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這么想著,孫正德忽然感覺后勁的寒毛都豎了起來,一股涼風似乎正從窗靈縫隙里吹進來。
沙沙沙……沙沙……
此時有著輕微的腳步聲自外面響起,絕對不是庭院中的楊柳搖擺枝葉發出的,畢竟都是十二月,樹葉早就枯萎了。
胖道人身子頓時一抖,耳朵都豎了起來,仔細傾聽,確實是一種腳步聲踩著詭異的聲響慢慢朝這邊延伸過來。
‘你老母的……本道活該倒霉是吧。’
就在這時,一道黑影從窗靈外幾乎飄著過去,緊閉的門扇輕輕往里推開,露出了一條大縫,一道人影隨著縫隙漸漸在屋里的地板放大。
胖道人此刻早已側躺在床上,面朝著里面,渾身都抖了一下,用著極其緩慢的動作,將手插進袖里把黃符死死拽住,只要那怪物靠近,起身、反手一把給對方拍過去。
大抵的流程都在短短的瞬間,在腦中過了好幾遍。
沙沙沙……的腳步聲已經在房里更加清晰了,胖道人朝窗外的后背,全是冷汗。
‘曰爾老母的,和尚,你倒是動一動啊!’
他心里幾乎吶喊出來。
冰涼的寒意撲在了后背,順著冷汗讓胖道人抖了幾下,明顯感覺有人立在了窗前,想起之前趙老頭的描述。
‘哎喲,那漢子就像包心菜一樣,被卷在被窩里放進那怪物口中……’
孫正德頓時感覺到好像窗前的身影在拖被褥,一咬牙伸長了手腳裝作睡夢中,一把將被褥死死按住。
“唔”
有著低沉的聲音在房里響起,像是拉不動被褥發出的疑惑。
下一刻,床上的孫正德再次聽到沙沙聲,像是離開了窗前,微微偏了下臉,眼睛瞇成一條縫,偷望過去,然后他就看到一道灰撲撲的身影正轉去和尚那邊,干巴巴的身形上方,頂著一顆碩大的腦袋。
或者說,腦袋后仰,張開極大的嘴。
“嗬”
不似人的聲音在屋里徘回,那左右緩慢移動的身影像是感覺到什么,回頭看了眼床榻,胖道人趕緊閉上眼保持一動不動的姿態,心里瘋狂念叨:“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而那邊的怪異身影也回過身來,緩緩靠近簡陋的方桌,幾乎快要被嘴遮掩的眼睛,打量著面前打坐的和尚,張開的嘴里,外露的獠牙都在滴著粘稠的唾液,拉出條條絲線來。
“嗬嗬!”
看到面前冷峻、強壯的和尚,那怪物興奮的發出低吼,就在準備從和尚腦袋一口咬下的剎那,桌上打坐的鎮海陡然睜開眼睛,斜過眸子與它視線對上。
然后,啪的一巴掌,直接扇在咬來的大嘴一側,印出紅紅的五指印,將那怪物打的直接差點側翻倒地。
“吼!”
那怪物也不甘的發出怒吼,直接就撲了過來,然而迎接它的,是卷著佛珠抬起的法印,轟的打在怪物下巴,整個身子都騰飛半空。
“大膽妖孽,敢在貧僧面前放肆,大威天龍,大羅法咒!”
僧袍、袈裟舞動,鎮海跳下方桌,法印再起,那是一團金光在屋里轟然爆開,金光燦燦沖去了屋外。
另一邊的陳鳶還有瘋老頭聽到動靜出來,看到的是一片佛光里,一個怪模怪樣的身影發出哭號般的慘叫,連滾帶爬的鉆入土里。
佛光收斂的一刻,對面的房門打開,胖道人捏著幾張黃符神威大發的沖出來,哼哈的叫囂兩句,看到這邊門口負手而立的陳鳶,連忙叫了聲:“東家!”飛快靠過來,警戒的看著周圍。
“東家,那老頭講的故事是真的,那怪物剛剛來過,被和尚幾巴掌給扇哭,然后讓它給跑了。”
“長何模樣?”
“跟那老頭說的一般無二。”
孫正德回答時,鎮海和尚也從屋里豎印而出,印證胖道人的話,朝陳鳶點了點頭,此時,堂屋那邊,趙老頭披著一件單衣出來,看到外面四人,小聲問道:“剛剛怎么那么大動靜,可是出了什么事?”
“哎,老丈,你說的那個怪物果然來了。”胖道人靠近過去,朝趙老頭比劃幾下,“跟你兩年前看到的一模一樣,幸好本道機靈,又有些本事,要不讓就著了那畜生的道。”
這邊,陳鳶也過去詢問和尚:“可看出那怪物是何妖物?”
“看不出,甚至完全感覺不到其他氣息。”
鎮海和尚搖了搖頭,對于搜索、降服妖怪,他要比陳鳶有著經驗,連他都看不出,可見那怪物在一方面確實厲害的,“貧僧故意讓它靠近,可惜半晌都沒找到何種妖物,否則早它擒了,也不會給其逃遁的時間。”
陳鳶微微蹙眉,看著面前的和尚,思緒極快閃過腦海。
‘察覺不到任何妖物的氣息……極善隱匿……土遁之法也不該離開的這么快,連一點氣息的都消失不見,就算是越劼大祭司被呼毒衍帶走,氣息也是之后才散去。’
想法之中,也有與孫正德不謀而合的地方。
‘而且太巧合了,兩年前來幾個借宿的旅人,兩年后又來我們四個,而不變的是,同樣有一個老頭在場。’
目光一凝,頓時從和尚身上移開,落去堂屋門口還在和胖道人說話的趙老頭,眸底的神色閃爍,有著情緒在波動,片刻,陳鳶忽然開口。
“老丈,那怪物其實就是你吧!”
此言一出,不僅鎮海和尚皺起眉頭,那邊的胖道人幾乎下意識的向后跳了一步,驚的看看陳鳶,又看看面前的老頭。
棚里的老牛也跟著站起身,刨著蹄子,大有一股直接撞過去的氣勢。
瘋老頭也在徒弟身旁忙比出雙手做出防御的架勢,腦袋在交叉的手臂后面左右瞅了瞅,隨后收回手捋一下頭發,小聲道:“徒弟哎,這老頭瘦巴巴的,風一吹就倒,不像啊。”
孫正德從來都相信東家的話,可面前這一臉勞苦相,滿手都是繭子的趙老頭,怎么看也不像是那怪物。
“東家,會不會搞錯了?”
“豈會弄錯,就是因為不像,它才迷惑了不少人。短短一瞬,怎么可能連氣息都消散不見,除非根本就沒有走遠。”
陳鳶似乎對面前的事,心里已經十拿九穩了,一拂刨袖,“老孫,你去看看他屋里,所謂的老伴,是不是躺在床上,還是幾塊白骨。對了,我該稱呼你一聲婆剎那大祭司,還是叫你原名撒哈呢?”
堂屋前,背對屋里油燈的老頭,黑夜的陰影覆在臉上,慢慢咧開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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