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尊所料無差,還真是復了蠻荒景象,簡直像是專門為我準備的。”
“果然,連真傳弟子都很難得到,對踏足洞玄、極樂兩境都有大用的一座仙島,哪里有那般容易就為我所得。”
“給了我島,給了我令牌,只相當于開了個門戶,要真正入得我手,還需要我一步步收服打理。”
動念間,陶潛目光落在自己帶來的幾個小的身上。
他來時也聽鐘豆豆說過,拖家帶口拜入靈寶山門的弟子并不少,摒除那些帶著凡俗親族來的,還有不少來頭本就大的弟子,帶來的都是一些可大用的奴仆屬下。
如當年這座島的主人,那位喚作“謝靈機”的天驕女修。
出身千年大族,又拜入云華仙姑門下,當年來時,謝家安排了大量奴仆屬下跟隨。
也正是如此,才將這座登仙島打造成這般模樣。
可惜,事過境遷,這島換了個新主人。
沒能帶來多少強大奴仆屬下,只帶來了一個太歲娃娃,一個青銅機械人,一個野韭妖,和一個晶妖少女。
頗是寒酸可憐,更因修為不濟,連內島都進不去,只得在外島斷崖樓閣之上暫且安身。
不過此間清新淡雅,可觀云海,倒也沒有委屈了他陶大真人。
幾個小的,性情都是跳脫自由。
陶潛也沒拘著他們,擺擺手讓鐘豆豆這女孩兒帶他們去別處耍,他持“登仙令”而入,早早探查過,這幾間樓閣宮殿雖有多處遭攻擊的痕跡,但都還算完好,也沒有什么危險陣法或是豢養有什么異物,極是安全。
他自己則直接入了主殿,只見得內里空蕩,擺著些玉石條案,兩側薄紗飄蕩,在穹頂大量明珠照耀下更顯得冷冷清清。
陶潛也不介意,直接過去坐了主位,剛一坐定,就聽見海潮涌動之音,往外看去,只見碧波涌動,沖刷礁石催生云海蜃氣,上方一輪嬌嬌明月灑落輝芒,這般畫面的確讓人心曠神怡,也符合前任島主謝靈機的出身性情。
只是很可惜,陶潛是個不解風情的。
欣賞幾眼后就收回目光,腦海中開始盤算起諸般念頭來。
“因師尊身有怪癖,我本該被趕去那青萍島之類的地方落腳。”
“幸運得了此島,于我道途大有裨益,應當盡早收服,免得夜長夢多,變生肘腋。”
“按照登仙令中所載信息,此島以云華、火焰、冰壺三山為核心,周遭環繞有諸多山巒大澤,古森平原等等,沿途建有三座禁法行宮,我也不需真個一步一腳印丈量此島,將那些個妖獸異物收服打理。”
“只需將三座禁法別府打通,以登仙令為樞紐,重掌這島上的大禁陣法,便算我收服了這登仙島。”
“即便日后我踏足洞玄極樂,此島依舊足夠我用。”
“師尊曾言此島稀罕,我那真傳名頭還未到手,想來這消息傳出去,必有不少同門看我笑話。”
“若能快些,還是快些收服此島,免得丟了師尊顏面。”
念頭落定,陶潛立時取出一葫蘆。
卻不是之前某位師叔贈予的那兇殘血魁葫蘆,而是一普通貨色。
特殊之處,在于這葫蘆是陶潛用來裝魔頭的。
取出后拔掉木塞,徑直抖了抖,就見幽光一閃,一只形似侏儒的魔頭滾落而出,此魔渾身無毛,眼眶內各伸出一手,掌心生眼,此刻正眨巴眨巴的四處看。
見得是陶潛后,立刻跪伏下來,哭聲哀求道:
“求真人老爺饒過小的,放我歸去吧。”
“再有下次,小的絕不貪那天魔化血丹,那丹里有毒啊。”
常人聽這魔頭哭訴,少不得要心軟。
可陶潛見多看多,在這些詭計多端,天詐的域外魔頭面前,早已是心如鐵石。
何況此魔比替身魔還要稀罕些,喚作“隱身魔”,非但會五行遁術,還可隱匿身形蹤跡,若修為不高,或未曾修煉克制神通,根本看不穿它,極適合用來當做探子。
陶潛也是辛苦才捉了一頭,不壓榨干凈,多使喚幾次,如何干休。
要知道,煉制天魔化血丹也是需要成本的。
是以陶潛聞言無動于衷,輕飄飄瞥它一眼,而后吩咐道:
“你出了這幾間樓閣,往這仙島深處去,將沿途中諸多情況告知于我,尤其是這三座禁法別府周遭情形,不可錯漏。”
“這差事辦得好,記你一功,功行圓滿,非但放你自由,還會多予你些未曾加料的魔丹,可聽清了?”
這形狀怪異的隱身魔,原想討價還價一番。
可驟然與陶潛目光一觸,只得在原地,露出滿臉委屈,隨后道:“是,真人老爺,小的這便去。”
話音落下,就見這魔頭轉瞬沒了蹤跡。
陶潛也不管,也沒有修煉,而是腦海中又繼續思索起其他事來。
度了三災又被匆匆接回靈寶山門,剛一落腳,見面禮收了一堆,又馬上去筑道基。
可謂是一波三折,讓陶潛一直都沒能好生思量。
如今正式落腳登仙島,陶潛方有了閑暇余裕。
之前在那金霞島觀星殿中,多寶道人這師尊除了與陶潛講了謝靈機等等諸事外,也直接一道傳音,將門內諸多門規信息全部告知。
加上來時三仙寶的傳授,雖然陶潛是初來乍到,但對靈寶宗其實已有不淺了解。
“依照師尊說法,我那真傳位置應是穩當,只是尚需要等一些時日,倒也不止是我,其余已奪得真傳位置的弟子,要正式確認,也都需要等。”
“并非是什么宗門大比一類行程耽擱,靈寶宗走的有教無類,萬物有靈的路子,也未曾舉辦過所謂的宗門大比。”
“只是每一代的真傳弟子,都需在特定時辰,將名單告知給靈寶祖師,才算是徹底定了名分,距這一代真傳確認的時辰并不遠,再等等便是。”
“至于那大冊本命經,靈寶妙法較為特殊,蛻凡境之前,以根本法修行即可。”
“唯有超凡脫俗后,才需要正式選定自己的道途。”
“之前回仙鏡透露過,靈寶大冊中的進階根本法,共有九經十三功可選,入得蛻凡境之后,就能正式修行……所以現在其余真傳弟子估計要比我急,畢竟我才筑基境,只需以法門內外錘煉,褪去凡軀。”
“不過,進階根本法暫時不能選,其余神通法門,功法異術,卻可以憑借師尊給的令牌去挑。”
“我享受真傳待遇,可選范圍極大。”
“除了我自身所需,正好也為小小歲、廉精兒挑上一挑,山九和鐘豆豆倒是不需要,前者來歷特殊,修行方式也是詭異神秘,不需要根本法,后者更是天生非人族,自有血脈傳承,同樣不需要根本法。”
諸般念頭,很快閃爍過去。
正當陶潛開始猜測起,自己是否真的會遭同門為難時。
忽然,身前氣機波動。
就見那隱身緩緩現身,見到陶潛立刻跪伏下來,那伸出眼眶兩只手掌心的眼珠內滿是驚恐之色。
細看之下,這魔頭甚至在瑟瑟發抖驚懼不已,只差哇哇大哭了。
陶潛見了不由露出異色,直接動念發問。
這隱身魔頭立刻開口,大肆傾訴道:
“真人老爺明鑒,并非是小的辦差不力,實是遇上可怕對頭了。”
“小的自離了這里,往仙島深處探查,途中遇上諸多可怕異類妖獸,更有魔物暗藏,還有些可怕兇險,若非小的還有些能耐,只怕半途就丟了性命去。”
“不多時,小的便遵循老爺吩咐,找見了那第一座禁法別府。”
“那別府建在一片大澤之下,卻是個一座別致清雅,分得內外的水府,只是如今外府已被一群蛟龍屬的獸類占據,為首的乃是一只極兇殘,血脈也自非凡的九頭鼉龍,小的看它雖只是蛻凡境,但離洞玄境也不遠了,更身具數種血脈神通,殺伐戰力非比尋常。”
“那水府外的牌碑也遭其涂改,被改成鼉龍水府四字。”
“不過這鼉龍雖血脈不凡,卻也奈何不得小的,我悄悄拔了它一片龍鱗,疼的它嗷嗷叫喚,它也沒能抓住我。”
“許是小的太得意忘形,報應很快便來了。”
“離了水府,小的又往深處去,很快又找見了第二座禁法別府。”
“此府建于一座幽暗古山中,那山也不知有什么邪異,竟導致鬼魅叢生,異類處處,小的本想入別府瞧個明白,可剛一靠近就遇上一詭異妖獸,此獸虎首人身,四蹄長肘,兇惡之極。”
“直接識破小的隱身之法,張了那血盆大口,竟是要將小的吞吃了去。”
“被小的躲過后,這妖獸竟轉頭呼喚,那別府內立刻又是躥出七八道奇形怪狀的獸影,竟都能識破小的隱身。”
“若不是小的機靈,以土遁術回轉,只怕現在已是入了那些兇獸的肚中。”
“此地不愧是靈寶山門,那些老魔頭告誡的對,修行界那里都可去得,唯獨道佛大宗的山門,去不得啊。”
“哇!”
哭訴久了,這隱身魔頭都被自己給感動了。
嘩啦一下真的爆哭起來,那從眼眶里伸出來的手掌,往下淌水似的流淚,場面怪異又滑稽。
“莫要嚎了,記你一功就是。”
陶潛說罷,抬起葫蘆將這魔頭裝了回去。
它將第一座禁法別府探查清楚了,第二座則有些顛三倒四。
不過有登仙令在手,陶潛回想幾息便明悟緣由。
“第二座別府聽來更加詭異恐怖,不過那只是表象,至少于我而言,恐怕收回那第一座別府會更難一些。”
“九頭鼉龍,算是龍族直系血脈后代了,比我當初所得那顆碎珠子內龍血更加濃郁。”
“領著一群蛟龍屬妖獸,再加上蛻凡境圓滿的修為,還有沿途諸多危險……除非我將師叔師姑們贈予我的寶貝都用出來,否則還真收回不了那座鼉龍水府。”
“靈寶妙法暫時指望不上,秘魔宗法門好用些,但征伐無力。”
“如此,那就只剩下……”
陶潛思索著,腦海立刻浮現出遭師尊一頓搓揉后,像極一顆滋泥丸子的佛禽舍利。
截至目前,陶潛身上最稀罕的“重寶”,便是此物。
只要一想起當初在南粵時,依仗著佛禽舍利爆發出的戰力,艷尸菩薩都輕易掀翻不說,便是借了妖神本源的湯顯宗,一著不慎,也遭百數禽魔鎮壓,端的是兇猛無雙。
如今這舍利遭人道氣運洗練過,去掉魔性后,威能實則是不減反增。
不過多寶道人也說,要真正用好舍利,陶潛還得去學一些佛道法門。
“也罷,好歹是這般稀罕的一座仙島,一夜之間收服的確天方夜譚,還是想好計劃再有動作。”
“明日便先去那經殿一趟,見識見識這靈寶宗的藏書。”
陶潛這邊正想著。
忽然,屬于鐘豆豆、小小歲等幾個小的尖銳叫聲,猛地從不遠處傳來。
同時傳來的,還有一陣陣轟鳴悸動感,以及一聲聲隨著海潮聲響同來的低沉嘶鳴。
陶潛立時起身,來到這臨崖主殿窗前。
自上而下俯視,第一時間映入陶潛眸中的,赫然是極其恐怖的一幕:
就見洶涌海浪沖刷著漆黑礁石,瘋狂拍打著這處斷崖,這巨大動靜,掩蓋了一支鬼魅妖族的入侵聲響。
它們顯然自海底而來,似人形,但渾身覆著鱗片,面部有腮,四肢有蹼,一雙眼珠子如鮮血般猩紅,內里有著極其濃烈的怨氣和惡意。
它們動作靈敏,好似鬼魅,攀爬斷崖而上。
并開始瘋狂攻擊著,這片樓閣宮殿外的禁法。
這一幕,讓陶潛立時想起降臨此地時,見到的那些痕跡。
原本這些樓閣宮殿多年無主,這些妖物們早已習慣。
可忽然,此地再度有主。
這似乎將它們刺激的更加癲狂,見到鐘豆豆、小小歲等幾個之后,立時開始發出極其尖銳的嘶鳴,其中似有著韻律,連接起來之后,竟是像極一首歌謠。
只是這歌謠,并不悅耳。
正相反,極其刺耳,同時還帶著某種催眠、魔化他人的效用。
陶潛腦海,立生志述:“正遭受異化鮫人魔音侵襲……已豁免!”
這志述剛生出,這些異化鮫人們立時看到了陶潛。
似乎因為他站在主殿,所有鮫人們都瘋狂朝此處涌來。
“嘶……嘭!”
速度最快,似乎也是為首的一頭雌性鮫人。
幾乎好似一道鬼魅般,試圖直接撞破那看似空空蕩蕩,實則有禁法庇護的窗戶,伴隨著一聲悶響,它撞在了一層驟然激發出的青光禁法之上,陶潛甚至能看見它軀體的扭曲,能聽見它因此骨折的聲響。
可即便如此,它依舊不曾退縮。
頂著滿頭血污,從下方礁石區又倏忽爬上來,一雙充斥著怨恨的猩紅眼珠隔空瞪著陶潛。
而后只聽它一字一字,用極不熟練的人族語言道:
“騙子……人族,都是騙子。”
陶潛原以為它是要威脅,或是別的什么。
誰料,竟然聽到的是這么一句?
騙子?
我陶大真人初來乍到,必定不是我。
所以這二字,其實是送給登仙島原主人謝靈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