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子清知道,新宇城從今天開始,就不再是震皇的小弟了,而是投入了大離的懷抱。
他看著西荒軍進城,紀律嚴明,接管防御,開始肅清城中的不穩定因素,往日里沒人管的,什么逃犯,什么邪道,統統都被拉出來,當眾念了罪名,當街斬首。
斬首的人都是大離帶來的劊子手,用的也是神朝法器。
這一刀下去,當場神形俱滅,別想著有變鬼的機會。
而且余子清也發現了,他們挑選出來的,全部都是罪大惡極,最能激起民憤的那種,聽聽刑場上的叫好聲就知道。
緊跟著,第二天,便有大離的底層小吏入城,有條不紊的安排接納外面的災民。
大量的糧食,衣裳,取暖的火炭,都能在當天就供應上。
余子清看了個全程,一座邊境大城,不算一州首府,那也是僅次于首府這個等級的。
而從西荒軍入城,再到后續各種官吏進駐,資源運送,一切井井有條的完成,從上到下,完全掌控一座大城,收攏災民數萬。
他們僅僅只用了三四天的時間。
從最底層的士兵,再到那些沒有品級的小吏,每個人似乎都如魚得水,都知道自己該怎么做。
這就有點可怕了。
余子清仔細回想了一下,當時那位東宮不惜血本賑災,不少人都覺得這位東宮之主,著實有點任性。
如今看看滿城的熟手,余子清哪里還不明白,這些人全部都是在大離西部賑災時鍛煉出來了。
早已經有自上而下的全套處理方案,不然怎么可能效率這么高。
甭管后面大震再怎么扯皮,這個血媽虧,肯定是吃定了。
被吞下去的疆域,絕無可能再吐出來了。
而且名義上,這次大離的行動,還是正義之舉,師出有名,完全不針對大震。
后面大震再怎么想要回領土,也不能擺在明面上說大離你來討伐白陽邪祀是不對的。
余子清笑了笑,轉身回了房間。
此前第一次聽說大震打內戰,已經在中部打出狗腦的時候,就曾經想過,大離會不會趁火打劫。
沒想到還真有,只是跟他想的簡單粗暴發兵搶地盤,完全不一樣。
聽聽外面喊的,到現在還在說討伐白陽邪道呢,提都沒提“大震”這倆字。
余子清估摸著,據說是出門跑業務的福伯,差不多也該跑完業務回來了。
既然打著討伐白陽邪祀的名義出手了,那肯定是找到正主了,就是不知道現在弄死白陽圣母了沒。
想想還怪可惜的,他特別想去抓到個活的白陽圣母,讓他研究一下。
看看那個家伙,到底是每一代都不一樣,還是每一代都是一個人。
若從頭到尾都是一個人的話,她到底是怎么奪舍的。
想要研究,恐怕就只能等下次白陽邪祀冒頭的時候了。
橫斷山脈。
大祭司劉鑫又準備跑路了。
他得到了確切的消息,他們控制城池,收攏的數百萬人形誦經機器,僅僅只用了不到半個月,便全部被大離給端了。
那些被洗腦的人形誦經機器,再怎么虔誠,餓到抓心撓肝,整個人都快瘋了的時候,什么圣母,都沒一碗沒幾粒米的稀飯好使。
白陽圣母接收到的供奉香火,每天都在暴跌。
有極為虔誠的人,但那只是少數,絕大多數的人,其實都是因為每天兩餐,才能穩得住。
現在那些大離的人來了,給開出個條件。
想吃飯,簡單。
別誦經,出來干活,聽候安排,每天兩餐,比之前的還好。
這還用想結果么?
“圣母,我已經得到消息,大離的西荒大將,親自趕往橫斷山脈了。
他們肯定是已經知道我們的駐地在哪。
圣母有傷在身,我等不如先戰略轉移,等到圣母傷勢恢復了再行東山再起?
大震正在打內戰,我們有的是機會。”
劉鑫吸取了上次的教訓,跑路前先來問候一聲白陽圣母,要是能一起跑路,自然是最好的。
沒有白陽圣母賜下的香火結晶,他修行的速度,近乎停滯。
由奢入儉難,他已經很難再回到此前苦修的日子了。
白陽圣母伸出手,一圈一圈的揭下身上包扎的繃帶,露出那滿是毒瘡疤痕的臉,軀干上也凝結了大片大片散發著臭氣的血痂毒痂。
此刻他的身上已經看不到任何往日的氣質,就如一個重病在身的普通人一樣。
“你走吧,保留好有生力量。
若是需要你的時候,我會回應你的。”
白陽圣母定定的看著劉鑫,神情平靜。
他并沒有放棄,這一次降世的非常完美,契合度比之前都高,很有希望在這一世,沖擊到十階。
只要到了那個境界,他便不懼三神朝的圍殺,有足夠的時間慢慢磨。
因為他會遠比那些強者活的更久。
劉鑫還想客套兩句,可看白陽圣母的樣子,他便知道,白陽圣母不是跟他置氣,是真的想讓他先走。
很快,劉鑫便消失了。
他悄悄帶走了幾個心腹高層,剩下的就讓他們繼續駐守在這里。
白陽圣母走出了自己的居所,稍稍一動,身上已經結痂的地方,便再次有裂開的,里面的膿液依然沒有徹底消失。
他穿著麻布長袍,兜帽遮面,悄悄來到其中一個信徒的居所。
這里只剩下一個老婦人,還有她的女兒,白陽圣母自顧自的走到老婦人身前,一手一個,撫摸著倆信徒的腦袋。
“娘啊,小妹,我是阿曉啊,你們不記得我了么?
我回來了,還給你們帶了白粥,加了點雪里紅,用油和鹽拌過的。”
老婦人和那少女,神情從恭敬,慢慢的變得恍惚,而后變得有些激動。
老婦人老淚縱橫,一把抓住他的手。
“阿曉啊,你去哪里了,我找的你好苦啊,你怎么變成這樣了?怎么病的這么重?
你快跟我一起誦經,到時候讓圣母賜福,幫你治好病。”
“我沒事,我給你們帶了吃的,娘你快吃吧,小妹你也吃。”白陽圣母端著一碗白粥,上面撒了一點點泛著油花的碎菜。
這邊吃著白粥,而另一邊。
劉鑫帶著的人想悄悄溜走,卻被一直蹲守的福伯攔住了。
福伯凌空而立,手里出現一把黑漆漆的長刀,長刀之上黑氣纏繞,往日里慈眉善目的福伯,此刻卻是眉眼倒豎,眼中兇光四射,一身黑氣蒸騰,霸道兇狠。
開口之后,卻依稀還有點往日那很是客氣的樣子。
“爾等是西荒大將的功勞,我不太好將爾等斬殺,功勞于我也無用,他馬上就到了,勞煩諸位稍等片刻……”
“哪來的魔頭……”
一個祭司剛開口,便見一道烏光一閃。
他身后的一座山頭,被一道刀罡硬生生的劈成了兩半。
而這祭司,連同他手中的詭譎法寶,都一同被剖成了兩半,他的尸身斷面如焦炭,尚未跌倒,便驟然崩碎成齏粉。
眨眼間,神形俱滅。
殺了人,福伯身上涌動的魔氣更盛三分,他的眼神愈發兇厲,長刀之上纏繞的黑氣,化作一條烏黑的毒蛇,嘶嘶吐信。
他輕吸一口氣,壓制著沖動,緩緩道。
“本來我已再無寸進可能,如今有了再進一步的機會,乃是受人恩惠。
我這恩人呢,跟爾等有些許仇怨,爾等可別給我機會。
不然的話,我便只能名正言順的將爾等斬于刀下了。”
福伯本身修行的便是魔道的煉氣法門,曾經一時不慎,走火入魔,被救回來之后,也因魔念已盤踞心田,再也沒法正常修行。
若再繼續勇猛精進,此后必定再次走火入魔,仙神難救。
這些年都是靠著東宮賜予的寶物,壓制魔念,才能茍且保命。
余子清送的甘霖,給了他重新開始的可能。
他看余子清為何如此順眼,第一次見面,看到余子清身體有恙,便貿然送靈丹,東宮為何要讓他來,這些原因占了很大一部分。
只是讓他來探查,卻也嚴令不用他出手,也是因為他還沒徹底恢復,怕他出手之后再出問題。
福伯能遵守命令只探查,可真遇到事情了,總不能挨打不還手吧。
福伯從來沒在余子清那提過這些,可他也愿意,在有機會的時候,替余子清宰了這些邪道,權當替余子清出一點惡氣。
而且,這些東西,回去了之后,他也沒打算說。
受人大恩,給予些許回報,做出來就行,不用說,這點回報,說出來自己都嫌丟人。
現在他已經有些忍不住了,他是真的想宰了這些一看就知道地位不低的邪道。
劉鑫躲在眾人中間,看著福伯的狀態,心神狂跳。
打什么打?
他拿頭去跟一個入魔了還能保持理智,而且還兼修過刀道的洞虛修士打?
這種瘋子,跟戰力兇猛的純劍修干架,誰輸誰贏都不好說,若是入魔太深,同階劍修估計都不是他對手。
對面這家伙瘋了,他還沒瘋呢。
這種家伙,只要出手,入魔便會深一分,而同時實力便會更強一分。
只要出手,最多十個呼吸,這個魔頭就能把他們所有人全剁了。
一旦失去了理智,一炷香的時間,就能讓駐地里連一只活著的耗子都找不到。
劉鑫悄悄瞥了一眼身旁的兩個心腹,一聲大喝。
“一起上。”
話音落下,那一盞盞慘白色的燈籠驟然亮起,大批的白陽道兵憑空出現。
同時,對面的刀光也隨之亮起。
在那刀光斬殺兩個祭司的瞬間,劉鑫手中出現了一個卷軸,將其撕開之后,一道遁光將其包裹著,瞬間消失在原地。
兩個呼吸之后。
福伯收起了長刀,身上的魔氣慢慢收斂,他看了一眼雪地里的碎尸,長嘆一口氣。
“哎,到底還是沒忍住……”
“只可惜,讓那個家伙跑了。”
“大乾的虛空大遁符箓,他們竟然都能搞得到,我也不算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