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吹著葉子從陳鳶肩頭落去地上。
肅殺過后的林間,有著宜人的安寧,鳥雀又重新回來,在枝頭歡快的啼鳴。當然,除了地上那具身首異處的姣好身段,有些煞風景。
‘難怪二爺月下斬貂蟬被民間傳聞的有鼻子有眼。’
陳鳶休息的差不多了,起身就著附近泥土一抓,落葉、泥壤翻涌出坑,將紫黑衣裙包裹的尸身翻滾下坑洞,綻放法光的指尖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從尸體挪開。
雖說增進修為很快,可一二再而三,他怕成癮收不住手。
將泥土覆蓋后,他走去撿起遺落地上那串鈴鐺,輕輕手里搖了兩下,卻是沒有任何異常,跟普通鈴鐺沒什么區別。
法寶……
難道是認主的?
是了,對方之前說的話,已經明顯是與盜孩子那撥人是一伙的,既然有組織,背后肯定有大人物撐著。
有法寶那就說得過去。
至于為什么他用不了,大抵歸結認主之物,不過它主人已死,算是無主了,等有空再仔細瞅瞅。
想著,陳鳶又將落葉吸來一些遮掩泥土,這才返回崖壁那邊,還沒過去便鬧哄哄的一片,遠遠近近,就看到一撥人擠在那。
之前離開的士卒又都跑了回來。
“剛才起霧,咱們找不到下山的道,等霧散了,才發現路走不通,干脆又回來。”
“……說不得還能搭把手。”
“以為是什么妖怪,原來也是人啊。”
也有留在這邊的兩個親兵坐在地上接受包扎,連比帶畫的跟其余同袍說起剛才發生的事。
“你們是沒看見,先生大發神威,請了神人降臨,好家伙,手起刀落,唰唰幾下就把這些邪乎的人給砍了,還一直追到林子里,估摸這會兒已經斬將凱旋。”
“就是,你們走了后,這邊發生的事,那是你們想都想不到的。”
七嘴八舌的聲音里,那兩親兵把見到的玄奇一幕,神氣的講出來,聽得一幫兵卒抱著兵器杵在那里一愣一愣的。
還是徐懷遇過去打斷他們,安排將這里打掃,收刮尸體,然后挖坑掩埋。這時余光之中的瘋老頭‘哇哇’的叫喊幾聲,興奮的跑了過去。
他回過頭就見陳鳶正從林間過來,急忙上前問候。
“見過先生。”
身后,一幫兵將反應過來,想到兩個同袍說的話,也齊齊拱手躬身:“拜見先生。”
望去的陳鳶的目光都有些不一樣了。
“都無事吧?沒事收拾一下這里咱們就下山,省得天黑路不好走。”
這幾日,陳鳶已經習慣了這些兵卒的禮遇,別看有油滑之輩,或老實、兇悍,一旦敬服一個人來,那是熱情的緊。還沒等陳鳶說完話,已有人麻利的將一地的木偶拾起裝好,背起了籮筐。
這邊,胖道人還傻乎乎的坐在地上,直到陳鳶過來他頭頂拍了兩下,將迷惑法力震散,孫正德這才晃了晃那張肥臉,眨巴著那對小眼睛回過神來。
然后,“啊!”的撕心裂肺大叫出聲,連滾帶爬的從地上起來。
“東家!東家!有妖……”
待看到蹲在面前瞅過來的瘋老頭,還有對面一大幫兵將笑嘻嘻的看他,又迷糊的望了望旁邊的陳鳶,圓臉擠出尷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
“原來你們都在哈……”
頃刻,崖壁前,頓時爆發一片響亮的哄笑,笑聲回蕩在這片漫山綠野間。
哈哈哈——
哈哈……
不久,清點了掩埋的尸首數量,之前兩個親兵之一,忽然說道:“少了一個!”
“記得被神人一刀拍去山下了。”另一個士卒說了句。
陳鳶自然記得被二爺附身時揮出的那一刀,便與徐懷遇帶著一幫兵卒從這邊下山回去,順道找找尸體。
然而千余人沿途搜尋,連一點血跡都沒有,斷崖枯枝也沒尸體掛著。
“會不會逃走了?”
聽到徐懷遇的話,陳鳶皺著眉頭,將眼睛閉上,試圖用神識搜尋,自從吸了那叫李之輕的血肉、修為,能感知方圓兩里之外,五里之內。
‘沒有氣機,看來是逃走了……嗯?’
神識掃過的西南方向,不出半里,有股血腥在空氣緩緩浮動,在神識里是呈出一抹淡淡的氣體狀,極好辨認。
尋到那邊后,士卒在荒野草叢里,找到了尸體。
看到腹腔洞穿的血洞,以及地上摻雜的蹄印,陳鳶一眼便知道是誰做的了。
“這老牛果然成精了……看它裝到什么時候。”
能替他善后,看得出向著自己,陳鳶自然不會胡亂生疑,成精就成精,就連神仙坐騎也有不少成精的,一頭老牛算的什么。
漫漫長途,還能多一個說話的伴兒,也是好的。
這邊事了,徐懷遇帶上兵馬回營,陳鳶則與胖道人還有師父返回城里,今日收獲頗大,收錄了兩個法訣不說,顯圣之術竟還能這般用,這些都需要好生整理消化的。
一回到徐府,便關在房中。
先是將去影點化之術的法訣背下,前者不好輕試,畢竟是殺生之法,第二種倒是有些意思,他出了屋子,來到府門前,依著口訣,法力點去門口一尊石獅上。
就在守門的兩個士卒眼里,長年累月爬有青苔的石獅陡然動了動,沉重的身軀前傾,仰頭朝天咆哮。
“吼——”
嚇得兩人丟了兵器閃去門內,探出兩張臉往外瞅。里間的門房、護院聽到動靜往這邊跑來,就在石獅欲蹦跳去街上,陳鳶一揮袍袖,將法力收回。
石獅保持撲躍的姿態重新靜止不動。
“把它挪回原位吧。”
等府內的人沖出來,陳鳶已經走回檐下朝他們揮了揮手,出來的眾人看去外面,頓時一個個愣在原地,嘴角抽搐的看著兩尊動作不一樣的石獅。
怎么就跟記憶里的不同了。
惱人的蟬鳴聲里。
一路腳步輕快回到院里的陳鳶,彤紅的霞光里,撫動的寬袖一拂,敞開里的門扇,放著的工具一一飛出。
老牛匍匐樹蔭,好奇的甩著尾巴,目光之中的桌椅飄飛庭院,那邊的主人招來一根圓木,漂浮的鑿、錘、削刀被法力牽引著,伴隨陳鳶腦海中的畫面,自行雕琢起來。
片刻間,無頭的木身披掛甲胄,緊接是雙臂、雙腿,雕出關節再一一拼接,涂抹上顏料,陳鳶呼出一口氣。
風吹庭院,木軀上的顏色更加鮮艷。
他將關公頭雕從袖里取出,按去頸脖的剎那,點化之術印在了木雕頭頂,青玄之氣聚集,從他胸口溢出,罩去木雕。
剎那間。
一尺左右的小小身板動了動,微睜丹鳳眼,猛地站了起來,單板的木臉有了生氣,飛快偏頭四顧了一下,木質的腳掌噠噠的踩著桌面,來到陳鳶面前仰起那對鳳目,似乎還想著林間的話語,將手中小巧的木頭偃月刀呯的拄響。
“答應關某的赤兔何在?!”
呃……
‘好像搞錯了……原來不能將點化之物變大……’
看著桌上小小的木雕,陳鳶嘴角抽了一下,愣神的功夫,木雕關公原地蹦起來,揮起那小巧的關刀在他額上輕敲了下。
“小輩,還發愣!”
脾氣還不小……陳鳶失笑的朝他告罪一聲,又去尋了一個圓木,當著他面雕出一尊馬匹的輪廓,忽然想了到什么。
問去抱著青龍偃月刀的木雕關公:“二爺,赤兔給你了,要是將來呂布怎么辦?”
那邊抱刀的小木人,闔眼撫髯冷哼了一聲。
“到時,關某借他騎上一騎。”
樹蔭在地上輕晃,老牛停下咀嚼,草料掛在嘴邊呆呆的看著這副畫面。