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帝國崩塌之前,維諾格拉諾夫就開始活動了,之后更是風生水起,現在他的莫斯科國際商業銀行,已經是大毛這里最著名的私人銀行了。
不過,秦濤卻知道,維諾格拉諾夫的好日子已經到頭了,就在即將到來的這場經濟危機之中,維諾格拉諾夫賠了個底朝天,之后幾次試圖東山再起都沒有成功,眼前這種豪華別墅也早就屬于別人的了,他在莫斯科的兩居室的房子里度過了生命的最后旅程。
維諾格拉諾夫沒什么政治野心,純粹就是因為經營失敗,在金融危機之中,類似于他這樣的企業家的悲慘遭遇數不勝數,他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后一個。
如果是別人,秦濤是絕對不會過問的,袖手旁觀就好了,但是,畢竟和維諾格拉諾夫是多年的老朋友了,這幾年來,秦濤的不少賬目都是走莫斯科國際商業銀行的,所以,到了這種時候,他必須要提醒一句。
眾人穿過走廊,進入到豪華的餐廳里,秦濤站在了正面的一幅油畫上。
畫面上有七八個人,左邊最顯眼的位置是一個站立的男人,他通過了房間的門,走了進來,右邊是一個餐桌,上面坐著正在吃飯的人紛紛站起來,看著那個進來的人。
“《流放者》,列賓的名作,我猜應該不是高彷的,這幅畫,花了不少錢吧?”秦濤說道。
維諾格拉諾夫笑著點頭:“秦總,您還真是有眼光,沒錯,這就是真品,當時花了兩千多萬美元。”
大毛著名的畫家列賓出生貧寒,所以他的畫作反應了那個時代的特征,最出名的當然就是《伏爾加河上的纖夫》,不過那副畫在了博物館里,民間是得不到的,眼前的這幅《流放者》,則是流落到民間的。
作品描繪了一個從西伯利亞回來的流放者突然出現在家人面前的情景。畫家讓戲劇性定格在人物間的一剎那的無言凝視之中,每一個人物的表情流露出和歸來者的特殊關系,準確而又不重復。
只有最有錢的人,才能得起這些,而在維諾格拉諾夫事業失敗之后,這些畫也都被變賣了。
“秦,坐下來吧,我給你準備了最豐盛的晚餐。”維諾格拉諾夫說道:“來,我們開一瓶82年的拉菲。”
秦濤笑著坐下:“我的朋友,你也太破費了。”
“秦,你能說一說這場金融危機嗎?”酒過三巡之后,維諾格拉諾夫終于開口了。
當初剛剛和秦濤認識的時候,他還只是一個普通的倒爺,但是現在,秦濤已經是一個跨國集團的老總了,這樣的人,必然是見識卓越的,維諾格拉諾夫一直都在思考著秦濤下車時候說的那些話。
“我們還是說一說大毛的市場吧,現在這里的金融市場非常不穩定,面臨的危險很大,一旦被大量的國外資本惡意做空,那財富就會被席卷一空。”
維諾格拉諾夫沉思了起來,幾分鐘之后,他點頭:“是的,在市場經濟方面,我們還是孩童的水平,比不上那些幾百年的資本主義國家。你說的這個風險,的確是有的。那么,我們該怎么辦?”
“如果我說放棄現在這一切,反正錢已經是一輩子都花不完了,我猜你肯定不會同意的。”
維諾格拉諾夫點頭,那是肯定的啊!自己現在開創了這么大的事業,怎么能僅僅根據秦濤幾句話就放棄呢,就算是秦濤是他的好朋友,也不能完全聽他的啊。
其實,如果現在收手的話,賺的錢的確是幾輩子都花不完,但是,作為一個成功的企業家,是不會就這樣收手的,就像是一個帝國一樣,只要存在,就需要不停地擴張,永無止境。
“那么,如果把莫斯科國際商業銀行轉移到其他人的身上呢?找個合適的人當你們的銀行法人,如果遇到了特殊情況,你們可以把銀行里面屬于自己的存款提取出來,轉移到其他銀行,至于其他的客戶是否能成功對兌出自己的存款,就和你們無關了。”秦濤說道:“在我們東方,這一招叫做金蟬脫殼,當然了,你們得找到一個合適的人選,最好這個人壓根就不知道自己擁有了這樣一家銀行,一旦這次危機成功度過,你們還能把股權轉移回來。”
這樣的事情,在國內太多了,本來是去某個公司當職員,結果莫名其妙的成了公司的法人,什么股份分紅沒收到,等到公司破產的時候,作為企業法人的職員惹了大麻煩。
這樣的騙子手段,玩得太多了,秦濤隨口就能給提出來,但是,維諾格拉諾夫等人卻都是第一次聽說,眼前一亮,的確是啊!
如果躲過了危機,再悄悄地轉移手續到自己名下,如果沒有躲過危機,帶著自己的錢跑路,其他的事情都讓這個不相干的人去扛,不錯,不錯!
這操作是很復雜,不過,他的能量很大,辦妥這種小事,還是沒問題的。
維諾格拉諾夫點頭:“這個辦法可行,我們還需要將持有的大批國債拋出去,盡量減少我們的風險性。”
“秦,如果我們的銀行真的出了意外,那接下來,我們該去哪里?”亞歷山大問道。
“哪里都可以啊,如果你們想去東方的話,可以去東方之珠,薇塔麗亞也在那邊,還建立了一個不錯的大公司。你們也可以在那里繼續搞銀行業,說不定以后我們還會有業務往來。”
維諾格拉諾夫點點頭:“秦,認識你這個朋友,是我最大的榮幸。”
“我也很榮幸認識你們。”秦濤舉起了酒杯:“來,讓我們為這場友誼干杯!”
就在秦濤和維諾格拉諾夫喝酒的時候,尼古拉正在給上級匯報。
上級聽完了整個項目,滿意地點點頭:“尼古拉,你的這個建議太好了,不過,我只是有些奇怪,你只是一個軍人,對這些資本操作,怎么會這么在行?”
“我,我這也是為國分憂。”尼古拉說道:“我這些年來,也在研究經濟學…”
“是嗎?那你把華爾街這一套立體狙擊理論,給我詳細地說一遍。”上級說道。
尼古拉當下就傻眼了,要說海上的立體作戰,他能說的一套一套的,要說這種金融領域里的理論,他哪里懂得!
“這個理論很復雜,等我總結一下,明天再詳細地向您匯報,如何?”
上級點點頭:“好吧,那你給我分析一下,暹羅國為何是華爾街資本狙擊的第一個目標?”
尼古拉又傻眼了:“這個嘛,當然是因為,因為…”
“尼古拉,你是和明州集團的秦總一起來的莫斯科吧?在遠東,還有在來的路上,你們都談了什么?”
尼古拉一下子愣住了,然后心中明白過來,自己根本就湖弄不了眼前的上級,對方知道自己的這些計劃,都是秦總提出來的!
“我對秦總很感興趣,改天有時間,請他過來聊一聊。”上級說道。
“是。”尼古拉退了出去,感覺到身上的汗水都濕透了,自己怎么這么蠢,忘記了人家是從哪里出來的了!
秦濤當晚留宿在了維諾格拉諾夫的別墅里,睡得很是舒服,一覺醒來,天色已經是大亮。
今天去哪里呢?
該去找找鮑里斯了,讓他認清形勢,趕緊去東方找女兒吧,這里再留下來,怕是有殺身之禍了。
就在秦濤還沒有打算去的時候,尼古拉的車子就開到了別墅門口,他下了車,一臉嚴肅地招呼著秦濤:“秦,我們走走?”
秦濤一愣,有情況?
“秦,上級已經知道主意都是你出的,所以想要見你。”尼古拉說道。
“尼古拉,你身邊有眼線啊。”秦濤也是立刻就反應了過來:“你知道是誰嗎?”
尼古拉點點頭,眼睛里已經是殺氣騰騰,他在遠東這么多年,當了軍隊高官,難道還能不知道誰有問題?
“知道就行了,以后想要讓上級知道的事情,就不動聲色地通過這個眼線傳出去,不想讓他知道的,你應該有辦法,但是,千萬不能把他給弄死了,否則,你就永遠坐冷板凳了。”
尼古拉點頭:“好,這件事聽你的。秦,你不會怪我吧?”
“有什么可怪你的,我們以后想要繼續保持友好關系,就必須要和上級搞好關系,我這種身份地位的人,能入他的法眼,那是我的榮幸啊。”
秦濤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的,所以,他也早就準備好了,絕對不會被突然打擊得無所適從。
上級太忙了,一直到晚上七點多,秦濤才終于見到了這個人。
“見到您很高興,非常抱歉,我的地位有限,無法和更高級別的人聯系,也只能通過尼古拉來提出建議。”秦濤說道:“請相信,我是沒有惡意的。”
“我知道,否則的話,你以為有一些人暗中保護,就能保證你在這里安全無虞?”上級這句話,既是看重,也是恐嚇了。
秦濤笑了笑:“只要做事坦坦蕩蕩,問心無愧,那有什么害怕的?我們有著很多的共同點,比如說,我們都曾經被西方忽悠過,然后又會被西方提防。我們有著共同的利益,所以,我們相互加深合作,應該對我們最有利。”
“遠東的石油管道,就是這種加深合作的一部分?”上級問道。
“沒錯,但是不僅僅限制于這些,接下來,我們還會支持北極航路。”
大毛要開發北極航路,因為可以賺錢啊,走了北極航路的船隊,總得給他們交過路費,哪怕就算是不明收,暗地里的領航員的費用、破冰船的救援費等等,也是不少的。
雖然這次南泡菜國的船隊出了事,那也是因為他們舍不得花錢,如果他們雇傭一個專業的領航員,再雇傭大毛的破冰船,還會出這種事嗎?
而對于東方來說,則是可以擺脫危險的馬六甲海峽,東方的產品已經開始大量地占領歐洲市場,東方需要穩妥的海上航路,如果北極航路能正常通航的話,比走馬六甲和蘇尹士運河要近,還更加的安全。
而且,還能把大毛北極圈內的能源運輸出來,滿足己方的能源需要。
秦濤說起來了這些戰略合作項目。
“我們明州集團接下來的重點,就是制造大批的破冰型船只,我們還會和紅星造船廠合作,這樣我們雙方都能發展起來,互惠互利。”秦濤拋出來的這些利益,上級不可能不動心的。
尼古拉還怕出什么意外呢,結果,秦濤面對上級,也是鎮定自若,滔滔不絕,讓尼古拉很是佩服,這就是干大事的人有的魄力啊。
“只有這些嗎?”上級最后問道。
秦濤思考了一下,繼續說道:“還有幾句話,是我個人的觀點,不代表官方立場。紅色帝國已經崩塌了,但是這并不代表冷戰徹底消失,美國擁有強大的軍隊,他們得給自己找個對手。貴方必須要發展壯大,才能應對任何可能出現的危機,和我們加強經濟合作,是最好的選擇。”
“只有經濟上的嗎?”上級開口說道:“你們明州集團制造的大量先進軍艦,也讓我們很是羨慕,尼古拉,你和秦總的關系很好,你們是不是商量一下,在合適的時機搞一搞聯合軍事演習?”
“這個,還是上級做主吧。”尼古拉遲疑著開口。
從里面出來之后,尼古拉終于長長地出了一口氣:“秦,你剛剛的表現太澹定了,真是夠厲害的。”
秦濤笑了笑:“我的后背也濕透了,不過,這一關是過去了,以后咱們還能繼續做該做的事情。”
當年秦濤當倒爺,從大毛這里倒騰走了不少東西,不過,上級應該是不會算舊賬了,畢竟現在的明州集團,是要幫助他們的,秦濤的存在,對大毛的發展有很大的幫助。
兩人一邊說,一邊向外面走,出了大門的時候,秦濤就看到了另一張笑臉。
“薇塔麗亞?你怎么在這里?”秦濤好奇地問道。
“在東方待膩了,回來看看。”
東方待膩了?秦濤記得和薇塔麗亞說過,要讓她參與一下東方發生的金融危機,順帶著撈一大筆好處啊,薇塔麗亞怎么會有空回來?
“尼古拉,今天晚上就不用等我了,我和薇塔麗亞走了。”秦濤向尼古拉說道。
尼古拉的臉上露出了理解的笑容:“祝你過個愉快的夜晚。”
等到秦濤上了薇塔麗亞的車,許正陽也熟絡地坐在前面,薇塔麗亞才開口說起來了正事:“秦,我父親聽說了我在東方想要干一次大的,所以,他也籌集了一筆資金,華爾街的那批人要玩金融,我們也要玩,看看最后這些錢能進誰的腰包!”
秦濤點點頭:“薇塔麗亞,你的運氣一向不錯,我覺得這次干一票大的,你們應該能有三倍的利潤,有了這筆錢,你的父親也該退休了吧?”
退休?
薇塔麗亞臉上的表情嚴肅起來:“秦,你認為我的父親接下來可能會有危險?我知道,他和你剛剛見過的人有一些嫌隙,但是…”
“薇娜,站錯了隊,下場很可怕啊,想想當年的大清洗時代,多少人位高權重,但是因為站錯了隊,最后沒有好下場的。”秦濤說道:“你的父親并不是一個政治家,他只是個商人,他現在已經獲得了足夠多的利益了,及時收手吧,時代已經變了。”
維諾格拉多夫還好說,畢竟就是開個銀行,雖然呼風喚雨,但是在金融危機中倒下了。其他的人呢?薇塔麗亞的父親可是控制了重要的能源部門的,這樣的人,是不會有好下場的。
“秦,我恐怕不能說服我的父親,你這次見到了我的父親,能幫助我說一下嗎?”
看著薇塔麗亞那雙充滿期待的眼睛,秦濤點點頭:“我盡力吧。”
鮑里斯對秦濤的到來也非常看重,等到車子開動進別墅之后,立刻就跑了出來,親自迎接。
“秦總,咱們最近幾年雖然經常見面,都是公事,很少有這種私人交流,你今天能來我家,真是太好了。”鮑里斯向秦濤說道。
“我也很榮幸。”秦濤熱情地伸出手,和對方握在了一起:“現在,我們遠東的石油管道正在源源不斷地輸送著石油,這些黑色的能源在我們的國民經濟發展中起到了很大的作用,我代表相關部門,感謝您的貢獻啊。”
客氣一番,進入了別墅內部,秦濤看著如同皇宮一般氣派的裝修,說道:“我的朋友,據說你以前只是莫斯科大學的教授,你恐怕從來沒想過會有今天的成就吧?”
“是啊,當時我也就是開個報社,倒騰幾輛汽車而已,絕對沒想過會有今天的地位。”鮑里斯說道:“當然了,其中也有你的功勞。”
“我的朋友,在我們東方有幾句諺語,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沒有什么是能一輩子享受到的…”秦濤在反復斟酌著用詞,這樣說該不會被打死吧?畢竟,這些話如果放在普通人耳朵里,那就是妥妥的詛咒了。
忠言逆耳啊!
鮑里斯目光灼灼地看著秦濤:“秦,我知道,你是我最真誠的朋友,所以才肯把這些話告訴我,其實,這幾年來,我也一直都在思考你的建議。”
當年剛剛和鮑里斯相遇之后,秦濤就建議他做多手準備,到了后來,薇塔麗亞去東方創業,也是出于這個目的。
現在,秦濤再次提到了這件事,鮑里斯的感慨就更多了。
因為他已經看到了繩子套在慢慢地向他的脖子靠近了。
當年,紅色帝國剛剛崩塌的時候,搞起來了轟轟烈烈的改革,把所有的國有企業全部都變成了私有制,結果,一大批人手里的財富變成了廢紙,企業落到了少數人手里。經濟眼看就要完蛋的時候,大毛搞起來了休克療法。
休克療法讓大毛的經濟雪上加霜,當年的通貨膨脹率高達百分之兩千五,在國內的各個行業里,都涌現出來了私人寡頭。
在94年的時候,大毛放棄了休克療法,重新回到了穩妥的路線中來。
也就是在那個時代,大毛開始重視國家對大型企業的控制,只有這些國有企業,才能給國家帶來更多的財政收入,如果國家的經濟被少數人把持,那政府都會變成這些企業的傀儡。
這幾年來,鮑里斯雖然在能源領域里干得是風生水起,但是他已經看到,前途可不怎么樂觀,他也愈發地感覺到,秦濤當初給他的警示是多么的正確。
在他的身邊,沒有一個人會告訴他這些,只有秦濤。
“秦,你說我該怎么辦?”鮑里斯問道。
“你的路應該有兩條。”秦濤對鮑里斯的表現很是滿意,終于放下心來。
“第一條,就是把企業賣給國家,然后帶著財富離開,你可以去東方,也可以去歐洲,過一個富翁的快樂生活。”
“那第二條呢?”
“第二條路最好不要走,因為沒有成功的可能。”
鮑里斯的身體一震。
有些話是不用說得太明白的,兩人心領神會就可以了,這第二條路,當然指的是把擋在前面的人干掉,但是,這條路也非常危險,一旦失敗,就是萬劫不復。
秦濤已經說明白了,這條路沒有成功的可能!
“可是,如果把企業賣給國家的話,現在我們的國家恐怕沒有那么多錢來收購。唯一的辦法,只能是發行一批國債,那些錢到了我的手上,和廢紙差不多。”
“不,現在正好有一個機會,你手里的大筆的國債,很快就會換成美元。”秦濤說道:“只要不是那么貪婪,應該能隨時出手的。那筆錢足夠讓你富可敵國了。”
鮑里斯點頭:“好,我會考慮你的建議的。”
“嗯,希望你盡快做出選擇,錯過了這次機會,再等機會就難了。”
秦濤松了一口氣,看來,這件事還算是順利地做完了,對朋友,自己也算是仁至義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