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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惹怒老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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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煤礦上露天工每天工資兩塊一毛八,井下工每天工資三塊兩毛四。

  一個月上二十六天班,刨去公社和大隊的公益金、統籌款等五塊四毛錢,露天工一個月剩五十二,井下工剩七十八。

  東江沿大隊的工分值不算低了,滿工分的每天能核算到一塊五六毛錢,可是跟煤礦工人的工資比起來,相差還是很大。

  就像剛才趙大海跟許成厚說的那樣,這亦工亦農的名額,不知道多少人打破頭想搶呢。

  一樣是干活,誰不想著多掙點錢啊?

  所以趙大海就挺納悶兒的,許世彥為什么不想去大安煤礦上班?

  “趙叔,讓你費心惦記,心意我領了。”

  許世彥朝著趙大海微微點頭,算是謝過對方。

  “我既然娶了媳婦,就算沒有煤礦的工作,不用依靠爹媽,我也一樣能養得起老婆孩兒。

  那煤礦的活,我真不能去。”煤礦的工資再高,也得有命兒去掙。

  七九年七月二十六日,大安煤礦瓦斯爆炸,死了七個重傷兩個。

  許世彥就是那重傷兩人其中之一,算是僥幸撿了一條命,養了小半年才算好起來。

  重活一世,許世彥可不想再走上輩子的老路,煤礦他是絕對不會再去的。

  “你能養活老婆孩兒?你指著什么養活?指望你成天打魚摸蝦養活家?”

  許成厚一聽兒子的話,火氣又上來了,指著許世彥手里那兩條魚罵道。

  “王八犢子,不成器的玩意兒。你一天天除了抓魚摸蝦,擺弄不出個正經玩意兒來。

  你能養家糊口?就憑伱掙的那點兒工分,你自己能不能養活了?”

  許成厚一直都看不上許世彥,五個兒子里頭數著老三最差。

  比不上老大能寫會算有文化,比不上老二干活麻利快當,比不上老四精明能干從處事周全,也比不上老五聰明活泛有沖勁兒。

  這三兒子不管干啥都不慌不忙、一板一眼,許成厚是個急脾氣,一看三兒子那樣就來氣,恨不得上去踹兩腳。

  “我不成器?我不成器還不是拜你所賜?

  我念初中,你說念那么多書也沒用,不如下來干活。

  我跟楚老學醫,你怕被人家牽連,跑去公社鬧。

  前年赤腳醫生選人,去縣衛校培訓半年,你嫌耽誤掙工分,死活不讓。”

  許世彥看著眼前這一臉怒容的父親,重生回來的那點兒激動和感慨,早已消失無蹤。

  要是真正說起來,許世彥上輩子一事無成,其中也少不得父親許成厚的功勞。

  許世彥小時候身體不好,上學晚,十歲了才上小學,念初中正好趕上鬧騰最厲害的時候。

  許成厚就說,念書也沒啥用,不如下來務農還能掙點兒工分。

  許世彥聽話,乖乖退了學回家干活。

  他年紀小,就在牛棚那頭幫著喂牲口。

  正好趕上省里下放一批人到大營公社,其中有個姓楚的歲數不小了,被折騰的不輕。

  許世彥心眼兒好,特別照顧人家,楚老看著許世彥心腸好,聰明靈透還性子沉穩,便想著收他當徒弟,教他些醫術。

  結果許成厚知道了,生怕受牽連,鬧騰著差點兒害了楚老,無可奈何,許世彥只好換到別處干活。

  許世彥對學醫挺感興趣的,后來就想辦法買了書自學。

  正好前年赤腳醫生選拔,去縣里培訓半年通過考試了就能行醫。

  許世彥興沖沖的想要去報名,卻被許成厚給攔住了,嫌半年脫產學習太耽誤事兒,少掙錢。

  “結果呢?我那些同學但凡初中畢業的,都招工有工作了。

  唯獨我沒念完初中,只能在家務農。

  楚老,人家是省城醫科大學的校長,去年被接走,恢復職務了。

  你瞅著吧,過幾年赤腳醫生說不定也能轉正安排到公社醫院去,都有正經工作。

  到那時候我看你后悔不后悔?”許世彥想起上輩子自己錯過的那些機會,又悔又恨,咬著牙說道。

  上輩子被父親耽誤的,又何止是這些?

  七九年,許世先、許世安先后跟著媳婦回城搬走了,許世彥也動了心思想離開東江沿這個窮鄉僻壤的破地方。

  可許成厚死活不同意,就是不讓。

  一直到八七年,許成厚過世,許世彥當家做主,這才從東江沿村搬到了東崗鎮。

  可惜已經晚了,東崗這邊早就分過地,參地、農田啥都沒有,只能兩手空空從頭開始。

  起步就比別人落下一大截,怎么也趕不上。

  不光是這些,許老爺子嫌棄許世彥的媳婦生了倆閨女,成天連撅帶罵不給好臉色。

  無奈何,許世彥兩口子頂著壓力好歹生了個兒子,被罰了不少錢。

  原本日子就過得不咋地,這下更是雪上加霜。

  而更氣人的是,費心巴力養的兒子,特么的是個敗家子兒。

  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一天舞舞玄玄只會吹,說出來那話得用簸箕簸三遍,就沒幾個字兒實誠的。

  許世彥跟著兒子操了一輩子心,有時候就想,早知道養出這么個玩意兒來,還不如不生呢。

  嗯,這輩子重新來過,他肯定不讓那小王八犢子有出生的機會。

  許世彥一番話,真真切切戳了許成厚的肺管子。

  別的也就罷了,只說楚老那件事兒,許成厚得知消息的時候沒后悔死。

  醫科大的校長啊,當初他要是知道,咋地也得讓老三跟著人家好好學。

  這七八年的時間,老三哪怕是跟人家學了一半兒的本事,那也了不得啊。

  到時候跟著楚老一起去省城,指不定還能混個工農兵大學生。

  那可就是改換門庭,再不是土里刨食兒的泥腿子了。

  許成厚一想起去年回大營串門,親戚朋友惋惜的話語,就覺得一口老血往上涌。

  當初他怎么就沒想到的?白白錯過了好機會。

  可后悔歸后悔,讓兒子當著外人的面一頓嗆,許成厚這老臉哪里掛得住?

  當時就惱了,再次掄起了手里的鋤頭。

  “就憑你也配?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

  天生個窮命,就算給你個金鑾殿,你也得有命兒坐上去。

  我就問你,這大安煤礦你去不去?你要是不去上班,我今天就砸死你。”許成厚眼珠子都紅了,發狠問道。

  “不去,就不去,你愛咋地咋地,砸死我你也得償命。”許世彥的脾氣也上來了。

  他都六十多歲了,又重活一世,當他還像上輩子那樣怕老爹啊?今天就跟這老爺子杠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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