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知……
“織網者”怔怔地看著白令。
過了一會兒,它才有些難以置信地說道:“等等,難道說你的意思是,你看到了我的未來?!”
白令聞言微微頷首:“可以這么理解,不過說的更準確一點,我只不過是旁觀著命運的紡線,而紡線的那端恰巧就是你,僅此而已。”
當得到白令的回答之后,“織網者”表現得更加茫然了:“不,這絕不可能……”
“‘時間’的領域,人類是絕對不可能觸及的!”它惡狠狠地瞪著白令,“哪怕是我們,也僅僅是沉溺在時間中的沙子!”
“但是你,你竟然告訴我你能夠預言到未來?!不,伱絕對是在說謊,荒謬!荒謬至極!”
看著滿臉“你在騙我”的“織網者”,白令忍不住陷入了沉思。
“時間不是人類的領域?”他若有所思地想著,“那么原世界的我為什么能夠預知未來?”
有點意思,這還是自己第一次碰到正兒八經的異種,竟然這么隨便的就從對方身上獲得信息量如此之大的線索。
而且似乎不僅僅是時間,原世界的自己連“空間”這一概念都有所觸碰。
證據就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白令出現在這個世界,并且占據了這個身體。
想了想,白令的眼神微微閃爍。
也是,異種畢竟是理智、思維和規則扭曲產生出來的東西,在被擰成麻花之前,它們或許確實能夠窺見某些人類難以理解的終極。
也就是說,基本上每個異種都能夠了解到人類不可明了的秘密。
“看起來必須要提高對付異種的積極性啊,”白令心中思忖著,“這些家伙,如果能夠處理得當,那么或許可以了解到很多有意思的線索。在一定程度上,異種本身或許就是規避未來的‘鑰匙’之一。”
不過現在,似乎應該先安撫一下眼前這個不可置信的家伙。
“織網者”似乎是因為自己的世界觀徹底被顛覆,以至于產生出了某種難以排解的躁郁,以至于它那個派生體的臉色都變得非常難看。
這給了白令又一個線索,那就是異種的情緒似乎波動得異常劇烈。
嗯,這個家伙還真是給了自己不少寶藏。
這么想著,白令從電競椅上站起來,目光平視著眼前的“織網者”。
過了一會兒,他才微笑著說道:“你再仔細瞧一瞧。”
“什么時候,我給了你‘我其實是人類’的錯覺?”
聽著白令的話語,“織網者”的表情微微一怔。
什么錯覺,明明就……
嗯?!
下一秒鐘,仿佛是感覺到了什么的模樣,“織網者”重新將視線放在白令的身上,上上下下掃視了一遍。
它的表情緊張而扭曲,眼神宛如釘死在白令身上,眼珠都幾乎要從眼框里面掉了出來。
過了好一會兒,它才緩緩后退了兩步:“不……不可能。”
“你到底是什么東西?!”它撕扯著自己的臉頰,眼睛里滿是紅色的血絲,“人類?!同類?!活的?!死的?!不,都不是!!”
“理解不了,感知不到,什么都沒有!沒有,沒有!!””
“你是空的,是稻草人,是皮是骨是缺乏串聯的肉塊……”
“織網者”拼命撕扯著自己的臉皮,指尖鋒利到扯下部分肌肉,露出內里的鮮紅:“啊啊啊啊!完全不能解明,完全就是一團混沌!”
它的表情是如此扭曲,聲音又是如此的癲狂,以至于旁邊的林柩都下意識得皺眉、十指緊握在一起,臉上的表情閃過些許慌亂。
她純粹是沒有什么表情,但是又不是沒有感情,看到這種狀若封魔一般的家伙,還是會感到抵觸和畏懼。
她看了一眼旁邊的人,卻驚訝得發現周圍除了自己之外,竟然沒有一個人還是坐在椅子上的。所有人都趴在桌上,發不出一點聲音。
空曠,虛無,就像是眼下那個異種所散發出來的氣息一樣,這個“星愿網吧”宛如從塵世之中分割出來一樣,能夠活動的只剩下中心的三個“人”。
這個異種,雖然根據先知的說法本體孱弱,但是其能力似乎很刁鉆……
這樣的一個家伙,先知能夠對付嗎?
林柩擔憂地看了一眼白令,想要看一看他現在到底有什么想法。
然后下一秒鐘,她就看到白令朝著那個崩潰的怪物伸出了手。
緊接著,輕輕摸了摸那個怪物的腦袋。
這個動作是如此突兀,以至于那個正在發癲的怪物也愣住了,下意識抬頭看著白令。
面對著那個怪物的目光,白令笑得很溫和。
“就如我之前所說,我是‘先知’,”白令聲音很和緩,“我并非人類,也不是異種。”
“說到底,概念的附加對于你們而言應該是很愚蠢的一個事情。概念能夠賦予人意義,但是對你們而言,概念難道就是這么簡單能夠詮釋的東西?”
看著“織網者”,白令的聲音如流水潺潺:“在未來,你們應該會見到一個名為‘杰森’的異種,它的存在才應該是真正將規則抽象掉之后的怪物。”
“若是因為看到我而失去了理智,那么在見到那個家伙之后,你恐怕會真正瘋掉。”
未來的“災難”級異種“杰森”,那可是真正讓它的異種同類都感到畏懼的存在。
對于這個家伙,日記本上僅僅只是說了一句概念抽象。關于這句話,此前白令并不知道原因是什么,但是現在他大概才明白,或許“概念”就是異種存在的根源。
在“概念”被影響之后,大概異種的生存和發展都會受到影響,一如眼下的“織網者”——白令可以很明顯得感覺到,它的形態似乎正在走向崩解。
如果不是因為被白令打斷了狀態,或許這個未來“災難”級的異種在今天,就會提前結束它的“一生”。
異種是因為知識、理智和思維被扭曲之后的產物,但是似乎構成它們骨頭的,還是“概念”。
看著“織網者”,白令笑瞇瞇地說道:“如果你實在無法認知和理解我,那么不妨把我從一切概念之中摘出來,比如給我分門別類到專有的‘先知’種族里去。如果你愿意的話,稱呼我的方式隨你喜歡。”
“當然,這僅僅只是細枝末節。”
他看著“織網者”,臉上的表情逐漸嚴肅起來:“事實上,我來這里并不是為了毀滅你。恰恰相反,我是來拯救你的。”
拯救……我?
“織網者”停止了自身的崩解,重新看向白令。
“沒錯,拯救你,”白令朝著“織網者”伸出了手,“讓你脫離身份的桎梏,以更加優秀的身份行走在這個世界上。”
“你的夢想,應該是以實體的形態行走吧?你想要真正行走在風景名勝里,而不是照片、影視作品中。你還想要吃很辣的菜肴,不想要僅僅滿足于語言和文字的描述。你還想要體會下雨,流水,想要看看‘小豪’的人生,想要上高中……”
白令的聲音很舒緩,每一個愿望都像是一個小小的泡沫,在空氣里閃爍著晶瑩剔透的光芒。
“織網者”愣愣地看著白令。
這些……都應該是藏在它心底最深處的東西,任何人都不知道。
此時此刻,將自己心底深處掩埋的秘密一點點捧起來的白令,在“織網者”的眼中看起來竟然顯得是如此柔和、炫目。
從來沒有跟任何人提到過,不少東西自己甚至僅僅只有模糊的概念,卻能夠被眼前這個家伙以輕柔的語氣娓娓道來。
這個家伙,難道真的是“先知”一樣的東西嗎?
哪怕不是“先知”,也是完全能夠理解自己的,“同類”。
“織網者”呆呆地看著白令,以及白令伸出來的手。
那只手在現在的它看來顯得是那么光芒萬丈,仿佛伸手就能夠觸及得到。
簡直就像是古典油畫里觸及亞當的那蒼白的“神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