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上回,陶潛將搶來的大慈大悲大超度菩薩變作是一座通天浮屠,懸于姑蘇城之上。
如此奇景震撼百萬凡民,加之言說收徒之事,更引發巨大波浪。
自姑蘇城起,往周遭擴散,引來不知多少人瞧那浮屠。數百萬人不管是否天驕,是否有資質,甚至都不管年歲如何,老人也好,稚童也罷,紛紛都擠入城中頌一聲佛號,而后被浮屠佛光接引著,也體驗一番飛天之樂。
頗令人驚異的是,百萬人欲入浮屠,其中不乏少年天驕,或是天生佛種。
另因先前那無垢大師有言:帶藝投師也可。
是以有諸多荒野散修、旁門左道,或是半路出家的佛修,紛紛也來姑蘇城投那通天浮屠。
蓋因經過魔佛寺的宣揚,如今錢塘皆知:
南海有一佛門隱修,喚清凈禪師。
將證道化,將開別脈……
其實力甚至比空蟬、蓮殺二尊羅漢更強些。
其真傳弟子無垢大師,入世歷練,踏足錢塘后,更與大自在寺佛子神秀大師交鋒,且壓過一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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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等山門,誰不愿入?
可惜,由得諸人前仆后繼,竟無一人得逞。
一時之間,錢塘省內諸多魔僧修士,紛紛半酸半驚道:
“那清凈一脈的門檻,竟這般高?”
“錢塘省內,無一人可入無垢僧的法眼?”
“莫不是在耍弄我們吧,我還就不信,百萬人擠在姑蘇,無一人能入他釣鰲崖當個和尚。”
“瞧這通天浮屠,嘖嘖,魔佛寺都沒這般大的排場,南海來的土包子,看起來倒是要侵門踏戶了。”
“想來是那清凈禪師孤高自傲,尋常弟子不收,只收真正的天驕佛種,擁有諸如菩提之心、金剛道體、光明法身等等頂級佛修天賦之人。”
“呵,真有這等天賦,為何要去拜他?魔佛寺、自在寺、金剛寺……乃至于觀音寺,還不是由得我選。”
酸歸酸,卻不妨礙陶潛扮作的無垢大師,聲名越來越響亮。
見時機差不多,為防有人借機煽動亂子壞他名聲,影響計劃。
陶潛攜云容,又開始施恩。
于是接下來的數個時辰內,姑蘇城內外,徹底沸騰。
先是妙音菩薩!
顯得法相,揮灑柳枝,頓時有甘霖天降,梵音彌漫。
凡民得之百病全消,修士得之心神俱寧。
而后是無垢大師!
講經演法,天花亂墜,地涌金蓮不說,每每結束時,更莫名出現天縫地坑,往外噴薄各種財貨寶貝。
稍稍知曉些佛修秘辛的修士凡民,都明白,這分明是真佛高僧才能做到的奇跡。
如此,二人名聲愈加大。
哪怕出現些許不滿的酸音,也即刻會被諸多受了二人恩惠的凡民修士怒喝聲淹沒。
旁人自是不可能知曉,這些佛門奇景,實則都是陶潛與云容用另外神通造就出的。
就如那地涌財寶,對于其他洞玄乃至于極樂境修士來說,都有著不低難度,唯獨在陶真人處極為簡單。
人種袋內,金山銀山,早已堆滿。
若他覺得不夠,還可拎起那蟾神瓦當往自己腦門上來那么一記,蟾神立刻就有賞賜來。
當然,他不會這般做,忒沒尊嚴了也。
造勢過后,陶潛見時辰尚寬裕,想著那魚兒上鉤前,須得把餌子先自己吃了。
否則真被拖走,豈不是大虧。
一念及此,陶潛再不耽擱,攜上廉精兒,徑往浮屠最深處去。
好似是秘境,又好似一異域。
幽暗虛空,萬佛林立。
每一尊佛體內皆延伸出一道細若牛毛的血絲,
密密麻麻,往中央處去。
若細瞧,便知那血絲實則乃是由精血、源氣、機械細絲揉搓而成。
精巧無雙,詭異莫名。
而此時,本是賭氣不理陶潛的袁公,見得這怪奇景象,又忍不住傳音過來。
還未指點,倒是先報菜名般,吐露出一連串佛祖名諱道:
“南無西方無量壽佛、南無師子佛、南無香積王佛、南無香手佛、南無虛空藏佛、南無寶幢佛……嘖嘖,魔佛寺的賊禿們真會玩。”
“此法,乃是截取萬佛之佛性,匯于一智慧魔物中。”
“這樣煉出來的鬼東西,的確兇悍,要降尋常極樂修士,只怕不難。”
“也怪不得要用域外機械源種,那物雖是生靈,卻無業力欲望,乃天生的四大皆空,正好能承受萬佛佛性,要是換了人族或是旁的妖物,當場就要暴斃。”
聽得袁公說完,陶潛更是理解魔佛寺手段詭異。
不多時,入得萬佛虛空深處,見一尊寶相莊嚴,持著諸多佛寶、機械異物,緊閉雙眸的千手觀音像居中。
其雙乳之間,胸腹之前,赫然存在著一顆約莫磨盤大,好似“心臟”般的異物。
此物正在嘭嘭嘭跳動,何止億萬道機械血絲延伸過來,融入其中。
其表面,正有一張慈悲面目。
男女不知,可作千相。
只是似無靈慧,機械頌念著:
“大慈大悲!阿彌陀佛!”
“大慈大悲!阿彌陀佛!”
“嘶”
陶潛見此不由得倒吸冷氣,也跟著低聲喝罵。
“死賊禿,真會玩。”
“虧得我奪了來,否則這等沒人性的東西煉成,麻煩大了。”
剛吐出這幾句,陶潛體內人道氣運翻涌,憑空生出感知,立刻便又沉默。
魔佛寺煉這大超度菩薩籌謀已久,銀屏城,不過是其中一尊。
之所以空蟬、尸毗等人不著急奪回,除卻多寶的忽悠外。
更重要的緣由:他們早煉成不止一尊。
未有多久,陶潛重振心念,與廉精兒一道,行至那通體猩紅的慈悲心臟前。
無須陶潛吩咐,廉精兒腦后造化寶輪升騰而起,玄妙神光,倏忽將整座通天浮屠掃了個通透。
而后立刻有機械音,將詳細方案投入陶潛腦海。
“此物諸禁相連,必須同時煉了,這才能防止機械源種逃逸。”
“將那源種困在其中后,你可將之馴化。”
眨眼間,陶潛提煉出緊要關竅。
也不多問,面對著那一張慈悲面目盤坐下來。
閉目凝神,溝通域外。
當那個存于大淵,無比神秘的異域秘境洞開,陶潛眼前,頓時浮現出無窮盡的細碎光點。
每一個光點,皆是一個智慧生靈。
它們無比純粹,嘰嘰喳喳,如同無數稚童般奔涌過來。
天外炎精!
真正的兇險生靈。
昔年陶潛本是想煉些丹藥,卻不想與它們建立了聯系。
“若只是煉丹,或是在登仙島降伏八百火魔時那種用法,倒無多少危險。”
“可眼下,要在瞬間將這萬道機械血絲煉了,卻是兇險萬分。”
“失敗毀去這大超度菩薩是其一,讓天外炎精逃逸出去是其二。”
“須知一只炎精,就可造成大破壞。”
“要是數十萬炎精通過我入得此界,焚山化海,只怕也是等閑事。”
“真造此孽,后果還得我受。”
“就像孫大圣一腳踹翻八卦爐,凡間卻多出一座火焰山。”
動念中,陶潛心神完全沉浸炎精秘境,極有耐性的開始與每一只炎精溝通,直至確認達到“心意相通”后才放行。
說來簡單,實則極難。
須知這些個炎精,多是稚童脾氣。
說著說著,便要作弄陶真人。
時而將他道體燒個通紅,時而焚去他的眉毛頭發,時而又咆哮不止……。
最后迫使袁公不得不飛出,紅霧凝聚,半是驚嘆,半是吐槽道:
“修行界借天外炎精來煉丹煉器煉神通的雖不多,但也有些個。”
“可絕計找不出這種煉法,也不曾聽說靈寶妙體還有這般效用啊。”
“倒是那火德星體,聽聞有此等神效。”
袁公說完后,又過得足足一個時辰。
全身上下毛發都被燒光,處處焦黑,狼狽不堪的陶真人,終于在此刻醒轉。
眼眸睜開,立有動作。
其軀從里到外皆變為火玉般,一顆顆細小光球脫離出來。
眨眼,數量達數十萬之多。
本該嘰嘰喳喳吵鬧不堪,但奇妙的是,并無。
這些天外炎精,很是乖巧隨著陶潛心念,無聲無息間充斥整片虛空。
而后,在某一息。
“煉!”
剎那,仿若有數十萬個稚童,同時開口歡呼。
幽暗虛無,光明大放。
那一道道細若牛毛又黏黏答答的冰冷血絲,同時被炎精纏上,好似遇了克星般,猩紅轉為赤紅,血絲變作玉絲。
這變故驟生,陶潛面前,正機械頌念著“大慈大悲,阿彌陀佛”的慈悲面目頓時凝滯。
心臟欲裂,一異物正要鉆出。
只聽得“嗤”的一聲,廉精兒手持三股青銅神叉,刺入那面。
耀目神光,隨之注入其中。
那異物,即刻發出極其尖銳刺耳的嘶鳴。
廉精兒不理,只不斷重復:
“正在檢測……已確定,目標為大淵機械異種。”
“正在更改生靈源質……馴化中……馴化中……馴化成功。”
驀地,虛空一道長鳴。
陶潛與袁公,同時見得那顆心臟之上的慈悲面目,瞬息活了過來。
智慧母這一環,已補全。
只是不知為何?
那面目,倒與廉精兒生得一模一樣。
盡管陶潛先前就曉得能成,此刻見這一幕,仍舊覺得稀奇。
而袁師,目光完全落在廉精兒身上,面露思索,口中嘀咕道:
“古怪古怪!”
“先前還以為這小東西與天工樓背后傳承有關,現在看來也不像啊,倒是與當初祖龍所執掌的……?”
說到一半,袁公怔了怔,面上浮現惱色。
他時常忘記自己早已殞命,如今不過是一道殘魂,在雕像中茍延殘喘。
直至每回發覺自己記憶缺失嚴重,這才驚覺過來。
看了看自己那紅霧殘缺,頗為惆悵道:
“一個早死鬼,能怪得誰來?”
“好歹當年也曾風光過,斬過多寶,劈過玄都……”
說著說著,袁師也覺無趣。
再不理人,徑直鉆入雕像,回轉陶潛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