進神速。

  他的父親循序漸進的悉心輔導,他也每天堅持多看三五頁書。

  十八年一轉而逝,汴京城依舊一片繁花似錦。

  這一日。

  他沒能走到禮部門口,便被烏泱泱的人群堵住。

  見說公示欄還沒張貼榜單,就想找個小攤先吃點東西。

  遠處有個賣胡辣湯的老漢,看上去五十出頭,獨輪車的招牌上寫著百年老店。

  不過他還沒走到眼前,便瞧見倆書生在現場發飆。

  書生甲:“你的手哆里哆嗦,咋回事?”

  老漢:“我亦無他,惟手熟爾。”

  書生乙:“手熟個屁,倒碗里只有清湯!”

  老漢:“嘿虧你是讀書人,說話也太不中聽了。”

  書生乙:“嫌不好聽?你瞅瞅自己干的事!囸氼菻,退錢!”

  書生甲:“算了算了,他一把年紀也不容易。”

  書生乙:“╭(╯╰)╮,我若考中,必定整治這種奸商!”

  老漢掂掂手中的銅板,趁人不備將胡辣湯倒回了桶里。

  他:“.”

  就在此時。

  一聲放榜聲響起。

  他被人潮卷向公示欄,在榜單中找見了自己的姓名,反復看到差點不認識這倆字,才費盡力氣擠出人堆。

  他坐在小販攤位上歇息,靜靜望著眼前的眾生百態。

  而吃胡辣湯發飆的兩位書生,正杵在旁邊做最后告別。

  “恭喜王兄,我這就向老師推薦你。”

  “這...曾兄自己都沒考上,還想著幫我說話....”

  “嗨,你我之間無需多言,家師歐陽修必可提攜你!”

  “那小弟在此謝過了,不知曾兄有什么打算?”

  “回鄉下先買幾頭小豬養養咯。”

  “非先生無足知我也...”

  這一年,他23歲,不知道將來差點被站在身邊的那位王姓書生整死。

  三年后。

  他被分配為江寧知縣,政績斐然。

  當時王鼎噴完范仲淹的新政,在對他的評價欄卻寫道:

  “非吾所及也。”

  兩年后。

  他升任升任南京推官。

  又過了數年,他的父親——當初那位中年男子病故。

  守孝期滿后,他再次進京,被分配到試館閣當校勘。

  成為了一名掌管神秘力量的圖書管理員,隨時都可以在知識的海洋里免費遨游。

  他就這樣整整游了九年,游到家里都快揭不開鍋了,史記'在館下九年,奉祖母及母,養姑姊妹與外族數十人,昏嫁以時。妻子衣食常不及,而處之晏如。'

  但俗話說的好。

  足夠多的平凡相疊加,才有可能誕生不平凡。

  父親故去后,他沒有丟棄兒時的習慣,每天堅持多看三五頁書。

  三千多個日夜相疊加,他幾乎變成了兩條腿的百科全書。

  宋仁宗想修訂新版藥典,他的發言完全不打草稿。

  只將腦海里的材料稍加梳理,當場就被指定為項目總工。

  后來他帶領團隊歷時3年,編撰出了21卷的《圖經本草》。

  這部超越醫學范疇的巨著,薈聚著東方大地的自然神奇。

  后來他出使遼國,調任各地,多年后才被喊回京修史。

  二十五年歲月荏苒,當他再次走進皇家圖書館,昔日的文學青年已經兩鬢斑白,一本本厚重典籍卻朱顏未改。

他匯總了兩次出差見聞,整理編撰《魯衛信錄》,宋神宗一邊看一邊催更,始終雄踞在土豪打賞榜的首位,每天都要投  但兩年后,變故突生。

  國子博士陳世儒的母親死了,傳言說被兒子和媳婦謀殺。

  不過由于沒有確鑿證據,他沒給老陳兩口子定罪。

  然而在有心人的推動下,這件事情越傳越邪乎,連深宮里的皇帝都驚動了。

  在蔡確等變法派頭目大做文章之下,他被關進御史臺。

  他的隔壁室友叫做蘇軾,頭天見到他便樂呵呵的問道:

  “嗨,基友,你知道你知道什么叫違禁詞被屏蔽嗎?”

  后來蘇軾經過文化界全力營救,被貶為黃州團練副使。

  蘇軾心灰意冷對著紅燒肉作詩,寫的《豬肉頌》比基友還有名。

  他則被被派去滄州做起了知州,三年后又被召回京城任職。

  這位顛簸大半輩子的老人,終于迎來生命精華的怒放。

  他在不同崗位竭心盡力,創造業績的同時穩步升遷。

  同年,宋神宗生下第十一個兒子。

  宋神宗抱起白白胖胖的嬰兒,傷感地說道:

  佶兒,你只有兩個哥哥還活著了...

  趙佶,就是未來的宋徽宗。

  再后來,他召集韓公廉制造水運儀象臺,百名工匠歷時七年,將律歷算術、機械天文、流體動力等學科完美融合,造出世界第一臺自動化天文儀器。

  望著三層樓高的儀象臺,指針走數與星月流轉相同步。

  每到整點時刻,還有不同的木偶出來敲鑼打鼓。

  他擔心文科生看不懂,專門編寫說明手冊《新儀象法要》,其中涵蓋150多種零件結構以及機械傳動的全圖。

  后來研發團隊又建造渾天象,水流推動14幅星圖交替輪回。

  1464顆星光在頭頂熠熠生輝,仿佛讓人置身亙古蒼穹。

  如今又是數年過去,從書生甲到書生乙,他的同輩人幾乎死光了。

  依稀想起賣胡辣湯的老漢,也不知抖勺技術還有沒有傳承者?

  這些年里,新舊黨爭的傳承沒斷過,各股勢力間依然借機撕咬。

  而他卻沒有選擇陣營戰隊,漸漸淪落為孤獨的高位者。

  三年前。

  他放下一切,請辭告老。

  沒有廟堂算計和繁重公務,不用揣測領導心思和曲奉迎合。

  一個人靜靜注視著夜空,能聽到時光流逝的腳步聲。

  浩瀚深邃的無垠天宇,可以撫平此生難以傾訴的不如意。

  腳踩大地,仰望星空。

  他深曉自己已然時日無多,也不知千百年后,世人會如何評我?

  而就在老人仰望星空之際,他的老仆忽然急匆匆的從后堂里跑了過來:

  “老爺,不好啦,后院井里出水鬼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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