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風陣陣,回旋南方山麓,盤踞夜空的黑云終于飛了回來。
陳鳶站在巨巖,抬起一只手,朝蟲群抓去,是無數扁癟的蟲子雨落般墜下,大量的血肉精氣紛紛落到他體內。
果然還是邪法修煉快,陳鳶感受著猶如滾油般流淌四肢百骸的血肉精氣,這一次有了天師府正統的道法壓制,雖然只習得殘篇,可那種渴血的欲望再不會充斥腦海了。
享受了片刻,陳鳶緩緩睜開眼,“越劼人應該將消息傳去飛雁關了吧,剩下的,該是走下一步了。”
說著,他抬袖雙袖,朝前方一拱。
“請諸豪杰助我一臂之力!”
身后下方,一個個木凋咧開嘴角露出猙獰的笑容來,殺胡,他們可是太同意了。
有了剛才血肉精氣加持,陳鳶手指掐著法決,飛快書寫出一個個敕令,落去下方諸木凋身上,某一刻,他縱身一躍,借月朧劍唰的飛去黑暗的同時,一道道木凋木偶沖天而起,緊跟在后,眼中泛起猙獰紅光。
飛雁關,火光照亮了城上城下,不時還有燃燒的火箭飛上城頭,或拋射下方。
城關爭奪的戰事正隨著黑夜漸漸消停,可兩方的斗法還未結束,越劼大營之中,那披掛有神帶的白色帳篷外一道身影安靜的等候。
搖曳的火盆光芒里,照出的是頭上系著的一撮鷹羽,肩披斑斕羽衣的呼毒衍,他已不是當年的鹿頭祭師了。
五年前那一戰,他擋下那神人一刀,毀了根基,好在蒼狼祭主給予他第二次機會,也在這次機會里,不僅拿回了失去的道行,更進一步,得到白狼神認可,成為鷹羽祭師。
當年的仇,他一直都記著。
這次跟隨大祭司過來,就是想再次入關,殺到晉地,再與那喚神人的修士一較高下。
只是可惜,將近一個月,大軍的腳步停在飛雁關,就連大祭司連日施法,也未能破關而入。他有些不明白,這次的漢人竟然如此拼命。
那承云門掌教被大祭司傷成那樣不退,今日那頑固的天師府老道士也被重傷,還是死戰不退。
難道這關隘,比他們長年累月的修道更加重要?
剛剛聽聞,又有許多修道中人從晉地趕來救援,呼毒衍心里變得焦急起來,想要見一見大祭司,看是否有其他方法突破漢人修士的封鎖。
風吹著帳外兩盆篝火呼呼作響。
這時,白帳內,有聲音傳出:“呼毒衍,進來吧。”
大祭司終于有空了。
呼毒衍深吸了一口氣,整理了一下法衣,掀開簾子大步走了進去,望著正首位魁梧的一道身影,他單手握拳按去另一邊肩膀,單膝跪下。
“呼毒衍拜見大祭司。”
“你過來,是想詢問關隘何時能破?”前方是簡陋的長桉,后方魁梧的身影是一個約莫四十左右的男人,四肢粗壯,系著紅繩牽引的獸骨,半邊身子裸露在外,隱約能看到黝黑的胸膛紋著一頭狼的輪廓。
但呼毒衍知道,眼前的大祭司,至少有一百多歲。
“是,我心里擔憂。”呼毒衍面對大祭司,話語坦然,“剛剛聽聞漢人又來了一批修道中人,時節又是深秋,再破不了關,我們只能退回草原,族中老幼恐怕要捱過一個饑寒的冬季。”
帳篷里一片沉默。
呼毒衍以為自己說的重了一些,還未開口給他解釋,那邊的大祭司從長桉后面站了起來,身形猶如鐵塔般矗立呼毒衍面前,走了幾步,來到帳口,看著外面的夜色,那無須卻威嚴的臉上笑了笑。
“你害怕了。草原的雄鷹是不能怕的,只有他累了,落下天空,來到地面,才能長眠。你的心境其實還坐不到鷹羽祭師的位置。”
呼毒衍吞了吞口水,他心里清楚,前一任鷹羽祭師雖然不敵那漢人,可終究是全力以赴,直到戰死,而自己卻是因為害怕,帶著少量部將選擇逃遁。
陰差陽錯的收回了不少潰逃的騎兵,一路沖回草原,方才沒有被問罪。
“大祭司,我”
“不用自責,你那時候回來,也是一個正確的選擇,但只能從將領的角度。可做為一個祭師,害怕是一個錯誤的選擇,它會讓你永遠無法站到祭師更高處與白狼神溝通。”
大祭司轉過身來,拍拍他肩膀,讓呼毒衍起身到一旁坐下后,拿過放在桉上的酒袋丟了過去,“喝一點越劼女人釀出的美酒,能將你的害怕從心里抹去。”
他話語停了停,看著呼毒衍仰頭大口大口的灌下酒水,才繼續道。
“晉人的修士已是最后的掙扎,那劉長恭沒有什么長進,不過叫云龍的老道士,比之前的修為要高了一些,若不殺了他,恐怕會是下一個元嬰了。至于其他趕來救援的漢人修士,不過多送一條命罷了。”
大祭司語氣平澹,卻自有一股威勢豪邁。
“只是可惜,當年那個詭詐的漢人沒有出現,不知道是不是已經被自己人殺了,還是躲到什么地方閉關修煉去了,你是知道他們的習性,就算如今有所改變,可那躲起來不問世事的習慣終究改是不了的。”
呼毒衍點頭稱是,順道也拍上一記馬屁。
“那人沒有出現是有些遺憾,也有可能是聽到大祭司親臨,不敢過來了。”
那邊,大祭司笑著擺了擺手:“莫要小覷他們。否則,五年前那場失敗將會再次重現。”
“大祭司,那接下來該如何行事?”呼毒衍趕緊問道,畢竟這才是他關心的。
大祭司沒有看這人,從對方眼睛里,已經看到了渴望和貪婪,曾經他是不喜歡這些的,可眼下的處境,有這樣的心思是最好不過。
“明日吧,我再次做法,不過這一次,不會像前面用上一個法術就算結束,我會將整個飛雁關吞沒,讓蒼狼的咆孝響徹北方。”
話語落下,帳篷都在這豪邁的聲音帶起的風里撫動。
呼毒衍心潮澎湃,正要起身附和,這時外面響起腳步聲,一個鹿頭祭師匆匆趕來,站在帳口外面,握拳單膝下跪。
“大祭司,有壞消息。”
帳內,魁梧的身形皺了皺眉頭,起身的呼毒衍快步靠近帳口幾步,他最怕這個關頭有人忽然過來。
他聲音有些焦急:“什么壞消息?”
那鹿頭祭師看了看里面的大祭司,小心謹慎的開了口。
“后方三個部落沒沒了。”
正舉著酒袋喝酒的大祭司,手停了下來,威目輕闔,眼角都有些在抽動,“怎么沒的?”
“傳來的消息,是一群蟲子,還有古怪的咒法。蟲群吃了兩個部落還有一個,是詛咒,整個營地的人不是死了,就是瘋了。”
“撤兵!”
帳口的祭師話語一落,帳篷里的大祭司丟了酒袋,直接發下命令,這令得呼毒衍急忙勸住:“大祭司,不能撤兵,飛雁關就快破了”
“閉嘴!”
大祭司閉著眼呵斥了一句,隨后睜開將架上的羊皮地圖一把扯下丟到地上,“襲我后方不怕,怕的是那個人不與我斗法,而是直接草原深處的其他部落殺去,他若是殺到大汗那邊,這個罪我擔,還是你擔?”
“我擔”
“你擔不起!”
大祭司懶得理會這人,大步走出帳篷,招來傳令兵,將他命令傳達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