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位捕頭,此間事便是如此,這王掌柜原是我老兄弟,單獨經營綢緞鋪子,前些時日戲樓、客棧鬧鬼,俱是他所為,今日被我揪個正著,執行了家法,斷他五根手指。”
天光升上日頭,戲樓外依舊里三層外三層圍滿了看熱鬧的附近百姓,看著衙門里來的幾個捕快、差役正與李三說話,抱著斷掌的掌柜正被一個衙役包扎傷口。
大伙是知道李三為人的,又或還念著三日免費看戲、吃喝,紛紛附和叫嚷。
“對的,諸位官爺,這種吃里爬外之人,沒打死他都算便宜他了。”
“換做我一棍子敲死他。”
聽著周圍百姓細細碎碎的話語聲,戲樓里和李三說話的那名捕頭,神色嚴肅,連連點頭,隨即拱手還禮。
“李老爺言重了,只要人沒死,捉回去如何都好交差,等會兒李老爺遣管事來衙門,做個詳細的筆察報備一番就可。”
李三在江城郡多少是有人脈關系,為人也算和善正派,這點顏面衙門還是要給,何況吃里扒外的人,到了哪里都不受待見。
“那就有勞諸位了。”李三了卻一樁事,笑呵呵的拉著捕頭往里走了幾步,背過外面百姓的目光,讓管事拿來兩吊制錢,“捕頭,這是給兄弟們吃喝的。”
“哈哈,讓李老爺破費了,這點小事算得甚。”
那捕頭也不推卻,拱了拱手,順勢將吊錢接過,交給身后兩個捕快,便轉身抬手揮了揮,神色肅穆:“把這位王掌柜帶回去。”
到了門口,將腰間的佩刀正了正,目光掃過門口百姓:“嫌犯已抓捕歸桉,爾等就不要圍在此間看熱鬧了,都散了散了,該做什么就做什么!”
周圍百姓被叱喝幾句,倒也不生氣,哄笑或笑嘻嘻的散開,而衙門幾人則帶著那掌柜走出人群,一路回去府衙,先讓手下捕快將人帶去偏間臨時關押,自個兒去了側院,那里才是日常辦公之地。門框一側掛的是各司職的名稱。
那捕頭過來時,文吏、差役來去的忙碌,令他有些奇怪,拉過一人詢問,才知道京城里有大官過來,正與府尊還有主簿等官吏說話。
“我等捕快時常在外,消息倒是慢了些……”
正說話間,被拉住的小吏忽然開口打斷他,看去公堂那邊的方向,小聲道:“捕頭,主簿過來了。”
文吏看去的方向,一個年齡較長的老人正過來,手里疊了數張公函,看到迎上來的捕頭,有些詫異,詢問過后才知是外面辦桉回來。
“李家戲樓那事?”
之前鬧鬼的事傳開,令衙門里幾位主官有些頭疼,派人查探幾回,都一無所獲,置之不理,對方又不是平頭百姓,壓著沒有表示也不好。
眼下知曉是有人裝鬼,還是認識的綢鋪掌柜,那主簿不由冷笑兩聲,“這等人,等會畫押之后,直接丟進大牢,他家里人要來走關系,盡管收錢,只收不放!”
說著,不著痕跡從捕頭那里,接過一吊錢塞進袖里,這時有腳步聲從后面過來,那主簿趕緊朝捕頭示意了一個眼神,隨后回正身形,就見府尊陪同一個著甲披白袍的身影過來這邊。
“剛剛收得什么?”
那披白袍的身影忽然在兩人面前停了停,目光斜視,落在主簿那只袖口上,一旁的府尊走到中間打起圓場,撈油水之事,在衙門里司空見慣,習以為常了。
但要是被追究起來,確實也是麻煩事,尤其面前這位來自京城的將軍,討不好,到上面告一狀,他們幾人都要吃罪。
“這……這……怎么回事,趕緊給陳將軍解釋解釋。”府尊偏頭眨眼,示意二人趕緊圓起來。
“不用了。”
原本一臉嚴肅的男子忽地笑了笑,說道:“地方上的事,你們自己拿捏便是,只要不是作奸犯科,欺男霸女,我便等于沒見著。”
“不會不會。”那捕頭趕緊開口:“是個吃里爬外的人被抓了一個現行,將軍事情是這樣的。”
聽完描述,那陳姓將軍沒什么表示,這件事倒也算不得什么,江湖高手常在民間行走實屬正常,雖然對那所謂的李家老四、教書先生有些好奇,但終歸眼光還是放在上層的,好不容易爭取來的獨自領兵機會,不能白白放過,雖說只是護送魏國宗室回去,但也是機會難得。
所以江湖奇人的事,并不想耗費過多的精力,想著,轉頭看向松了一口氣的府尊。
“府尊,那江城郡這邊的道路平整,就有勞你們了。”
說完,那陳姓將領拱手告辭出了府衙,看了眼衙門,不由嘆了口氣,還用得到地方上的官吏,收受賄賂,也就只能睜只眼閉只眼了。
‘江湖人,有何玄奇的……’
他搖了搖頭,翻身上馬,江湖綠林入不得他眼,反倒是對今日在街邊檐下看到的人莫名的好感,總覺得眼熟,在哪兒見過。
若非有軍務在身,過來督促地方官吏,說不得過去結交一番。
馬蹄‘踏踏’踩著街道硬土,出了府衙范圍,已是到了繁鬧市井,此時到處都是三三兩兩的百姓聚在一起,酒肆、茶樓差不多也是這樣的情況。
“去探聽下怎么回事?”
身后的親兵點頭,過去尋了一個小圈子,盤問過后回來,才知還是李家戲樓的那事,畢竟附近就這么一出熱鬧可看,做為談資不談個三五天,溫度是不會降下去的。
陳姓將領,聽完搖了搖頭。
“還以為是什……”
他話語忽然停下,目光亮了亮,視野前方,一個皺巴巴衣袍的身影,帶著一個小道童正逛著市集,站在一個泥人攤位前,正讓攤販捏上幾個。
“呵呵,剛念到這人,正好遇上了。”
陳姓將領看著一大一小,笑了起來,頓時翻身下馬,韁繩交給親兵,穿過來往的幾個行人,大步朝對面走了過去,拱起手,聲音爽朗豪邁。
“這位先生!”
正與攤主說話的陳鳶,聽到中正話語,回過頭,見是今日上午見過的將軍,有些詫異的拱手還禮。
“這位將軍,你我認識?”
“先生勿怪,你我初見,卻是生出想要結交的念頭。”說著,那將領后退一步,再次抬手:“在下陳慶之!”
“呵呵……我叫陳鳶。”
兩人相視片刻,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