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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2章 孔子和晏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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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齊侯杵臼聽到晏嬰的這一番話,眉頭也是不由得一皺。

  的確,晏嬰在此時說得這一番話來,簡直是與晏嬰之前的人設是大相徑庭。

  齊侯杵臼雖亦是不明就里,但起碼的警覺,卻終歸還是有的。

  這時,只聽晏嬰是繼續說道:

  “今仲尼他終日盛裝而行,儀表容飾更是繁瑣,登降之禮,趨詳之節亦是無一不精。這些個繁文縟節,一個人一輩子都學不完,但又有何意義呢?國君如果想要用仲尼這一套來改變齊國的風氣,這無非是讓百姓們更為難受罷了。所以,嬰竊以為,此舉斷不可行!”

  孔丘聞言,頗有些惱怒,正欲與晏嬰理論。誰知這時只聽得齊侯杵臼又是哀自嘆了口,并是搖頭說道:

  “哎……罷了罷了,寡人已年逾半百,不能用人啦……丘,你還是另尋他處去吧!”

  孔丘只知如今晏嬰的這一番輸出,讓他不僅是失去了在齊國為官的機會,而且還直接是錯失了求援魯侯的時機。心中不由是一陣怨憤。

  從大殿退出,孔丘面色土灰,只獨自一人回到官驛,而一旁的子路亦是始終面露難色。

  直到是進了官驛,子路這才唯唯諾諾的上前問道:

  “尊師……接下來我們該如何是好?”

  孔丘悶悶不樂,被晏嬰這么當面“背刺”了一刀,他實是有些想不通。

  于是,他也不說其他,當即是決定直接前往晏嬰的府邸問個明白。

  孔丘和子路也沒有耽擱,稍作休整,便前往晏府。

  而晏嬰在得知孔丘到來后,倒是也極為熱情的招待于他。

  而孔子也被他這一看似“反常”的舉動而搞得有些摸不著頭腦。

  “平仲大夫……”

  孔丘正要詢問,誰知晏嬰卻亮掌示意孔丘且莫多言。并是執著孔丘的手往屋內而去,孔丘更不知道這晏嬰的葫蘆里究竟賣的是什么藥?

  晏嬰又將孔丘拉入內室,讓子路留在外面。閉上屋門,這才嘆道:

  “哎……仲尼啊仲尼,你這人為何如此自作聰明?!你可知道,今天你在寡君面前說的那些話,可是會要了你性命的!”

  孔丘聞言,不由奇問:

  “啊?平仲大夫何出此言?”

  晏嬰有些顫顫巍巍的坐了下來,而孔丘則是從旁攙扶著他。

  “你啊!犯了三個大錯啊!第一,便是以外臣的身份,對齊國政事評頭論足。你可知道如今權卿當道,并非只有你們魯國有,齊國如今又何嘗不是?田氏如今在外邀買人心,大斗出而小斗入。齊國上下如今只知田氏之德而不知有國君。寡君日后恐怕連自己的子嗣都難以保全!更難說日后或許還會落得與魯侯一般的田地!”

  “你啊!明明知曉田氏如今之勢,卻還依舊在大庭廣眾之下,這般的口無遮攔。你這豈不是惹是生非?!”

  “第二,如果寡君當真用你,你可知你勢必將會成為眾失之?!屆時,你的性命又有誰人能保?寡君之意,難道你還看不出來?若是國有良人,又如何能輪得到你?你啊!真是個不知死活的!”

  “其三,如今的齊國也早已不是往昔的齊國,亦無能力再幫魯君匡扶公室,你根本就不該把希望寄托在齊國的身上!”

  孔丘聽得這些話,不由是醍醐灌頂,這才恍然大悟過來。同時又羞愧不已,自知謀求甚大,根本就沒有考慮這么。

  如今一時冒進,卻沒想到自己早已是身處險境,如果不是晏嬰及時阻止了他,恐怕他真是要闖下大禍。

  “多謝平仲大夫救命之恩,丘感激不盡!”

  而晏嬰卻只是顫顫巍巍的又擺了擺手:

  “哎……仲尼你博聞強記,難道還不懂得這‘履道坦坦,幽人貞吉’之意?老夫知你欲張公室。但是,即便如此,也切記需得戒驕戒躁。既要履得虎尾,又不可為虎所咥。要知如今這世道艱險,若稍有不慎,便會萬劫不復。你日后行走諸侯之間,亦可要萬分小心才是啊!”

  (履道坦坦,幽人貞吉:踩虎尾巴的人之所以能夠坦坦蕩蕩,主要是因為懂得如何隱藏自己)

  (履虎尾,不咥人,吉:踩老虎尾巴,老虎卻不咬人,當然吉利)

  要說晏嬰這一番話,說是他這一生的閱歷總結也不為過。

  他經歷了齊靈公,齊莊公,以及如今的齊侯杵臼三代國君。

  靈公立嗣之爭,崔杼弒殺莊公,慶封殺崔杼,以及最后又趕走了慶封。這一樁樁一件件,晏嬰可都是親身經歷過的,甚至有些還是直接參與其中。

  晏嬰實在是看得太多了,以至于他太知道孔丘的這一番話,究竟會給他帶來怎樣的后果。

  孔丘聞言,不由是自慚形穢,并是無奈道:

  “哎……確是丘心急了,未能考慮周詳,多謝平仲大夫提醒!”

  晏嬰看著孔丘,思索了一下。

  “仲尼,至于魯侯之事,你可再去找一個人,我予你修一封信札,你帶著信札去找此人,他自會相幫于你!”

  孔丘不由急問道:

  “哦?不知晏大夫所指是何人?”

  “此人名叫田穰苴,此人頗識兵法,若得此人,勝過雄兵十萬!老夫曾舉薦過他擔任司馬一職,對他也算是有知遇之恩。他為人正直,前不久被迫隱退,如今正賦閑在家。而且,他畢竟曾擔任齊國司馬,故而也還有一些自己的舊部私兵,你去請他出山,定有裨益!”

  孔丘遲疑了一下。

  “丘之所求,也許會給此人帶來災難。更何況田氏或與季節氏亦有勾連,若田乞不肯,那他豈不是危險?”

  “至于這個,仲尼放心便是,田穰苴乃是田氏小宗,且為人正直,他素來便與田乞不合。而他又身為田氏族人,縱是田乞看他不順,也是拿他毫無辦法。”

  “何況鄆邑目前又名義上乃是我們齊國的地盤。雖說是從魯國手中搶過來的,但是他如果帶著私兵前往駐扎,也是合乎情理的!”

  其實,當時晏嬰舉薦田穰苴,除了他這個人將才出眾,且忠于君主,還有一方面,就是想利用他田氏小宗的身份,達到分化田氏的目的。

  只不過,隨著田穰苴如今遠離了朝堂,這一計劃可謂已經破產。

  不過,即便如此,晏嬰也依然是可以讓田穰苴再發揮一些余熱。

  孔丘聞言,立刻是匍匐在地:

  “平仲大夫,此行無論是否能成,丘都將感念平仲大夫之情誼,平仲大夫對我魯國之恩,丘沒齒難忘!”

  晏嬰想要攙扶起孔丘,卻因為年紀大了,一下子又坐在了蒲墊上。孔丘連忙去扶,兩人手握著手,相視著又苦笑了一聲。

  “仲尼啊,真是時光如梭啊,轉眼之間,老夫竟也已入耄耋之年,總覺是命不久矣……”

  孔丘連忙說道:

  “平仲大夫切莫如此說,平仲大夫身體健朗,歷任三朝,注定乃是高壽之人!”

  “呵呵,只是誰人又能無死?不論圣王,亦或王臣黎首,誰人能免呢?老夫自也是不例外,能得以茍活至今,已是賺得許多了!”

  孔丘聞言,不禁是熱淚盈眶:

  “大夫可一定要保重身體,齊國離不開大夫,這天下更是離不開大夫你啊。”

  晏嬰他一生為人正直,而又懂得如何機智應變。也正因為如此,他才能在一場場的齊國政治風波中始終屹立不倒。

  不僅如此,晏嬰還與同一時代的羊舌肸,子產一樣。面對天下蒼生之時,也一直是保有一絲憫民之心的。

  就好比當年齊侯杵臼生了疥瘡,接著又患了瘧疾,一年都沒好。晏子便借此機會勸諫齊侯杵臼,讓官吏放寬政令,撤除關卡,廢除禁令,減輕賦稅,免去了庶民們的債務;

  前不久,因為天空出現彗星,齊侯杵臼擔憂,而晏嬰也是趁機進諫讓齊侯杵臼減輕稅負徭役。

  這些都是利國利民的好事,齊國四族之亂,欒高二族戰敗外逃,晏嬰也是據理力爭,讓田氏和鮑氏將欒高二族的家產交給齊侯,最終也大都能得償所愿。

  可以說,晏嬰五十多年的宦海沉浮,所為的便是為君為民。而他與已經過世了的羊舌肸和子產,就是這一時代最為閃耀而奪目的星輝。

  “仲尼,老夫做得這些事情,于天下而言,實是微不足道,又何足掛齒?”

  “救民而不夸,行補三君而不有,平仲大夫真君子也!”

  孔丘對晏嬰不由是贊嘆有加。

  隨后兩人攜手走出,晏嬰將其送至大門處,最后又依依惜別。

  孔丘三步一回頭,看到晏嬰蒼老的身形,也是不由痛心。

  這一別,也不知何時才能再見,也說不定就是最后一面。

  子路看到孔丘如此情形,亦甚是奇怪。

  “尊師,平仲大夫方才于殿堂之上這般言說,難道尊師不怪平仲大夫嗎?”

  “此等智仁之士,如何能怪……”

  孔丘簡略的回答了這么一句,而子路卻是撓了撓頭:

  “晏大夫如此高齡,聲譽甚廣,不知他為官究竟如何?”

  孔丘沉默一陣,隨后答曰:

  “靈公污,晏大夫事之以整齊;莊公壯,晏大夫事之以宣武;當今君上奢,晏大夫事之以恭儉,君子也!相三君而善不通下,晏大夫,細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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