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身在白光里醒來,外面已經換了天地。”
走在林間的腳步是安靜的,白素素挽了一下青絲到耳際,聲音輕柔,將時空重合后所見一一描述出來。
“原本存在玉隆山周圍的大小妖物少了一半,妾身趕到萬壽娘娘所在的那座山,大山也變了模樣,當年她將其父的尸身保存在山里,自己在一旁看顧,可妾身去的時候,她已經……已經油盡燈枯了。”
聽到白素素的描述,陳鳶皺起了眉頭。
“以她的修為不該如此。”
萬壽娘娘是神獸之后,雖是雜交而出,可也有神獸血脈,道行高深的緊,那將近一米九的個子,壯碩的身形,怎么也聯想不到油盡燈枯會是什么樣子。
白素素搖了搖頭。
“其實妾身也不知,詢問娘娘,她也不答,只是讓我靠近一些,然后便將畢生道行都傳給了妾身。”
“畢生道行都給了你?”
陳鳶有些詫異,昨日初見白素素,確實感覺對方這些年來的道行有長足的進步,至少堪比修道中人的元嬰了,而且隱隱還有突破的跡象,沒想到其中有大半是對方贈予的。
“嗯,萬壽娘娘招來了山中群妖,讓他們奉我這片山林新主,不久后,她就褪回原形,一頭黑白條紋的大虎,躺在洞里沒了生氣。”
沿著河道往前,深入山林之中,女子徐徐的話語讓陳鳶感到震撼,很難想象得到那萬壽娘娘會遇到什么樣的事,才將畢生修行交托出去。
看著四周林間,大大小小的野獸潛伏草間,也有尾巴蓬松的松鼠在樹梢間蹦跳偷偷打量走在蛇娘娘身邊的男子。
“后來妾身隨著煉化萬壽娘娘贈予的道行,漸漸明白過來。”
白素素揮手讓周圍山精野怪退去,聲音繼續道:“或許天人五衰將近,萬壽娘娘無法再精進,消耗了大量元氣后,心灰意冷之下,將剩下的道行一并贈給了妾身。”
“那她父親的尸骸呢?”陳鳶想到當初在玉隆山石窟里見到那龐大如山的尸骸,眼下心里都還有些心有余季。
“萬壽娘娘離去時,將尸骸用她最后的本命妖火一并燒毀了。”
隨著深入山林,漸漸到了一座大山前,一個滿頭白發的老嫗陰測測的站在盡頭,像是等著陳鳶等人,見到的一刻,微微躬身行禮。
“老身拜見真君。”
“你……”
陳鳶看著前面站著的老嫗,渾身粗布麻衣,衣色漆黑,眼大鼻小,頗有些眼熟。
那老嫗陰沉沉的笑了一下。
“真君不記得也屬正常,不過老身可是與真君有過一面之緣,可還記得當年萬壽娘娘壽宴上那只黑蝠妖?”
經這么一提醒,陳鳶倒是記起來了,托袖拱起手。
“原來是你,當真許多年不見。”
或許能被陳鳶拱手以禮相待,那老嫗心里高興的緊,每道皺紋仿佛都在笑,側身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真君里面請,宴席已備好,周圍山中群妖都已過來,等著拜見真君。”
說完又向白素素躬了躬身,馱著背快步走在前面引路。女子笑盈盈的看去陳鳶,“先生回來,妾身心里高興,特此傳了法訊,讓他們備上酒宴款待,好讓先生放心,他們都遵照妾身意思,從未踏出山林,與外面人有過仇怨,更沒有生過事端。”
經過這么多年,當初的白蛇倒也成長了許多。
陳鳶笑著點頭,叫上老牛跟上,與女子一起走近大山腳下。
山里來了一個修道中人,還要設宴款待,是從未有過的事,許多并不知當年事的山中妖物頗為好奇。
但各有各的山頭,倒沒有聚在一起討論,只是心里滴咕能讓白娘娘親自去請的修行中人到底有多大的本事,又是何種模樣。
“你們別猜了,到時候見著就知。”
繁密的樹枝交織起來的房頂下,一個紅毛狐女架著一條腿,坐在石凳上,笑嘻嘻的朝一幫形象各異的山中妖怪說道。
“胡媚娘,你見過那位貴客?”有妖怪看出她臉上表情。
那紅狐勾著唇角,猩紅的指尖撥了一下面前的酒杯。
“那是當然。他啊,還是當年胡總管的好友,活人得的敕封,你們說厲害不厲害?”
“胡總管……就那位活了許多年的老狐……”
一個鳥嘴的妖怪剛說到后面,最后一個‘貍’字還沒出口,就被不知哪里來的樹枝打在腦門上。
“你敢說出口,老娘就撕了你那身鳥毛!”
胡媚娘怒目橫瞪,與之前萬種風情的模樣大不相同了,渾身有股凌厲的氣勢,“胡總管就算年老不能修行,那也是我山中狐貍的老祖,豈是你這鳥妖能說的。”
“媚娘,什么事又讓你發這么大的火?”
陡然的話語從外面傳來,樹枝拱起的大門兩側,一對大紅燈籠化出兩張喜氣的臉孔,唱起了名兒。
“娘娘來!”
“貴客到!”
那邊眾妖紛紛起身回頭,就見剛才說話聲音的主人,白素素優雅的走過來,卻明顯看出她慢了半步,隱隱以旁邊的男子為首。
眾妖目光集中在對方身上,樸素的袍服,下頷長須,像凡間人世的教書先生,除了相貌俊朗,看不出與眾不同。
可越是這般,他們越不敢輕慢,能讓娘娘慢半步的人,豈能是普通?
當即走出宴席的座位來到過道兩側站定,恭恭敬敬的朝白素素和一旁的陳鳶躬身行禮,其中一頭斑斕毛色的貍貓妖待對方過去,抬起那張花臉,童孔收縮的仔細端詳。
它有一本命法術,就是能看透對方本質。
眼睛聚集妖力看去對方背影的剎那,是鳥鳥的香火之氣,以及無數密布的星辰,就在準備細看,對方背后陡然顯出一道虛影,在它眼中勐地轉過身來,豹頭環眼,虬須如鋼鬃,兇神惡煞。
聲如雷音般吼來。
“一介小妖也敢覬覦!!”
“嗚哇!”那貍貓妖頓時大叫一聲,嚇得連連后退,一屁股跌坐到地上。
聽到它慘叫,周圍群妖疑惑的望來,貍貓妖心有余季的起身,連連擺手:“沒事沒事,剛剛做了個噩夢。”
它不敢說剛剛窺視對方道行,反被吼的跌坐。
不過回想剛才的一幕,心里不由驚駭連連,它從未見過這種修行之道。
那邊,白素素自然清楚怎么一回事,正要開口,旁邊的陳鳶輕笑道:“不用,桀驁不馴才是妖,初次見面就服服帖帖,那是家畜。”
白素素點點頭,嗯了一聲,不過還是狠狠瞪了那貍貓妖一眼,陳鳶不僅是貴客,還是住在她心坎兒里的那人,好不容易重逢,要是被這妖給攪合了,不得把它皮給剝了。
“先生,你坐這里。”
女子將首位的那張大椅讓給陳鳶,后者卻是笑著徑直走去一側的席位,坦然坐下來,“我雖貴客,但也不能喧賓奪主。坐這里,我才安生。”
白素素見陳鳶神色,無奈只得坐去首位,看得出這樣的場面已經經歷過許多次,女子盡顯女主人的氣勢,接受一一上前的妖怪道賀,也有眼力勁兒的,道賀一畢就去拜見陳鳶,說上幾句恭維的話。
陳鳶也都一一笑著應付,好在這種場合并沒有持續多久,隨著一個猴妖在樹梢上敲響銅鑼,扯開嗓子吼道:“娘娘吩咐,開宴!”
一群野雞幻化美艷女子的施施然來到場中飄飄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