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子清有些意外的看了老羊一眼。
他還真沒想到,老羊都沒有開始嘗試能不能解決掉這里的位格碎片,反而先開始考慮后面的事情。
不過老羊說的也沒錯。
大震如今平穩了下來,是因為最基本的能吃飽飯這一點,是大兌來兜底的。
當余子清將不餓死人立為第一國策開始,已經幾乎化為一張白紙的大兌內,執行任何政策,都會特別容易。
尤其是讓那些曾經高高在上的修士,把他們的逼格給碾碎,不只是讓他們看到下面,甚至讓他們親自到土地里。
沒有一個人敢去背餓死人這口巨大的黑鍋。
地祇不敢,朝臣不敢,當地的縣守不敢,就算是最基層的村長之流也不敢。
在還在靠凡人,面朝黃土背朝天,在地里刨食的年代,這種重壓和朝廷的鼓勵一下,大量的修士,都開始進入到土地里。
不僅僅是數量龐大的低級修士,更強的大修士,都無一能幸免。
因為要是出大事,第一個死的就是最大的那個。
甲十四的屠刀上,血還沒干涸呢,誰敢啊。
修士或是被迫,或是主動,形成大勢,化作生產力,那效果可謂是降維打擊。
大兌從餓死人,到各種農作物生產過剩,也沒用多久的時間。
雖然糧食這東西,用處多的是,牲畜飼養還沒發展的這么快,可的確是多了。
多出來的,就正好補給了大震,大震的消耗才是真的大。
那地方本身飼養牲畜就多,人也多,受氣候巨變的影響最大。
有了大兌給兜底糧食問題,大震才能有大量人員,都是靠采礦、冶煉等一系列產業來吃飯。
再加上超大型化靈大陣建好之后,會形成一個正向循環。
出產靈玉都是最基本的,而輻射范圍內,在靈氣的滋養下,大地之中孕育各種材料的速度也會加快。
若是能找到礦母的話,將其種入靈脈之中,在濃郁的純凈靈氣蘊養下,衍生出礦脈的時間也會大大縮減。
這也是正向的循環。
可惜,這些東西,也沒辦法更改氣候的大環境。
種不出足夠的東西就是種不出。
生機在恢復,那也不可能抵得住龐大數量的人吃馬嚼。
一切的基礎,其實就是吃飯問題,是有大兌兜底。
兩邊邊境不接壤,相互之間,也有距離,中間隔著荒原北那寒冷荒蕪的地帶,再加上互補之后,對雙方都有好處,才能順利推進下去。
同樣的事情,若是把大兌換成大離,哪怕大離肯跟大震定下契約,給大震供應糧食,大震也不敢答應。
如今若是能解決極寒禁地的問題。
極寒禁地這種死亡極地,以后就有可能出現植被。
毗鄰極寒禁地南部的荒原北,也有可能從只有冬季的地帶變成四季分明,可以生存生活的地帶。
有了條件之后,大震但凡是沒腦殘到極致,就一定會先把糧食安全抓在自己手里。
沒了這個基礎,大兌跟大震的合作互補,可就未必能繼續下去了。
沒人能看得上的荒原北,可能也會重新被人盯上。
以前的荒原,南部的大兌消失了,就像是失去了靈魂,腐朽荒蕪,資源枯竭,還有一個大禁地,銀湖禁地。
北部稍稍好一點,但也一樣是資源少,靈氣稀薄,荒原北的西面,那西海,更是狗都嫌棄的海中沙漠,兇獸都沒有的靈氣荒漠,漁民估計都看不上那里的漁業資源。
再加上北部,還有一個超大禁地,極寒禁地,居高臨下。
在以前,這里除了一些凡人之外,就只剩下一些邊緣的低級修士會活躍在這里,比如邪道。
沒有哪個大勢力,會看上這里。
在這里駐扎,在以前就約等于在深淵裂谷旁邊建設一個宗門駐地,甚至于比這個還不如。
指不定哪天極寒禁地打個噴嚏,就能把整個宗門一波帶走。
按照余子清的推測,荒原西側的西海,應該是因為現世的演化還沒完成,被卡著進度了,才會那般荒蕪,生機薄弱,靈氣極其稀薄。
若是盤活了西海、荒原北、極寒禁地,事情就不一樣了。
這是直接改變現有格局的事情。
在大兌歸來之前,三神朝一三五干架,二四六干仗,周末休息,才算是正常點的。
大部分時間,可都是在干仗,區別就是大小而已,真正和平的時間,其實才是少數時間。
而這歸根到底,可以算是爭取更大的生存空間。
真有什么利益的時候,就不用指望三神朝都能和和氣氣的謙讓,一個神朝,可不能看做是一個人。
整體上也不是一個人能乾綱獨斷,說什么就是什么。
大大小小的勢力,皇帝,皇族,朝廷,都是利益體,他們都會天然的去追逐利益。
放到嘴邊的利益,更不可能忍著不張嘴。
大兌這樣的,整個神朝內,一個獨立的大勢力都沒有,朝廷掌控一切,其實才是不合群的異類。
余子清琢磨了一下,就算荒原北恢復往日的情況,而且變得有生機了,也沒大乾什么事。
大離西部倒是跟荒原北接壤,但是中間擋著個占地極大的錦嵐山。
別忘了,錦嵐山全名叫錦嵐山禁地,正兒八經的大禁地。
大離要是沒瘋,也不會往這邊擴張,更不敢在這種事上得罪錦嵐山。
至于大震。
先說了,不是余子清看不起大震。
是真的極寒禁地消失了,那地方短時間內也不會瞬間變成高原上的肥沃土地。
大震一千年內,能讓整個極寒禁地的人口,提升到一百萬……算了,太看不人了,他能給提升到一千萬再說其他。
這么一看,起碼千年內,肯定是不會有什么翻天覆地的變化的。
最主要的一點,其他三神朝,根本沒有大兌的條件,能讓修士變成生產力,覆蓋整個神朝的方方面面。
凡人和修士之間,天生割裂嚴重,這不是有個英明神武的皇帝就能解決的。
起碼得出個丁卯兌皇,把地祇、門閥、氏族、大宗門等等占據頂端,把持方方面面的家伙們,給差不多殺個干凈,再把黑鍋好好背起來,開開心心的赴死。
余子清腦海中思緒翻飛,站在了大震、大離、大乾的角度,不斷思考之后。
得出個結論,短期內問題不大。
等到開始出現問題的時候,錦嵐山也好,大兌也好,他余子清也好,早就今非昔比了。
現階段,還是推進一下演化更重要。
按照余子清這些天的推演,五行靈氣跟五色土,五氣,都有直接關系,若是現世正常演化,其實早就應該出現五行靈氣了。
余子清愈發明白,為什么山君說,他給引出來的化靈大陣,才是最重要的,把人得罪死了。
余子清最初的設想,只是這樣能維持住現世不跌落位格就行,好一點的情況,是經歷天長日久的積累之后能升格。
那時候他哪知道現世壓根都還沒演化完成。
現在看來,這事就成了推進了現世的演化。
等同于把深海的古神往絕路上逼。
深海里的古神不想弄死他才見鬼了。
如今老羊要干的事情,也是如此。
但估計老羊更不在意,八成眼里還會開始放光。
若是有可能,老羊估計會非常想要試試把一個古神擺在解剖臺上。
余子清都沒敢提這茬,生怕老羊又莽起來了。
畢竟,當年老羊出門,一路追趕到不動大陸,余子清都真沒覺得老羊在短時間內,能有什么戰果,最多可能就是跟做課題一樣,一步一步推進。
哪想到,宰個九念比做傳送門要簡單多了。
“你想好了么?
我要不要開始嘗試,處理這里的位格碎片?
畢竟毀陽魔肯定不會在意,也不會阻止。
他巴不得有人處理掉這些東西,讓他跟曾經割裂的越徹底越好。
我就沒見過比他更希望諸神湮滅的家伙。
至于留陽魔,那家伙連毀陽魔都找不到他,八成也不會管。
再也沒有比現在更好的機會了。”
“想好了,你先試試能不能行再說。”
老羊認真的看著余子清,慢慢的,他咧著嘴笑了起來。
“好。”
老羊張口一吐,無量飛出,在極寒禁地里,化作一個大陣。
但這一次,大陣的大小只覆蓋方圓里許范圍。
幽藍色的天空中,像是實質化的神光在流淌,偶有波瀾,便有一縷幽藍色的光輝墜落,化作極寒流,落入到下方的大陣之中。
眨眼間,便見沿途所有的東西都被冰封。
便是大陣之中游走的力量,與那幽藍色的光輝接觸,也被強行封住。
但那力量的內核,乃是無量位格,與這里同一個級別的。
大陣運轉開來,就像是一個人小心翼翼的嘬了一口,那一點點幽藍色的光輝被納入大陣的瞬間,大陣便直接全力運轉開來。
一縷幽藍色的光芒,在大陣之中不斷的經歷煉化。
那本就破碎的位格碎片,就如同被放入了粉碎機里,越來越稀碎。
良久之后,點點幽藍色的光輝,匯聚到大陣的中心,老羊眉頭微蹙。
“有個好消息,也有個壞消息。”
“算我求你了,您老可別學謎語人了。”余子清有點上頭:“算了,先說壞消息吧。”
“壞消息是,無量也沒法吞噬掉這些位格碎片,無量只能承受一個位格。”
“好消息呢?”
“好消息是,無量最初只是一個最普通的煉化大陣。
只要力量足夠,便可煉化萬物,并沒有什么限制。
九念的位格,本就是多,本就是無量。
正好契合,才能融合的這般容易。
但也正因為如此,無量應該算是極少數具有普遍意義,能針對諸神的東西。
不拘于是哪位諸神,應該都是有作用,卻無法達到僅靠這個東西來完成滅殺的程度。”
“像山君那樣?能傷不能殺?”
“也不是,山君那是力量太強,靠著絕對的力量,強行碾壓來鎮壓。
實際上除了慎止寶術之外,并沒有什么實質上的傷害。
而我這個,是能造成實質上的傷害,卻沒法達成真正的滅殺。
無量,覆蓋的范圍無量,是極大的優點,但也同樣是極大的缺點。
這么說你懂了么?”
“懂了。”余子清了然的點了點頭。
大致上就是廣譜但是實際殺傷力不夠唄。
“那現在這是什么情況?”
“能煉化碾碎這里的位格碎片,卻無法吞噬掉。
最多將其困在大陣里。
若是匯聚的足夠多之后,說不定還算是讓這里的位格碎片重新融為一體。
若是無法吞噬,無量恐怕沒法承受全部的位格碎片。
畢竟,這位格碎片,匯聚的越多,其神妙就越強。
再者,我還發現了一個問題。”
“什么問題?”
“將位格碎片在無量里不斷碾碎煉化到了極致,我發現位格碎片好像也分裂了。”
“嗯?”余子清一驚:“陽魔分裂之后,影響這么大?”
“我仔細感應了,以前肯定是沒有的,絕對是后來才出現的,這點我絕對不會感應錯的。”
老羊帶著余子清進入陣中,指了指大陣中心懸著的那團幽藍色的光輝。
念頭一動,驅動大陣繼續運轉,便見那神光崩碎成無數微塵大小的光點。
沒有強行將其匯聚鎮壓之后,那些光點便自行分成了兩波,涇渭分明,互相繚繞著旋轉。
余子清沉吟了一下,道。
“能分出來一粒微塵么?只是看,只是感應,我感覺不是太清楚。”
“能。”
大陣繼續運轉,便見幽藍色的微塵光輝,不斷的分散,落入到整個大陣里。
慢慢的,一粒微塵飛出,飛向余子清這里。
余子清伸出一只手,一指點在那微塵上。
霎時之間,余子清便感覺到熾烈如大日的光輝,在心中炸裂開來。
那神韻里仿佛一輪大日,有無盡的光和熱,照耀之下,心境都仿佛受到影響,如同打了雞血一般,讓他現在一口氣把老羊的書單給重新學一遍,他都覺得自己能做到了。
充滿了沖勁,心志堅定,不可動搖,不可阻攔。
余子清念頭一動,縮回了手,任由那一粒微塵飛走,重新落入到大陣的運轉之中。
過來一會兒,又有一粒看起來一模一樣的微塵光粒飛來,余子清再次深處手指點在上面。
這一次感應到的,便是無盡的黑暗和陰冷,仿佛意識都要被凍結了,心境也一樣受到影響。
似是心中光輝散盡,黑云蓋頂,無盡的陰冷和負面情緒,都開始不斷攀升,讓他只想躲起來,躲在小樓里,再也不管外面的風雨。
余子清縮回了手,閉著眼睛好半晌,調整心態,回憶著剛才驚鴻一瞥感應到的東西。
他睜開眼睛之后,若有所思。
“還真是,我本來猜測,可能是毀陽魔真正觸摸到了死亡之后,引起的這些變化。
但現在看來,恐怕這件事頂多算是一個引子。
最主要的原因,應該還是毀陽魔和留陽魔的分裂。
他們的分裂越來越徹底,越來越極致。
如今更是連曾經的位格,都開始分裂。
一陽一陰,我倒是沒多意外。
就是這東西,甚至還有一種影響心境的力量。
正好也跟毀陽魔和留陽魔能對應上。”
“還有這個么?我怎么沒感應到?我只感應到一冷一熱。”老羊有些意外。
“嗯?你感應不到?”余子清更意外。
“一點都沒有。”老羊回答的很認真。
余子清若有所思,大概明白為什么了,只有他能感覺到那種力量,就像只有他能感應到除了怒火之外,其他的力量。
“那現在這東西,被碾碎煉化,算是奪道了么?”
“算,也不算。
算是因為被無量碾碎煉化了,就不是陽魔的了。
不算是因為,這東西還是這東西,在這里,算是無主的。
若是放出去,就依然還是會恢復到原來的樣子。”
“我試試吧。”
余子清一步踏出,腳下便浮現出白骨神橋,白骨神橋之后,連通著道庭。
“你想好了?”
“一點點試試吧,我有些想法。”
“好。”
老羊念頭一動,大陣運轉,便見那些幽藍色的流光,隨著大陣運轉,化作一道藍色的光帶,不斷的沖入到余子清的道庭之中。
隨著幽藍色的光帶沖入道庭,霎時之間,便見道庭的天空中,驚雷炸響。
余子清邁步進入道庭,念頭一動,五氣流轉,五色光華,沖霄而起,將那盤旋的兩道幽藍色光華籠罩。
一陰一陽,分而化之,五氣裹挾著那點光華,不斷的隨著五氣流轉。
最后那光華落入到白土地上的白山之下,被鎮壓在那里。
光華分散,化作微塵光粒,隨著五氣循環,那微塵一點一點的消失,慢慢的消失在道庭里。
老羊說的沒錯,此刻的位格碎片,就是處于一種無主的狀態。
但哪怕如此,也不是誰都能將其拿走的。
此刻的道庭,五氣循環,還有五行靈氣浮現,五小只開始升格,再加上那座白山幫忙鎮壓,才能如此將那微塵光粒慢慢消化掉,徹底融入到道庭里。
一絲微妙且微弱的變化浮現了。
余子清哪怕什么都看不出來,身為道庭之主,卻還是能感覺到,一成不變的道庭,開始浮現出一絲起伏。
就像是心臟微微顫動。
如今感覺還不是太明顯,但起碼證明,想法是可行的。
余子清走出道庭,跟著老羊走出大陣,看著漫天幽藍色的光華,輕輕一嘆。
“既然能做,那就做吧。”
“我這可以稍稍積攢一點,也需要不少時間,你要去干嘛,就去吧,隔一段時間來一次,把困在大陣里的位格碎片帶走就行。”
“我去哪啊,我這是擔心您老,趕緊來看看你。”
“呵呵……”老羊撇了撇嘴,對這話是一個字都不信。
“趕緊滾蛋。”
“好嘞,那您老先忙著,我去跟震皇聊聊。
不能您老在這里做大事,他大震就憑白得到天大的好處。
這個人關系是個人關系,神朝之間的關系那是另外一碼事。
我要代表大兌去跟大震談談,您老忙著。”
余子清義正言辭,說完,便當著老羊的面,一步邁出,腳下大量的符文和道紋浮現,他學著老羊,單手負背,一步邁出之后,人便瞬間消失在原地。
老羊看著消散的光輝,眼中閃過一絲意外。
他只是掃了一眼,就確定余子清肯定是已經將書單學完了,而且能到這種水平,那必然是已經融會貫通。
“這才二三十年吧,這就學完了?”
老羊意外之后,便哈哈大笑了起來。
“我就知道,這家伙大衍初章都修到第六個大境界了,就是懶。
逼一逼是不行的,就得拿根骨頭吊在前面,勾著他往前沖。
整天只想著開個課題吃現成的,哪有那么多好事。
有這本事,不自己研究,簡直暴殄天物,喪心病狂。”
老羊琢磨了琢磨,拿出紙筆,唰唰唰的,又寫了幾十頁書單。
他看著書單,挑挑揀揀,從里面挑出來了十幾頁。
然后又根據這十幾頁書單,重新寫了一個循序漸進的十幾頁書單。
將新的書單整合在一起之后,老羊仔細翻閱了一下。
“好了,下一次就給這個吧。
估計夠學個七八十年了。
唔,可能更快一點,五十年吧。
不過,這么直接給他,這懶狗怕是不會好好學啊。
還得先弄一根骨頭在前面吊著。”
老羊看了一眼大陣,仔細一琢磨。
反正閑著也是閑著,這里基本不用他時時刻刻掌控,時間也不能浪費。
還是先根據這個新的書單,創出一門余子清肯定會特別感興趣的秘法吧。
沒有這門秘法去勾引,余子清八成是靜不下心,狠不下心去進行枯燥耗時的鉆研。
老羊一揮手,大陣擴大了一些,繼續一點一點的煉化。
他進入陣中,閉著眼睛,開始琢磨怎么整出來這么一門余子清肯定會感興趣的秘法。
至于說神通……
哪有那么多神通。
除了他的真龍之身,可以變大變小,乃是自然覺醒的神通之外,其他的其實統統都是秘法。
只不過這秘法神奇到堪比神通的時候,我說那是神通,那就是神通。
一個真龍,會施展這種神通,當然非常合理。
院首級別都別想輕易看出來。
對于余子清這種半麻瓜來說,這自然也就是神通了。
等余子清學完了書單,融會貫通,終于能自己搞出來同樣效果之后。
一對比和老羊施展神通時那輕描澹寫,舉重若輕的樣子,自然而然的也會認為,人家那是真龍之身施展的天賦神通,跟你一個人施展的秘法,那能是一個等級么。
老羊學究天人,這輩子也沒什么學生。
唯獨余子清,是老羊從教識字寫字開始,一點一點的帶出來的。
嘴上雖然不說,可老羊對余子清那是相當的滿意。
但越是滿意,看到余子清整天開個這課題,明天開個那課題,一個比一個離譜。
但是細究之后,那離譜的課題,竟然還真的是有機會實現的。
這性質就變了。
對于他們這些修道者來說,一個課題,方向才是最重要的。
余子清開了課題就跑的行為,在老羊看來,就是在浪費院首都未必有的天賦,著實欠錘。
可惜,讓余子清這種街熘子,數十年如一日的待在實驗室里,怕是也不可能。
老羊就根據余子清的德行,制定了一個小計劃,勾引著余子清去主動做。
哪怕退一萬步,余子清以后還是沉不下心去做研究,那如此多的積累,化作底蘊之后,余子清以后開課題的本事,肯定也會水漲船高。
終歸是大好事,對于余子清自己來說,知識的積累,也是大有裨益。
當然,當余子清刻意炫耀一下,老羊就知道,余子清只是想明白了前面的。
根本沒可能想到,這個所謂神通本身,其實就只是一個餌。
老羊樂在其中,繼續開創下一個秘法。
甲辰城的小廟里,毀陽魔感覺到了,曾經的位格碎片里,有那么極小的一塊,消失不見了,或者是失去了冥冥之中的聯系了。
毀陽魔心中毫無波瀾,甚至還翻了個身,將對著外面的牌位,轉向了后面,對著墻。
他對此毫不在意,甚至還覺得挺好。
無論是誰做的,他都不在意,也不知道。
這也不重要。
若是徹底失去跟曾經位格的羈絆,他便會暢快的大笑兩聲。
他追尋死亡的一個拖后腿的東西消失了,多美的事啊。
要是曾經的位格與其聯系徹底消散之后,那最后的阻礙,就只剩下留陽魔了。
恩,對,一定要想個辦法,先弄死留陽魔。
只是他也感覺不到留陽魔在哪,這就是個大問題了。
得好好琢磨一下,然后把余子清和老羊帶過去,弄死留陽魔。
死去的世界,一片寂靜到虛無的世界里。
老乾皇趺迦而坐,他的身形已經化作了萬丈高,膚色已經化作了灰白色,如同這片死去的世界一般。
皮膚如同裸露在地面上的灰石,布滿了歲月留下的蒼茫痕跡,大量的龜裂密密麻麻,匯聚成一些自然而然,卻透著玄奧的紋路。
他身上的古神神韻,已經強到一定限度。
整個人的氣勢,也早已經超出了九階極限。
他還沒有突破到十階,只是因為這里根本不適合,他也不愿意在現世之外地方突破。
留陽魔被這氣勢鎮壓,彷若回到了幼年時第一次見到古神時的樣子,那種讓他窒息的壓迫感,他永遠都忘不掉。
留陽魔的心中,生出一種冥冥之中的感應,穿過了此地的阻礙和屏蔽,直接讓他感覺到。
他感覺到了,遺落在極寒禁地的那些位格碎片,開始消失了。
開始是極少極微弱的一點點,后面便開始慢慢變多,以一種極為穩定的速度,正在緩緩的消失。
位格不會被毀掉,再怎么碎裂,也依然還是那樣,這是那些位格碎片被人奪走了。
留陽魔感應到這一點,也已經無能為力了,他在這里什么都做不了。
他感應著如同一座巨大山峰一樣,坐在死去的世界上方的老乾皇,心里的那點懷疑,也早就消失了。
他現在信了,老乾皇不但踏上了古神之道,甚至還真的向著修成古神的方向邁進。
這種事實在是太過于離譜了。
留陽魔早已經放棄了逃走的想法,他不可能逃到屏蔽之外的地方,只能在這里當一個工具人,當一個磨刀石,打磨老乾皇自身的道。
“我的位格碎片,正在不斷的消失。
你應該明白,我能在這里感應到的東西,只有事關生死的大事。
九念死了,他的位格也消失了。
我的位格現在也在消失,你知道這代表著什么吧。”
留陽魔主動將這件事告訴了老乾皇。
老乾皇閉著眼睛,一動不動,壓根沒理會留陽魔。
留陽魔繼續道。
“差妄死了,九念也死了,證明諸神的不死不滅,并不是鐵律。
而我的位格,也在不斷的消失,應該是被人奪走了。
只要對方能奪走所有的位格碎片。
那么,九念死了,我估計也快了。
我猜,你不知用什么辦法,成功踏入了古神之道。
就是為了對付諸神,對付神祇吧。
不然的話,你實力再強,你也殺不了掉諸神。
曾經的古神,的確能殺掉諸神,湮滅諸神。
但那只是曾經。
現在你在不在現世,其實都沒有關系了。
沒有你,曾經不死不滅的諸神,現在也已經死了好幾個了。
等到你回去,可能活著的諸神早就被殺光了。”
閉著眼睛的老乾皇,緩緩的抬起一點眼皮,澹澹的瞥了留陽魔一眼。
“我自是知道,曾經的古神,能弒殺諸神。
你說的也不錯,那只是曾經。
我無法確定,以我走的路,能不能弒殺諸神。
所以,等到那一天,還是還請你來幫我試一試了。”
留陽魔頓時不說話了。
老乾皇俯瞰著留陽魔。
“你想回到現世,去看看是誰在奪你的道,去阻止對方吧。”
“不錯。”留陽魔知道瞞不過去,直接應下。
“正好,我的修行,已經到了現階段的極限。
我的煉神和煉氣,早已經超越了九階極限,我需要回現世突破。
我的古神之道,也到了極限,需要去現世突破。
便帶你回到現世吧。”
老乾皇站起身,萬丈高的龐大身軀,一舉一動,仿佛都裹挾著毀天滅地的力量。
他念頭一動,目中一道神光飛出,卷著留陽魔,沒入左眼之中。
讓留陽魔能看到外面的一切,卻依然處于被屏蔽狀態,依然什么都做不了。
老乾皇那龐大的身軀,一步一步邁出,不多時,便踏空而行,走出了這片死去的世界。
當時當他踏出這片死去世界的那一刻,他卻轉過了頭,兩只手臂張開,撐在這片死去世界的邊緣。
他沉聲低喝一聲,全身灰白色的皮膚里,便有一種奇特的韻律浮現,皮膚上密密麻麻的龜裂里,仿佛組合成無數天然的,蘊含天地至理的紋路。
他的雙手,仿佛與大地融合,慢慢的,這片安靜到死寂,沒有任何聲音的死去世界里,大地開始震顫,光禿禿的山峰開始倒塌,大量巨大的裂縫開始浮現。
世界的邊緣,零零星星,無數的碎石在崩落,無數恍若小島一樣的碎片,在跌落,不斷的墜入虛空之中。
老乾皇的力量爆發到極致,萬丈高的龐大身軀里,仿佛勾連出了無窮的力量。
死去世界里,天翻地覆的災難,慢慢的平靜了下來。
這片懸在虛空中的死去的世界,緩緩的移動了起來。
被封在左眼里的留陽魔,如同瘋了一樣的嘶喊。
“你要干什么?!
你要干什么?!
你到底要干什么啊。
你怎么敢,你怎么敢的啊。”
老乾皇不言不語,他爆發出所有的力量,推動了這片飄在虛空中的死去世界。
向著現世所在的方向。
“你等等,你等一下,你聽我說。
你這么干,只會毀了現世,毀了一切。
現世還沒演化完全,還在演化的過程之中。
你若是將這座死去的世界推過去,讓其墜入現世,真的會毀了現世。
你相信我,我說的真的是實話。”
留陽魔這次是真的被嚇到了。
剛才他還在為能回到現世而松了口氣,老乾皇只要肯帶他回去,那么,毀陽魔八成就能感覺到他了。
大家好歹同出一體,毀陽魔只要感覺到了,總不能什么都不做吧。
隨便毀陽魔做什么都行,那他多少就有機會了。
但是,哪想到,老乾皇這個徹頭徹尾的瘋子,臨走的時候,竟然推動了這座死去的世界,明顯是要把這座死去的世界,給推到現世。
到了那一天,無人能阻攔,這座死去的世界與現世的碰撞。
無人能阻攔這座死去的世界墜入現世。
哪怕隨著老乾皇的推動,這座死去的世界,不斷的有大大小小的碎片,從邊緣跌落出去,落入虛空中。
再怎么消耗,再怎么破碎,這里的曾經,也是一個世界。
哪怕只剩下一成,哪怕只剩下百分之一,那也是何等的龐大啊。
老乾皇的語氣一如既往的沉穩,沒有一點瘋狂,甚至可以說比之前還要冷靜。
“我在很早很早之前,就知道現世根本還沒演化完,根本不是一個完整的世界。
那時,我知道了太多的東西,我是何等的惶恐。
我沒忍住,將一些消息,告訴了從小就追隨我的近臣。
然后,我一覺睡醒,世界便變了。
我腦海中關于那位近臣的記憶,慢慢的變得模湖。
我去問所有人,沒人記得有這么個人。
我不甘心,親自去追查信息,我找到了那位近臣。
然而,他在數十年前就已經死了。
僅僅五歲的時候,就已經因為一個意外死了。”
留陽魔冷靜了下來,不說話了。
他知道,這肯定是深海那位的手筆。
甚至于,聽老乾皇的口氣,早就跟那位接觸過了。
或者說,是早就已經結下了大仇。
“我記得太多的事情,都不一樣,有時候一覺醒來,世界就變了。
我開始的時候,覺得是我瘋了,我出了什么問題。
我開始煉神,我的實力越來越強。
我慢慢的明白,不是我瘋了,是整個世界瘋了。”
留陽魔慢慢的不再驚慌,他感覺到了無奈和無力。
“你把讓這個死去的世界墜入現世,也沒有用的。
這根本殺不掉你要殺掉的那位。
古神,根本無法這般殺死的。
哪怕是個已經沒有了真身的古神,也不可能這樣子殺死。
曾經隕落的古神,都只能先將其獻祭,演化出一個世界。
再殺死這個世界,才能真正的讓一位古神隕落。
現世根本還沒有演化完全,你毀了現世,也只會將那位釋放。
這是給他一次恢復的機會。
你相信我,我真的說的是實話。
這么做沒用的。
好吧,我承認,我不想看到現世被毀了。
現世被毀,我哪怕活著,恐怕也再沒有機會回歸了。
但我說的這些,都是真的。
你相信我,這是無用的。”
留陽魔為了勸住老乾皇,也顧不得其他了,什么該說的不該說的,就跟禿嚕嘴了似的,不斷的往外冒。
便是曾經的諸神,都沒老乾皇這么瘋狂過。
人族里瘋子那么多,也沒見過這么瘋的。
老乾皇眼神平靜,點了點頭。
“哦,原來如此,這就是那位隱藏起來的,殺死他的方法么。
不虧是曾經的六陽神王,知道的東西的確足夠多。”
“你什么意思?”留陽魔一驚,反應過來,說太多了。
老乾皇這是在詐他?
他可從來沒懷疑過這點。
老乾皇心狠手辣,冷酷無情,僅僅大日凌空那一波,就不知道多少人因此而死。
這種人把這座死去的 界,推到現世,直接讓其墜入現世,直接一口氣毀了現世,也不是干不出來。
就像老乾皇說的,今天一覺睡醒,可能身邊從小熟悉的人,忽然間就不見了,一查才知道,對方五歲的時候就已經死了。
對所有人來說,都是如此,所有的記載,也都是如此。
唯獨老乾皇自己,還記得。
這種事不斷的出現,每天世界都在變,只是想想,從小就處在這種環境里,那是何等的絕望。
被折磨瘋了,都算是正常。
但是留陽魔生出老乾皇是在詐他的念頭之后,立刻又將這個念頭散去了。
因為老乾皇的動作沒有絲毫變化,依然還在推著這座死去的世界,緩緩的向著現世進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