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子清本來是打算自己一個人出門的。
但是里長剛剛才說,出門帶上惻惻,遇到打不過的,九階之下,除非是里長這種爆發力極其離譜的體修,或者是煉氣修士之中,爆發力極強的劍修之類的貨色,否則多少都能困住一段時間。
區別也只是困住的時間長短而已。
余子清不想讓惻惻跟著,其實是因為那大陣若是在未被懸崖深淵徹底融入消化之前,被人打碎了,就再也沒法恢復了。
好不容易有人下血本,煉入一個福地,用各種好材料整出來的大陣,就這么毀了,有點可惜了。
至少錦嵐山現在是拿不出這種資源的,錦嵐山的人,目前也沒誰有能力去將一個福地煉入一座大陣,化作大陣的空間。
想是這么想的,余子清卻沒說出來,痛快的帶著惻惻一起出門。
余子清可沒傻到在里長心情正不錯的時候,給找點不痛快。
就在他要走出槐樹林的時候,老羊悄咪咪的找到他。
“有點事,給你說一下。”
“什么事,需要這么偷偷摸摸的?”余子清納悶。
“你以后要是遇到合適的敵人,七階就算了,八階吧,唔,八階體修還可以,八階的煉氣或者煉神就算了。
最好的是,剛剛進階九階,三劫境第一劫的九階強者,你給引到錦嵐山附近,給里長找個對手。”
余子清一臉看到瓜皮的表情,看著老羊。
“你在逗我?我有本事,把一個九階強者引到錦嵐山附近?
九階強者根本不會隨意的靠近錦嵐山禁地,我想要引來這種人,那必然是死仇,能讓對方放下各種顧忌也要殺了我。
這個暫且不說,你覺得我惹到一個九階強者,能讓對方死命追殺我,我還能活著跑回來?”
老羊撇著嘴,腦袋微微后仰,仿佛看到了瓜皮,他斜了余子清一眼。
“我就給你說一聲,又沒有讓你現在就去做,我當然知道你現在做不到了。”
“你什么意思?”
“里長自從開始煉體,可是一次正兒八經的戰斗都沒經歷過。
之前那個家伙不算,他太弱了,同階的其他修士,被里長拉近了距離,從一開始就占據了主動,那就不叫戰斗,那叫碾壓。
里長需要的是一次酣暢淋漓,最好是被壓制,還要受到重創,最好是生死之戰。
他的積累實在是太過雄厚,可是從來都沒有真正釋放過。
我算是看出來了,錦嵐山的體修,進步速度快的時候,全部都是在戰斗中,而且是逆境的戰斗中。
領悟東西最多最快的情況,也是如此。
無論是你也好,里長也好,在真正需要決出生死的戰斗中,所表現出來的東西,跟平日里完全就是倆人。
別看我跟里長現在是同階,我就算是化出龍身,可只要我不用別的手段,只肉搏,我十成十會被里長活活打死。
若是給我足夠的時間,我手段盡出,我有七成勝率,但若是突然遭遇,跟里長死戰,我最多只有三成勝率。
我不理解里長為什么越來越強,但我知道,怎么才能讓他更強,給他鋪平九階之前的路。
九階之前,他是一定需要一次拼盡全力的死戰的。
不然的話,他不可能進階九階了。”
老羊向著村子的方向看了一眼,嘆了口氣。
“你說那句欲做諸佛龍象,先做眾生牛馬,的確非常契合里長的一生……”
“這不是我說的,是華嚴經說的,你別亂講。”余子清當然不承認。
“華嚴經是誰?”老羊隨口搭了一句。
“算了,誰說的都無所謂了。
里長一生苦難,都在為了生存,為了村子的生存做各種努力。
從你為村子里自給自足的弄出來了足夠存放很久,足夠填飽肚子的食物時,他便視你為自家孩子。
他一生走到盡頭之前,才真正開始了不用擔心吃不飽的好日子。
但是他已經習慣了擔憂,習慣了未雨綢繆。
隨著你出門,便是在擔憂你了。
而他一生都習慣的擔憂,全部都加身在你身上了,這種擔憂,會隨著時間流逝,隨著他越來越強慢慢加深。
他的心態,我能明白,卻無法感同身受,你卻能。
所以,你應該能明白,總有一天,他的心態問題,會化作執念。
這跟你出不出門,你安不安全,已經沒有關系了,哪怕你有朝一日,進階九階,也依然沒辦法緩解的。
你只有讓他一口氣,把一生的積累,一生的苦難和磨礪,在賭上性命的死戰之中,一口氣全部發泄出去。
他才能結束牛馬階段,步入龍象階段。
而這場戰斗,最好的情況,便是因為你被人追殺,瀕臨隕落,才能徹底激發他的斗志,讓他徹底完成釋放,不再有一絲一毫的控制,一絲一毫的顧忌,心念與意志達到完美的統一。”
“里長是不是有危險?”余子清聽出來潛臺詞了。
“是,他進階太快了,哪怕拼盡全力壓制,也依然太快了,可是他進階如此之快,積累卻還如此雄厚,我完全不理解。
但是我卻知道,太過雄厚的積累,再加上太快的進階速度,終有一天,反而會成為他最大的拖累。
到時候的結果,便是不進階,不完成一次釋放,不完成從牛馬到龍象的本質跨越,他恐怕會很危險。”
“我懂了,你放心吧,我會對這件事上心的。
別的不說,但想找個想要弄死我的九階修士,應該不是多難。”
關于這個,余子清倒是信心滿滿。
因為他現在就能拉出來一兩個,難的是怎么讓九階修士真的出手來追殺他。
當然,余子清也不擔心這個。
他現在做的事情,結的仇,已經足夠了,就差合適的機會了。
等實力再強點了,有足夠的力量,能在追殺之下不被打死的時候,再說這件事。
“你得罪的九階強者好像很多?你好像還很驕傲?”老羊忍不住罵了一句。
“倒也沒有很多,只是你要做一些事的時候,跟一邊關系好了,自然而然的會得罪另外一邊,甚至你的存在就是在攔著人家的路,那我也沒有辦法啊。”
“你還是小心點吧,別真的死在外面了。”
“我懂,不行了我就跑路,這次我又換來了一卷虛空大遁卷軸,一片破瓦,這還只是第一批給的,后續還有。”
老羊張了張嘴,硬是什么話都沒有說出來。
想說你要那么多跑路的寶物干什么,可是想想,實力弱,先保命,也沒毛病。
老羊一口老槽吐不出來,拉長著羊臉,直接轉身走了。
余子清一臉納悶,看了一眼一旁的惻惻。
“我說錯什么了嗎?”
“沒有,少爺說的沒錯,老羊前輩才不想理少爺的。”
“哈哈哈,我們走吧,趕緊去給巨佬送翻譯,那些書可不少,文字也跟上古的時候不一樣,這翻譯若是死了可不好了。”
離開了錦嵐山,余子清全程都收斂力量,只用身體的力量,在地面上趕路。
這樣沒遮掩,其實被人發現的概率反而最小。
絕大多數的探查法門,其實都是追尋的力量殘留的痕跡,動用各種力量時的波動。
而追體修的時候,大多數時候其實都不用追蹤,速度越快,動靜越大……
高階體修大佬,短時間內的爆發,破開音障什么的,都是常規操作,那動靜能小了才怪。
當然這個只限于純肉神力量,不算體修神通,也不算體修的秘法秘術。
余子清帶著惻惻一路前行,沒有著急趕路,一路從荒郊野嶺前進,沒有去大震最東邊的那個深淵裂縫,而是到了大離西部和大乾西北部交界的地方。
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依然跟以前一樣荒涼。
周圍跟上次離開時沒有什么區別,連野獸活動的痕跡都沒有。
余子清探查了一圈,確認沒什么陷阱之后,帶著惻惻進入了深淵裂縫。
到了那片全部都是各種光禿禿山脈的深淵里,一切也跟以前沒什么變化,余子清的陰神睜開眼睛,懸在那里窺視了一圈。
也只發現了偽裝陣法,別的什么都沒有。
重新飛回那座山洞,余子清終于發現了不一樣的地方。
這里被幾個人聯手布置的陣法,當時都是沒有拆掉的,如今這些陣法,多了一絲闖入的痕跡。
很顯然是后來又有人來過這里探查,估計他們也不會有什么收獲了。
這種地方,估計暗影司的暗影大鑒都不怎么好用,曾經這里待了很久的人也多,再加上還有那種毒素的氣息殘留,還有這里的幾個封印,能探查出來東西才見鬼了。
余子清來到那黑暗的地洞邊緣,先順著石壁爬了下去,看了一眼石壁上的那個符文。
依然保持著暗淡的狀態,應該是再也沒人進去過。
重新爬到地洞的邊緣,余子清拿出一本本各種書籍,亂七八糟的什么都有,從歷史記載,再到一些地方的縣志,還有各地的故事傳說。
零零總總的,加起來也有幾萬本了,估計足夠那巨佬慢慢看,看很長一段時間了。
當然,余子清給的只是在外面很輕易就能弄到的書籍,對于修士來說,都屬于閑書的范圍。
功法典籍,秘法秘術,神通陣法,所有修士的技藝和修行相關的典籍,余子清手里的確有一些低階的典籍,但余子清沒打算給那巨佬。
跟巨佬打好關系是得有,但是呢,在余子清知道那巨佬到底是誰之前,現在這個時代,所有修行相關的典籍,余子清都不打算給他。
估計那巨佬也不稀罕那些典籍,對于一個脫離時代的巨佬來說,他最感興趣的應該也不是修行方面的東西。
余子清將一本本書丟向下黑暗的地洞之中。
“大哥,我來給你送點書,你悶的時候就看看,解解悶。
都是我這個時代的一些書,歷史記載,再到各種傳說故事,沒事的時候看看,挺有意思的。
修行方面的典籍,實在是太過珍貴,我家小門小戶,實在是搞不到。
而且我估計大哥你也看不上那些低級的貨色。
至于其他的,很多典籍,都是從上古就傳下來的,估計大哥你也看過了,說不定還有一些是大哥你留下的。”
將那數萬本書丟下去,余子清給惻惻一個眼神。
那個帶著金屬面具的家伙,被惻惻丟了出來。
這家伙胸口的傷勢恢復了一些,但也只是表面上恢復了而已,他的脊柱被里長一擊轟斷了,哪是那么容易徹底恢復的。
氣海被擊穿,全身關節被卸掉,如今茍延殘喘,求死不能,就是為了這一刻。
從上次那巨佬一口的乾南口音里,余子清就知道,上次給巨佬配的翻譯,還是起了大作用的,要是沒給翻譯,那巨佬指不定會認為他是在罵人。
余子清盯著對方看了幾眼,有些遺憾的道。
“看來你是沒有來過這里了。”
“你想要干什么?”那家伙心中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從余子清不問不殺,他就知道,肯定會有更可怕的事情在后面。
“這里是深淵,而且不是第一層深淵,你們抓走印家的人,來的地方就是這里。”
話音一落,便見那人眼神一顫。
“哦,看來你也是知道這里的,你也知道那些人為什么抓走印家的人,你還真的是他們的人啊。
再最后問一句,你到底是不是誰的化身?
你們這些人的化身之術,到底是怎么做到,不讓人看出來的?”
對方閉上眼睛,不說話,不表態,就怕再被余子清看出來什么。
“不說算了,無所謂了,你害我,我便坑你,很正常的事。”
余子清一腳踹在那人身上,將其踹的落入地洞深處。
看著對方消失在黑暗里,余子清再對著下面喊了一聲。
“大哥,上次那個翻譯沒了,我再給你配個翻譯。
我們這個時代的文字,跟大哥那個時代的可能不太一樣。
我再給大哥一枚玉簡,要是這個翻譯也沒了,大哥你就捏碎玉簡,通知我一聲,我再弄來個。
順便,我還準備了一些食物,各種點心,還有美酒茶葉,大哥你看著嘗嘗。”
余子清又丟出了大量的各種點心零食,全部都是可以直接吃的。
還有保存完好的新鮮水果,干果,再加上十幾種茶葉,還有好幾套煮茶的工具,一桶最好的山泉水,其內的山泉水,少說也夠正常人喝個幾年時間了。
反正是應有盡有。
這些東西,在外面都不是什么珍貴的東西,但在這里,對于下面的那個巨佬來說,就是跨越時代的獨一份。
“哦,對了,還有一件事,我看大哥似乎對那個化身很感興趣。
我費了很大勁,才抓到一個可能是化身的家伙,他正好是我的仇人,以前害過我。
我實力有限,也看不出來是不是化身,大哥你別見怪。”
余子清蹲在地洞邊緣,向里面喊了半天的話。
想到什么就說什么,反正只要不面對那巨佬,他是一點壓力都沒有。
地洞的無盡黑暗里,余子清的話,如同那些飄落的書籍,包好的點心一起,飄落了下去。
他的話,被黑暗之中的巨佬捕捉到,如今他學會了乾南口音的官話,自然明白余子清說的是什么。
他睜開眼睛,聽到余子清說這個家伙是他的仇人,而且還可能是個化身之后,巨佬的眼中便帶著一絲笑意。
余子清明擺著說,就是為了處理這個化身,他反而覺得有意思了。
他也的確對這個時代的化身之術很有興趣,因為上次,若不是那個家伙自己說出口的,巨佬也沒看出來那個人是化身。
其肉身神魂,各方面都俱全,根本不像是一般的化身。
怎么做到的,尚未看出來,但親自剖開了一個化身,怎么判斷,他已經有辦法了。
煉氣修士,八階化身境,這個化身,正常的時候,其實只是一種護道和修行的手段而已。
絕大多數時候,化身其實都是用的各種寶物,天材地寶最佳。
就比如一個專精南明離火,修行的功法,也是純粹的火行功法的修士,八階之后,以擁有一絲靈性的一元重水或者是萬載玄冰,作為煉就化身的原材料。
如此煉就的化身,便可以修行水行的法門,化身的修行過程,便可以與本尊互相映證,等到化身也八階之后,也因為同根同源,可以重新融入本尊,便可能會抵達水火共濟的境界,大大提高進階九階的機會。
但若是只有本尊,其到了八階之后,便絕無可能再修行水行的法門,根本沒法入門,入門了便會被火氣強行蒸發掉。
想要達到水火共濟的境界,那就只有從最初一階的時候,就開始同時修行。
但同時修行又有問題,想要修行的下去,不被自己搞死,又要在前期就達到水火共濟的境界。
就算真的能在前期就達到,那修行速度也會被強行拉慢,能不能活著修行到八階,都是個大問題。
所以,就是因為諸多問題,化身境的化身,一般情況,是可煉就化身,也可以不煉就化身,全看個人。
化身從一開始,到現在,最重要的用途,其實都不是讓人拿來搞事情的。
畢竟,化身本身,就可以算是一個大破綻,有的是法子,利用化身針對本尊,這就是很多修士,化身境壓根不練化身的原因。
巨佬對這個化身之術感興趣,只是因為他看不出來人是化身而已。
利用化身,直接鎖定本尊,他依然可以用他知道的方法做到。
看著墜落下來那個人,一股無形的力量將其鎖定,固定在那里。
那個家伙的眼中滿是絕望和恐懼,他現在知道余子清為什么不殺他了,但已經無能為力了。
若是還有的選擇,他倒是寧愿把他知道的都告訴余子清。
起碼告訴余子清一些事情,余子清也沒有能力去做到什么。
可是現在,只是看到那雙巨大的眼瞳,他便感覺到一種來自于血脈,來自于神魂的天然壓制,仿若一只普通的野獸,遇到了真龍血脈。
他想要說什么,現在都沒法說出口,他除了意識之外,全身上下,所有的一切,都不在他的掌控之中了。
他只是看著那些書籍,被無形的力量左右著,一本一本的疊好,那些落下所有的東西,都仿若放在了一個無形的架子上。
按照余子清歸類好的順序,從時間最久遠的一本開始看起,那巨佬看的很認真。
然而,看了兩眼之后,便停了下來。
翻譯還是很有必要的,那些文字,他不認識。
跟曾經相比,有些字的變化不是特別大,但有些已經面目全非。
那人的身體飄了過來,他看到書上的內容,便開始自動念了起來,一邊念,還根據他現有的知識,去對一些詞,一些典故做出解釋。
巨佬很滿意,他想了想,拿來余子清留下的那枚玉簡,細細感受了一下其內的東西。
那里是余子清留下的一個印記,破碎之后,余子清就會生出感應,很簡單,但是卻很實用。
思來想去,他的目光落在那枚玉簡上,那仿若來自于另一個世界的低語,在黑暗之中響起。
那個翻譯器,只是聽了一個字,便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低語在黑暗中回響,最后化作一個個扭曲的紋路,落入到余子清的那枚玉簡里。
下一刻,尚在地洞邊緣的余子清,眼神微微一凝,仿若聽到了來自于另一個世界的陌生低語。
那些低語微弱,卻又清晰,只是片刻,他聽到的低語,便化作一些信息,出現在他的腦海里。
那些低語分開來,他一個字也聽不懂,可是全部挺全了之后,卻立刻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這是那巨佬在告訴他,怎么分辨一個人是不是化身的辦法。
辦法很簡單,按照那信息的指點,剖開對方的肉身,挖出對方的神魂,再一層一層的將其神魂也剖開之后,只要在里面看到一枚符文,就可以確定了。
當然,要是余子清有實力,直接看穿人的神魂最深處,不剖開其實也行。
巨佬這是已經考慮到,余子清似乎是沒有這種實力,才教給他一個相對簡單的辦法。
余子清的五官都快皺在一起了,巨佬屬實是高估他了。
他不僅沒能力看穿,更沒能力把人給剖開了……
至于神魂剖開這種說法,余子清都從未聽說過。
他只知道神形俱滅。
不過終歸也算是一個辦法,他沒能力,可以帶回去讓里長和老羊來操作。
而且巨佬告訴了他那枚符文是什么,余子清覺得,這個倒是可以做做文章。
他沒法分辨誰是化身,說不定卻能利用這枚符文,反過來去分辨一下,誰用這種方法,煉就了化身。
回頭好好研究一下。
丟給巨佬的那枚玉簡,也隨著信息傳來,破碎掉了。
余子清當機立斷,立刻再拿出來一儲物袋做好編號的玉簡,準備投入地洞里。
想了想,還是冷靜點,做人不能太過分,最后只拿出來十枚玉簡,重新丟了下去。
“大哥,我給你留個十個備用,有什么需要你盡管招呼我,不用客氣。”
說完,余子清樂呵呵的轉身走人。
地洞的黑暗深處,那巨佬眼帶笑意,自言自語。
“小家伙挺有意思的,餓鬼,你可要快快成長起來吧……”
喚醒了翻譯器,巨佬一邊看著書,一邊聽著翻譯器的現場解說,很長一段時間,他應該都不需要考慮解悶的事了。
回去的路,一路平穩,鉆出深淵裂縫之前,余子清又多布置了一些東西,有人進出的時候,他會生出感應。
他這邊剛離開深淵裂縫沒多久。
十數里之外,黑袍人的身形,忽然出現。
他沒有將自己的目光落在余子清身上,全程忽略掉了余子清的存在,他看到的只是跟著余子清的惻惻而已。
他不知道余子清為什么能感應到他的窺視,但不重要,他不會冒險了。
他最近已經沒有地方可去了,南海不敢待了,大乾不敢進,東海和南海交界的地方,也不敢待,東海更不敢去。
等吳院首的天材地寶也等不到,最后只能自己想辦法恢復,一路順著大離和大乾交界的地方,借道那些小國,來到了這里。
他要利用小國的一些東西,先稍稍恢復一下,誰也靠不住,只能靠自己了。
而他之前也去過那個深淵裂縫,可是一無所獲,什么都沒有。
如今再次見到這個卿子玉,哪怕其身邊沒有襄王和封不絕,他也謹慎的沒有出手。
他的劫難還沒有過去,落入低谷的運勢,最近稍稍好了一點點,但也僅僅只是一點點而已。
傷勢好不容易恢復了一點點,最好還是別節外生枝了。
就算是要做什么,他也不準備親自去做。
他看著余子清和惻惻遠去,等到徹底消失在他的感應之中,他才傳出去一個信息,而后繼續縮了回去,悄悄來到夔侯國,在夔侯國內最混亂的地方,獵殺一些煉神修士或者修道者,用來恢復傷勢。
要是這次傷勢恢復之前,依然被發現,他便準備一路北上,去深淵里待著好了,那個地方,遍地妖魔,也總比這邊好點。
不知道為什么,他總感覺自己見到那個卿子玉,就沒好事,只要生出一點別的想法,他就感覺心頭生出警兆,劫難即將降臨。
暗影司,剛剛從檔案庫里走出來的伏曉,眉頭微蹙,他感應到了特殊的傳訊。
閉上眼睛感應了一下,伸手一抓,掌中一枚玉簡出現,看完里面的內容,他隨手捏碎了玉簡,直接將其忽略掉。
錦嵐山的卿子玉去了那片山脈深淵,那關他什么事?
他現在已經做好了自己該做的事情了,追查封印物的事,又跟他沒關系。
他是瘋了么,這個時候去抓住卿子玉,盤問封印物的事?
該誰去誰就去吧,反正他是肯定不會管的。
他也不可能讓葉九原去。
他們都不能暴露。
另一邊,余子清還不知道,他又去了一趟山脈深淵的事,被很多人知道了。
其實知道了,也不會特別在意。
他并沒有非要隱藏行蹤。
他被困住事,肯定有人知道,他出來了,也肯定有人知道。
那個金屬面具男,失蹤了,也肯定有人知道。
大家結仇都結到這種程度,也沒什么好說的了。
說實在的,到現在,還沒有人來找他,盤問被封印的邪君被帶出來之后藏在哪了,余子清都感覺挺不可思議的。
那些人哪怕知道,這東西肯定不是他帶回錦嵐山了,應該也會知道,他這里肯定有些線索吧。
其余的知情人,全部都是高手,最好下手的,就是他余子清啊。
余子清都準備很久了,就是為了告訴那些人,封印物被他丟進地洞深處了。
但就是沒人來找他問,你們倒是來問問啊。
你不問怎么知道我不說啊。
轉了一圈,回到錦嵐山,余子清將巨佬告訴他的方法,告訴了老羊,老羊也是一臉無語。
不過看到余子清給他的符文,以符文來判斷誰練過那種化身之術,老羊倒是覺得,有搞頭。
“這種符文,乃是最核心的東西,你說的倒也不是不可以,你稍等,我試試。”
老羊稍稍鼓搗了片刻,塞給余子清一個羅盤。
“你拿出去試試,百丈之內,應該是可以的,我模擬了其核心,將其當做化身,百丈之內,若是有人有同樣的符文,應該會生出感應。
但是壞處么,對方可能也會對你生出感應,你小心點用,別見到誰了就試試,弄不好就被打死了。”
“放心,我懂,我不會隨便用的,里長這些天怎么樣?”
“還是那樣,但是自從上次戰斗之后,他的進境更快了,五年之內,他應該就能進階八階,你最好三十年內,給他找個合適的對手。”
“嗯,懂了。”
余子清沒在家里待,去了布施鎮,住在會所里,等著人上門。
夔侯國,黑袍人看著眼前這個人,眉頭大皺。
“這是條件?”
“對,大人,這的確是條件。”
“姓吳的呢?”
“那位大人最近什么都不方便做,答應大人的天材地寶,會晚些年才能給大人,作為補償,那位大人說,可以給你更好的。
但是這次這個天材地寶,是我家大人給的,條件便是你去盤查一下卿子玉,弄清楚封印物藏在什么地方了。
另外,我家大人說,你最近在夔侯國獵殺,已經被人追蹤到蛛絲馬跡了。
我家大人讓我你,讓你趕緊恢復傷勢,省的你如今的狀態,簡直太過明顯,會壞了大事。
恢復之后,立刻去盤問卿子玉。”
來人面帶微笑,說話卻并不是很客氣。
黑袍人冷笑一聲。
“為什么去問卿子玉?誰都知道,他們絕對不敢讓卿子玉將封印物帶回錦嵐山的。
封家的人呢,印家的人呢?”
“安插進去的人,基本死完了,而殘留的,卻也沒有核心成員了,目前卿子玉是最好的突破口了。”
“但是也是最麻煩的,我沒事干去招惹錦嵐山的人做什么。”
“我家大人說,你若是不答應,那合作便到此為止,這次的天材地寶,便是送你的,因為你元神遭受重創,已經暴露了很多事情了,不能讓你繼續下去了,但是自此之后,望你好自為之。”
來人剛說到這,黑袍人便一掌拍在他的腦門上,當場將其擊斃。
然而,來人死后,全身崩裂,其體內卻無半點血肉,只是一個傀儡。
黑袍人陰著臉,拿著天材地寶去恢復。
一個月之后,他走出了臨時閉關的地方,被撕裂的元神,基本上恢復了,起碼不至于的力量不斷的外泄,想要徹底恢復,還需要很長一段時間來慢慢養。
這個時候,其實也已經足夠了,起碼不會在輕易暴露了。
當裂開的元神,重新愈合的這一刻起,他才長出一口氣。
覺得去盤問一下的事情,也不是不能接受。
但也僅僅只是盤問一下,其他的,他也不準備干了。
他已經察覺到,跟他合作的那些人,現在已經有些不耐煩了。
按照給的信息,他悄悄來到布施鎮。
輕而易舉的越過了養生會所的大陣,向內還沒走幾步呢,便聽到中間的院子里,傳來余子清的聲音。
“有朋自遠方來,不亦說乎。”
黑袍人心里一個咯噔,他怎么發現自己進來的?
隱藏著身形,他無聲無息的向著中間的院子飄去。
一過去就看到余子清坐在那里,桌子上擺著兩個茶杯,里面已經斟好了茶。
余子清面帶微笑,沉著冷靜,一副不慌不忙的樣子。
“既然來了,就坐下喝杯茶吧。”
黑袍人沉默了一下,他不知道哪出問題了,不過,想到此行目的,他現出身形,一步一步的走來,坐在了那里。
余子清臉上帶著微笑,心里卻慌得一批,連心跳都是赤猿幫忙控制著,才能如此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
實際上,他知道個錘子有人來了,更不可能真的來人的時候,來人是誰。
他已經在這里喊了一個月的有朋自遠方來了。
正所謂,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
封印物,弄不好會有人來找他,那個消失的金屬面具男,弄不好也會有人來找他。
正好他又想給里長找個對手,他在這等了一個多月了。
只要遍布此地每一寸空間,濃郁之極的餓鬼氣息,有一絲一毫的變化,他都會喊一聲詐一下。
詐了一個多月,在這虛空裝逼裝了一個多月,終于來人了。
來的還真的是條大魚,就是那個跑的賊快,遁法極其精妙的黑袍人。
“晚輩卿子玉,見過前輩,不知前輩如何稱呼?”
余子清客客氣氣的見禮,不慌不忙,臉不紅心不跳,眼神里帶著尊敬和客氣。
這反倒是把黑袍人給整不會了。
他沉默了一下,笑道。
“還是別問了,知道我的名號,對你沒有好處,坐下吧。”
“前輩客氣了。”余子清從善如流,不讓問就不問了。
“我來是問你點事情,你老實回答我了,我便轉身就走,也省的面上不好看,我也無意與你錦嵐山為敵。”
黑袍人坐在這里,距離余子清越近,他越是生出一種莫名其妙的危機感應,仿佛他的劫難就要降臨。
很多年,他都沒有這么好說話過了。
可現在,他卻覺得,要是對方能順從點,他也不想動手,就這么喝喝茶,把事情問了也挺好的。
“前輩盡管問,晚輩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好,識時務者為俊杰,我來問你,當初在深淵里,封印二姓封印的那個封印物,被帶出來之后,誰帶走了?”
“誰也沒有帶走,依然還在深淵里。”
“嗯?”黑袍人大為意外,但是這么一想,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反倒是對方藏的高明。
“當時那邪物被封印之后,化作一顆綠色的寶石,被丟進了那里的黑暗地洞里,據說,那下面也是一個封印,而且是那里最大的封印,因為那邪物,誰也不敢拿著,誰也不敢帶走。”
“丟進那個地洞了?”黑袍人一驚,看著余子清那似乎松了口氣的樣子,便明白,這事應該是真的。
“正是如此,晚輩其實以為你們早就知道了,沒想到,封印二姓竟然沒有告訴你們這個消息。”
黑袍人一時無語,是他們壓根就沒去問過。
所以這次才讓他當出頭鳥,來挑個軟柿子捏。
沒想到,最后的結果卻是這樣。
“前輩還有什么要問的么?”
“算了,既然不在你手里,便到此為止。”
黑袍人站起身,余子清也跟著站起身。
霎時之間,黑袍人元神從冥冥之中感應到的警兆,再次攀升。
他這個時候若是對余子清出手,死的肯定是他。
“你家長輩,對你挺好的啊。”
“是啊,我家長輩有什么好東西,都給我。”余子清依然面帶微笑,略帶好奇的看著黑袍人:“前輩是要走了么?那我送送前輩。”
“不用了。”黑袍人覺得全身不適,元神感應到的警兆,越來越強烈,他不明白是什么,為什么,他只想趕緊走。
如此順利的得到情報,他該做的已經做完了。
很明顯,對方早就等著他們來問了,壓根就沒想隱瞞。
黑袍人一步邁出,身形消失不見。
片刻之后,余子清細細感應著會所里的一切,餓鬼的氣息已經平復,藏在井里的看家餓鬼也傳來信息,人已經走了,余子清才長出一口氣。
他都做好準備,有任何一絲不對勁的地方,他便一鍵打開那幾枚大兌官印的封印,借來運勢。
再拿出邗棟送他的劍,給對方一劍,順便讓惻惻將其暫時困起來,立刻往家里跑。
對方是一個元神遭受了重創,運勢也不怎么好的元神境,那大陣再怎么拉胯,應該也還能稍稍拖延一點時間的。
到時候再搖人過來活活打死他,畢竟此處距離錦嵐山并不是很遠,老羊也好,其他人也好,想要趕到這里,并不需要太久的時間。
可惜,那家伙面對他這種弱雞,竟然都全程保持著警惕。
還是那種余子清都能感應到,似乎一有風吹草動就跑路的警惕。
就這還是元神境呢,這警惕心已經重到變成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