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給自己疊上五重護甲,再用上一次“賒賬大法”哄得蟾神瓦當替他擋下妙樹玉枝后,陶潛終于成功突入功德池。
面前,便是對于旁人而言無比兇險,但對于陶大真人來說幾乎不設防的機械魔佛。
若是先前計劃,只破壞不奪舍,隔空施為就可,九成幾率可成。
要奪舍,則需親身來。
這一番變故,發生的極為突兀。
數剎之前,七十二省的觀眾,各大山門勢力,都還眼睜睜看著魔佛寺三羅漢用卑劣手段成功煉出了一尊機械魔佛。
北地諸多大軍閥,大勢力,都已經接受格局將再度發生大變化的事實。
都認為錢塘省以及鄰近的幾個省份,皆要落入魔佛寺之手,被強行改造成地上佛國。
卻不想魔佛將誕時,驟又反轉。
且這一遭,鉆出個真正意義上的“大人物”來攪局。
陶大真人許是有甚謀劃,又或是本身就是個騷包的性子。
一入功德池,便顯本相。
搖身一變,從無垢佛子,恢復成靈寶宗真傳弟子的模樣。
他那張臉頓時就被大量靈鏡、晶球照攝了進去,隨后呈現在全天下人的眼中。
一時間,七十二省都陷入沸騰。
自祖神禁法長生結界出了差錯以來,此界便進入大變革時代,日新月異,波瀾壯闊,豪杰梟雄,天驕潛龍,更是瘋狂冒出來。
那些個道化老怪、天外神人不好比較,可論及那一群天驕,如今這張臉的主人,卻是能爭第一的。
哪怕是與余延世、姒洗心、紅拂女、張金鑾這四位被認為是最有可能奪得“人皇”尊位的天驕相比,陶潛,陶大真人也絲毫不弱下風。
“天吶,居然是那位,又有熱鬧可以看了。”
“大事件!這絕對又是一樁匪夷所思的大事件,說不定是新的陽燧首義、新月起義等等。”
“靈寶真傳,多寶首徒,道門第一天驕,據傳魔都事變、陽燧首義、新月起義等等事件,皆與之有關。”
“哈哈哈……我就知道,似這等大事,怎少得了陶真人的身影,以他那悲憫又愛湊熱鬧的性子,絕不可能坐視魔佛寺那三個賊禿這般造孽下去,什么搶寶貝,陶真人連山河社稷圖都舍得崩解,哪里會在乎區區一尊鐵疙瘩。”
“好膽色,須知前不久此人還被魔佛寺、自在寺、修家、孽宗、方士等等大量恐怖勢力滿世界通緝,一大群極樂境強者欲尋他麻煩,誰料他竟潛入錢塘,又攪出了好大事端。”
“這位大派天驕,可與其他大派弟子截然不同,有著非同一般的攪事能力,據傳其精擅算計,精通奪寶,縱是再大勢力,也會落入其陷阱,被其所敗。”
“嘿嘿,我當初就在新月省內旁觀,親眼見證嬴青帝連同他那域外邪神野爹,都被陶真人所敗,真個不可思議。”
陶潛這天下矚目的大名人現身,旁觀者只曉得是有新熱鬧可瞧。
可在北地諸軍閥眼中,卻是比魔佛寺要大得多的麻煩。
魔僧,尚可合謀。
觀陶真人過往行徑,諸多風評,哪怕是姒洗心都曉得。
北地任何一位,在陶真人眼中只怕都是不堪入目的“渣滓”。
莫說合作?
不被他算計,都不可能。
于是這一刻,盡管這些個軍閥還未與陶潛見面,卻都達成了一個共識:“大麻煩!只望三位羅漢手段足夠,就地解決了這廝,莫讓他在北地禍害。”
空蟬、尸毗、蓮殺三人,確也是這般想的。
初始時,見陶潛突兀泄底闖入功德池,空蟬羅漢下意識有些驚慌。
但很快便都反應過來,張口喝道:
“多寶膝下小毛賊,你這是自尋死路。”
“聽聞你身具靈寶宗第一法體,正好拿來作魔佛降世后的第一口點心。”
“魔佛請用!”
隨著空蟬開口。
那尊大到不可思議的魔佛,驟然于此時睜眼。
剎那,先見得億萬道佛光迸發,世間不管何物在這些金色輝芒中都黯淡下來。
哪怕是懸于天際的那一輪赤紅大日,也因佛光而失色。
而這異象,也僅是開始。
佛光蔓延中,那足足一萬八千條佛臂各自動起來,每一條也只比先前捅穿世界的萬妙通天寶幢稍小些。
這些佛臂各自掐印,施法,舞寶……頃刻間,無數種佛門陣法與域外機械秘術融合,一張難以想象的,足可將天穹大地都籠罩進去的“光網”誕生,并在一剎那鋪陳開來,所有生靈被網羅其中。
世界,變了。
省城?
不,整個錢塘省。
有佛之地,哪怕是一塊佛像碎片,或有人頌念佛經之地。
皆好似改換了一個世界,所有人都呆滯當場。
恍惚間,只覺血肉了無意趣,唯有神魂、心智方可永恒。
朦朧中,可聞無上佛音道:“此界為吾之佛國,頌念吾名,以心魂入界,從此免去生老病死等一切苦厄,極樂無憂,長生久視,永享安康。”
錢塘省內之景,登時又嚇到了所有觀眾。
何時有過這等世界?
一些意志不堅者,更生出向往來。
陶潛自然曉得其中底細,冷笑一聲,旋即直面上面朝著自己捉來的一條條機械佛陀手臂。
受命于三羅漢,初始乃是要取陶潛性命。
可下一刻,就見得青銅輝芒一閃,他身側已多出一尊機械異種。
軀由青銅、生鐵、古木、白骨所鑄,腦后懸造化寶輪,手持三股青銅神叉,不是廉精兒又是誰來?
“血肉苦弱,機械永恒。”
“生生造化,聽吾號令。”
這機械音,似是某種了不得的密令。
響徹后,那一誕生便收了整個錢塘省的機械魔佛,竟瞬息凝滯。
而后伴隨著令數千萬人都牙酸的異響傳出,魔佛開始亂動。
它那駭人身軀,不斷扭動。
一萬多條手臂有的靜止不動,有的竟開始互相攻擊。
過程中,魔佛法身表面一塊塊巨大琉璃剝落。
于是,所有人便都瞧見了機械魔佛體內早已在進行,且在此刻達到巔峰的變故。
兩種輝芒,正在互相爭奪地盤。
一為寂滅佛光,二為青銅神光。
這景象一出,頓時謎底揭開,所有人都隱隱猜出。
擁有機械魔佛控制權的三羅漢,更是直接被氣笑了,一時恍惚,都記不得誰才是正,誰才是邪。
空蟬最惱最恨最怒,持著妙樹玉枝飛來,同時厲喝道:
“好小賊!”
“原以為你來奪寶是臨時起意,如今看來分明是謀算已久。”
“先奪了一尊大超度菩薩,加了料,動了手腳,再刻意接近我的好徒兒,以此取信于我。”
“為的,就是這一刻吧。”
“這等手段一向是貧僧擅長的,卻不想如今被你這小輩好生上了一課。”
“不過你麾下這機械異種,至多也就能有些破壞,欲要將魔佛奪了去,只怕是在做夢。”
說話間,三羅漢早已迫近。
最后一句還未落下時,三羅漢就打算一起下辣手,合圍擊斃了陶潛。
雖說三位極樂境前輩圍殺一個小輩,這名聲著實不好聽。
但這個當口,三人渾不在意。
可惜,也是在此時。
一道讓陶潛無比熟悉,也頗為感動的歌訣驟然響徹:
“南海崖頭釣龍鰲,本性清凈修梵行。”
“豈忍羅漢傷吾子,再與諸位做一場。”
熟悉的歌謠,熟悉的畫面,只稍稍改了幾個字而已。
佛光爆涌,身穿金袈裟,提溜著加持神杵的清凈禪師走了出來,正好攔在三羅漢之前。
在“裝場面”此道上。
多寶說第一,陶潛也只能區居第二去。
這一刻,萬眾矚目之人便輪到他。
緣由?
除了這位真佛似的老僧,自帶出場詩之外,還因為他的身份,他與三羅漢的對話。
“多!寶!道!人!”
頗為罕見,空蟬羅漢失態了。
魔僧面目有些扭曲,死死瞪著清凈禪師,如同市井之徒般狂噴道:
“無恥老賊,你終于舍得出來了。”
“那小賊都已經恢復本相,你這老王八蛋還裝什么?”
“什么南海清凈禪師,分明就是靈寶宗無恥竊寶賊。”
“你這當師尊的就是個神憎鬼厭的主,那小毛賊比你更加無恥。”
“今日正好,你師徒二人,都要身死道消于此。”
縱被噴了一臉唾沫星子,清凈老僧仍舊是一臉笑意。
只跺跺腳,法身一分為三。
各自提著蕩魔神杵,分別迎向三羅漢。
同時搖搖頭,糾正道:
“空蟬道友此言差矣,貧僧確是清凈和尚,非是勞什子多寶道人。”
“他是他,我是我,不可混為一談。”
簡單兩句沒說完,伴隨著諸多悶響。
三個“清凈”,都已是鼻青臉腫,受傷不輕。
以一打三,剛一照面就吃了大虧。
但奇異的是,三尊分身都未崩解散去。
且老僧似乎也不曾覺得有甚危險,反而覺得澄清自己的身份更重要。
擋下三人的同時,驀地一揮手,施了一個巨型圓光術。
天穹上,一輪大鏡顯出。
當七十二省的觀眾,看見那鏡內景象后,每一人都是張大了嘴,呆滯當場。
鏡中有何景?
對于陶潛來說,倒是無甚稀奇。
可對于天底下其他人,卻是本該只存在于神話志怪書中的畫面:
蓬萊海!
碧游宮!
靈寶萬仙似已齊聚,列滿那天尊道場,在最前方一位大毛腿真君的帶領下,隔著圓光鏡瞧著錢塘省城內正發生的一切。
為首的多寶真君,笑嘻嘻便接腔道:
“清凈道兄所說無錯,他是他,我是我,不可混為一談。”
“三位道兄倒是也不必顧忌我多寶,也千萬不要因為此景而生出什么誤會來。”
“我多寶,還有這些個師弟師妹,這些個真傳弟子,這些個神仙長老……不是來替陶潛那小子撐腰的,只是聽聞錢塘有熱鬧瞧,這才聚在一起瞧上一瞧,千萬千萬不要誤會,我們是不會一起出山的。”
“凡塵最是無趣,而我們靈寶萬仙最不喜歡的,就是出山臨凡與人斗法打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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