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
水滴順著鐘乳濺在過來的鞋履上,陳鳶看著前方洞口有著微微的火光,綻放的法光從指尖撤去,“洞口有火光,可能有人在外面,小心一點。”
黑暗里,是細碎的石子在腳下擠壓發出難以察覺的聲響。
這個時候,陳鳶不敢貿然將神識擴散,對方到底是什么,他都未曾搞明白,輕微的呼吸著,前方的洞口越來越近。
外面依舊沒有任何動靜。
片刻來到洞口,前方的景象在視野中展開,是密密麻麻的巖洞、腐蝕縷空的石柱,一條前后不知長度的深淵橫所在洞口的下方,濃郁的霧氣在下方涌動,泛著淡淡昏黃光芒,隨著霧氣升騰,彷如火焰燃燒。
原來看到的火光就是深淵里的光芒照出。
“這么深,哎喲喲……”胖道人朝外探頭看了一眼,兩腿發軟靠著洞口,大口大口的喘氣:“東家,這下面怎么還會發光……”
“這里東西都有古怪,先出洞口去對面看看。”
之前接觸的、聽到的,不是鬼怪就是妖魔。眼前的事物有著另外一種新奇,陳鳶不搞清楚,怕是往后睡覺都睡不著。
他看了眼對面,下面那深淵不算寬,想要去對面還是容易辦到,想著撿起地上一塊碎石,往外一彈,聽到石子飛去對面落地的聲音。
他才一伸手臂,地上的木偶飛快攀去他腿、后背、肩頭,身形隨后踩著洞口唰的一躍而起,從深淵上方劃出一道軌跡,輕巧的落到了對面。
此時,洞口那邊的道人戰戰兢兢的叫住就要沖出去的瘋老頭,“把我也帶上。”
“你不怕了?”
“一個人留在這才害怕!”
孫正德剛一說完,前面的瘋老頭伸手就是一拉,胖乎乎的身形還沒來得及反應,視野已經沖出了洞口,下意識是看去下方,那深淵好像擇人而噬,嚇得道人尖叫還沒出口,都已經穩穩落到了對面。
“哎呀娘啊,嚇死本道了。”
胖道人腳踩了踩結實的巖體,心里這才松了一口氣,回頭,就見陳鳶已走到別處,而周圍都是大大小小的溶洞,有寬闊的像是平臺,也有小的只有一條狹窄的洞道,里面漆黑無聲一片,不知通往哪里。
剎那。
正觀察四周情況的三人,腳下陡然微微顫了一下,陳鳶‘嗯?’了一聲,一把將道人拉到身邊,那亮著昏黃光芒的深淵,像是人的嘴微微闔了一下,頓時刮起一陣大風,亂竄的空氣撲在大大小小的溶洞,發出如同鬼哭的嗚咽。
這一幕嚇得道人臉色發白,根本不明白,那深淵怎像嘴一樣動了動,幾乎本能的后退,不知被什么東西絆了一下,重重摔在地上。
陳鳶轉身過來,瞳仁縮了縮,胖道人身下,是一堆隆起的土堆,左右同樣還有,視線延伸,映入眼簾的全是一座座墳塋蔓延開去。
“難道這里曾有人生活?”
想著,一抬手,將墳塋泥土分開,下一刻,原本神經就繃緊的道人,直接癱坐下去。那分開的泥壤,露出的是一張灰白的頭顱,皮肉竟還完好,沒有腐爛的跡象,只是那張臉平整,沒有五官,看久了,就連陳鳶都泛起寒意。
“老孫,你天師門,可聽過那些門中長老講過這些東西?”
“你當他們都是神仙啊……”孫正德站遠一點,“估摸他們也不知道是啥。”
“是地民。”
這是蒼老低沉的聲音響起,陳鳶汗毛都立了起來,偏過頭,瘋老頭此時臉上面無表情,站在一個個墳塋前,好像變了一個人。
“穴居山、地下之民,其身死,而心、肺、肝不死,埋于土中,八年、一百年,或一百二年可活轉過來,莫要與他們接觸,否則可變幻你的模樣,知你過往、曉你能力。”
胖道人看著面無表情的瘋老頭下意識的往陳鳶那邊靠了靠,此刻,陳鳶哪里將這些內容聽得進去,他注意力也放在師父身上。
“師父,伱……”
那邊,瘋老頭陡然‘呃啊’了一聲,痛苦的抱頭蹲到地上。
“我如何知曉的……”“我到底是誰?!”
“為何知曉這些東西。”
陳鳶上前急忙將瘋老頭抱在懷里,這個時候若是瘋癥發作起來,可就不好收拾了,他輕輕撫著老人背脊,目光里,露出泥土的地民,面容上竟慢慢泌出綠色液體,皮肉逐漸分離垮下。
陳鳶偏開目光,柔聲道:“師父先不要想,既然知道這些,說不得師父是一個博學之人。往后要尋起身世,那不就容易了?”
瘋老頭猛地抬起臉,看著微笑的徒弟眨了眨眼睛,腦中的撕裂感似乎不那么疼,恍然大悟的拍下腦門,從地上起來,猶如一個老學究負著雙手走出幾步,頗為贊同的點了點頭。
“徒弟哎,你這么說……為師還真覺得我從前是個博學多才之人。”
“那肯定的,你是師父嘛。”
陳鳶笑了笑,正站起身時,他臉上一變,伸手就抓住胖道人衣領,另只手拖著師父,閃身沖去不遠的洞口,貼去洞壁躲進視野的盲點。
下一刻,外面昏黃的視界,漸漸被一片慘白的光芒推開,那光像是在移動,白光掃過洞口,幾乎挨著陳鳶的步履飄過去。
不久,昏黃的深淵光芒重新占據了這里。
過的一陣,聽外面沒有動靜后,胖道人才敢說話:“東家,剛剛那東西,就是在外面時你追逐那個?”
陳鳶確定的點了點頭,準備走出這狹窄的洞道,余光之中,陡然看到一道身影躺在角落,當看清對方腳上穿有步履。
明白對方是一個人后,當即上前將查看,是一個三十多歲的柔弱男人,挽著道髻,穿著一身普普通通的衣袍,上唇八字胡。
難道是瘋漢的兄長常威?
這里他不相信一個普通人能隨意進來的,陳鳶沉下氣,探了探對方脈搏,發現尚有生機,便渡了一些法力,舒緩對方經絡、五臟六腑。
那人忽地抖了一下,輕輕咳出兩聲,虛弱的睜開眼睛看到面前的陌生男子,激動的一把將他手握住。
“可是滄瀾劍門弟子?”
滄瀾?
陳鳶愣了一下,隨即搖搖頭:“不是。在下不過一介散修。”
然而,那人卻直直的盯著陳鳶,直接開口道:
“……這里處處透著詭異,你當要小心……最好……拖到滄瀾劍門的人過來……我已給他們發過訊息……想必已經快來了。”
“能問道友名諱?”
“天師府……飛鶴。”
陳鳶回頭看去胖道人,后者攤攤手。
“東家,你看我做甚,我只是后廚幫雜的……又不是每個都認識!”
此刻。
山體之外,數道身影穿過濃濃白霧來到了山腳前,秦守言望著霧氣之中透著神秘的大山,莫名的有些心懼。
“飛鶴師兄,那圓月似乎就是落到此山,可知從哪里進去?”
“自然知曉。”
挽著道髻的身影上前口中念叨著什么,袖中一張黃符飄了出來,隨他手掌一打,符紙亮著法光漂浮半空,領著幾人沿著山腳緩緩而上,又是一段難行的路后,濃霧之中,一條深澗出現在了眾人眼前。
“諸位師弟師妹,跟貧道來!”
“飛鶴師兄請。”
秦守言拱了拱手,提了法劍,帶著四個師弟師妹走去了前面,黃符綻放的光亮照過飛鶴面容,明明滅滅間,有著僵硬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