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士對時代的劃分,其實非常粗略,三神朝建立之前,就屬于上古時代。
而上古時代,其實已經是絕大多數人認為的最開始的時代了,那個時代混亂無比,到了三神朝相繼建立,
才慢慢開始了秩序。
余子清卻知道,上古時代之前,還有神祇統治天下,世人如同豬狗一樣的時代。
但如今,有關神祇時代的傳說,卻幾乎一點都沒有了。
唯一還能跟神祇時代沾著點邊的,
便是神朝敕封的地祇。
可惜這些地祇,
比之神祇時代的神祇,差的可不是一兩個量級。
算起來,從三神朝時代開啟,到如今,以那些頂尖強者的壽命來算,也沒多少年。
說不定有些修士,修行一些會讓壽數增長極高的法門,若是境界再夠高,就有可能從上古時代活到現在。
所以對于修道者這種求知若渴的人來說,從來不愁沒有了未知,他們的未知只會越來越多,有的是東西讓他們去研究。
如同最初的時候,只知道魔頭,
然后再知道了魔頭里有天魔,甚至還開發出了天魔真名咒這種針對性的咒法。
如今再次發現了魔頭里還有陰魔這種從來不跟強大修士碰面的特殊魔頭。
聞凌游面沉似水,只是稍稍對上了歷史的記載,
他便能百分之百確認,
數千年,
黑貘覆滅的事,就是陰謀。
余子清問出那個問題,現在也能確認了。
不需要證據,只需要看結果便知道。
而且余子清比聞凌游更確定的一點是,那個陰謀,肯定不是陰魔干出來的。
陰魔的特殊性,讓它跟所有強大的修士,徹底割裂開來,仿若不在同一個世界里。
陰魔域,威脅性低,但隱蔽性卻強啊,強者都感應不到陰魔域,陰魔也不會將強者納入其中,那大家永遠誰也打不著誰。
所以,當年的事,可能是陰魔種下過種子,可背地里推波助瀾,還有站在前面,帶著人去覆滅黑貘的家伙,肯定不是陰魔。
時間太久了,
而且身為導火索的那個修道者,
也已經神形俱滅,死無對證了。
如今再想去追查數千年前的事,而且還牽扯到那時的瑯琊院,根本不可能的。
聞凌游清楚的知道這點,他頂多是回去之后,去故紙堆里翻翻,看看那里會不會有一些當時無人在意的記載。
按理說應該會有的,按照離火院的傳統,遇到任何事情,都會詳細記載下來,當時可能用不到,以后卻未必。
聞凌游此刻卻想到了更多,既然有陰魔這種特殊而古怪的魔頭,那是不是以前見到的那些妖魔,也要單獨劃分?
而除了這幾個之外,是不是還有更多種類的魔頭暗藏?
尤其是那個妖魔遍地的深淵里,是不是還有更多未知的?
而以黑貘的事,也可以繼續推斷,早些年的時候,人族從混亂到秩序,再到開始接納歸化的異族,這中間覆滅的那些其他種族或者某一種生靈,是不是其實也可能跟黑貘一樣,滅絕于陰謀?
只是稍稍一想,聞凌游便覺得遍體生寒。
他甚至已經聯想到有幾個特殊的生靈的覆滅,似乎跟黑貘撫覆滅有些像。
如果每一種覆滅的特殊生靈,其實都對應著某一種魔物。
那……
聞凌游不敢想了,這事越想越可怕。
他現在忽然有點明白,為什么余子清問他們倆有沒有去布施餓鬼,祛除魔念。
為什么明明知道陰魔的事,卻不提,而是只給出一個明面上的線索,讓他們自己去查。
換做是他,他也不敢。
若是這件事鬧大了,掀起了波瀾,讓那些藏在暗中的魔頭,忽然不想藏了,直接攤牌了。
萬一那些魔頭已經積聚了足夠的力量,那鬧大了之后,邊等同于直接開戰了。
以那些魔頭可怕的隱藏能力,他們能承受得住戰爭來臨時的龐大損失么,要死多少人。
甚至,能不能打贏,就算是贏得了戰爭,若是凡人和低階修士都死完了,剩下這些高手又有什么用。
無數的念頭,飛速的在聞凌游的腦海中閃過。
他拱了拱手。
“多謝卿少爺的謹慎。”
余子清腦袋上浮現出幾個問號。
外面盛傳,這些修道者的大佬,思維跳躍的很快,而且天馬行空,他們的弟子都未必能跟上,現在總算是有點理解了。
“前輩,需要殺掉那個陰魔嗎?”
“不,在他沒發現我們發現它之前,我想要想辦法去研究一下,陰魔的危害性不高,正適合當做切入點。”
“好的,前輩一切小心。”
危害性的確不怎么高,以前就不高,如今出現了餓鬼,可以布施了之后,危害性就更低了。
以后說不定還能利用起來,當做鍛煉低階弟子心性的工具人用,但前提是能控制得住,控制不住的,最好還是切片。
余子清也沒說,自己其實已經干掉過一個了。
那陰魔上面還有更強的,一般的法門,將其打死,也沒法徹底殺死,還是能復活。
想了想,這話還是沒說。
他相信那些連天魔真名咒都能研究出來的大佬,肯定也能找到對應的方法,可以打到陰魔,能將其真正的殺掉。
上來就能將那種特殊的怪物徹底殺死,還能普及開,那會引起陰魔重視的。
最好是離火院這些大佬,能殺死陰魔,不讓他們出來為禍,卻沒辦法徹底殺死。
那么,那些魔頭就不會太在意,繼續維持著曾經的老眼光。
自己悄悄的跟在后面,充當可以徹底干掉陰魔的第三方。
最好再攪攪局,讓樓槐動動手,留下點魔頭出手的痕跡,那就變成了魔頭內部的爭斗。
咦,為什么非要讓樓槐動手。
余子清想了想,樓槐老想著修餓鬼道,他沒法修,可自己修魔道卻是可以的啊。
而且不是人族的魔道,是魔頭的魔道。
畢竟自己想要產生魔念,那是真的太難了。
跟聞凌游聊完,余子清離開之后,暫且放了這里的陰魔一馬,反正被聞凌游這種大佬發現,并且盯上了,那個陰魔以后的日子恐怕還不如被自己吃了,起碼落得個干脆利落,一了百了。
沒有在開遠縣多待,余子清很快離開,這里距離大離帝都有點近了。
他覺得這里很不安全。
他還沒忘了,七樓的二號,就在暗影司里。
而暗影司力量最強的地方,就在大離的帝都。
也不知道小蘇離,弱雞被架到高位,最近有沒有混熟,聽說這家伙去做什么任務了,感覺不太容易,蘇離應該是將其當做站穩腳跟的第一步了。
這些余子清暫時都關注不到了,他還想問問老羊那邊什么情況,也沒敢隨便呼叫。
一路向著西面前行,足夠遠了之后,停下來休息的時候,眾人進入了絕望深淵。
“樓槐,問你個事。”
“大哥,你盡管問。”
“魔頭有修煉的法門嗎?”
樓槐的表情有些呆滯,他是萬萬沒想到,余子清會問出這種問題。
不用想都知道,余子清肯定是想要,甚至大概率想要修行。
“有嗎?”
“有,有的。”樓槐連連點頭:“別的不是太清楚,可是人魔都是有的,像我這樣的,比較特殊的,甚至可以修行人族的修行法門,能讓人族也修行的魔頭法門,那自然也是有的。”
“說說。”
“一個叫亂神訣,一個叫黑天魔神氣,這倆都是我的傳承里有的,是曾經某個人魔留下的傳承,可以用人身來修行。”
樓槐想著怎么傳給余子清,法門里有些地方,是只能意會,不能言傳的,而這種地方,一般都是最精妙的核心。
這也是為什么一些高級的法門,只是抄錄,是沒有什么用的,感受不到最精妙的部分,拿到手也修行不了多高的境界。
他忽然伸出一只手,扯開自己的胸口,抓住自己的心臟,噗嗤一捏,一滴魔血溢出,他將其遞給余子清。谷乪 “大哥,這個就是我傳承里最完整的原本,直接吸收掉是最好的。”
余子清接過那滴黑血,輕輕一吸,那滴鮮血便化作魔氣,涌入他的體內。
他的體表,開始出現魔紋,飛速的入魔,他的臉色卻沒有任何變化,入魔狀態,反而能感應的更加明顯。
兩門法訣,亂神訣一般,與其說是功法,還不如說是秘法。
而那門黑天魔神氣,也更像是秘法,而非功法。
這一門,卻讓余子清來了興趣。
取黑天妖魔的核心,將其煉化之后,化作自身的力量,以魔頭形態,盤踞雙腎,耗腎氣與氣血修行,修成之后,便有亂人心欲,動人意志之效。
當初選擇了金水陰遁,便只修了皮膜、血肉、骨骼,這是老羊的建議。
五臟六腑,以后便要重新選擇其他的,因為若是將金水陰遁修入內腑,便再無回頭之路,以后修行任何法門,都得先考慮是不是跟金水陰遁相沖。
現在這不是來機會了。
修金水陰遁,入了臟腑,先去壯大腎水之氣,然后再修黑天魔神氣,消耗腎水之氣,最終修成黑天魔法相,盤踞雙腎。
金水陰遁的修行,他也不用壓制,黑天魔神氣也不用了。
“這個法門,是需要消耗腎水之氣,是不是還有其他類似的法門?”
“有倒是有,可是我不知道具體內容啊,可能等我變強點,接收到的傳承多了,就會知道了。”
“那你好好修行。”余子清沒去問,你小子是不是在放長線,現在不說。
他覺得可以試試,對于別的人來說,這種自損腎氣的修行,的確不太合適,弄不好以后都生不了孩子了。
可他主修的便是體修,甚至還因為怕腎氣太強,壞了臟腑的五行六氣的平衡,以后的路變窄,都沒敢把金水陰遁修入臟腑。
“走,我們先去抓個黑天妖魔。”
此前在哀思洞天里,遮天蔽日的那些邪魔里,近乎全部都是妖魔,他們大都是各種妖物徹底入魔之后的樣子。
在修士的規劃里,這些妖魔,逼格甚低,甚至都不將其歸納為魔頭,只是當做妖邪來處理。
在樓槐的傳承里,妖魔地位也很低,基本都是炮灰級別的,之所以也算魔頭,那也是因為數量最多,比其他所有的魔頭加起來都要多,而且還是少數擁有肉身的魔頭。
足夠的數量,自然而然的也會誕生出來個別最頂尖的妖魔。
魔頭的規劃里,妖魔指的其實就是這種頂尖的妖魔,其他的只能算炮灰,不能算魔頭。
余子清卻沒小看了這些妖魔,開始的時候,起步低,進步空間就大。
就像是人族,數量最多,弱的足夠弱,最弱小的嬰孩,甚至自己活下去的能力都沒有,但是最強的,那就是天花板選手。
某種程度上,妖魔跟人族倒是挺類似的。
黑天妖魔,名字聽起來挺厲害,其實這是一類妖魔的總稱,從那種余子清一只手就能捏死一車的黑天妖魔,到一只手就能捏死一車余子清的黑天妖魔,想要的都有。
而這種貨色,哪最多?
深淵裂縫。
那里在沒有餓鬼盤踞的時候,大離西荒軍,經常在那里跟妖魔干架。
自從餓鬼盤踞在那里,占了裂縫之后,深入深淵裂縫過去,都看不到除了餓鬼之外,還能動的東西了。
它們全部都躲得遠遠的,那些妖魔,也不想跟不講道理,見人就撕碎,數量還極為龐大的瘋餓鬼掰扯。
等到了深淵裂縫附近,余子清向下看了一眼,想到上次,四號就去過深淵。
莫名的覺得自己現在好像跟四號那個混子也挺像的,整天到處跑……
搖了搖頭,將這種可怕的想法甩出腦海,一躍而下,跳進了深淵里。
一路下墜,到了一定階段的時候,余子清便感覺到,自己的速度越來越慢,向下的難度越來越高。
他主動向下飛去,等到見到下方有天光浮現,沖出去之后,才發現外面荒蕪一片,天皇昏暗,不見日頭。
而他也不是下潛,而是從大地上的一個巨大裂縫里沖了上來。
周圍懸崖峭壁上,密密麻麻的全是餓鬼,整個裂縫,都被那些餓鬼侵占了。
沖出來之后,入眼所及,目力極限的范圍,一個妖魔都見不到。
跟著就見一個枯瘦的餓鬼,快步飛奔而來,遠遠的便行了大禮。
“見過大人,不知大人駕臨,有何吩咐?”
“最近的妖魔匯聚地在哪?最好是有水的地方。”
“向北走就行,以前逃走的那些妖魔,喜水的都往那邊走了,聽說那邊有一條大江。”餓鬼連忙回了句。
也知道這家伙,到底在哪聽說的……
“你叫什么名字?”
“大人,我叫王富貴,上次跟人交易甘霖,然后去給惻惻姑娘傳訊的人就是我。”
余子清點了點頭,原來他就是那個奸商餓鬼。
挺好的,名字也聽搭的,能想起來自己的名字,在餓鬼里,已經算是鬼中龍鳳了。
先記下,后面再看情況是帶走,還是就讓他在這。
一路向北,收斂了力量前行,余子清只帶了樓槐,沒帶惻惻。
他自己能入魔,樓槐不裝了就是天生的魔頭,他們倆去不太引人注意。
很快,便聽到前方,震耳欲聾的轟鳴聲,荒蕪的世界里,驟然多了一些水汽。
只是那水汽,都是透著森寒,仿佛充滿了戾氣,一點都不似外面的河流。
越過一個山頭,前方一條昏黃色大江,奔騰不修,浪頭翻卷,明明是聽平坦的地段,也沒有什么大灣,那大江也沒平復下來,似是時時刻刻都在發泄火氣。
遙遙望去,隱約能看到一些水生妖魔在江中進出,還有一些在岸邊停留。
有廝殺的,有怒罵的,也有遠遠的躺平的,看到那些斷肢殘骸紛飛,都沒什么反應。
余子清瞥了一眼樓槐。
“哪個黑天妖魔的力量純粹一點?現在看你了。”
樓槐嘿嘿一笑,搓了搓手。
“大哥,伱就瞧好吧,大哥你在這等著就行,我去去就回來。”
樓槐的身軀,驟然化作一縷黑霧,貼著地面消失不見。
他潛入到水中,不稍片刻,便裹挾著一顆黑灰色,半透明的卵回來。
他將那拳頭大的卵遞給余子清,連忙道。
“大哥,咱們快走,一會兒被發現了就不太好走了。”
倆人悄咪咪的下了山頭,余子清拎著樓槐,一路狂奔。
不多時,便見后方魔氣蒸騰,一只只妖魔沖天而起。
但是那些妖魔沒有追來,而是自己先打了起來。
從深淵裂縫里回來,余子清看了看手里的卵。
“這什么東西?”
“那條河里有一頭大妖魔,這是它產下的妖魔卵,沒有孵化,沒有經過廝殺,甚至沒嘗過血食,大哥,我敢保證,在妖魔里,絕對沒有比這個力量更純粹的黑天妖魔了。”
余子清哈哈一笑,樓槐這家伙,可真是個人才。
說的也是,的確沒有更好的了。
他要的只是一個引子,一顆種子,的確不需要太強的,反而力量純粹的更好。
只是看看那大江邊的妖魔,廝殺不斷,暴戾成性,只要是活著的,能動的,就沒有一個力量純粹的。
唯有這顆妖魔卵,是唯一適合的。
“走,先回去。”
先將黑天魔神氣修成,以后獵殺魔頭的時候,就留下黑天魔神氣的氣息,甩鍋給黑天妖魔。
反正黑天妖魔,混亂嗜殺,暴戾成性,甩鍋給黑天妖魔,合情合理。
再加上黑天妖魔的數量多,簡直不要太合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