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后的傍晚。
陳侖正在房間角落的全身鏡前,打量著自己的穿著。
鏡中,英俊至極的青年穿著一身黑色絨面的高檔禮服,嶄新的平頂禮帽、潔白里襯、紅色領結、一黑一棕的皮手套、锃亮的皮鞋……陳侖杵著銀色手杖,扶正了帽子,滿意地點點頭。
“嗯,我感覺自己現在有點英俊過頭……可惜你看不到,芙洛尹,不然你一定會被迷住的。”
他開玩笑似地說。
芙洛尹正靜靜佇立在他的身后,捂著小嘴輕笑一聲。
“雖然看不見,但我認可你的觀點。”
她紅著臉小聲說道。
陳侖轉過身,上下欣賞了一番芙洛尹此刻的模樣。
因為提前告知了芙洛尹,表示今晚的慈善晚宴會帶著她一同前往,所以這兩天芙洛尹特意準備了一身禮服。
她身穿著黑色的連衣長裙,卻沒有隨大流地在里面放置裙撐,照她的話來說,就是不喜歡那種臃腫的感覺。
裙面上布滿了多層花瓣狀褶皺,在腰部和背心處,留有精細且閃亮的紫色寶石,最外面還披著陳侖曾送給她的黑色毛氈短斗篷,一雙小手戴著黑色的麂皮手套,澹金色長發第一次盤起,黑色的小禮帽斜戴,上面還別著一朵紫菊,整體看上去極為美麗。
且與陳侖的著裝非常契合。
“時間快到了,我們出發吧。”
陳侖暗自贊嘆著芙洛尹的樣子,輕聲說道。
芙洛尹似乎感受到了他那欣賞的目光,內心很高興,嗯了一聲,主動上前一步挽住了陳侖的臂彎。
兩人乘坐著由戈洛夫駕駛的馬車,來到了市中心的一處拍賣會場。
這里原本就是哈靈頓家族的產業,經過了一番布置后,作為今天慈善晚宴的開辦場地。無數馬車停在古銅色大門外的護欄邊,十幾名衣著統一紅色馬甲且干凈整潔的男侍,正在忙前忙后地進行安置和接待。
今晚來了很多孔雀市的貴族富商,可以說是哈靈頓家族和賽門家族的號召力強,也可以說是議會給予的優惠政策相當吸引人。
總之,這些大人物都十分給面子地到場了。
陳侖帶著芙洛尹,不緊不慢地走了進去,剛入大門就看到霍尹爾先生和特雷西小姐,在通道一側親自迎接。之前先到的諸位賓客,都對兩人的熱情感到驚詫,甚至有些受寵若驚,畢竟這是孔雀市最具權勢的兩家族掌權人。
但所有來賓都不知道,霍尹爾和特雷西真正在等的人,只是眼前這位年輕紳士。
“歡迎到場,杰克先生。”
“還有這位美麗的芙洛尹小姐。”
兩人熱情地朝陳侖和芙洛尹打了招呼,相互握手過后,霍尹爾走在最前方,領著陳侖二人往里走。
他還小聲提醒道:
“今晚的慈善晚宴很受上面重視,不但來了七八位議員,就連收容所、狂人學派和海陵團,都派了人前來。”
陳侖眼神一凝。
‘收容所和正神教會也來了……看來底層平民的生活狀況,已經相當惡劣,以至于連官方超凡勢力都坐不住了。’
他和芙洛尹兩人被引到了二層的一個獨立豪華包廂內,可以從里面透過單面落地窗,看到下面的拍賣舞臺,聲音也能通過傳聲裝置,在包廂天花板的音響傳進來。
此刻已經有許多貴賓到場落座,年輕貌美的服務員端著托盤游走于各個圓桌邊,將晚宴的美食和紅酒放下。她們多多少少能收到這些大人物的“小費”,說是小費,但絕對超過了她們平日里周薪的數倍,乃至十數倍,這讓服務員小姐們對手頭上的工作投入了更多熱情,甚至對某些貴客略顯冒犯的小動作如視無睹。
霍尹爾和特雷西將陳侖和芙洛尹送達包廂后,簡單交流了兩句,便告辭離開。
此刻的包廂內,只剩下了陳侖和芙洛尹兩人。
陳侖讓芙洛尹坐在沙發上休息,自己很是紳士地為她倒了一杯紅酒。
“請,美麗的女士。”
他輕搖高腳杯,隨后遞到了芙洛尹面前。
后者微笑著接過,好聽的聲音說道:
“謝謝,先生。”
陳侖也給自己倒了一杯紅酒,雖然他不喜歡飲酒,卻也不想破壞此時的氣氛,與芙洛尹輕輕碰杯。
叮當。
兩人喝了一口,相視一笑。
很快,慈善晚宴便開始了,霍尹爾和特雷西請來了一位頗有經驗的主持,按照流程開始拍賣貴族和富商們捐贈出來的藏品,或是個人物品。
這本就是一場慈善性質的拍賣會,所以拍品并不具備很高的價值,但這些貴族和富商多少還是會給面子出價,在某種程度上來說,也算是和圈子里的人搞好關系。
例如第一件拍品,是某位貴族夫人的象牙梳妝盒,它的實際價值可能也就幾十金磅,但另外一位富商會花上百金磅拍下它,并表示自己的夫人很仰慕這位貴族夫人,對她的品味很是欣賞。
如此,貴族和富商之間,便由這件小事產生了聯系。
陳侖沒有在這些拍品上耗費太多精力,甚至看都不想看一眼……他此次愿意前來,一是給霍尹爾和特雷西面子,二是打算稍微捐贈一點金磅。
雖然他是穿越者,是超凡者,但對此方世界悲慘的平民仍抱有一絲同情,他不會做一些損害自身利益的圣母行徑,卻愿意在能力范圍內,稍微出一份力。
這是陳侖的底線,也是他堅守的人性。
這時。
陳侖微微一勾手,自己的食指自行脫落,化作一條蚯引大的小蛇,爬出了包廂。
注意到芙洛尹略帶疑惑的表情,他笑著解釋道:
“隔壁是一個大型包廂,當地收容所和兩方正神教會的人,都在里面……”
芙洛尹明悟地點點頭。
陳侖這是打算聽墻角,看看官方的人究竟是個什么意思。
當小蛇從門縫鉆入隔壁的包廂后,便以極快的速度躲進了門口的餐車下方。通過五感通識,陳侖共享到了小蛇的感觀,并看清了里面的景象。
裝潢豪華的大包廂里,昂貴精美的茶幾旁,分坐著三個長形沙發,收容所來了四人,為首的是一個高瘦的中年男人,正是組長亞摩斯,另外三名手下,分別為一位副組長和兩名高級調查員。
狂人學派僅三人,兩男一女,看上去年紀頗大,頭發半白,身穿一身澹藍長袍,書卷氣息濃厚,他們不言不語,閉目養神。
海陵團則有五人,身穿墨綠色統一無袖制服,他們的胸前都掛著一枚閉目眼眸的吊墜。
“很高興你們海陵團能一同參加這樣的活動,墨布斯。”
收容所組長亞摩斯舉杯道。
被稱之為“墨布斯”的中年糙漢,是海陵團的主祭,相當于其余教會的主教,他豪爽地笑了笑,回敬了一杯酒水。
“這沒什么,畢竟初來乍到,也能通過這些日常聚會,初步了解一下孔雀市的情況。”
兩人又以慈善晚宴聊了幾句,全程狂人學派的三位成員都沒有出聲。
這時,收容所組長亞摩斯沉吟了一下,試探性開口:
“嗯,可能這么說有些唐突,但請問海陵團能否將東區海港的冰層融化,這樣一來,港口便可以恢復運作,整個孔雀市的困境也將得以解決。”
“哈哈哈……”
墨布斯大笑起來,他一口將杯中酒水飲盡。
“當初我們接替歷史與儀式協會,被指派到孔雀市坐鎮,也是帝國高層的意思……因為這里是座港口城市,不是嗎?我們海陵團最擅長的就是這個領域。”
亞摩斯聽完,眼睛一亮。
他身邊收容所的眾人,也都露出了笑意。
但墨布斯卻突然嘆了口氣,為難地說:
“可是如此大面積的冰層,有些超乎我的預料……我需要一點時間將此事上報,得到高層的支援。”
“這……”
亞摩斯皺起了眉頭。
如果繼續拖下去,孔雀市的情況只會更糟,他完全有理由相信,海陵團并非沒有能力解決港口冰層問題,而是單純不愿意。
或許因為要付出的代價太大,對方權衡利弊之下,選擇了袖手旁觀。
亞摩斯之所以會如此想,全然是因為如今的正神教會,大多早已失去了曾經的信條,對《七神誓約》視若無物,變得極為自私自利起來。
若不是如此,紅蘋果教會引發的全境動蕩,為什么到現在還沒有解決?
正是這些正神教會只說不做,在至高會議上口若懸河,大義凜然,真到了出力鎮壓時,便雷聲大雨點小,做出各種隔岸觀火的行徑。
“他們的精力,現在全都用在了正神教會選舉上……”
這時,一旁狂人學派的女性老者開口了。
“七大正神教會,那幫紅蘋果的瘋子被踢出席位,空缺的位置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盯著……”
亞摩斯頓時明悟。
其余三位收容所的成員也面面相覷。
海陵團五人聽罷不做表示,為首的墨布斯更是笑了笑。
但亞摩斯已經相信了狂人學派的說法。
相隔一堵隔音墻的陳侖,忽然眉頭一挑,想到了什么。
‘正神教會選舉……這件事情也提前了么?’
他旋即聯想到了一件很重要的大事件,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