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光緊接著又是說道:
“再說不是有阿蠡君跟我一起嘛?有阿蠡君在,我又怎么會有事?!”
麗光在一邊說著,一邊是望向父親李然。
李然笑著微微點了點頭。于是范蠡和麗光拿著弓箭走遠,消失在了草叢中。
李然和宮兒月又坐了下來,微風拂過,兩人對視片刻,誰也沒有說話。
宮兒月感覺到一絲尷尬,便搶先開口道:
“先生,難道你真的有意去越國隱居?”
李然笑道:
“越國地廣人稀,若去隱居倒也不錯。而且,月兒你身為越國人,想來也能與父母族人更近一些?難道說……月兒你不想離自己的故土更近一些?”
宮兒月聽罷,卻并沒有半分的喜色,反倒是搖頭道:
“之前我就說過,有關故土之事……我都已經記不太清了,再說越國對……”
李然見宮兒月欲言又止,很顯然是有什么話,于是問道:
“越國怎么了?”
宮兒月說道:
“雖然我不曾出門,但也從范蠡那里知道了一些事情。如今吳國和越國大戰在即,越國恐怕是難敵吳國,屆時那種是非地方,又如何能夠安寧呢?”
“我……我可不想回越國!”
李然聽宮兒月如此說,更是不免有些詫異。顯然,宮兒月已經還有其他的事情瞞著他。
但李然卻也不想逼問于她,所以索性又淺笑一聲,打個哈哈說道:
“呵呵,也不過就是這么一說而已。再說了,即便是真去,也不會現在去,肯定是要等那里風平浪靜了之后再去。兵家之事嘛,總會過去的!”
這時,宮兒月又嘆息一聲:
“本以為你去了晉國助趙鞅成事之后,便可以天下太平了……可是現在看來,還是不行啊!如今吳國與越國依舊戰火紛紛。說起來這次朝聘,吳國還派了長卿君前來,恐怕他們是日后還有心要與晉國爭雄!”
“看來這天下之事啊……有人的地方就不會太平的了……”
李然聞言,亦是不由贊許的點了點頭。
宮兒月的這一番話,雖是不免有些悲觀,但也毫無疑問就是事實。
趙鞅和李然固然是達成了一時的天下和解,但其實想要真正的做到真正理想中的“大同之世”,那又是何其的渺茫?
就像如今,其實還不單單是吳國和越國令人頭疼,而且齊國田乞這邊的一廢一立,更是給全天下的人都開了一個極不好的頭。
李然說道:
“吳國和越國的恩恩怨怨,只怕還是會延續多年,而齊國如今失去君臣之綱,只怕是會為日后的天下埋下禍根。哎……無可奈何,無可奈何啊!”
宮兒月亦是嘆息道:
“如果天底下無有紛爭,人人能夠享以安樂,那該有多好啊!”
李然看了一眼宮兒月,覺得她這幾年里確是變化大了,非但仍然是保留著她那顆赤誠之心,而且憑借著她那顆與生俱來的仁善之心,也能夠逐漸明白究竟何為天下大義了。
這時,宮兒月又問道:
“倘若先生去了越國,或許能夠改變天下的局勢呢?”
李然聽到這話,也是不由得一愣,隨后說道:
“我雖是能夠用智,但也絕非神人……有些事終究是無從更改的……”
眼看宮兒月似是有些低落,只當她終究還是心系越國的存亡的,于是言道 “月兒也可放心便是。其實在長卿臨走之前,我便已是與他吩咐過,越國絕不可亡。”
“越國之存亡,關系著日后天下的衡守,所以出于對天下的安危,長卿他如今所率吳師,必不會對越國趕盡殺絕的。”
宮兒月卻是搖了搖頭,言道:
“我只是希望不要再看到戰爭了。戰爭一起,生靈涂炭,受苦的終究是一方百姓。只是可惜……縱是先生,也不能夠消弭天下的紛爭……”
李然無奈道:
“天下紛爭,其實又何嘗是只限于如今?天地悠悠,古往今來,這風呀,又何曾真正的停歇過呢?或許,這一番宏愿,也只能是寄希望于后人了。”
宮兒月并不明白李然所謂的“后人”究竟是有多后。所以還甚是天真的問道:
“那倘若后人也不能解決,反而變得比如今更糟,亦復哀今人呢?”
李然聽得此問,不由嗤笑一聲:
“呵呵,后人亦復有后人嘛。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的天下大同……終有實現之日……”
“不過,到那時,恐怕是已經與我們無關啦……我如今啊,只想多多陪伴光兒,承歡天倫,以了此殘生吶!”
宮兒月聞言,不由亦是點了點頭:
“先生說得是,先生也是該多陪陪光兒了!”
突然,李然兩眼又是脈脈含情的看著宮兒月:
“順便……也多陪陪你!”
宮兒月聽了,卻刻意轉過頭去,不看向李然:
“還請先生,不要再提此事,否則月兒馬上就走!”
李然心平氣和的說道:
“月兒,如今四下無人,你不妨就說說你心中的想法吧。我知你定是有什么難處,大可跟我說一說,我們一起想辦法,又有什么解決不了的呢?如今我們便是一家人,何必這般藏著掖著?!”
宮兒月卻是又果斷的搖了搖頭:
“我……我并沒有什么事瞞著你們,我只是單純的不想而已。還請先生什么都不要說了,請先生能尊重我的這一番不情之請,好嗎?”
宮兒月都這般說了,李然也是對此無可奈何。短嘆一聲,便不再多言了。
宮兒月開始收拾等一下需要燒烤的物件,李然想要上前幫忙,卻被宮兒月勸阻。
等到范蠡和麗光回來,已經打好了獵,范蠡甚至已經洗好,取了內臟,并且是一并帶回來了一些干柴。
他們四人一起燒烤著,宮兒月也并沒有受到剛才談話的影響,和麗光在那也是有說有笑。
李然看到她們其樂融融,對于自己的堅持,也多少是有些猶豫了。
四人吃著樂著,麗光說道:
“父親,以后我們呀要經常出來游玩才是,整天蒙在屋里,好生無趣!”
李然笑道:
“好,我們以后經常出來!”
麗光喜道:
“那太好了,二娘,阿蠡君!我們可是都是要一起啊!”
范蠡應道:
“嗯,好好好!”
吃好喝足之后,四人沿著洛水又走了一會兒,到了昏時這才回去。
四人坐上馬車,麗光很顯然意猶未盡,還有點興奮朝著窗外看去。李然看到她這樣,也知道這段時間實在是讓她有些憋屈了。
“光兒,為父以后便不理天下之事了,可以時常帶你出來玩耍。而且,如今王畿也沒那么危險,只需出門前讓子玉幫著查訪一番即可。”
“所以日后光兒還想去哪里,可盡管開口,為父一定滿足你。”
麗光聞言,不由是驚喜道:
“那父親可是就這么說定了!父親是君子,說話一定要算數的,我們拉鉤!”
李然聽得“拉鉤”二字,突然是想起了祭樂。
因為在久遠的過去,他還依稀記得“拉鉤”乃是他與祭樂之間的閨趣之秘。
隨后,李然淺笑一聲,當即是與麗光拉鉤。而宮兒月和范蠡都是其樂融融的看著這一幕……
很快,四人一起到得家中。
但就在李然剛一走進院子,陡然間仿佛天空一道閃電亮起,竟是變了天。
李然抬起頭,陰云密布,雷雨交加,李然見狀,心中一陣恍惚,此情此景,似乎是在哪里見過。
李然不以為然,正要進屋,腦子突然一陣疼痛,一只手扶著額頭,靠在走廊的柱上,腦海中一陣陣閃回,就如同他剛穿越來昏迷的那一刻!
“唔……”
李然不由的呻吟一聲,就此昏迷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