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白的霧氣纏繞在每個人的身邊。
當看著這團霧氣的時候,所有人都倏然一驚。
能夠被選中進入云上學院的,基本上都在某個方面有相當突出的表現。但即使是這樣,他們在此之前也完全沒有察覺到霧氣的出現。
等到察覺出來的時候,他們已經被霧氣包圍了。
“這就是先知的考核?”
回頭看了一眼身后的霧氣,丁炎心中如是想到。
他從椅子上站起來,推了推旁邊的季千琴,然后輕聲說道:“我們先起來。”
這個時候的季千琴和李靜雯才回過神。
她們茫然而不知所措地從座位上站起來,不知道現在應該干什么,看起來就像是兩個失去了指令操控的機器人。
“我們要去對付先知嗎?”李靜雯輕聲說道,“我們能做到嗎?”
面對這個問題,丁炎和季千琴也不知道應該怎么回答。
季千琴想了想說道:“怎么說呢,我覺得應該是做不到的。畢竟先知可是能預知未來的啊,你想想看看,你出拳的時候、他就能夠想到你會往哪個方向打,弱點又在什么地方……”
想著想著,季千琴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這么想來,這樣的能力簡直強得不像話啊!”
在這樣的情況下,除非有著壓倒性的優勢、又或者車輪戰消耗對方的體力,不然一定數量的人還真不可能解決預言能力者。
這不是能不能打贏的問題,是能不能碰到的問題啊!
只要近身就會被察覺,只要攻擊就會被阻擋,當腦海中出現念頭并且執行的瞬間、一切的攻勢都會倒映在那雙童孔里。
這是天塹一般的差距。
還是那句話,除非壓倒性的力量、速度、感知又或者特殊能力,以及充足的人數優勢,不然很難跟上先知的步調。
季千琴是這么想的。
然而丁炎卻認真地說道:“確實,差距很大。”
“但是不能因為差距太大,然后就不去做了。”
從椅子上站起來,丁炎脫下自己身上的外套、深呼吸一口氣,然后說道:“雖然說現在不能夠放棄思考,但是這其實也是一個機會!”
“展露自己的水平,讓先知意識到我們實力的機會!”
丁炎的語氣越來越亢奮:“沒錯,如果能夠在這個時候有優秀的表現,那么這就代表著我們已經能夠跟得上先知的步伐,也有了足夠的底氣說我們是明晝的成員!”
“然后就是走上拯救世界、成為英雄的道路!”丁炎快速說道,“讓這個世界恢復平靜,再也沒人會擔憂和絕望、痛苦!”
沒錯,就是這樣,就是從這一步開始!
從這一刻,成為更好的人,成為可以守護別人的……英雄!
這就是我所期望的。
所以,我燃起來了!
渾身上下的火焰像是引擎一樣“嗡”地發動,丁炎的肩膀輕輕一抖,整個人的上半身直接熊熊燃燒!
熱血上涌進大腦里,丁炎哇哇大叫著,裹挾著熔巖一般的熱浪沖向霧氣的最深處!
李靜雯和季千琴看著正義感瞬間爆棚的丁炎,忍不住按住額頭。
盡管充滿正義感是一件好事,但是怎么說呢……
有的時候會讓隊友覺得比較丟臉。
丁炎并不知道同伴的感受。
事實上他還在一路勐沖。
幸好教室比較大,所以他才能夠宛如戰車一般疾馳著,不至于撞到其他的人。
踩著火焰飛奔進更深層次的霧靄,丁炎停頓了自己的腳步。
他突然意識到了一點。
霧氣是先知的領域,這是最近自己這段時間得出來的結論。
先知似乎能夠操縱霧氣,就像是使用念能力一樣,偶爾還會操縱著晦暗的霧給自己泡茶和倒咖啡。
所以說,如果自己一直身處在霧氣之中,那么自己的所有行動估計都會被先知看得一清二楚。
這就代表著自己應該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跳出霧氣的范圍。
而想要跳出霧氣,有很多種辦法。
跑出教室,這個不現實,畢竟考核是在教室內進行的;操縱火焰,驅散濃霧?感覺量可能太大,自己做不到。
不過,倒是可以嘗試利用火焰將自己封閉起來、形成一個火場,擴大熱量、從而影響自己在先知眼中的目標。
丁炎心里是這么想的。
他也是這么做的。
火焰再次熊熊燃燒起來,在極短的時間之內迅速纏繞在他的身上,將他的周圍形成一片禁止通行的火獄。
此時此刻,他周圍的溫度簡直高得嚇人!
只要溫度足夠高,那么就可以嘗試將霧氣點燃、又或者是激活緊急消防裝置!
懷著這樣的想法。
下一秒鐘。
無形的霧氣纏繞在他的身上,將他的眼睛和嘴巴直接封閉起來。
嗯?!
丁炎大驚失色,整個人都僵在原地動彈不得。
在他的身后,先知好笑著說道:“你啊……”
“火焰雖然能夠影響我的領域,但是卻也會讓你對周遭的環境產生鈍感,忽視伏行的蟒蛇。”
“當然,想法是好的。無論是利用火焰灼燒霧氣,還是迫使我不得不把注意力轉移到你的身上,從而讓其他人包夾我,都還算可圈可點。”
說著,先知低垂著眼瞼、左手輕輕落下。
在他的側邊,一個身影從霧中勐地沖出,朝著先知勐地撲過來!
然而還沒等他撲到先知的身上,他的身體就這么僵硬在原地。
無形的霧氣包裹住他的身體,讓他整個人像是被繩子包裹住一樣動彈不得、如同置身于蛛網之中。
雖然失敗了,但是這姑且也算是一種合作。
這算是剛才丁炎和其他人在電光火石之間產生的默契。
丁炎來吸引注意力,而他們負責進攻。
盡管他們彼此之間并不認識,盡管這個舉動可能沒有什么意義,但是丁炎確實是在極短的時間內就領會到對方的合作意圖、并且把自己的意思也給傳遞了過去。
這對他而言本身也是一種成長。
在經歷和藍空一戰之后,以及平日的刻苦鍛煉,丁炎的戰斗素養幾乎可以說是大幅度地提升了。
更何況,這還不是關鍵所在……
當先知剛想要開口說什么的時候。
下一個瞬間。
天花板上的某個閘口突然打開,冰涼的流水從細長的管道之中傾瀉而下,落在教室里!
雨水接觸到霧氣,直接讓這些霧被帶濕、變重,慢慢變得稀薄。
嗯?!
看著這一幕,先知似乎也有些愕然。
好機會!
丁炎直接點燃自己身上的火焰,盛放的紅蓮之火瞬息之間就燒到了先知的衣服上!
這讓先知不得不松開自己的手,輕輕撣著自己的衣服。
“有意思……”先知說道,“這也是你的策略?”
丁炎什么話都沒有說,只是默默點頭。
他之前突然想起自己曾經看過一個名叫科學禁書目錄的動畫。
在開頭的時候,就有一個使用火系魔法的人入侵,然后主角把他逼到走廊里、利用對方的火系魔法而迫使消防系統打開。
他看了一眼天花板,覺得這大概也是一個辦法。
一般情況下各個教室內都有緊急消防系統,所以如果自己溫度高一點,或許就能夠激發裝置。
既然是霧氣,那么遇到水大概會變重,或許也可以影響先知的能力!
現在看來,這種行動是成功的。
至少,他讓先知都產生了“預料之外”的感覺。
像是看出了丁炎的想法,先知微微頷首:“看來是小看你們了。”
“姑且能稱得上合理的戰場利用。”
說著,他輕笑了一聲。
這來自先知的認可讓丁炎有些心情激動。
就在他這么思考的時候。
下一秒鐘,一道銀亮的弧線自空中閃現。
那是一柄鋒銳的刀刃。
刀刃在空氣中爆綻出宛如新月一般的輝光,劃破火焰和霧靄、挾著鋒芒畢露的銳氣,自某處斷空而斬!
這是?!
在丁炎還沒有來得及反應過來的時候。
“鐺”的一聲。
先知的手輕輕一抬,直接就將刀刃懸停在自己面前的半空中。
“真危險啊。”
先知笑了笑:“如果不小心的話,或許還真會被這玩意兒給命中。”
說著,他搖了搖頭:“意圖太明顯了,如果能夠隱藏殺氣的話,或許可以更加出色。”
“不過,即便是這樣,一環扣一環的戰斗也依舊讓我大開眼界。不得不說,你們確實是相當優秀的一批。”
說著,先知轉過頭,朝著丁炎說道:“那么,接下來……”
然而這句話還沒有說完。
下一個瞬間,彷佛銀瓶乍破、匣中藏光。
一顆子彈從極遙遠的地方,疾馳而來,宛如穿越了時光、墜入湖底。
并且準確地沒入先知的胸口里。
幾乎沒有片刻功夫,子彈就輕而易舉地就貫穿了先知的身體,只留下一個漆黑的洞口。
以及從胸口處汩汩流出的鮮血。
低下頭,看著自己的傷口。
先知的眼神里露出了一絲茫然和詫異。
就像是他也沒有預料到發生了什么一樣,整個人驚詫地站在原地。
然后,時間仍然在流動。
幾秒鐘以后,捂著自己的胸口,先知的臉上還帶著一些茫然和難以置信。
緊接著身體重重落下。
“砰”的一聲,尸體掉落在地面上,揚起漫天的塵灰。
看著倒在自己面前的尸體。
丁炎詫異而茫然地站在原地。
“先……知?”
他似乎是還沒有反應過來。
等到反應過來的時候。
下一秒,腦海里就像是有某根弦繃斷了一般。
宛如火焰一般的猩紅悄然復蘇,流淌在丁炎的眼底,幾乎將他的整個童孔燒成一片焦炭。
一如他此刻暴躁的心火!
與此同時,李靜雯感覺自己好像在被人搖晃著身體。
什么情況,自己在考核上睡著了嗎?
李靜雯緩緩直起身體,揉著自己的眼睛,輕聲說道:“琴姐姐,發生什么事……”
然而,還沒等她的話語說完。
一個巴掌就重重地拍在她的后背上:“什么琴姐姐?你發什么瘋?”
被這一個巴掌打得生疼的李靜雯人有些發懵。
什么情況,自己現在不應該是在云上學院里,等待著接受先知的考核嗎?
琴姐姐人呢?還有丁炎哥,以及另外的那些學員,他們人怎么都不在了?
然而還沒等她琢磨明白,下一刻,又是一巴掌狠狠地拍在她的后背:“叫你呢,趕緊交作業!”
交作業,交什么作業?
就在李靜雯茫然的時候。
突然之間,她像是想起來了什么的樣子,驀地抬起頭環顧四周!
當披散的頭發從臉頰旁邊緩緩掉落的時候,李靜雯整個人都怔在原地。
熟悉的天花板、熟悉的黑板、熟悉的課堂和熟悉的……同學。
這里是她曾經呆了一年多的地方。
也是她曾經成功逃離的地獄。
而現在,她的一只腳重新踏回這個地獄里來了。
勐地從椅子上站起來,李靜雯看著時鐘,聲音里是掩藏不住的驚慌和恐懼:“現在不是3月29日嗎?!”
旁邊的同學被她嚇了一跳,身體微微往后一縮。
不過很快她就反應過來,再次站直身體,輕蔑地看著李靜雯:“什么3月29日?”
“現在是3月15日下午,馬上都要上課了,你的作業呢?你可別告訴我你沒做,不然的話老師就又要讓你站著上一節課了!”
伴隨著這尖銳譏諷的聲音。
李靜雯的旁邊,那些她曾經想要極力避開的嬉笑和愚弄再次回蕩在她的耳畔。
“這個家伙還真是爛啊……”“也是,畢竟是那樣的家庭出來的……”“說到底也正常,因為她的爸爸做了那樣的事情嘛……”
閑言和碎語并不一定能夠讓人的身體受傷,但是卻足夠戳痛一個人的心臟。
冷暴力,有的時候比單純的武力更讓人難以忍受。
李靜雯怔怔地站在原地。
她又回來了。
又或者,她從一開始就沒有離開過。
比起丁炎和季千琴,她估計是最難逃離這個恐怖的人。
因為她本身,就在否定自己。
哪怕自己拼了命地努力、追尋,但是內心里還是有一句話在她的耳邊回響。
超自然怎么可能真的存在呢?
作為一個生活在普通的世界,并且精神(相對)正常的人,她大概是最容易懷疑白令以及這個隱藏在現實之下的神秘世界的。
所以,她才會覺得或許自己剛剛經歷的一切,確實都是一場夢。
一場,自己特異編織出來、逃離現實的幻夢。
在其他人之外,季千琴正蹲在地上,看自己面前的地面。
彼端的天穹暗沉沉的,烏云壓頂、漆黑如墨。
似乎很快,這個地方就要下起雷暴雨。
然而季千琴還是什么都沒有動。
她只是蹲在地上,冷漠地看著自己身前的曠地。
在陰沉的天幕之下,季千琴的眼神不比天空要明亮多少,黑色的長發緊緊貼在她的臉頰、讓她的側臉晦暗難明。
在沉默里,季千琴突然笑出了聲。
這個笑聲很是復雜,像是跨越了十幾年的時光,落在心坎的黑水上、悄然滴落心田。
“原來我害怕的東西還是這個。”
季千琴卸下了自己曾經那歡脫的面具,青澀的臉上只有冷漠和無趣。
“好久不見,”她說道:“媽媽。”
在她的面前。
披頭散發、四肢扭曲的女人毫無生氣地躺在地面上,衣衫凌亂而破碎,身上滿是血痕和裂口,蒼白的臉上、那雙眼睛無神地望著季千琴。
像是無時無刻纏繞著她的凄厲夢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