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白衣、凌空而起。
“匣中盤劍裝魚昔魚……”
劍身出鞘與那白衣身影拖著一道道不同動作的殘影,劃破空氣,刺向半空之上的李驄云。
頃刻,劍鋒嗡的長吟淺止。
劍鋒被老人二指夾在手中,面前儒雅的身影消散,后面一道道殘影眨眼間緊跟而至,劍鋒、劍指呯呯呯瘋狂交擊,待到最后一道殘影落下最后一劍,氣勁狂發,將老人須髯發絲吹撫搖晃些許。
“……用劍便用劍,還吟詩。哼,詩不詩,劍非劍!”
屹立古劍之上,李驄云拂袖劍指一橫,一道劍氣直飛前方廟觀,對那木雕化作的白衣白袍男子根本不感興趣。
廟觀周圍,吟詩又起了。
“劍閣崢嶸而崔嵬,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劍氣橫向推沿,迅速又消沒下去,那廟頂之上,提著葫蘆的居士仰頭喝去落下的酒水,手中挽出劍花,臉色有些酒紅,打了一個酒嗝兒,聲音慵懶散漫,迷蒙的看著半空的李驄云,笑了一下,舉著酒葫蘆敬了敬。
“喝酒?”
“哼!”這人看似灑脫、出塵,可在李驄云看來卻是一股股藐視,算是將他激起了怒火,“好。”
重重點了下頭,老人墜下古劍,落去的剎那,背后懸空的古劍‘嗡’的一聲出鞘,沖天而起,劍身撕裂罡風攜裹一股股滔天劍意朝四面八方推開。
相隔兩條街的明徽等天師府道士耳中仿佛都只能聽到那一聲‘嗡’的劍鳴,驚得耳中生疼,幾人躍上房頂,迎著呼嘯的烈風,遠遠便見那廟觀之上,白衣白袍的身影凌空而起,持著手中長劍拉出一抹寒芒俯沖而下。
“流星白羽腰間插,劍花秋蓮光出匣。”
由上落下的李白,酒意褪去,衣袂、發絲舞動,手中長劍映出雙目露出清冷的一瞬,攜著劍氣推開夜風,平地飄移,一擊飛來的古劍劍尖,唰的騰空而起,憑空化出六道白衣白袍的人形,持各自長劍以不同的劍招揮舞。
古劍盤旋老人周身上下,劍氣一引——斬龍氣!
泛起一陣罡氣,頓時將六道身影、六柄長劍悉數擋下,四面八方一片呯呯呯金鐵交鳴之聲,四周無數火星都在夜空里瘋狂閃爍。
下一刻,舞動劍招的六道人影一個個消散,與最后一人的動作里合為一起,手中長劍劍鳴大作,橫空飛來,李白衣袂飛揚,劍勢如游龍在走,揮舞的劍鋒仿佛割裂空氣,拉出一道道劍芒,抵去老人周身罡氣,徑直穿透而過,激射出數丈之遠。
嘶啦!
李驄云看到袍袖裂開一道口子,眼角抽搐兩下,雙目徹底寒了下來,蘊起了怒意,猛地揮袖,隔空一掌抵在對方刺來的第二劍,直接捏住對方劍身。
一擰!
呯——
長劍破碎,恍如蝴蝶紛飛般四散開去,李白劃過夜空,橫飛了出去,重重摔在參天大樹下,身形化作星點消散,那呆立的木雕回過神來,“容我喝了一口酒壓壓驚,再與你較劍!”
“呵呵……”
李驄云藐視的瞥了這個木雕小人一眼,“你乃木雕神人,劍意倒是灑脫出塵,不妨來我滄瀾劍門,做一劍胎如何?”
“噫吁嚱……我有酒有詩……自在灑脫,何必去苦了自己……”李白木雕搖了搖酒葫蘆,隨意的橫臥去地上,“我那師父可不肯的!”
話語落下的下一刻,參天大樹搖晃,一個枝頭斷開芥蒂,一個木雕啪的落在地上,轉身化出一道青煙升起,煙霧里,一人持劍而出,沉默的看了眼地上不爭氣的徒弟,直接抬起手,手中劍鞘,唰的飛出一道寒芒直接沖天際。
人也在剎那間消失在原地。
李驄云目光一瞇,抬手一抓,直接將揮來的拳頭握在手心,“你又是何人?!”
“裴旻!”
那是簡短的話音,下一刻,兩人互擊一掌拉開距離,裴旻身形向后飛移,蹬在附近屋檐,縱身投去夜空,整棟房舍都在輕輕搖晃兩下,嚇得屋里百姓驚聲尖叫。
下一刻。
飛去夜空數十丈的長劍,雷電相引,拖起陣陣電光,落入裴旻手中,袍袂獵獵作響,電光雷聲之間,望去下方廟觀。
噼里啪啦電光彈跳,裴旻手中長劍拖著無數電弧,擠壓空氣、罡風,帶出劃過夜空的轟鳴,怒嘯而下。
剎那間,劍光、雷電透入周圍百姓家中,照亮廟觀四周街道。
相比廟外激烈的交鋒、罡風呼嘯。
真君廟里安靜的能聽到針落的聲響,一個個木雕失去神韻,保持不同的姿態立在神臺上,而下真君像后方地面,平整的地磚像是呼吸一般緩緩起伏,隆起、平復,再到微微隆起……
濕冷的地表之下,那棺槨中的符箓金紋已失去了作用。
躺在棺中的身形,蒼白的臉上漸漸有了血色,腹部也逐漸有了起伏,只是還未蘇醒過來。
陳鳶的神識還停在那浩渺無垠的虛無,望著那飛旋的星云,以及那靈臺上的金丹被香火之力一點點燒鑄出火紅的顏色。
又是不知多久的時間過去,那顆金丹通紅,一點點剝落殘屑,露出透明光膜。
陳鳶感受著這一切的變化,本我的意識也越發清晰,輕輕抓握手掌,外面的身軀也開始做起同樣的動作。
頃刻之間。
香火之力包裹的星云燃燒的金丹,劇烈搖晃,無數殘屑都在剎那震飛,視野之中全是金色的光芒,令得陳鳶自己都閉上眼睛將頭偏開。
好一陣,他才漸漸適應,再望去那靈臺,拳頭大的金丹,已變得碩大,凝結成圓,淡淡金色光芒里,是半透明的光膜,隱約能看到里面有個嬰孩模樣的東西。
金丹……丹破嬰出……
陳鳶踏著腳下星云,忍受灼疼一步步靠近過去,伸手觸去那碩大的金丹。
瞬間。
棺槨之中的身軀,睫毛抖動,四肢漸漸恢復了知覺。
此時的廟外,電光襲遍黑夜,持劍而落的裴旻炮彈般被打飛出去,撞穿一戶人家院墻,從床上瑟瑟發抖的百姓目光里,又撞穿另一堵墻,直直落去外面的街道。
電光退去。
李驄云發髻有些散亂,身軀時不時抽搐兩下,彈起電弧。
自出鎮魔窟以來,哪怕數十年前,他被師父、師兄關去鎮魔窟也從未有過今日這般狼狽,小小兩個木雕竟有這樣的威力,他更不可能放任那人繼續活下去。
凌亂的雪白發髻下,老人看去真君廟,朝半空一抓,古劍飛回他手中。
踏著地上一道道被劍氣劃出的溝壑,走向廟門。
“陳鳶,出來!”
他話語擠過牙縫低吼的剎那,一旁陡然閃過一道衣衫襤褸的身影,抬手就一拳打來,被他用劍格開,回頭看去,瘋老頭騎著老牛撒開蹄子又跑去了遠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