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子清覺得以人的思維來判斷不死曼陀羅,可能會有失偏頗。
這位可能根本不是脾氣不好,只是以人的眼光看,像是脾氣不太好而已。
不死曼陀羅縱然有意識,可能也根本不在意那些東西。
就像是余子清這次來,什么都沒說,不死曼陀羅就已經開始幫忙了。
而且幫忙的手段,看起來還像是要弄死他。
一次弄不死,便繼續多弄死幾次試試。
要不是余子清比較冷靜,他又提前去問過果汁,他還真以為是這樣。
滴血重生的神通,強則強矣,可是余子清也沒能力,不斷的在這滴血重生,一直沒有任何后遺癥。
按理說,他滴血重生之后,約等于回檔,直接回到凝聚出這一滴金血的那一刻,后續的記憶都不會有的。
但在這里,代價被抹去,那點對比滴血重生的效果,可以忽略不計的小缺陷,也被補平。
他此刻靜靜的感悟,按理說,他不應該記得進階的過程的。
可是此刻,那感悟卻很自然的慢慢涌現出來。
在生與死的邊緣,壓榨了他所有的力量,讓他的陰神與肉身,被迫一起發力,相互交融,來做出抵御。
當交融和聯系,到了一定程度之后,兩個本就要自然而然進階的修行方向,便很自然的到了水滿則溢的境界,順順利利的一起進階七階。
就像是真的經歷了不止一次絕境生死危機,被迫爆發的那種。
他的陰神,本就是餓鬼相,是借煉神為表,餓鬼道為里,此刻到了陽神境。
火焰自然而然的灼燒,陰極生陽,從陰冷黑暗向著相反的方向轉化。
按照正常煉神修士的路子,這一步陽神出竅,便是在正午烈陽之下,也不會受到壓制,甚至還能借助烈陽之氣,磨練陽神,壯大陽神。
在七階之前,正常的煉神修士,其實都挺脆弱的,陰神特別容易被針對。
到了七階,邁入大修士階段,才算是厚積薄發,開始當爹了。
當然,煉體其實也一樣。
唯一比較平穩的路子,就是正統的煉氣,什么境界有什么實力,進階曲線,實力曲線波折不大。
所以,很多時候,境界便是實力如何最重要的參考。
余子清閉目靜靜感悟,煉神七階,覺醒的神通,感覺很怪。
毫無意外的,依然不是什么大殺伐神通。
他都習慣了,而且他現在也不太想要什么殺伐神通了。
余子清覺得怪異,只是因為這個神通跟月亮有關系。
也跟他修行的大衍初章有關系。
甚至還跟余子清曾經得到過的一個法寶有關系。
回頭再試一試吧,在這里沒法試。
而煉體神通,也很怪,跟煉體七階的名字一樣,叫無垢。
乍一看,像是什么沒用的神通。
仔細想了想,好像在典籍里看到過,琢磨不多,覺醒的人也不多。
回頭再試。
余子清睜開眼睛,站起身,站在手臂組成的長橋上,遙望著更深的地方,揖手一禮。
“多謝了,今日承你人情,來日若有需要,盡管傳訊即可。”
余子清拿出一枚玉簡,放在長橋上。
他的目的已經達成,沒必要再往更深的地方走了。
他轉身就走,等到他落到岸邊,手臂組成的長橋,順便崩散,化作漫天花瓣。
那些花瓣卷動著玉簡,消失在對岸。
此刻再望去,那開滿河岸的血色石蒜……唔,血色曼陀羅,的確有一種妖異的美感。
那是佇立在生死之間,大恐怖之下孕生的大美。
在別的地方,是絕無可能看到,也絕無可能感受到的。
余子清在內心里稱贊了幾句,就要轉身離去的時候。
意識驟然變得空洞,周遭的一切,彷若又回到了生死之間的狀態。
他看到那朵巨大無比的曼陀羅花,花心在緩緩的開發,一片花瓣緩緩的脫落,化作一道血色的光華飛來。
意識轉瞬恢復正常,余子清眨了眨眼睛,周遭什么變化都沒有。
他拿起仙草老樁看了一眼,老樁頂端,其中一個空洞的地方,彷若鑲嵌了一滴鮮血,不凝不散。
余子清不明所以,什么信息都沒接收到,只能再次拱了拱手,轉身離去。
他對不死曼陀羅,那是真的一點想法都沒有。
尤其是在生死之間,窺視到的那一幕,讓他明白,所有覬覦不死曼陀羅的人,絕對都是癡心妄想。
說他們想屁吃,都是夸他們的。
不死曼陀羅,壓根不是預想之中,跟果汁一樣,只是一株花大小。
亦或者是,不死曼陀羅,壓根就沒有本體。
她的力量覆蓋范圍,余子清如今踩在腳下的荒野,都是不死曼陀羅力量的覆蓋范圍。
她從未針對任何人,死在這里的人,只是自己跳進來,卻偏偏無法承受不死曼陀羅的力量,只能死在了這里。
余子清看了看等待的自在天和樓槐,樓槐安靜乖巧的跟鵪鶉似的。
自在天倒是慘不忍睹,連形體都沒法凝聚出來。
他這純粹是遭到反噬了,約等于那些來這里覬覦不死曼陀羅的人。
余子清看了看手中的拂塵桿,在自在天的腦殼上點了一下,自在天不斷變化的身體,才慢慢穩固了下來。
別說口嗨兩句,他在心里都不敢想,老老實實的鉆回了余子清右靴子里。
樓槐面色一變,心說自在天你個臭不要臉的東西。
眼看余子清沒說什么,他也知道輕重緩急,先去了左靴子,回頭再找自在天掰扯。
余子清重新行走在荒野上,他這次也沒急著往回趕路,而是游走在虛無荒野上,尋找到那些死在這里的人,將他們的遺骸收殮。
這一次倒不是純粹做好事。
而是之前窺視到,這里其實已經算是不死曼陀羅的范圍了。
不死曼陀羅在不在意,余子清不知道,不過作為一個養花人。
花上落了一些東西,或者生了蟲子,余子清都會給處理掉,起碼余子清自己心里舒服了。
也不知花了多久時間,余子清將整個虛無荒原清理了一遍,看著都舒服了。
他對著深處遙遙拱了拱手。
“我走了,有什么事,有什么需要幫忙的,記得聯系我。”
等到走出了虛無荒野的范圍,回到了火焰山,余子清回頭望去。
有句話他沒說,自從見到果汁,他便知道,仙草也不是可以永存的,亦不是不死的。
若不是他來到這個世界,便是果汁,也已經走到了生命的盡頭。
不死曼陀羅,可能有一天,也會死去吧。
果汁愿意讓他來,不死曼陀羅愿意幫他,那余子清自然也愿意,在能幫上忙的時候,去幫對方。
余子清歸來,走了沒多遠,就看到一個赤猿,悄悄的在一塊山石后面探出腦袋。
余子清愣了愣,仔細看了看那赤猿的眼神,好像就是之前帶路的那個小崽子。
只是這小崽子現在長大了至少一倍,要不是其眼神,余子清還真認不出來。
誰讓這些赤猿長的都是一個鳥樣。
“你還在這里等我?”
赤猿吼了幾聲。
“它說說好的要等你回來,再給你帶路。”小赤猿給翻譯了一下。
余子清笑了笑,這小崽子可真夠死心眼的。
他隨口一說,還以為這小崽子肯定早跑了。
所以來的路上,他就在總結火焰山里的規律,力圖能在自己走的時候,不迷失在被火焰扭曲的世界里。
沒想到,他還真在這等著。
而且都長這么大了,估計等了挺久的。
余子清都有些過意不去了。
他翻了翻自己的,能被赤猿用到的寶物,的確沒多少。
他翻出來剩下的赤色水晶,其內蘊含濃烈的火氣,本來是用來煉器的。
現在一股腦全部給了赤猿崽子。
赤猿崽子收起水晶,學著余子清,咧著嘴笑個不停。
他在前面帶路,七拐八拐,花費了數天時間,帶著余子清穿過了火焰山的范圍。
臨走的時候,余子清對著赤猿崽子招了招手。
掌心之中,一縷血色的火焰浮現,而后火焰瞬間變得柔和,他將其輕輕放在赤猿的掌心。
“你等了我這么久,這是我送你的禮物。
你已經徹底適應這里的環境,到外面你肯定不喜歡。
這一朵血焰,就留給你灼燒身體用吧,對你挺有好處的。”
血焰沒入到赤猿體內,它感覺到體內灼燒的火焰,立刻開心的咧著嘴笑了起來。
它就是喜歡火,到了沒有火焰的地方,都會凍的瑟瑟發抖,的確沒有比這更好的禮物了。
余子清揮手告別,赤猿被凍的瑟瑟發抖,身上的火焰都削減了不少,還是跟著送了余子清一段距離。
“回去吧,外面太冷了。”
看著赤猿狂奔回到火焰山,泡在巖漿河里取暖,余子清笑了笑。
他還是挺喜歡這個赤猿小崽子的,可惜,外面已經不適合其生存,對方也不喜歡,還是別勉強了。
渡過巖漿海,那條血河,也已經變成了丈許寬的小河,眼看著就快干涸了。
逆流而上了一段距離,才見血河稍稍變寬了一點。
余子清進入血河,逆流而上,周遭的一切,都開始變得虛幻。
不多時,場景幻化,回到了深淵。
那條寬大的血河,現在已經比他去的時候縮小了一半以上,看起來這血河也不是能一直存在下去的。
不過無所謂了,就算血河消失,以后肯定還會有人再次來開啟血河,再次覬覦不死曼陀羅。
告訴其他人,仙草其實跟天材地寶完全是兩種東西,不會去的人會信,會去的人,你怎么說,他們都不會去的。
深淵依然是一成不變的樣子,非常荒涼。
走出沙漠,偶爾能遇到的,也都是些打出狗腦的妖魔。
深淵大裂縫附近百里,都見不到妖魔了。
看來那些妖魔死的多了,的確長腦子了,奸商餓鬼的貨源,成本越來越高了。
不像以前,待在深淵裂縫不動,材料就會自己送上門。
以奸商餓鬼的性子,他肯定得漲價。
這貨計算成本的時候,可是算上了甘霖,而且是按照甘霖對標虛空大遁卷軸的價格來算。
按照這種方法算,再怎么壓低利潤率,哪怕不賺錢,價格都低不了。
余子清回到了布施鎮,先去了一趟養生會所。
看門餓鬼無聲無息的現身,無聲無息的給余子清泡茶,而后又無聲無息的消失不見。
余子清瞥了一眼身后,嘆了口氣。
“別急著消失了,我有事問你。”
看門餓鬼浮現,有些疑惑的看著余子清。
“我這次離開了多久?”
“沒多久啊,我問過奸商了,他說少爺閉關而已。
修士閉關一百年都算是少的。
少爺不到一甲子就回來了,很快啦。”
看門餓鬼似是見怪不怪,真覺得這很正常。
余子清喝了杯熱茶,長出一口氣,已經快六十年了么?
他到底在深淵重生了多少次,他自己都不太清楚了。
記得清楚的只有感悟。
之前他還沒覺得過了多久,可是此刻回想一下。
他的滴血重生神通,熟練度有點高了。
可能當時并不僅僅是不死曼陀羅幫他豁免了一部分代價,而是滴血重生真的進階了。
就像是里長的十方神通,一直在慢慢進步。
但里長的神通運用頻率,能跟滴血重生比么?
余子清有些懵,滴血重生難道還是能進階的神通么?
好像是真的,重新凝聚新的金血,速度遠比最初快。
而且滴血重生之后,一些小缺陷,也的確比最初少了。
難道是……
他其實死了很多次,只是最初回檔之后,根本沒有記憶了。
直到滴血重生因為熟練度實在是太高了,開始彌補缺陷,他才能記起感悟?
他真正記得的次數,的確真沒幾次。
余子清一跺腳,自在天和樓槐鉆了出來。
“我墜河了幾次?”
“我不知道,我一直混混沌沌,若非我是天魔,早就肉身崩碎而死。”自在天搖頭。
“我也不知道,我不敢靠近,也不敢看,甚至都不敢感應。”樓槐老老實實的搖頭,明說了他慫了。
“算了,沒你們事了。”
余子清話音落下,樓槐反應迅速,重新奪回了自己的右靴子。
有自在天的前車之鑒,之前閑來無事,又不敢瞎看瞎感應,便悄悄回憶總結過,自家大哥邁步的時候,的確習慣先邁出左腳。
右靴子安全多了,不能讓自在天搶了。
自在天不敢明著爭,只能先回了左靴子,然后私下里跟樓槐對噴。
余子清想問也沒法問了,不記得了最好,真記起來自己死的只剩下一滴金血多少次了,反而不好。
至少有一點是可以確定的,在別的地方,肯定是沒法這樣子突破,也沒法如此修行神通。
在余子清之前的認知里也好,在典籍里的記載也好,滴血重生一直都不是可以進階的神通。
稍稍算算時間,用一次滴血重生,第一次是正常的,只相當于單純的回檔。
而后便是漫長的恢復期,約等于無嚴重副作用的冷卻時間。
哪怕無縫連接,以九階修士的壽數,一生其實也用不了多少次。
典籍里沒有記載,只當這個神通是那種從覺醒就固定的神通,倒是也正常。
余子清喝著熱茶,安靜的修養。
順便給回復了幾個消息。
一個月后,余子清大概弄清楚了數十年的變化。
大島洞天里的研究,從耗費巨大代價,成功轉化出第一縷靈氣到現在,已經可以用法寶和陣法等諸多東西配合,布置出可以穩定轉化日月星輝等界外之力化為靈氣的東西。
缺點還是太貴,得不償失。
但按照大勢力的眼光來看,一些關鍵的洞天里,已經可以咬咬牙布置出來了。
然而這東西,本義就不是為了當做大勢力的玩具。
研究只能算是進行到一半,而且這已經算是非常順利了。
老羊和其他院首,都覺得特別順利,比他們心中最理想的情況,還要快一些。
越是如此,大島洞天這邊,就越是藏而不發,外面沒人知道進度。
只知道那個地方簡直是個資源黑洞,燒錢都沒那里燒的快。
甚至因為燒錢太多,耗費太大,還有不明真相的人,覺得那里不管在研究什么,這么久都沒成果,應該是時候放棄了,或者削減經費。
到了現在,離火院也好,瑯琊院也好,都沒人敢夸口說包經費了。
新五號這邊的消息,一切都按部就班,沒什么大的變化。
神王自從確認,南海的研究,會被大大拖延之后,就不再過多關注,只要確認能維持現狀就行。
白水蛋的目標,就變成了全力助大乾太子登基。
進展也非常順利。
因為太子登基,簡直是眾望所歸,目前尚未登基,其實已經沒什么懸念了。
在其他人看來,唯一的懸念就是乾皇的態度。
雖說數十年過去了,其實整體變化也不大。
硬要說變化大的,其實也就錦嵐山那邊,這些年抵達六階,還被里長認可,放出去歷練的人變多了不少。
“里長進階九階了么?”余子清最關心這個問題。
“沒。”惻惻搖了搖頭。
余子清暗暗松了口氣,果然,境界越高,進階越慢,里長這邊倒是正常了一次。
然而惻惻繼續道。
“里長說,他進階是難得的觀摩機會,他會選擇合適的機會,讓你們都一起觀摩。
其實積累是足夠了,但還不到極限,還能繼續磨練沉淀。
少爺若是想觀摩,回去之后給里長說一聲,選個好日子。”
余子清砸吧了一下嘴,一時不知道說什么。
“回頭再說吧,我得先轉一圈,有些事我得親自看看。”
錦嵐山的安史之書,還有去大兌瞅瞅,幾十年不露面,閉關進階,的確說得過去,但人還是得去。
余子清這邊進入大兌,就看到遠處的高樓上,老張從窗口探出腦袋看了一眼。
下一刻,老張人便出現在他面前。
“陛下啊,你再不來,老臣可能就見不到你最后一面了……”
“我去閉關進階,煉神煉體一起越過大門檻,進階七階。”余子清果斷說出理由。
老張微微一怔,念頭一轉,煉神和煉體竟然還能一起進階七階?
不虧是我大兌陛下,區區數十年就能做到。
念頭一轉,老張便把醞釀好的腹稿,全部撕碎拋棄掉。
“恭喜陛下,賀喜陛下。”
“我剛出關,還沒來得及回錦嵐山,就先來這邊看看。”
此話一出,老張更沒話說了。
“陛下這邊請……”
幾十年的變化,幾十年的發展,也積累了不少問題,都得讓余子清來決斷,還有根據現在的情況,討論一下后續如何發展,如何側重。
而另一邊,乾皇閉關之地。
乾皇睜開眼睛,頓有道道神光綻放,將整個閉關之地照亮。
重修之后,他的煉神境界,終于再次重歸九階,距離九階巔峰距離尚遠,但現階段已經到極限了。
煉神劫難,縱然不如煉氣三劫境是穩定的三次劫難,可終歸還是會有的。
他不愿意以乾皇之身,來度此次劫難。
是時候將皇位傳下去了。
不少人都以為,他在此地閉死關,便對外界不管不問,什么都不知道。
實際上,局面一直在掌控之中。
若無他放縱,太子這些年,權勢哪會如此順利的壯大。
他走出閉關之地,第二日,正好是大朝會,他化作一道神光,從天而降。
坐在了寶座之上。
乾皇看著群臣,又看了看太子。
“太子監國,勤勉有加,神朝安穩,穩中有進。
如今朕一心修行,恐耽誤國事。
今日心血來潮,心有所感,乃是歷代先皇,國運起兆,都是給朕的啟示。
如此便順天應人,徹底定下吧。
今年正是大祭之年,正該太子繼位。”
太子聽到這話,立刻一臉惶恐的走下來,跪伏在正中,叩首道。
“父皇,兒臣能力尚且不足,實力亦不足。
父皇春秋鼎盛,這大乾,只有在父皇手中,才能繼續強盛。
兒臣斗膽,請父皇收回成命。”
太子叩首,閉著眼睛,眼中最后一點僥幸,也隨之消散了。
無論誰再說什么,無論他自己查到了什么,知道了什么。
只要乾皇不退位,不讓他登基,那一切都是做不得數的。
可現在,乾皇正值鼎盛之時,卻退位。
他不得不信很多事,他連騙自己都做不到了。
他身體顫抖,滿心痛苦。
他這個兒子,他這個太子,在父皇眼里,難道真的只是一顆棋子么?
兒時的疼愛,曾經的嚴厲教導,他犯了錯,對他的庇護,難道都是假的么。
他不敢睜開眼睛,甚至都不敢再多想。
乾皇看著太子,輕嘆一聲。
“起來吧,你監國數十年,的確做的很好。
沒有人比你更適合了。
禮部,開始準備吧。”
乾皇只是做了決定,便直接離去,根本不管朝政了。
接下來的朝政,依然還得讓太子來。
但這一刻開始,太子的監國,就不再是往日里的監國,其實已經跟登基沒什么區別了,如今只差一個登基大典。
遠在大乾北部鎮守的二皇子,聽到這個消息之后,靜靜的望著南方,神情平靜,似乎并沒有覺得有什么意外的。
這數十年的變化,他看在眼里,太子在都城監國,權柄愈重。
而他鎮守邊疆,巡狩四方,在軍中雖然威望高,但其實也只是能自保而已。
乾皇尚在,縱然他想不開,想要去造反,也沒幾個人會跟著他。
從龍之功的誘惑雖然大,但必然失敗,必死無疑的造反,沒幾個人會被貪婪沖昏了腦子。
二皇子站在城頭,遙望南方許久,覺得這很正常,卻又感覺不真實。
兩千年了,他那位一直猜不透他想什么的父皇,終于做出了決定。
而且是如此果斷,直接禪讓。
他現在真的信了,他的父皇可能根本不在意皇位,或者說,皇位已經無法承載他父皇的野心。
二皇子面色平靜的回去,當天,屬于二皇子的玉圭頻道,便表達了恭喜,恭喜太子即將繼位。
這讓其他準備來拱火二皇子的其他皇子,有些傻眼了。
二皇子這就認命了?
他難道不知道,太子繼位,代表著他此生都再無機會了么?
二皇子進入了密室,里面已經有一個帶著面具,編號為十的白水蛋在等著了。
“看來殿下已經得到準確消息,確認了好幾遍了吧。”新十號輕笑一聲,搖了搖頭:“如今殿下是信了我么?”
二皇子坐在那,一言不發,良久之后,他嘆了口氣。
“你曾經說太子乃是無面人,又說父皇知道,又說父皇必然會在一二百年內,將皇位禪讓給太子。
以前我是真不敢信。
現在,不信都不行了。
我只是不懂,為什么。
這皇位豈是如此兒戲之物。”
“殿下覺得重要,但對于乾皇來說,皇位已經不是最重要的。
甚至還是拖累他變得更強的阻礙,他自然不會在意。
殿下不是輸在能力上,而是從一開始,殿下就沒機會的。
這是乾皇一言而決的事,跟其他都無關。”
二皇子面色平靜,驟然得到這種消息,其實也早有心理準備,他只是不解,為什么白水蛋還來找他。
“事到如今,你又來我這里,是為了什么?
我這里應是沒有什么值得你們看重的東西了。
我也沒機會登上皇位。”
“殿下多慮了,未來之事,誰說得準呢。
再者,以殿下身份,我們只是做點正常小交易也是可以的。
起碼我們可以幫殿下自保。”
“呵……”二皇子笑了笑,卻沒反駁。
他目前看起來夠自保了,但太子登基之后,只需一道圣旨落下,他可能就得回都城。
幾年,幾十年可能都沒事。
可幾百年呢。
若是等到太子徹底坐穩了皇位,他能不能活,真的就全看太子心情,愿不愿意留他一命,愿不愿意留著他現在的位置。
皇家之人做事,根本不能看他今日的想法。
二皇子沒說什么,卻也沒果斷跟新十號斷開聯系。
大乾東宮,太子孤身一人,靜靜的坐在院中,仰望著天空中的明月。
他面色平靜,眼神都變得波瀾不驚。
登基對現在的他而言,已經沒有半分喜悅。
他現在只想等到登基之后,弄明白為什么,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隨著思緒浮現,他的眼底開始浮現出瘋狂。
他閉上眼睛,腦海中浮現出他跟那個無面人的對話。
“我等會助你登基,你最擔心的乾皇,其實是最不需要擔心的。
你一日是無面人,便終生是無面人。
哪怕你的臉,在你自己手里,卻依然是丟掉了你的臉。
沒用的,無論你要做什么,太子這個身份都不夠。
唯有乾皇的身份,才能讓你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太子睜開眼睛,轉身回到寢宮。
是啊,他無論想做什么,都只有成為乾皇,才有一絲可能。
虛空之中,長袍人閉著眼睛,騎著巨大的鯤游,游走到虛空深處。
“我們的交易,已經完成,太子繼位的時間已經確定,三個月后的大祭典,便是正式登基的時間,如今其實已經算是登基。”
片刻之后,神王的意念傳來。
“好,交易完成。”
確認收貨,長袍人心里暗暗松了口氣。
其他的事情還好說,但這件事,的確沒什么鉆空子的地方。
他不愿意在這個時候,多生事端,憑白要多付出巨大代價。
長袍人轉身欲走,神王的意念再次傳來。
“你真的不愿意突破十階么?”
“我只是想要等到大兌歸來之后,靠自己試一試,不行了再說。”
長袍人離去,閉著眼睛,謹守心念。
等到從虛空歸來,他才笑了笑。
他的身份,九階就是極限,絕無可能十階的。
如今,一切都在掌控之中,慢慢等待吧。
余子清在大兌得到消息,也有些意外。
這么快么?
乾皇這就等不及了?
還是丟掉乾皇之位后,損失會很大,他需要足夠的時間來重新穩固修為?
那自己要不要,把大兌歸來的時間,再次提前一點點。
先看看大兌這邊發展情況吧,他要找個合適的機會,不能定下準確時間了。
大兌神朝歸來,會帶來巨大的沖擊。
這要是不順手坑個人,良心過意的去么?
嗯,回頭再去讓新五號找太子聊聊,現在他應該不會介意,把他老子的信息賣一點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