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真姥姥的吩咐自是有道理的,陶潛那“伏孽真君”、‘桃花道子’之類的名號在長生界內很響亮。
孽宗魔佛寺修家等等仇敵,暫時都決定不再與他這個異數為難。
可那也只是界內,對于整個大淵來說,長生界不過是一處不起眼的地界,無甚了不起的。
對于人族而言,許是特殊些。
可大淵內有無窮無盡的孽靈魔物、邪神子嗣與卷族乃至于邪神本身,根本不會在意他陶大真人所謂的兇名。
聞見血食香氣,便要來吃,要來搶,阻擋者死。
陶潛也沒有打算逞強,開口應了姥姥,言說撐不住便會求援。
甚至于未雨綢繆,直接讓鐘豆豆領著麾下一眾晶妖少女,往蓬來海內各個仙島、法脈送去了信箋。
也就是提前向幾乎所有相熟的師叔、姑姑們發出求援信號,但也言說不必即刻前來,待他撐不住時再來,免得生出更多波折,掀起更多災殃。
傳信后,陶潛也將星竅秘境交由太真姥姥以及一眾玉環山女仙。
而他自己,徑往那入口處去。
好娘子在內分娩,他這個當夫君的,自是要一人守關,將所有孽靈外邪都擋了斬了。
便在陶潛動身來到那入口,正式透過“星竅之眼”,去窺視那浩瀚無垠、神秘兇險的大淵源海些許景象之時,蓬來海內也是立刻躁動起來。
緣由也簡單!
陶真人開口求援,此乃是世上頭等稀罕事。
在一眾長老、弟子眼中,陶潛乃是應劫而生的靈寶天驕,修行年月雖短,然道行法力已是超過靈寶宗大部分的長老,更是在人道大劫中硬生生坑殺了方士組織,打服了大大小小一堆修行界勢力。
這等存在,也會求援?
當所有人看見信箋內容后,紛紛明悟:這便合理了,界內無煩憂,唯有域外的麻煩才能讓陶真人謹慎對待。
一時間,包括玄元真君、五靈仙姑乃至于麻衣仙姑在內,紛紛都在各地洞府等待,并施法喚出諸如“圓光鏡”、“窺天眼”等等神通禁法,去瞧那登仙島星竅秘境與大淵源海的入口連接處。
平素這自是做不到的,但此時陶潛提前開了陣勢權限。
不止是長老們在嚴陣以待,如許旬、魏師兄、陸師姐、楊師兄等靈寶宗當代真傳弟子,個個都是摩拳擦掌起來。
他們的修行進度,道行法力,稍遜陶潛一些,實則還未到能探索域外,尋求大道的境界,但并不影響他們提前瞧一瞧,漲漲見識。
當然,十幾人中許旬是個例外。
這位真正意義上的靈寶宗大師兄,原先便在洞玄境,又經三年苦修,已在不久前正式踏足極樂境,雖現下還未破開“凈身”一關,但他卻將袖里乾坤這威能驚人的神通法術煉得極好。
縱然有陶潛存在,靈寶許旬的名頭也照樣響徹天下。
山門內的動靜陶潛心底已有預料,靈寶萬仙與一眾蓬來天驕,亦是他陶大真人的底氣所在。
“縱是魑魅魍魎再多,如何能攻入我靈寶山門肆虐?”
“若真來了厲害的,我再求宗主乃至于天尊不遲。”
“說來我遲早得去大淵尋求大道,趁此機會提前瞧一瞧這傳說中的‘源海’也好。”
動念間,陶潛已至星竅口。
星竅秘境洞開迎接源炁充盈時,本有著一個巨大豁口。
但此番并不同,只需一種稀罕難得的“先天陰炁”,旁的雜炁,一絲一縷也不要。
因了太真姥姥的布置,星竅大變模樣。
那豁口處,是一張無比絢爛作漏斗狀的光網,接天連海,將無比龐大的從源海內吸攝來的億萬源炁幾乎全部阻擋,只允許那一縷縷如漿似霧,奶白狀的粘稠陰炁,往星竅秘境內傾瀉匯聚。
“斗姆一脈的禁法神通,果真非同一般。”
陶潛一邊驚嘆,一邊則將宗主贈予的妙樹寶舟喚出。
那精巧寶舟之上,還掛著一件奇物,乃是一尊青銅鐘,在其斑駁青銅面上,隱有一顆混雜著硫磺鐵銹的邪眼顯露。
陶潛上得船,即刻便喊道:“小小小。”
妙樹寶舟應聲縮小,本是三兩個磨盤大,轉瞬竟如同一枚核桃舟。
令人驚奇的是,陶潛人也隨之縮小。
一人一舟,順著那光網豁口,徑往星竅外去。
只這一幕景象,便讓許多長老不由得紛紛驚嘆道:
“好一手血肉變化術,雖是小術,但要煉成極難,且煉成后施為起來也必要見得血肉折疊、筋纏骨斷之象,似陶師侄這般輕描澹寫,將一應怖象都遮掩消解去,非要數十年苦修不可。”
“陶師侄在登仙島修行三年,也不知煉成多少神通法術了,加之極樂大圓滿的道行,長生界內怕是罕有敵手。”
“前些日子遇了麻衣師姐,師姐贊陶師侄三教同修,悟性無雙,一旦踏足道化境,我靈寶宗必要多出一尊可縱橫諸天的道君真仙來。”
“且看這一遭,陶師侄如何應對從源海內涌出來的孽靈魔物,莫名有些心神不寧,此番怕是要生出些波折來。”
眾長老與弟子驚詫陶潛手段時,他已乘著妙樹寶舟,正式把守在了星竅出入口。
眼前之景,頓時令他不由露出驚嘆面色來。
星竅吸取源海億萬神炁的方式,乃是以禁法構筑一條貫通二界的“秘徑管道”,說來似不大,實則那管道之巨好似大江大河一般,寬闊無垠,頃刻可從源海內勾引來數不盡的源炁。
可即便如此,那秘徑管道對于完整源海而言,不過是一根比牛毛還要纖細渺小的存在。
此時,陶潛正透過這牛毛秘徑,窺見了源海一景。
縱是他,也無力形容或者描繪眸中映照出的畫面。
那仿佛是無窮盡的星海,不斷折疊融合在一起,那些囊括了世間所有色彩與形態的“源炁”,每一道都蘊著超凡異力,任何生靈,只要能得任何一種,都可瞬息超凡脫俗,化作更高階的生靈。
“源頭,那里就是一切的源頭。”
莫名的,陶潛吐出一句道。
與此同時,一股“源炁潮汐”驀地被星竅禁法吞吸而來。
只一瞬,這寬闊到長生界內任何一條大江大河都無法比擬的潮汐已是徹底吞沒陶潛。
內里是濃烈絢爛且龐雜的各種源炁,沒過他,撞上太真姥姥所布置的光網。
這禁法也有大來頭,喚作小諸天眾星攝神禁法,乃是用眾星之力編成的禁網,拒了所有雜炁,再以斗姆攝神印,將其中稀罕的先天陰炁都吸攝進去。
斗姆一脈的看家禁法,自是不會出差錯。
倒是陶潛在潮汐內,好似一塊脆弱礁石,隨時可能被沖垮。
當然,這也是錯覺。
他腳下的妙樹寶舟可是當年靈寶宗主游歷大淵諸天的異寶,區區雜炁潮汐,一分一毫都沾染不上來。
出于好奇,陶潛主動探出手去觸碰那各類源炁。
剎那,他竟是有了酸、疼、痛、癢、軟、麻、燒……等各種感受。
腦海中,大量相關志述迸發出來。
只這一下他便大大漲了見識,曉得那源海內的部分源炁,以及這些源炁的靈效代價。
效用各不同,代價倒是都極為可怖。
如一種名為“花煞炁”的源炁,凡人只要將之攝入體內煉化,立時就能擁有控制花草,令自身血肉開花,釋放劇毒,辟谷不食,以露水陽光為生等等異力,而代價則是三日后周身血肉被花煞炁所吞,由人族變作一株食人花,若沒有攝入血肉,三日后花也將枯,變作純粹源炁重歸源海。
又或者一種喚作“噬神蟲炁”的源炁,凡人若能煉化,可獲得在體內“養蟲”,并從中獲取飛天遁地、吞噬萬物等等異力,代價則是漸漸失去人身,人性,直至徹底蟲化。
這些源炁,有些可被延緩或是減少代價,從而漸漸變作可利用的。
此過程,便是修仙問道。
如那花煞炁,長生界內早有人族利用,并發展出一支旁門左道勢力花神宗。
而那噬神蟲炁,陶潛一眼瞧出,正是那赤身教的道脈源頭。
“莫非,我靈寶宗所煉所用的靈寶源炁,也在源海內某一處?”
陶潛站在寶舟上,吐出這句時。
突兀屈指一彈,身前驚神鐘即刻爆發出鐺鐺鐺的異響。
按說青銅鐘類寶貝,發出的該是悅耳仙音。
這鐘卻不同,那連綿而起的鐘聲,非但無比刺耳,更比催命魔音還要可怕。
只聽得潮汐內,寶舟周遭,立時有“彭彭彭”之類聲響。
陶潛眸光穿透絢爛星光,親眼瞧著霧與液體構成的潮汐中,大量孽靈魔物遭驚神鐘襲殺,多數炸裂殞命,少數實力強些的,拖著重傷身軀,逆流而上往源海逃逸。
這些魔物,每一頭皆生的奇形怪狀,且都沾染著不祥、詭異的氣息。
若在凡俗世界,隨意一頭小的,就可掀起恐怖災殃。
在這里,它們卻是隨著潮汐而來的“魚蝦蟹鱉”。
盡管它們無力破開小諸天眾星攝神禁法,可一旦數量多了,堆積如山,或可對禁法造成損傷,從而令得一些大家伙有機可乘。
陶潛心頭,剛生此念。
眼前星屑潮汐內,忽而有一團蒼白輝芒炸開,旋即化作一本薄薄書冊,徑朝陶潛飄蕩來。
這書冊封面上,白光熾烈。
數個蝌蚪小字浮現,好似蛆蟲般蠕動,最后竟是變作人族可識得的古篆文字。
陶潛去瞧,正見得《虛空煉鬼經》五個大字。
更加奇妙的是,識出文字時,他也即刻接收到了書冊傳遞來的秘辛。
“虛空煉鬼經!”
“此乃域外秘傳,乃大機緣也,若能勤修其中法決神通,尋機捕獲一頭虛空大鬼,煉入心竅,即刻就可獲得穿梭諸天之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