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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一把梭哈的賭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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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時分,落日紅霞,李然就一直坐在祭氏別院后的臺階上。面前是一片空曠的菜園,夏日的陽光給了綠苗充分的生機,它們如今正在茁壯成長著。

  公子稠此時已經被祭樂帶了下去休息。從今天開始,他的生活將發生翻天覆地的改變。他自己也需要學著去慢慢接受這一切,這是往后斗爭所必須的。

  太子野“還魂”的消息當天就在曲阜的大街小巷里傳了開來。

  而祭氏在曲阜畢竟也是有買賣的主。因此沒過多久,祭樂便從家丁口中聽說了太子野還活著的消息。這讓原本已確信太子已死的她又重新看到了一絲希望。

  畢竟對她而言,她寧愿相信太子還活著,盡管她知道這很可能是李然的安排。

  于是,她頗有些忐忑不安的連忙將這消息告訴李然,并詢問下一步計劃。

  來到檐下,卻發現李然的表情比之剛才更為低沉,好似蒙上了一層黑云,暴風雨正在他的臉龐凝聚。

  “子明大哥.....”

  祭樂的話剛剛出口,卻又忽的停住了。因為她又害怕從李然口中得到證實——那個活著的太子野是假的。

  “沒錯…那個太子就是我找人假扮的,真正的太子已經死了。”

  很顯然李然的答案并沒有如她所愿,但好在她是也有些心理準備的。

  原來,今日白天,突然在城中出現的太子野,乃是李然讓孫武去找人假扮的。

  但假扮太子野顯然并不是李然的全部計劃,接下來的事才是關鍵。

  “是嘛…他終究還是死了…”

  “那…那如果季氏一旦知道太子野是別人假扮的,姨夫豈不是…”

  祭樂突然意識到,這很可能是一招險棋。萬一失敗的話,叔孫一族只怕是要萬劫不復的!

  一旦讓季孫宿發現了假太子的破綻,肯定會順水推舟將這頂冒充太子的罪名扣在他頭上,到時候叔孫豹又豈有不死的道理?

  “現在我們也只能賭上一賭了。”

  “現如今距事發也不過就三個時辰,想那季氏亦是情況不明的!如果我們趁此機會渾水摸魚,或許便可將叔孫大夫給救出來!非但如此,甚至還可以再反將季氏一軍!”

  這是李然的想法,也是他的計劃。

  太子若是沒死,這對季氏而言乃是最為不能接受的。因此,也是他們最有可能上鉤的地方。

  如此一來,他們便可順藤摸瓜,查清楚太子被刺的真相。屆時便可徹底還叔孫氏一個清白,同時給與季氏以沉重打擊。

  當然,這是最理想的狀態,此時假太子尚未回到魯宮。季氏下一步的動作到底會如何,李然還不全然清楚,他如今也只能是靜觀其變。

  此事風險之大,李然自是清楚明白的。他能在公子稠的面前顯得胸有成竹,且態度堅決。但是,當他冷靜下來后,當他回想自己從洛邑到曲阜所遇到的人和事,當他想起之前的起太子晉,那種無力感便會頓時涌上心頭。

  “主公!好消息!”

  孫驟從外面急匆匆跑了進來。

  李然起身,雙眼微瞇嚴肅不已的看著他道:

  “情況如何?”

  “季孫宿剛剛離開家宅前往魯宮,現在城中百姓都聽說了乃是季氏意欲刺殺太子,我們散布的消息很有成效!”

  孫驟說完,滿臉興奮。

  可李然微微搖頭道:

  “現在還不是高興的時候,驟,你去繼續找人監視季氏宅邸,特別是季孫意如,我現在要知道他的一舉一動。”

  “另外,祭姑娘.......有件事需要你的幫忙。”

  他本不想將祭樂也牽扯進來,可如今看來,現在能夠幫他完成這個計劃的,只有祭樂了。

  祭樂一聽“幫忙”二字,瞬間不樂意了,小嘴嘟囔著道:

  “什么嘛,好歹我也是太子的朋友好吧!他的事便是我的事,這如何算得幫忙?......”

  說完,她還小心翼翼的瞥了瞥李然,似乎在擔心李然因為她的頑皮而生氣。

  “對不起,確是在下多慮了…”

  “現在我們同坐一條船,幫忙什么的,我以后便不再說了。”

  李然也知自己用詞錯誤,當即改口道:

  “季孫宿既然已經去了魯宮,那么假太子很可能也已經被接回去了。到時候叔孫大夫肯定也會被暫時放出來要求對質,所以我需要…”

  他在祭樂的耳邊說了幾句,祭樂聞聲頓時臉色大變,一臉不可思議的看著李然道:

  “啊?真的要這樣嘛?”

  她沒想到李然的計劃如此生猛。

  誰知李然卻是十分堅定的回道:

  “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這個計劃雖然兇險,可若是成功,那便能徹底扭轉局勢。更何況,現如今也已是退無可退,李然無論如何也要試一試。

  祭樂當然也知道這一點,聽罷露出思索之色,旋即微微點頭。

  于是她與孫驟同時出門去執行李然的計劃,而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李然的眼睛里閃過一道凌厲的光芒。

  真正的戰斗馬上就要到來了,他支開祭樂與孫驟,自是想要讓他們遠離,避免殺身之禍。

  正如剛才祭樂所言,這個計劃一旦成功了,那自然是最好不過。但一旦失敗,那他們在魯國便再也呆不下去了。

  太子之死,也再無人能夠查清,叔孫豹身上的冤屈,也再無人能夠洗脫。

  這是一場豪賭,一場搏命豪賭!

  他站起身來,遠處的天空,層云盡染,好似火燒一般。

  .......

  漢泰宮,魯國君主處理日常政務的地方,也是接見朝臣的地方,相當于后來秦國的章臺宮。

  只不過魯國的實力并沒有后來秦國那般強大,故此漢泰宮自然比不上章臺宮那般龐大,整個宮殿只前后兩進,第一進乃是長寬三丈的議事殿,殿中豎立著六根漆黑石柱,象征著魯國至高無上的公室君權,但知道魯國實情的人肯定會發現,這六根柱子被分成了三份,也同時矗立在叔孫氏,季氏與孟氏的家門口,象征著公室之權早已被三桓瓜分。

  太子野就坐在議事殿的最前方,叔孫豹已經被放了出來,站在左邊,季孫宿與孟孫羯立于右手。

  而在他們的身后,各自站著忠于他們的朝臣。從數量上便不難看出叔孫豹在魯國朝堂上是孤掌難鳴,因為支持他的朝臣可謂是寥寥無幾。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眾卿且說說吧。為何寡人不過去后池游了一日,這宮中就這般的不太平了?”

  只聽得那假太子,隔著一層垂簾,開腔便與殿內的眾卿質問道。

  很顯然,這個假太子是聽了李然的安排,隨意捏造了些“事實”。但太子既然都這樣說了,又有誰會質疑這其中的真偽呢?

  在他身后,魯宮兩大侍衛統領并肩而立,此刻正對著殿中的朝臣虎視眈眈。

  “稟告太子,老夫前幾日偶感風寒,染病在家,對此事一無所知。定是坊間有人污構老臣,還請太子明察。”

  季孫宿因為代祭天一事被晉侯狠狠痛罵了一頓,索性稱病在家,沒有上朝,這番緣由說來倒也合情合理,叫人看不出破綻。

  左邊的叔孫豹沒有說話,只不過他的目光卻不停的在太子野身上掃過,他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可是至于哪兒不對勁,他又始終說不出個所以然。

  不過他知道,自己能夠還站在這,多半是李然在背后有所安排。

  “哦?那就奇了怪了。”

  “寡人不過是離開了魯宮半刻,宮中便是遭到刺客。而且,你們還將叔孫大夫給抓了起來。這又是為何?兇手尚未緝拿,又是如何定了罪的?…更何況,他若是想刺殺寡人,又何須等到現在?又何須是在宮內動手?”

  這段臺詞確是十分的講究的,雖未明確表明刺殺一事與季氏有關,但這話暗里卻已將所有罪責都推給了季氏。

  要知道叔孫豹若想刺殺太子,那他的機會可太多了,李然到了曲阜后,太子野曾幾次三番到叔孫豹的宅邸做客。若叔孫豹要想暗害太子,又何必還要冒這種“失手”的風險呢?

  再者,魯宮的安防乃是叔孫豹負責的,此事人所眾知。所以魯宮內安保的失職,便都跟叔孫豹脫不了干系。

  換句話說,叔孫豹就算再傻,也不至于在自己的地盤上刺殺太子,給自己招黑。

  既然叔孫豹被太子認定了不是兇手,那這些把叔孫豹當作兇手抓起來的人,豈不是便成了最有可能是兇手的人?

  季孫宿聞聲,微微一怔,他對太子此時話里的暗示是心知肚明。

  只聽季孫宿道:

  “稟告太子,魯宮乃叔孫豹安排負責的防衛,宮內出了如此大事,叔孫豹理應問罪!”

  “寡人問的是誰人在宮內行兇!并沒有問誰人該為此事負責!”

  太子野的臉色一下子憤怒起來,雙眸如炬,死死的盯著季孫宿。

  答非所問,這是身為臣子的大忌。

  這時,想了半天的叔孫豹終于抬起頭來,朝向太子恭身言道:

  “太子,老臣昨日與今日皆在家中,既然季孫宿認定臣有罪,臣懇請找人自證清白。”

  “哦?是何人?”

  太子野想也不想的應聲道。

  “李然,李子明。”

  叔孫豹終于反應了過來,既然這件事乃是李然的謀劃,那接下來應該如何進行,那自然是要看李然來表演了。

  如若不然,僅憑他一個人在這魯宮之中,又如何能夠對付得了季孫宿與孟孫羯兩只老狐貍?

  “好,那便召李然進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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